攻:蒼冥
受:墨言

重生復仇的爽文,全文無虐。
前一世,墨言輸的很慘,這一次,他重新來過,要把一切屬於自己的,都拿回來。
只不過,這一世居然還有意外驚喜,前世所不知道的孩兒他爹,這世也找到了。
本文有生子情節,不喜勿入。
本文1V1,結局he,感情戲溫馨、攻寵受。
重生復仇的爽文。
本文早上7點準時更新,其他時間都是在改錯字或者bug,不用理會。
內容標籤:生子 強強 報仇雪恨 修真
搜索關鍵字:主角:墨言 │ 配角:蒼冥,洪通天,墨升邪,洪儒文,白漣 │ 其它:bl,耽美,重生,復仇,爽文,攻寵受,男男,仙俠,玄幻,虐渣

 

 


   1重生
  在中土昆山的囚室中,關著一個衣衫不整,蓬頭亂髮的人。
  那人臉上儘是泥污,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樣貌。
  他的雙肩被刺穿,滿是血污的玄鐵鎖鏈穿過他的琵琶骨,將其鎖於囚室的石壁上。
  他骨瘦如柴的手臂上,滿是疤痕,腹部被剖開了一個大口,那裡的傷口發出陣陣的惡臭,又有無數的小蟲,聞到腐味而來,吞吃其血肉。
  那人靠在牆壁上,不住發出憤怒的吼叫。
  但他的舌頭早已被人割去,即便是發出吼叫,也無法說出完整話語,只能夠發出「呵呵」的聲音。
  他想要握緊拳頭,卻因為琵琶骨被鎖,渾身發不出半點力氣,連握拳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遠處的歌聲順著夜風飄來,從囚室頂部的天窗而入,鑽進他的耳朵。
  那歌聲清麗,飄渺脫塵。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樂兮,魔道惡兮。
  唯我昆山,升日踏月,中海遨遊,樂兮忘兮……」
  那人仰頭,看向歌聲飄來的方向,卻只能夠看到懸掛在天空中的那輪冰冷的月亮。
  「樂兮忘兮,不勝悅兮;
  歸去來兮,吾道日勝;
  光乎日月,迅乎電馳;不生不滅,冠蓋九霄……」
  歌聲還在夜中飄蕩,圓月高懸於碧海青天之上,而囚室中被鎖住琵琶骨的人,瞪大了眼睛,看著頭頂的那輪明月。
  二十年前,這月亮也如今晚一般。
  二十年前,也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昆山道歌》。
  二十年前,自己的父親尚在,生活沒有半點憂慮……
  對於修道之人來說,千年不過是一彈指的時間,而對於被鎖住琵琶骨,囚禁於此的墨言而言,這二十年,已經太長太長。
  或許今天就是死期了吧,墨言沒來由的想起早已死去的父親。
  他尤不能忘記,當年父親是如何將自己托付給昆山之主。
  甚至整個中土的仙界眾人都知道,墨升邪為了讓自己的愛子平安長大,給了昆山之主多少好處!
  但結果呢?
  結果是錢帛動人心,一向修身養性,清心寡慾的昆山之主洪通天,也被無數的丹藥仙草法寶迷昏了眼。
  洪通天獨佔了屬於墨言的一切,違背當日諾言,非但沒有好好照顧他,還將其養成了廢物。
  而曾經的青梅竹馬的愛人,發誓要保護墨言一生的洪儒文,則移情別戀於白家後人白漣。
  至於那個自詡清高孤傲,除塵脫俗的白漣,則手段更加狠毒,在墨言主動退避的情況下,還給其下春-藥,將其丟入海中,以為其必死。
  墨言於海中翻騰,根本不知身在何處,被下了藥的身體滾燙難忍,幾欲爆裂。
  半夢半醒之間,幾乎是喪失神智之時,墨言依稀感到有什麼東西緊緊纏著自己,幫自己解毒。
  等到墨言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便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師傅洪通天,師兄洪儒文,以及其它的同門師兄弟,都用著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
  墨言見到自己的腹部高高隆起,其中似乎有血肉在動。
  心中對墨言尚存一絲憐憫的洪儒文,在發現他懷孕之後,徹底的和他決裂。
  而其它同門師弟,都用著不屑的目光看著他。仙家孕育後代,不是沒有,但卻很少。
  而且也不是如凡夫俗子這般,從**結出,而是用仙家道法於心血澆灌,靈葫孕育。
  腹部隆起,懷孕而生,分明是淫-亂所得。女修尚且以此為恥,何況男修?究竟要如何顛倒,如何糜亂,才能夠觸及仙靈,使男修用肉身結出果實?
  洪通天當即手持利劍,剖腹取胎,用玷污昆山之名,將墨言囚禁於昆山的斬龍台上。
  時至今日,墨言已經被囚三個月零十天。
  今夜,正是昆山的繼任掌門,洪通天的愛子洪儒文的大婚之夜,昆山眾人狂歌歡呼,幾乎已經無人記得墨言的存在了。
  歌聲依舊斷斷續續的飄入墨言的耳內,倒似萬人齊唱,即便是不曾親見,但墨言亦能夠想想,那場面定然壯觀不已。
  墨言閉上了眼,他還記得當年洪儒文對自己發過的誓言:「不論我父親怎麼對你,我的心都不會變。」
  「我會一直保護你,哪怕你就是個廢物,我也永遠在你身邊。」
  他更不曾忘記洪儒文變心時的決絕,以及看到自己的那種厭惡的眼神。
  甚至,自己被囚禁於此,也是洪儒文的提議。
  墨言緊緊的咬著唇,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到如此下場。
  都說天道輪迴,但自己從未做過任何壞事,更不曾害過半個人,但最終被囚於室,不見天日,連腹中那個全然無辜的胎兒,也被人殺死。
  而那些真正背信棄義,反覆無常,恩將仇報的人,卻平安喜樂。
  天道輪迴終有報,報在哪裡?
  墨言睜大了眼,盯著那些吞噬自己血肉的甲蟲,忍受著萬蟻噬心的疼,承受著被師傅和愛人雙重背叛的痛苦,卻依舊天真的相信——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而在昆山大廳中,曾經發誓要保護墨言一生一世,永不相負的洪儒文,正看著新人,露出溫雅的笑容。
  曾經受過墨言父親恩惠,又拿了原本屬於墨家寶藏的洪通天,此刻正在用墨家靈樹,裝點大婚的門楣。
  擁有仙源,靈草的白家,則作為昆山的親家,頻頻舉杯慶賀。
  炮聲響起,百鳥齊鳴,綵鳳翱翔,一對新人從此共結雙修之緣。
  而同一時刻,被穿透了琵琶骨,囚禁在斬龍台的墨言,始終熬不過這個夜晚,他呼出最後一口氣,就此離世。
   2問
  一縷靈氣從墨言的頭頂鑽出,修仙之人,若無法飛昇,身死及靈滅。
  但當墨言之靈卻不甘就此寂滅,它飄飄蕩蕩,環繞昆山不肯離去。
  墨言在昆山,遭到那樣的對待,未嘗沒有想過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他曾托人前去求助居住在東邊青雲門的掌門,青雲掌門號稱青雲老祖,在中土仙家中威望最高,功夫最強,最有憐憫之心。
  若是青雲老祖肯出頭,自己未嘗不能存活於世。
  墨言在等青雲老祖出現,還自己公道,哪怕是自己死了,但若能見到背義之人受到應有的懲罰,也算能瞑目。
  但卻在昆山後殿,見到了讓人不敢相信的一幕。
  在昆山的後殿,洪通天手捧紫金檀木盒,將盒中之物送到了青雲老祖的面前。
  「此乃上古神祇之血和深海巨龍之精,所孕育出來的嬰靈。特供奉於老祖面前,還請老祖庇護我昆山,不再追究墨升邪之子墨言之事。我昆山決不敢忘老祖大恩。」
  青雲老祖朝著食盒中看去,只見裡面一青一紅兩股靈氣交纏而成一個嬰孩的樣子,如碧天落霞,碧玉赤血雕成一般。
  青雲老祖頷首微笑:「深海巨龍乃是魔界首惡,吞其靈氣,滅其魂魄,乃是吾輩之責。昆山除魔降妖,乃是正道。我得此物,不懼天劫矣!」
  說畢,他深深吸氣,那嬰孩掙扎哀嚎,卻終究抵不過外力,一紅一青兩股靈氣被生生撕裂,就此被吸入老祖鼻中。
  而飄蕩於後殿上空的墨言之靈,在這一剎那,發出憤怒的哀嚎,再一次嘗到了被背叛和被出賣的滋味。
  墨言之死就此落下帷幕,中土大地的各處仙山洞府依舊照常。
  但墨言之靈卻始終不肯散去,他不信這就是結局。
  他依舊相信天道輪迴終有報應。
  他等待著,十年,二十年,百年……
  但他怎麼也等不來想看到的東西。
  他所看到的,是師傅洪通天在奪得了自家的寶物、丹藥後,功力倍增,縱橫天下。
  他所看得是,負心背義的師兄洪儒文,和白漣共結雙修之緣後,猶如神仙伴侶般的生活,從來沒有應過當初天打雷劈的誓言。
  他所看到的,是那號稱悲天憫人的青雲老祖,在吃了自己的嬰靈後,一天之內修煉出身外化身,就此渡劫飛昇。
  而昆山的親家,白漣的外公金家,因為傍上了昆山和青雲門兩大派,實力迅速提升,從一個二流門派,就此成為中土四大仙家之一。
  墨言的靈魂盤旋於九天之上,不知等待了多少年,看了多少仙界爭端,卻始終沒有等來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為什麼!為什麼!」墨言之靈始終不肯散去,他無法忘記當初自己的悲慘遭遇,更加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卑鄙的仇人平安喜樂,但從未害過半個人的自己,卻落得如此下場,以及自己已經死去的父親,和尚未出生的孩子,又有誰來幫他們說半句話?
  「汝還未醒悟嗎?」
  墨言之靈盤旋而上,終達九天,來到一片白茫茫的空寂之處,憤怒的吼叫出心中的憤懣,卻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墨言不解,問:「何為醒悟?」
  那聲音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才是天地之道!哪有什麼是非對錯,什麼善惡輪迴?你入道昆山,第一課便是學的這個,難道忘記了嗎?」
  墨言辯駁:「怎會如此,善惡是非,終有評判,如何會沒有?」
  那聲音笑了起來,一片虛無之處,漸漸幻化出一面鏡子,鏡中萬態百相,囊括一切。
  「你看那奴隸,為主人勞碌一生,卻被人認為是應該做的。若主人打殺奴隸,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覺得主人有罪,你可知為何?」
  「你再看這人,亦為主人勞作,卻只因主人少付一年薪水,就將主人告上法庭。非但沒人說這人不對,反而都唾棄他的主人,那又是為什麼?」
  墨言看去,果然不解。
  那聲音咕咕的笑著:「一切不過是力量,有了力量,才能夠真正的掌握一切。千萬年前,人為奴隸,手中沒有半點力量,自然任人宰割,以為正道;萬年之後,奴隸手中也有了力量,便不敢再有人欠他分好,亦以為正道。」
  「自然之法,物競天擇;天地之道,適者生存。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非善惡於天地來說,是芻狗;恩怨背叛於天地來說,亦是芻狗。天地不會偏向於任何一方,為善者強,善就是道;為惡者強,惡便是法。」
  「滅十萬生靈,必是極惡;若一人吃十萬小蝦,卻救百人性命,那他是善是惡?若一人救千人苦難,卻滅掉一個佛陀,那他是善是惡?」
  「何為人倫?上古神祇母子交合,生育後代,兄妹相|奸,繁衍不息。而今此舉,卻遭人唾棄,又是為何?」
  「天地自然之所以為道,那是因為他強大,它制定的規則。若是你比其更強大,若是你能夠重新制定規則,那天地間,就又換了新的道,新的法則,新的一切!」
  墨言聽此言,心頭如遭雷擊,他回顧著自己的一生,自己若是道法深厚,又有誰敢輕視自己?若是強於天地,又有哪個敢欺凌自己?
  若非自己一無所長,被養成了廢物,怎會保不住一切,又怎麼會得到那樣的下場?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可若是匹夫足夠強大,又何罪之有?
  墨言心頭彷彿被撕裂開一道明亮的口子,忽然間變得一切通透徹亮。
  「你是誰?」墨言問。
  「輪!天地運轉之輪,時間邁進之輪!」那個聲音回答,「你靈力不散,已經阻我運行多時。如今你既已了悟,便入此輪,莫要再阻我運轉。」
  空中,慢慢呈現出巨大的齒輪,齒輪的中間有著一根軸承,軸承帶動齒輪緩緩的運轉,每轉動一圈,時間便流過百年。
  墨言此刻心中通透無比,原來,這世上的天道輪迴,也不過是弱肉強食。
  正如那巨輪所說,一切不過是力量!若有了力量,才能夠制定法則,而弱小者,卻只能夠生存與強者所制定的法則之下。
  惡者強,則法則為惡服務;
  善者強,那法則便為善所用。
  若我夠強,則天道在我!
  墨言一旦想通了這一點,他的怨氣便就此消散,身不由己地朝著巨輪飄去。
  巨大的齒輪在虛無之處,承載著天地的軸承緩緩轉動,日月星河在它的推動下,緩緩運轉,黑色的巨龍自海中緩緩升起。
  墨言驚詫的看著這一切,忍不住問:「這便是中土之界?」
  「正是!」
  「那若是修道之人,渡劫飛昇之後,也在此處?」
  「飛昇之人,已經超越吾之道法,跳離紅塵三界之外,到了另外的去處。」
  「那處是什麼樣?」
  「天地星辰,自成球形,運轉不息,無邊無際,直到永遠。那處規則於中土不同,遵循的亦是不同的道。」
  巨大的車輪緩緩前行,墨言被吸入其中,他不願忘記前世種種,在靠近巨輪的時刻,他心中暗暗發誓:若有來生,必將牢記今生之事,以此為鑒,不再輕易信任,不再輕易交付真心,不再為了任何人而活。這一世,必將為了自己好好活者。既然天道以強者為尊,那麼這次,必將用盡一切手段,成為強者,成為,能夠扭轉天道的強者!
  墨言進入輪中,卻在他被巨輪徹底吸入的那一剎那,巨輪竟好似被什麼東西卡住一般,仔細看時,卻是那條黑色巨龍騰海而出,以十萬年修為,煉化自身精魄筋骨,幻成上億根堅韌細絲直上九霄,緊緊地纏住了巨輪,並控制著巨輪緩緩倒轉。
  巨輪倒回,日月星辰,時間天地都跟著一起倒流。
  「何人敢阻我運轉!」巨輪發出怒吼,掙脫束縛。齒輪終於停止逆轉,一切恢復正常,可時間已經倒回了百年前。
  「那是什麼人?竟不惜血祭十萬年道法,只為換得時空倒轉一百年?」那個聲音有些詫異,「中土大陸無人有這般修為,他血祭自己,卻不帶半點記憶重活一回,又有何用?」
  「糟糕!」那聲音猛然醒悟,「墨言!墨言意念太強,竟能夠帶著記憶回去,重生改命,扭轉我運轉的軌跡!」
  「該如何?」那聲音自問自答,片刻之後就坦然,「且不管他,既以萬物為芻狗,這逆天改命之人,血祭倒轉時光之物,也便當作芻狗,不理會他罷了。」
  巨輪又開始緩緩運轉,依照往常的軌道和速度,亙古不變。
  而當昏迷的墨言睜開眼的時候,他本以為自己會有全新的生命,卻沒想到,自己竟然回到了前世十歲那年,即將面對仇人的那年。
   3傳寶
  墨言睜開眼睛,觸目可見的是千韌絕壁,窮山惡水,滿目枯枝,落日夾於絕壁之間,映得漫天金色。
  縱是毫無美景可言,但此處對於墨言來說,卻顯得無比親切,這正是他出生的地方,位於中土大陸西邊的落日崖。
  落日崖顧名思義,太陽從此處落下,跌落於千韌絕壁之下,第二日再照常升起。
  這裡便是中土大陸的西部邊境,無人能夠跨越這片萬丈高,深不見底的絕壁。
  絕壁上,一人身穿紫袍,腰束金帶,墨色的長髮隨風威揚。
  那人回過頭來,容貌艷麗奪目,眼角一顆淚痔,本是嫵媚之貌,眼眸中射出的寒光,卻無端讓人膽顫。那人正是這落日崖的主人,在此處已經居住千年的墨升邪。
  墨言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片刻之後,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中感到一陣洶湧熱潮|噴薄而來。他迅速的朝著墨升邪跑去,一邊跑一邊喊:「爹,爹!」
  墨言跑得跌跌撞撞,跌倒再爬起,終於衝到了父親的懷中,小小的身子緊緊地抱住父親,生怕這是一場 轉瞬即逝的夢境。
  墨升邪愛憐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彎下腰,將其抱起,溫言道:「言兒,你怎麼啦?」
  莫言緊緊摟著父親的脖子,幾乎要流下淚來,他便是做夢也想不到,竟能夠再次見到父親。
  墨升邪本欲推開兒子,但心知父子兒子相聚的日子不多了,於是便隨他去了。
  墨升邪抱著十歲的墨言,父子二人站在峭壁之上,極目四望。
  遠處是一條長長的官道,官道盡頭,則是浩瀚大海。
  遠遠的,一輛馬車出現在官道上,朝著這裡駛來。
  墨升邪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本來是想要晚點告訴兒子這個消息的,但昆山過來接人的馬車已經到了家門口,也不用再瞞下去了。
  墨升邪蹲下身,愛憐地摸著兒子的腦袋,理了理思緒,說:「言兒,爹以後可能沒法再照顧你了。爹給你找了一個好師傅,他會代替爹好好的照顧你的。」
  墨言一怔,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去,亦看到那輛馬車。
  那是一輛以青玉雕琢而成的車,以金鳳為翅,象牙為絡,四匹渾身雪白,頭長獨角,黑尾虎爪的?拉著它緩緩而行。
  車的前方,有著一隻青鳥引路,而車尾,則有昆山門徒舉著旗幟。
  旗幟紅底黃線,繪製著大海之中的一座仙山,正是昆山的門旗。
  「沒想到,他們竟然來的這麼快!」墨言心中一沉,他看向自己的父親,父親的臉上看不出半點不妥。
  若非墨言重新活過一次,他怎麼也想不到父親此刻,已經是油盡燈枯後的迴光返照了。
  待到等會昆山的人上來,父親對他們交代完後事後,就會死去。
  墨言有很多話想和父親說,他想要將自己上一世的遭遇盡數告訴父親,可話到嘴邊,卻無法出口。
  他以為至少父子二人會有十來天的相聚之日,可以緩緩圖之,總能夠找到一個妥善的辦法,讓父親放心離去的同時,自己也能夠改變投入昆山門下的命運,但沒想到對方竟然來的這麼快。
  如果自己的推測沒錯,那麼父子相聚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時辰了。
  在僅剩下的這一個時辰內,墨言希望父親能夠安心離去,而不是帶著滿腔的擔憂和怨怒,死不瞑目。
  畢竟,自己以後的生命還長,有了前一世的經驗,可以慢慢地為自己打算。而父親很快就會離去,墨言不想用後世的那些腌臢事來擾亂父親臨死前的心。
  墨言緊緊拉著父親的手,有些貪婪的看著父親的面容,他知道,過了今天之後,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世間最親的親人了。
  墨升邪絲毫不知兒子心思,他繼續說:「我一生眼高於頂,孤高傲世,自以為道法深厚,萬事不需求人,所以從不收弟子,也不結交朋友。弄得事到臨頭,卻連半個可以托付的人都沒有。昆山的主人洪通天,是我早年的好友,也是這些年,唯一同我有聯繫的人。半個月前,我就已經給他寫信,讓他照顧你後半輩子……爹……爹有些事情要辦,可能要離開很長時間……」
  說道這裡的時候,墨升邪停了下來,他以為兒子會哭鬧,但卻出乎意料的,平時那個膽小愛哭、怎麼也長不大的孩子,此刻卻神色平靜,只是眼眸中帶著深深的眷戀和不捨。
  墨升邪下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他無法想像,沒有自己的日子,這個才十歲的幼童,會遇到些什麼事情。
  卻聽墨言低聲問道:「父親……不用瞞我,您是不是大限將至了?」
  墨升邪心中一震,他將自己的事情隱瞞的極好,除了昆山洪通天,沒有人知道他快要死了。卻不料,竟然會被一個十歲的孩子看出來。
  墨升邪問:「你怎麼會這麼想?為父好好的,只是要出遠門一段時間……」
  墨言抿著唇,上一世,他是在父親死後三年,在昆山石棺中偶爾見到父親的屍體時,才知道父親已死的。
  他仔細的回想一切,推算時間,才醒悟過來,原來父親早已死在今日。
  墨言道:「父親從不會無緣無故的出遠門,也從不會丟下我一個人。昆山洪通天,我根本不認識,也從未見過,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父親怎麼會將我托付給他?」
  墨升邪見已經被兒子猜到,便不再隱瞞,坦白道:「你猜的沒錯,半個月前,我還沒想到過自己會有死的這一天。世事無常,誰知我竟會在修煉本門心法的時候,走火入魔。這也算是天意了,只是可惜了你,你還這般小,根本無法自保。早知如此,當初為父就不該一時興起,將你孕育出來。唉……可憐的孩子,我只道以後有無窮的時間可以教導你,只希望你幼年過得快樂,不用吃那修行之苦,從未教過你半點道法……」
  墨升邪此刻心中早已懊悔至極,若是從小對兒子嚴苛,如今的墨言,恐怕也已經初具道行了。只是他總想著自己天下無敵,壽命又長,等到兒子長到十八歲成人後再來磨練其筋骨也不遲,豈料竟會大變陡起?
  「言兒,父親對不起你……」墨升邪摸著墨言的腦袋,聲音哽咽。
  墨言緊緊的抱著父親的胳膊,即便是前世經歷那樣的苦難、痛楚,但他依舊感激父親將自己孕育出來,使自己能夠成為一個生靈。
  在那些日子中,也曾經有過美好歡樂的時光,他也曾經仰頭觀日,俯身聽風,若非父親,自己豈能感受這些?
  「不,阿爹,你將我孕育出來,就已經是最大的恩德……」墨言把腦袋埋在父親懷中,貪婪的聞著久別的父親身上的氣味。
  墨升邪用手輕輕拍著兒子的脊背,他感到這個孩子,今天對自己尤為眷念,更甚平時。
  墨升邪已經活了千年,自以為不死,卻因為一人長居於此,深感寂寞。於是在十年前,覓得仙葫種子,在這窮山惡水的落日崖,應是用自身靈力,澆灌出仙葫開花,又取自身骨肉,封存於仙葫之中。
  十個月後,墨言剖葫而出,呱呱墜地。
  雖然墨言不是墨升邪十月懷胎,用**孕育出來的,但卻和他骨血相連。這十年間,全有此子做伴,才能稍減寂寞。
  墨升邪本來擬定將自己一生法力,全部珍寶都送給自己兒子,待他成年後,必然教導其成為仙界第一人。
  但卻世事無常,誰曾料已入化境的墨升邪,在修煉本門功法時居然會走火入魔,就此命絕?
  想到以後沒有自己庇護的日子,兒子不知道會受些什麼樣的苦難,墨升邪就覺得心如刀絞,他用下巴輕輕抵住兒子的腦袋,聲音低沉:「言兒,為父以後不能夠再護著你了,你……要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快樂的活著。」
  墨言低聲道:「父親,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活著,平安的活下去。」
  墨升邪見兒子如此,更是不捨,他心中歎氣,但有些道理卻依舊要對兒子說明白:「為父在這落日崖足足有一千年,寶藏靈丹不計其數。你年齡幼小,又無自保之力,有這些東西,反而會給自身引來災禍。我已經和昆山主人講好,這些東西,都讓他幫你保管,也不求他將你教成仙界第一人,只願他能夠將你平安養大。用我落日崖千年寶藏,換取你一生平安罷了。」
  「你是**凡胎,若是洪通天不教導你仙法,只需管你百年吃喝便可。你若能娶妻生子,如凡人般平安喜樂,如此過完一生也是好事。若是他願意收你為徒,細心教導,那也算是他有良心。你當心存感激,存放在他處的東西,他將來願意歸還給你,那是他有德行;若是他不願歸還,就此獨佔,你也不用太過嫉恨,以免引來災禍。記住了嗎?」
  墨言點頭,他當初聽從父親教導,從未對洪通天接手落日崖寶藏之事心存芥蒂,只是後來,洪通天欲壑難平,竟把主意打到了墨升邪的屍體上,這才使得墨言徹底憤怒,和師傅有了第一次衝突。
  現在,墨言更加明白,當年洪通天收自己為徒,根本不是想要細心教導自己;而是害怕「獨吞落日崖寶藏,苛待墨升邪獨子」的流言蜚語。
  至於洪氏父子以後的背叛,則更加讓人齒寒……
  墨言不願再往下想,他微微抬頭,看向父親,低聲懇求:「我不想去別處,我什麼也不要,就留在落日崖……」
  墨升邪搖頭:「落日崖底有著先祖鎮壓的上千惡靈妖邪,我在此,尚且可以彈壓,若我一死,落日崖仙力盡散,惡靈盤踞此處,落日崖就會變成人間地獄。別說你在此處呆不得,就連我死後,也不會呆在這裡。放眼天下,除了昆山,也沒什麼可以收容你的地方。昆山得了我的好處,給你一碗飯吃,對洪通天來說,也不是難事。想來他不會過於苛責你。」
  墨言在心中微微搖頭歎息,父親千年來,一直獨身一人,極少以世人結交,哪裡能夠知曉人心險惡?他的法力固然是極高的,但揣測人心的本事,卻差了一些。
  只是話說回來,天下之大,墨升邪一死,才十歲的墨言,又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昆山固然險惡,但若小心謹慎些,未必不能夠一生平安。昆山乃中土四大門派之一,有它庇護,至少別家不敢上門來欺,若是獨自流浪,只怕下場更加悲慘。
  父子二人相顧無言,墨言知道這是最後的時刻,緊緊依偎著父親,感到父親不住地撫摸著自己的腦袋,似有無限眷戀不捨。
  四週一片靜謐,唯有枯籐老樹,黑鴉在空中盤旋鳴叫。
  墨升邪忽問:「言兒,若是將來,有人欺負你,你當如何?」
  墨言一怔,看向父親,只見到父親眼中似乎有無盡的言語,卻欲言又止。
  前一世,墨言也被問過這個問題,那時候他毫無心機、爛漫天真,性格軟糯,想也沒想便說:「聖人有雲,唾面自乾,我若一直逆來順受,待他們欺負我欺負的不好意思,也就完了。」
  墨言尤記得當年父親聽到這個回答後,只是歎了口氣,然後將自己緊緊摟緊。
  如今,父親再次問出這句話,墨言心中,卻有了不同的答案。
  以德報怨,何以抱德?自己前世難道沒有容忍退讓,但結果,卻是讓自己變得越來越懦弱,越來越謙卑,最後被人踩在腳下,踏入泥濘。
  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重活一世後,墨言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天真怯懦,不懂防範的孩子了。
  他想了想,道:「如果有人欺負我,我比他強,則會將其反制!若是我比他弱,則會韜光養晦,等到自己足夠強之後,再找回來!」
  墨升邪緊緊摟住兒子,過了半晌,他忽然低頭,吻了吻兒子的額頭,輕聲說:「為父還有東西留給你,以前擔心你軟糯天真,不敢將此物托付給你,現今看來,是時候給你了。你隨我來。」
   4托孤
  墨言一怔,前世父親去世,從來沒有留下任何特別的東西給自己,卻萬萬想不到,原來父親還留有後手。父親要給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事物呢?
  他來不及多想,緊緊跟在父親身後。
  父子兩人一前一後,來到落日崖藏寶閣。
  墨升邪上千年來所積累的東西,盡數在此。
  藏寶閣建在地下,共有九層,無數典籍,丹藥,靈草,玉石,寶物,飛劍,具存於此。
  每深入一層,寶物便珍貴一份。
  墨言由且記得當日昆山來的人見到此間的東西,那種目瞪口呆的情形。
  他跟著父親一層層往下走,直走到第九層。
  這便是落日崖藏寶穴的最底層了,墨升邪站在底層石板地上,用手指做筆,在空中虛畫。
  紫色的光芒隨著墨升邪的手指而動,那光芒凝聚不散,形成一個陰陽太極的形狀。
  墨升邪口中喝了一聲「去!」,那紫色太極圖,便忽的變大數倍,籠罩於兩人頭頂,射下紫色光芒來。
  一個月門漸漸於紫光中顯行,墨升邪拉住墨言的手,走入門內。
  只見是一個斗室,斗室中僅有一本薄薄的冊子。
  墨升邪指著那本薄薄的冊子道:「外面那些寶藏,於我們來說,不過是身外之物,現在即便給你,你也守不住。而這個,才是真正有益於你的寶藏!你好好收著,千萬不可讓別人知曉。」
  墨言恭恭敬敬的接過冊子,放入懷中後,就跟著墨升邪一起走出月門。
  陰陽太極在兩人走出月門的那一剎,噗的消散在空中,不留半點痕跡。
  墨升邪道:「時間緊急,來不及說那麼多了。為父之前見你天真爛漫,胸無城府,這東西你拿了也是無用。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能夠明白韜晦二字,此物傳給你,也算是了我最後心願。」
  說畢,墨升邪教了墨言如何取出這本小冊子,又如何隱藏的法門,待見到兒子運用純熟之後,終於鬆了口氣。
  「時間不多了,你以後有機會,再仔細翻看吧……昆山的人應該已經到山腳了,我們出去見見那些人。」
  「嗯!」墨言緊緊拉著父親的手不肯鬆開,時間每走一步,他和父親相處的時間就少一刻。
  兩世輪迴,加起來,和父親相處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十年而已。
  這是世上唯一的親人,唯一一個,對自己全心全意好,為自己殫精竭慮綢繆的親人。
  墨升邪走出藏寶閣,忽然伸手,將墨言抱起,朝著太陽疾奔起來。
  墨升邪所住的落日崖,便是太陽每每落下之地,崖頂風景險惡,儘是枯樹纏籐,僅有山腰的一處百米見方的落日殿後院,鬱鬱蔥蔥,水草豐美。
  墨升邪抱著墨言,朝著父子二人常居的落日殿奔去。
  太陽開始緩緩西下,落日餘暉,照耀整個山崖。
  「看,這便是你出生之地。」墨升邪站在落日殿頂,指著後院的一株仙葫,道,「當你孕育其中時,我每日以精血靈力灌溉,你雖非我**所生,但卻跟我血脈相連。」
  「為父以後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自己懂得保護自己。」
  「莫要太過嫉恨那些欺負你的人,為父只希望你過的平安喜樂。」
  「不論你在哪裡,是什麼人,我都會永遠在你身邊。」
  墨升邪愛憐的摸著兒子軟軟的頭髮,父子兩人有著相似的面容,在落日夕陽下,彷彿一尊父與子的雕像。
  而在同一時刻,昆山前來接人的馬車,終於抵達落日崖腳下。
  落日崖下,僅有一條小路曲折蜿蜒,可達墨升邪住處,昆山門徒來到山門處,還欲前行,卻見到山門處漸漸顯出一道紫色的屏障來。
  那屏障上紫光流動,猶如一個半透明的罩子,將整個落日崖籠罩其中。
  昆山的馬車停於山門前,車簾微動,從車中走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年。
  少年背負長劍,劍眉星目,溫文爾雅,走至山門前,朝著那條登崖小路微微鞠躬,禮節周到:「晚輩昆山洪儒文,奉家父之命,特來落日崖拜見墨前輩。來得晚了,還請前輩見諒。」
  他說完這話後,一直維持鞠躬的姿勢,直到聽見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山門處響起:「知道了,不用多禮,上來吧。」
  洪儒文抬起頭來,只見那面半透明的屏障上,紫光流動,最終匯聚成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影子。
  那是一個約莫二十八、九歲模樣的男人,身穿紫袍,墨色長髮隨意在束在腦後,面容艷麗,如朝霞明日,眼角微揚,本是嫵媚妖嬈之相,但眼神犀利如刃,讓人不寒而慄。
  洪儒文知道這就是一直長居落日崖的墨升邪了,他只是聽聞墨升邪之名,今日是第一次見,只覺得對方明艷難以形容,又冷傲不可親近,心中不覺就有了畏懼之感,不敢放肆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禮:「謝前輩。」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洪儒文餘光見到了屏障上的那個有些模糊的小人的模樣。
  那是個才十歲的孩子,眉眼和墨升邪相似,但卻因為年紀幼小,顯得十分稚嫩,洪儒文一想到他馬上就要喪父,不覺對這個孩子起了憐惜之意。
  籠罩於山門處的屏障漸漸消失,洪儒文帶著一行人和馬車進入山門內的空地上。
  再往前走,就是一條猿猴難以攀爬,山羊望之生畏的絕壁小道,那小道蜿蜒而上,幾乎與地面垂直,僅容一人通過,馬車是無法上去了的。
  洪儒文這次前來,因為得了父親的囑咐,帶了昆山十多名好手,他留下幾人照看馬車,帶了四名父親的心腹,就此登崖。
  這絕壁根本難以攀爬,但卻難不倒修仙之人,洪儒文和他身後的四名青年一聲清喝,五人背後背負的長劍齊齊出鞘,於空中變幻,三尺青峰化為巨劍,懸於離地半米高的位置,等待著主人。
  五人躍上劍背,此刻從崖頂飛下一隻紫色流光的烏鴉,洪儒文便知這是墨升邪派下來引路的神鴉。
  他催動劍氣,御劍而行,緊跟紫鴉之後,另外四人則緊跟洪儒文身後,五人在紫鴉的指引下,穿過萬年枯籐,掠過沼氣黑潭,馳過萬仞絕壁,迎著落日而去,速度越來越快,漸漸的帶起一股白色的如霧似霞的劍氣,將這人跡罕至,窮途絕經的落日崖,繞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雲霧。
  五人身法一流,在穿過整個落日崖最險惡的誅仙瀑的時候,非但沒損傷半點,且身姿風流,這份本事,讓在元光鏡中觀看的墨升邪都忍不住讚歎:「想不到,洪通天之子才十六歲,就有了這樣的修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說完這句話,墨升邪扭頭看向兒子,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不過你也不用羨慕,你將來的成就,必在此子之上。」
  墨言緊緊咬著唇,看著元光鏡中,那御劍飛行的少年,心中翻起滔天的恨意。
  他尤記得上一世,洪儒文變心後的決絕,甚至在最後,害怕自己逃走,竟親自用玄鐵鎖住自己琵琶骨,困於囚室之中。而他做這一切的原因,不外乎是為了討好新歡。
  直到墨言感到口中有一股血腥之氣的時候,才驚覺自己竟然恨得將唇都咬破了。
  「墨前輩,晚輩洪儒文求見!」少年的聲音於殿外響起。
  墨升邪伸手一揮,將半空中的元光鏡收起,拉了墨言,朝殿外走去。
  殿前廣場上,白衣少年仗劍而立,面帶微笑。他身後四名白衣劍士,面色凝重,不發一言。
  白衣少年先朝著墨升邪行禮:「見過墨前輩。」
  墨升邪上前將白衣少年扶起,溫言道:「不必這樣客氣,以後言兒還要多靠你照顧了。」墨升邪這一生,恐怕是第一次用如此溫和的語氣,和一個後生小輩說話,若非要將獨子托付於昆山,他根本就不會對洪儒文這樣的後生小輩多看一眼。
  洪儒文謙虛兩句,便朝著墨言看去,笑道:「這就是墨言弟弟吧?真是人中龍鳳,不可多得。」
  墨升邪儘管不耐煩這些虛禮縟節,但依舊耐著性子微笑道:「是的,言兒,這是你文哥哥。」說這話的時候,墨升邪心中極不情願。他已經活了千年之久,成名之時,洪通天尚且是無名小卒,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上一聲前輩。
  若不是墨升邪當日曾經於洪通天落難無名之時,搭救指點過他,洪通天焉能有今日?
  若是自己沒有走火入魔,洪通天見到自己兒子時,恐怕都要恭敬下拜,又哪裡輪得到洪儒文前來認弟弟?
  想到此處,墨升邪心中未免有著一絲苦澀遺憾,但如今卻已經別無選擇,幼子寄籬人下,只能夠如此了。
  墨升邪說了這句話後,就等候兒子和洪儒文互相見禮,但他等了半晌,卻等不到任何動靜,他扭頭朝著墨言看去,只見兒子微微低頭,面上沒有半點表情,但袖子中抓著自己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再來一次,還要和仇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就算是當年的事情,已經過了百年,但當墨言再次見到洪儒文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微微手抖。
  他不忍去想上一世是如何被這個人對待的,怕往深處想,就立刻會拔出父親的佩劍,將此子斬於劍下。
  他現在能夠做的,只有盡量的壓住自己的情緒,讓恨意不至於流露。
  墨升邪絲毫不知愛子心中所想,只當他不願離開自己,便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又和洪儒文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聽見洪儒文道:「家父本來說要親自來接的,但是因為臨時有事無法脫身,所以命小輩前來。家父道,墨前輩肯將公子托付於他,是對他莫大的信任,也是昆山莫大的榮耀。家父必將窮盡一生,好好教導墨言弟弟,使其不負墨前輩盛名。若是前輩不嫌棄,晚輩願與墨言弟弟結為雙修之緣,將來共掌昆山,以報答前輩曾經對家父的恩情。」
   5真愛
  「晚輩願與墨言弟弟結為雙修之緣,將來共掌昆山,以報答前輩曾經對家父的恩情。」
  墨升邪一愣,仙家之間不是沒有結親的,但修道之人,壽命長久,往往有百年千年的壽命,從來沒有說還在幼年時期,便定下此事的。
  他略一思索,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父親的意思?」
  洪儒文道:「家父有此意,但不敢孟浪,他心中日日念著當日墨前輩的恩情,只恨不能夠報答,此次聽說墨前輩欲將獨子托付,便有了此意。晚輩一見墨言弟弟,便心中喜愛,憐其……」說道這裡,洪儒文忽然卡殼,他本來想說可憐他馬上就要喪父,但也不敢當著墨升邪的面這樣說,正在想怎麼措辭的時候,墨升邪忽然道:「不用說了,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你們……言兒沒了我,一個人孤苦伶仃,若是你們父子肯照料他一生,也算是他的造化。」
  洪儒文便道:「父親定會好好照料墨言弟弟,傳授他一身功夫。日後我和言弟共掌昆山,必不讓他受半點委屈。此次出發前,父親就已命後輩帶來血契,若是墨前輩不嫌棄,小子願與前輩定下血契,將來若有反悔,定然天打雷劈,受萬蟻噬心之苦而死。」
  墨升邪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昆山乃是中土四大門派之一,雖然比其它三派略有不如,但如果兒子能夠和面前這個洪儒文共掌昆山,也算是個好的去處,自己也能夠閉眼了,只是不知道兒子願不願意,這麼小便定下終身,將來若是兒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又該如何?
  想到此處,墨升邪忍不住朝著幼子看去,低聲問:「言兒,你儒文哥哥說的事情,你可願意?」
  墨言深深吸了口氣,微微抬頭,盯著洪儒文。
  上一世,洪儒文也是這般說,也是在這個時候,對自己露出溫文爾雅的微笑。
  父親為了讓自己終身有靠,便同洪儒文定下血契。
  血契一旦簽訂,便終身不可反悔,否則將會血液倒流,全身筋脈爆裂而死。
  大約這個時候,洪儒文是真心的吧,不過,洪儒文的真心,有值什麼呢?
  墨言完全可以揣摩到洪儒文的想法,無非是看自己可憐,長得又不錯,起了憐愛之心,於是聖父心裡發作,胡亂許諾。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血契反而成了禁錮他自由的枷鎖,自己成了他追求「真愛」的阻撓,折斷他翅膀的黑手。
  當他遇到另外一個更加可憐,長得更加清俊的人時,便立刻變心,對那位出「淤泥而不染」「身世可憐」的濁世佳公子傾心,把自己當成了心如蛇蠍,尾大不掉的包袱。而他一旦能夠有辦法解開血契的時候,就是對自己棄如蔽履的時候。
  「真情」「真愛」於洪儒文而言,不過是凡塵間的慈善事業,誰更可憐,他便更愛誰;當然,在這「可憐」之上,還需加上「人品清俊,容貌俊美」八個字。
  墨言看著面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年,這人從出生開始,便是天之驕子,父親寵愛,師兄弟們敬讓,昆山本就富庶,自己怕是他這十六年來,所見到的最「可憐」、最「俊美」的人了,輕易許下諾言,也是正常。
  墨言笑了笑,開口問:「洪少主是第一次下昆山辦事吧?」
  洪儒文不知道這個小弟弟為什麼突然這樣問,便點頭道:「是的。」
  墨言又問:「血契之事,洪山主知道麼?」
  洪儒文道:「當然知曉,這等大事,我如何敢瞞父親?」
  墨言在心中冷笑了一聲,繼續道:「這等大事,洪少主之前從未見過我,如何肯答應下來,不覺得太草率了麼?」
  洪儒文頗為尷尬,訥訥道:「原本是不肯的,但是見到言弟之後,就……」
  墨言打斷洪儒文的話,道:「但是見到我之後,發現我年紀雖然幼小,但長得卻不錯,而且馬上要喪父,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兒,所以心中頓生憐愛之心,便改了主意,是不是?」
  洪儒文臉上有些發燒,他心頭略微惱怒,想不到面前這個孩子,看起來嬌弱可憐,但言辭竟然這樣鋒利,一語道破自己的心事,還用著那樣不屑的語氣說出來,未免讓人討厭。
  墨言不去理會洪儒文,轉頭向墨升邪道:「終身大事,需兩人傾心相愛,互相扶持,可不是靠可憐,憐憫換來的。如今洪少主覺得我可憐,便輕易許諾,若他日,又遇到了比我更加可憐,更加清俊的神仙人物,恐怕是心身煎熬。我不願做這種惡人,昆山肯收留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什麼共掌昆山云云,我不敢妄想。」
  墨升邪聽了兒子這樣說,又看了面紅耳赤無地自容的洪儒文一眼,依舊聲音溫和,道:「小子無知,還請洪少主不要見怪。你父親的盛情好意我在此謝過,正如吾兒所言,昆山肯收留他,已經感激不盡,不敢妄想共掌昆山之事。這事不用再提,時間不多了,我身死靈滅,犬子尚幼,有些身外之物也無處安放,想將那些東西寄存在洪山主處,請隨我來。」
  洪儒文心中有些惱怒墨言,覺得他將自己一番好心當作驢肝肺,有些不識抬舉,但當看見跟在墨升邪身後那個小小的柔弱的身影時,又覺得墨言著實可憐,自己以後還是該好好照料他。
  墨升邪拉著墨言,朝著藏寶閣走去,洪儒文等五人跟在他身後,一行人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藏寶閣深埋地下,地表是巨石所組成的陣法,墨升邪催動巨石,陣法轉動,片刻之後,地面現出一個螺旋形的巨洞,墨升邪做了個請的動作,洪儒文五人踏入洞中。
  墨升邪在前引路,第一層乃是世間凡物,無非是些金銀玉石器皿,書畫古玩之類,每一件在凡間都價值連城,但對於修道之人來說,這些不過是糞土,墨升邪收集這些東西的時候,並不以貴重來評判,只是憑自己愛好,又有早年他在凡間行走,救助過凡人,那些人送給他作為感謝的物品。
  金石器皿無一不雕琢得巧奪天宮,乃是凡間能工巧匠耗盡畢生精力所製成,每一件都美輪美奐,堪比仙界上品。
  但洪儒文等五人對此都視而不見,跟著墨升邪繼續往下走。
  第二層則是各種丹藥,仙家靈石。
  洪儒文在藏寶閣第一層的時候,不以為然,但是來到第二層,不由得被震住了。
  那些鍛骨易筋的靈藥,不計其數。吃飯平地登仙的靈藥,亦不再少數,靈石有小若鵝卵,有大如小山,每一個,其中都蘊藏著天地之間不同的靈氣,按照金木水火土排放整齊。
  墨升邪打開第二層暗格,取出其中所珍藏的仙家上品靈丹,道:「這是昔年我於東土遨遊的時候,得到的上品靈丹,吃了之後,可得百年道行,若是能夠吃的三枚,就可長生不老。現在放著也沒用了,送與你父親吧。」
  洪儒文受寵若驚,雙手接過,卻見到丹瓶中只有一枚。
  墨升邪道:「只剩一枚了。」
  洪儒文推辭道:「這等寶物,還是留給言弟弟吧。」
  墨升邪搖頭:「他毫無根基,不懂半點仙法,這東西勁力過大,他降不住,反而會全身爆裂而亡。」
  洪儒文便不再推辭,從腰間去處乾坤袋,將第二層寶物盡數裝入袋中。
  又有第三層,是無數劍譜,仙法修煉之術,墨升邪也不藏私,洪儒文繼續裝。
  待得第四層時,洪儒文的乾坤袋已經裝滿了,於是他帶來的另外四人,取下自己的乾坤袋,將雲霞織就的綵衣,錦袍,追雲靴,連環甲等物,盡數裝完。
  墨升邪帶著他們一層層往下走,四人的乾坤袋,儲物戒指,都已經盡數用完,裝了不知多少靈丹妙藥,深海奇寶,飛劍靈氣之後,終於抵達第九層。
  墨氏父子已經來過一次,第九層並無別無,僅有一個方形的水晶棺。
  墨升邪本來是打算將此事單獨同洪儒文說,但因為兒子已經知道自己快死了,也就不再隱瞞。
  他指著那具水晶棺道:「我死之後,此處所鎮壓的惡靈,必然有所震動,他們雖逃不出這落日崖,但是這裡必然成為魑魅魍魎之地。我的屍體不能夠存放在這裡,否則必然毀於那些妖邪。賢侄將我帶走,葬於昆山附近的海中就可。」
  洪儒文吃了一驚,道:「那如何使得?我昆山雖位於中海仙山,但海中巨獸猛怪不計其數,前輩葬於那裡,豈不等於屍首被毀?」
  墨升邪道:「無妨,我還有東西送給你。」
  說著,墨升邪從懷中拿出一枚巴掌大的石頭,送給洪儒文。
  那東西明如鏡,上面隱隱有光華流轉,墨升邪道:「此乃世間失傳已久的元光鏡,可見萬里內之人事。亦可記錄下過去之事,將來觀看,一個小玩兒意,賢侄不用再推辭了。我連帶石棺葬於海中,尋常怪獸不敢靠近的。」
  洪儒文遲疑了片刻,果然不再推辭,將元光鏡收了,放入懷中,等待墨升邪吩咐。
  墨升邪卻不說話,只是看著兒子,他要同兒子講的話早就講完,此刻那些眷戀不捨之語,也不用在外人面前說。
  他一時擔心兒子以後過的不好,一時又擔心兒子長大後活的不快活,想要叮囑幾句,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他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兒子柔軟的髮絲穿過他的手指,讓他更加難以割捨。
  墨升邪道:「過來,以後你就是大人了,為父幫你將頭髮梳好。」
  墨言乖乖的轉身,墨升邪以手作梳,他並不會梳頭,只是簡單的將其系成一束,軟軟的垂在腦後罷了。
  「言兒,你……答應為父,以後不論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快樂的生活下去。」
  「嗯。」
  墨升邪就此閉眼,倒於水晶棺中。紫色的光芒從他的屍體上一點點漏出來,然後飄散在空中,消失不見。
  於此同時,落日崖大地微微震動,山石晃動,乃是崖底鎮壓的妖邪惡鬼,得知墨升邪已死,妄圖掙脫囚籠所引發的大地山川震動。
  墨升邪身死靈滅,中土修士頂級高手於仙歷二萬三千零六十八年,紫月,危日,寂滅落日崖。
   6出崖
  墨言愣愣的看著倒在水晶棺中的父親,父親的面容宛若生時,但卻永遠閉上了眼。
  想到父子此次重逢,前後相聚之時不超過一個時辰,而就是在這短短的一個時辰,父親卻已經為自己打算好了一切。墨言忍不住滴下淚來。
  大地震動,藏寶閣四壁開始崩塌,而墨言卻始終不肯鬆開父親的手。
  「言弟弟!」洪儒文眼見藏寶閣就要崩塌,再也顧不得,他一把抱開墨言,另外四名昆山弟子將水晶棺合上,本來想要收入乾坤袋,但水晶棺並非凡物,根本裝不進去。
  此刻四壁巨石已經開始掉落,洪儒文一手抱著墨言,微一彎腰,將水晶棺背在自己背上,朝著藏寶閣出口衝出。
  其餘四人,兩人前兩人後,幫他開路殿後,五人一路疾奔,而山川震動不斷,不住有巨石墜落填壓底層。
  墨言被洪儒文抱在懷中,不哭也不鬧,他記得前世,自己一直在山腳等待洪儒文,根本不知落日崖中所發生的一切。
  但現在,他見到洪儒文將自己父子二人帶出藏寶閣外,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丟下父親的屍首,心中暗道:念你今日行為,它年我留你全屍。
  洪儒文一行衝出藏寶閣後,便見到整個落日崖都在緩緩震動,一股黑氣從崖底盤旋而上,所過之處,鴉雀盡成枯骨,乃是崖底鎮壓的千萬妖邪掙脫囚籠之兆。
  那黑霧蔓延無邊,來得急快,洪儒文命另外兩名弟子背負水晶棺,自己抱著墨言跳上飛劍,就此順著原路飛下。
  一路上,黑霧不斷追趕五人,其中有一人飛地稍慢些,被黑霧所侵,便慘叫著跌落飛劍,葬身崖下,靈體肉身具被崖底妖邪吞吃,永不得超生。
  洪儒文催動飛劍,跑得更快,他雖仙法高強,畢竟年紀幼小,來時昆山四位高手照顧他是少山主,不敢比他表現的更好,但此刻卻是逃命,再也顧不得他,道:「少山主,你帶著個孩子,如何飛得快?給我吧!」
  洪儒文卻執意道:「我說過要好好照顧他的,如何能夠假手它人?」話音未落,黑霧已經到他身後,在被黑霧沾染上的那一刻,洪儒文只覺得背部奇痛,好似有人將煉丹爐的爐火丟到自己背心燒烤一般。他想也不想,本能的就將抱著的墨言隨手一拋,朝前衝去。墨言在半空中翻了個滾,被昆山一名高手穩穩接住,另外兩名高手背負著墨升邪的棺材,四人在黑霧前疾馳,就好像一片巨大的黑幕上,飄蕩的四個小點一般。
  洪儒文用盡畢生所學,花了全部法力,終於抵達落日崖山門,他一道山門便跳上馬車,四匹神獸張開四蹄飛奔起來,躍出山門,直奔出離落日崖百里開外的位置才停下來。
  昆山三名高手帶著墨升邪的棺材和墨言隨後趕到,四人回頭,只見那黑霧漸漸環繞落日崖的山川樹木,將其染黑,還欲擴散之時,卻遇到了紫色的屏障將其罩在其中。
  那黑霧試著數次衝擊紫色屏障,但卻始終衝不出去,最後只得放棄,歸於寂靜。
  墨言已經雙腳落地,他站在父親的棺材邊,看著幼年生活的地方。
  那裡已經看不出任何風景和輪廓,所能夠看見的,只是團團黑霧。而聽見的,也是厲鬼哀嚎。
  墨言對著落日崖深深的拜了一拜,他知道,從此一別,再也不會前來此處了。父親所建起來的落日殿,藏寶閣,以及後院那株自己出生的仙葫,已經盡數毀滅。
  從今往後,自己便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墨言回過頭,對洪儒文道:「走吧!」
  洪儒文滿臉羞慚之色,簡直不敢和墨言對視。
  他直到脫離了危險,才回想起那時候自己究竟幹了什麼。
  前一秒還在說要保護這個可憐的孩子,下一秒卻不由自主的丟掉了他,如果不是有隨行的高手將其接住,自己真要羞慚懊悔而死!
  洪儒文一面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但卻一面給自己找借口,但怎麼也找不到合適的能夠讓自己心安的借口。
  此刻昆山接住墨言的那名高手開口道:「剛剛真是凶險,幸虧少莊主反映快,將孩子給了我,不然我們恐怕都無法跑出來。」
  洪儒文聽了這番話,總算是心安下來,覺得自己剛才所做所為是正確選擇,他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轉頭問墨言:「言弟弟,你沒事吧?」
  墨言心中冷笑,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他眼眸低垂,緊緊的靠在父親棺材邊,聲音柔弱:「我沒事,只是……有些想父親。」
  只一句話,果然成功引得洪儒文憐憫之心大盛,他拍了拍馬車,道:「世伯已經走了,言弟不用太過傷心。你放心,以後不論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會保護你的。」說著,洪儒文掀開馬車簾幕,首先鑽入車中,拍著身邊的位置道:「你年紀幼小,恐怕不堪長途跋涉,就跟我一起乘車吧。過來!」
  墨言半點也不想跟這個人同坐一輛車,他抬起眼,眼中似有淚水滾動:「我想和父親呆在一起,片刻也不分離。」
  洪儒文一怔,略感尷尬,車中位置並不大,如果讓墨升邪的棺材進來,那自己就要出去。他本不欲答應,但見到墨升邪容顏不毀,宛若生時,墨言年紀幼小,身體單薄,泫然欲泣,頓時愛心氾濫起來,便又鑽出車,道:「既然這樣,那就你們父子乘車,我和他們走路即可。」
  墨言點了點頭,也不道謝,剛剛救了墨言的那名高手,將墨言之父的棺材送入車內,墨言跟著鑽了進去,在臨出發前,墨言忽然問那名高手:「這位哥哥,敢問高姓大名?」
  那名高手微微一笑,道:「不敢當,我叫岳峰,論輩分,你是我的長輩,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墨言露出一個笑容,稚嫩的聲音卻顯得有些固執:「岳大哥,謝謝你剛剛救了我!」
  岳峰不以為意,將簾幕放下,一行人就此朝著東邊昆山的方向前行。
  墨言坐在馬車內,默默的念著這個名字:岳峰。
  這個人對他來說,不是陌生人,甚至可以說兩人很熟。
  甚至於這次前來的幾個人,除了那名葬身黑霧的昆山弟子外,其他的人,自己都認得。
  前一世,這些人中,有欺負自己的,有無視自己的,但只有一個人對自己不同,便是岳峰。
  他是昆山弟子中,仙法最高的一人,也是在所有人中,最照顧自己,真心對自己好的一個人。
  有一段時間,自己曾經被洪通天找茬囚禁,是他每天給自己送飯,才讓自己不至於被餓死。
  而自己遭受不白之冤的時候,也是他挺身而出,為自己說話的。
  只是一想到岳峰的結局,墨言眼眸低垂。
  岳峰仙法再高,終究比不上洪通天。洪通天對於岳峰數次違拗自己的意思已經不滿,又擔心他會對自己獨子的地位造成威脅,在墨言被囚斬龍台,岳峰跳出來為他說話時,洪通天終於發作。他污蔑岳峰偷盜昆山寶物,岳峰當然不承認,兩人打了起來,最終岳峰被洪通天斬於劍下,其魂魄被丟入煉丹爐,煉製法寶。
  墨言在心中握拳,他重活一次,再也不要重複上一世的軌跡。
  要讓愛自己的人,真正的朋友,過的平安喜樂;而定要讓那些仇敵,付出應有的代價。
   7發喪
  拉動車輛的神獸?,在官道上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後,開始張開四蹄,騰雲而起,拖著金鳳為翅的車,在空中而行。
  另外四人,岳峰扛著昆山的旗幟,洪儒文和另外兩人帶著乾坤袋,四人御劍而行。
  昆山離落日崖足足有四萬八千丈,在整個中土大陸的中央。
  中土大陸和別處不同,中央是汪洋大海,浩瀚無邊,大海西邊是世界的盡頭落日崖,東邊是擁有赫赫威名的青雲門,北邊是廣闊的大陸,為人界聚集之地,而昆山,則在大海中央,由四隻上古神龜馱著,漂浮於水面之上。
  幾人日夜不停,朝著昆山趕去,都想要早點回家。
  而坐在車中的墨言,考慮的則是另外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父親的屍體該何去何從。
  前一世,墨言不知道父親的遺言,所以當他在昆山的石棺中,見到父親屍體的時候,除了驚訝,便沒有別的想法。
  而這一世,墨言琢磨了很長時間,都不知道究竟是洪儒文沒有遵守遺命,將屍體帶回了昆山;還是他已經遵守過遺命,父親的屍體飄蕩在當海中,隨著海潮抵達昆山的。
  墨言靠在父親的水晶棺上,看著父親宛若生時的容顏,默默地想著自己的事情。
  這麼多天過去了,父親的屍體,半點腐化的跡象都沒有,這種情況,恐怕是父親生前也沒有想到的吧?
  修仙之人,身死靈滅後,**便和普通人沒有兩樣了,會漸漸的腐爛,然後化作飛灰,就此飄散,不留半點痕跡。
  墨言伸手,輕輕摸了摸水晶棺的表面,或許這個世上,到現在為止,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是為什麼,父親死去多日,屍體仍舊不腐爛。
  他還知道,父親的屍體,會一直是這個樣子,一年,兩年,直到十年後。
  十年後,洪通天一時興起,前去墨升邪埋棺處,見到屍體十年不腐,心中疑惑,終於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原來,墨升邪雖然靈魂寂滅,但他千年法力尚存,並未有半點損毀,因他是走火入魔而亡,法力被封存於屍體內,故此一直保存完好。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洪通天頓起覬覦之心,命獨子洪儒文迎娶南邊巫蠱世家金老爺子的外孫,就此解開血契,吸取了墨升邪的千年功力,一躍成為中土頂尖高手,僅次於青雲老祖。
  若非墨言幼年無意在昆山發現父親屍體,若非他死後靈魂不滅,環繞昆山百年不肯離去,這個秘密,他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
  而現在,他絕不會允許有人再來毀損父親的屍體,更加讓洪通天有機會來繼續父親的千年法力。
  該怎麼辦?墨言抿著唇,苦苦思索著。
  一入海,便將父親的棺材推入大海之中?但如果洪儒文反對,此事便做不成。況且這樣一來,父親的屍體極有可能落入別有用心之人的手中。
  可若是將屍體帶回昆山,一月兩月還好,若是時間一長,難保不被洪通天發現其中秘密。
  必須要將父親的屍體,光明正大的葬於某個地方,既不違背父親的遺願,也能夠阻止旁人的窺探。
  可那地方,是哪裡呢?墨言苦苦思索著,驀的,他忽然想起一處葬骨的好地方來,既能夠符合父親「葬於昆山附近的海中,能夠陪伴言兒」的遺囑,也能夠免了旁人的覬覦之心。
  只不過,要葬到那個地方,需要洪通天同意方可。
  洪通天老奸巨猾,絕對沒有洪儒文這麼好對付。
  墨言當機立斷,趁著洪通天不在這裡,要把葬骨的事情,敲定下來大半。
  「言弟弟,你可餓了?我這裡有些餅子,你吃點吧。」墨言剛想要同洪儒文商量,洪儒文就自己湊了上來。
  墨言瞥了洪儒文一眼,從自己的包袱重拿出餅子,自己啃了一口。
  洪儒文再次碰了軟釘子,不僅有些訥訥的,剛準備出去的時候,卻聽到那個從不主動跟自己說話的孩子,竟然叫了自己一聲「洪少主」。
  這一聲「洪少主」將洪儒文的心都喊得融化起來,儘管這不是個什麼親密的稱呼,但出自墨言之口,卻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洪儒文馬上轉過身,笑的溫文爾雅:「言弟弟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的嗎?我一定幫你辦好。」
  墨言伸手撫摸著父親的棺材,過了一會兒道:「雖然父親有遺命,說要將其葬入海中,但我想著,海潮漲落不定,父親的屍首隨海飄蕩,終身不得見面,更加不知道其在何方,實在是太過不孝。我想把父親的屍體帶回昆山,發喪之後,再想辦法下葬。」墨言說著,想起上一世父親死後,屍體依舊被人打擾,都覺得心中難過,不覺紅了眼圈。
  而這副模樣在洪儒文眼中,便是楚楚可憐的小弟弟故作堅強,一番孝心,實在是讓人感動。
  他想也沒想,便點頭:「言弟說得很對!世伯一世英名,怎能夠讓他死後,屍沉大海,讓海中怪物毀壞?便將其帶回昆山,就此葬在昆山石棺中,讓他永遠跟我們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墨言不答話,只是抬頭看著洪儒文,看得洪儒文自丹田發出一股憐惜之意。
  洪儒文見其眼中欲言又止,便說:「要不這樣,我們將墨世伯風光大葬,請來天下各大門派來參加世伯的葬禮。」
  墨言知道洪儒文常年朝三暮四,朝令夕改的,便步步緊逼:「現在我們已經在路上了,各大門派前來參加葬禮,又怎麼能夠趕得及?」
  洪儒文一拍胸脯:「放心,我昆山有送信神鳥,十日之內,就可以行遍中土,我讓這些神鳥去送信,一定能夠來得及!」
  墨言心中已經在微笑了,臉上神色也緩和了很多,卻還是做出擔心之狀:「可是……我父親平時孤高傲隱,很少和這些人接觸,他們的……不一定會來吧?」
  洪儒文再次允諾:「我用昆山的名義邀請,我昆山是中土四大門派之一,我父親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他們必然會前來。」
  墨言見洪儒文如此上道,將自己所想的全部說了出來,心中總算是輕輕的鬆了口氣,但他依舊擔心洪通天將來責問,便道:「可是……洪山主知道嗎?他會不會怪罪,還是算了吧?」
  提到父親,洪儒文心中也有些發怵,這是他第一次不和父親商量就辦事,本來他心中也有些猶豫,害怕父親責怪,琢磨是不是先把這事跟父親說一聲後再辦。現在被墨言一語點出,洪儒文不覺挺胸道:「這件事情,我就可以決定了。我現在就去通知各大門派,讓他們前來昆山參加墨世伯的葬禮!若是父親責怪,我一力承擔!」
  說畢,洪儒文就從乾坤袋中拿出筆墨紙硯,一口氣寫了十多張帖子,又用了昆山的神印,讓隨身的青鳥前去送信。
  墨言見到那些青鳥朝著四面八方飛出的時候,總算是鬆了口氣。
  如果抵達昆山,父親下葬之時,有各大門派在場,他便有了八分把握,讓洪通天按照自己的意思,安葬父親。
  在辦完這件事情後,洪儒文一行帶著墨言和墨升邪的屍體,繼續前行,路上就已經碰見了幾名收到邀請,前去昆山的散仙。
  一個月後,一行人終於抵達大陸西邊的海岸線,站在中海岸邊了。
  因為海上波濤巨浪洶湧,天氣陰晴不定,海底怪獸不計其數,又有巨龍出沒,所以拉車的神獸?,不敢踏水而行,更加不敢在海面的疾風暴雨中騰雲前行,只能夠坐船航海。
  昆山的海船早就在岸邊等候,船上的人也早就聽說了關於在昆山舉辦墨升邪葬禮的事情,此刻見到洪儒文前來,便上前慇勤,又私底下對洪儒文道:「少主,山主聽說您私自邀請了各大門派前來昆山,頗為不快呢!」
  一句話把洪儒文嚇得雙腿發軟,忙問:「父親發脾氣了?」問這句話的時候,竟是連聲音都在微微發顫。
  那人道:「到沒有發脾氣,只是說『兒子長大了,做事情也不先知會父親一聲,搞的臨到頭手忙腳亂』。少主,這是山主為了出去採買招待各門派的東西,在發牢騷呢。」
  洪儒文一顆心就此收回到了肚子裡,又在甲板上呆了一會兒後,就朝著墨言的房間走去。
   8奇峰城主
  大船一共三層,墨言帶著棺材住在第三層,洪儒文就住在他們隔壁,此刻他見到墨言正站在甲板上看海中風景,不由的上前一步,道:「言弟,海中怪獸巨龍出沒,甲板上並不安全,還是回放吧。你的房間有我昆山法器加持的結界,尋常怪獸都沒法靠近的。」
  墨言不答話,洪儒文剛要開口繼續勸說,便見到遠處海面上駛過來一艘大船。
  那船足足有五層高,百丈長,桅桿高聳入雲,上面掛著一面金色的旗幟,旗幟上用黑線繡著一座被巨龍盤旋的山峰,那條巨龍異常威嚴凶狠,正隨著海風招展。
  那船比昆山的這艘船大數倍,又異常氣派,昆山眾人都紛紛上了甲板觀看,並且暗自猜測,這到底是哪裡的大船。
  岳峰也在這些人中央,他對很少出海的師弟師侄們解釋:「這是奇峰城的大船,奇峰城和我們昆山共處中海,地盤比我們昆山還要大。只是奇峰城主為人孤僻,很少同人結交,所以很少見到他們。」
  這番話一說,下面的昆山弟子不由得嘖嘖稱歎,甚至有人問奇峰城主的道法如何,岳峰搖頭,道:「不清楚,但能夠在汪洋大海中生存的,必然有著不一樣的本事,想來不會比我們昆山的道法差。」
  一眾昆山弟子如眾星拱月一般,圍住岳峰,讓其講述天下奇聞,岳峰一回頭,正看見洪儒文站在三樓甲板上,對自己面色不善,便不肯再多講了,眾人就此散去。
  墨言冷眼旁觀這一切,上一世他跟隨洪儒文大海揚帆而行,因為兩人結下了雙修之盟,所以對其也不是怎麼抗拒,在海上航行的時候,洪儒文熱心慇勤,他不曾見到今天這一幕。
  而這一世,兩人之間的關係依舊是洪儒文熱心慇勤,但墨言卻心冷如冰,竟然見到了許多前世不曾得見的東西。
  譬如今日之事,洪儒文和岳峰兩人,雖然未曾說過半句話,但墨言就能夠看得出來,兩人關係並不融洽,而這個不融洽的原因,則是因為洪儒文的妒忌。
  妒忌岳峰更受同門師兄弟的歡迎,妒忌他道法仙術更加深厚,其實話說回來,岳峰看起來雖然只有二十多歲,但已經拜入昆山足足三百多年,他和同門師兄弟相處百年,豈不比洪儒文十六年更有交情?
  再加上岳峰是昆山大師兄,道法仙術已經是高手級別,而才修煉十六年的洪儒文,有所不及也是常事。
  竟然會為了這種事情嫉妒,想來其心胸也如針尖一般大小,怪不得前世,他明明已經有了新歡,在見到墨言懷孕之後,卻依舊懷恨在心,將其用玄鐵鎖鏈穿透琵琶骨,鎖在囚室中。
  墨言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糅了揉自己的肩膀,還好,自己現在渾身上下,全然無損。
  洪儒文見了,便再次噓寒問暖:「言弟,你不舒服?」說著,便想要伸手去幫忙揉。
  墨言渾身一個寒噤,錯開一步,剛準備開口,便見到先前那艘奇峰城的大船,已經到了跟前。
  一名身穿玄色長袍,腰懸長劍的青年站在大船甲板上,朝著這邊喊:「敢問可是昆山派的大船?」
  那人問的是甲板上的岳峰,但岳峰知道洪儒文對自己不怎麼友好,便處處容讓,不在這個時候搶他的風頭,只是看向洪儒文,等他回答。
  洪儒文丟開墨言,對著那人拱手道:「正是!我乃昆山洪儒文,如不嫌棄,還請過船一敘。」
  那人皺了皺眉頭,大聲道:「洪儒文是誰?我只知道昆山有洪通天,還有個大弟子岳峰……」
  洪儒文臉上漲的通紅,心中不由得十分惱怒,但卻不好發作,只得耐著性子說:「洪通天正是家父。」
  那人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洪少主,失敬失敬。」那人說著失敬,但卻沒有半分敬意,只是看向一旁的墨言,問道:「聽說一代修士墨升邪仙逝,其子扶棺歸昆山,這位想必就是墨前輩的愛子墨言吧?」
  墨言道:「是。」
  那人笑了起來:「墨少爺,我奇峰城城主昔日和令尊有過一點交情,他往日閉關修煉,昨天剛剛出關,便聽說了墨前輩的噩耗,悲慟不已。聽說其幼子帶著棺材投奔昆山,故此再次等候多時,想見一見故人之子,不知道墨少爺可否賞臉。」
  墨言尚未回答,洪儒文便大聲道:「言弟是我昆山的客人,旁人豈可胡亂請了去?墨世伯的葬禮,定在下月奎日,若想要見言弟,到時候去昆山便可。」洪儒文說著,便一拉墨言,道:「言弟,我們走!」
  墨言被洪儒文拖著,尚未走出半步,便忽然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從天而降,尚未看清的時候,就感到自己罩在一片陰影之下。
  墨言抬頭,只見面前站著一個穿著玄色長袍的青年男人,那人攔在洪儒文面前,面色不悅,斥責道:「墨前輩是何等高人,墨少爺是他的獨子,論輩分,別說是你,就算是你父親洪通天,都要恭恭敬敬的對墨少爺叫上一聲前輩。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洪通天和一個凡人弄出來的私生子,居然敢稱呼墨前輩世伯,稱呼墨少爺言弟?誰給你的膽子?」
  洪儒文一愣,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以為自己也是和旁人一樣,是父親用心血澆灌仙葫所出,現在猛然聽到對方污蔑自己是凡人所生,不禁大怒,一聲清喝,背後飛劍就欲出鞘。
  卻不料那人根本未等飛劍出鞘,就伸手一彈,一道黑色的光破空而來,刺入劍鞘。
  洪儒文的飛劍就此沉寂。
  也就是這一招,洪儒文知道自己和對方差距太大,立刻呼喊:「大師兄!大師兄!」
  岳峰搶上一步,攔在雙方之間,對那名黑衣人道:「奇峰城主大名,我們無不知曉。我昆山也非孟浪之輩,只因為墨前輩和我師父有約定,故此少主才稱呼墨前輩為世伯,墨少爺為言弟。此乃長輩之間的約定,我等做弟子的,只是照辦而已,還請奇峰城主見諒。」
  那黑衣人聽了這番話,才面色稍緩,對岳峰拱手:「原來是這樣,既然是墨前輩的意思,那也罷了。」說畢,那黑衣人朝著墨言深深行禮,懇切道:「我家主人實在是想要見墨少爺一面,墨少爺出生之時,他還曾親手抱過您,並且送過一個龍騰中海的玉珮給少爺您做禮物。這十年來,若不是因為閉關修煉的原因,他早就去探望您了。還請墨少爺看在我家主人一心惦念的份上,前去見上一面。」
  洪儒文見奇峰城的人對自己不理不睬,呵斥鄙視,但卻對墨言畢恭畢敬,心中十分不舒服,但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訥訥的哼了一聲。
  墨言聽到對方的話,心念一動,他腰間摸出一塊黑玉所雕成的玉珮,只見上面雕刻者一條巨大的黑龍,在雲霧之間翻騰,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和肅殺的感覺。
  這塊玉珮除了手工精湛外,沒有任何仙氣靈力,所以墨言一直能夠帶在身邊。
  就算是上一世,這玉珮也一直貼身佩戴,直到他被洪儒文的未婚妻下了春|藥,丟入海中後,才在那種情況下丟失。
  他一直以為這是父親給自己的,卻沒想到,居然是旁人送的。
  墨言抬頭,看著那黑衣人,心中也有些好奇,想要知道奇峰城主到底是什麼人。但他轉念一想,父親的屍體尚在船上,眼看就要抵達昆山,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墨言道:「多謝城主美意,但後輩現在不是很方便……」
  他話音未落,忽見到海面上一陣黑雲籠罩過來,霎時間電閃雷鳴,海浪翻湧,幾乎要將整個船都吞沒一般。
  洪儒文大驚失色:「不好!海怪來了!」
  話音未落,卻聽得一個聲音,從對面的船上傳來:「墨公子,我是誠心想要一見,還請不要推辭。」
  眾人一起抬頭,朝著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個身材魁偉高大的男子,立於船頭,那人一身黑衣,手藏在袖子中,負於身後,黑髮用金環束於頭頂,立於陰影之中,看不清容貌,只能夠見到一雙眼睛,又亮又冷,其中滿是殺伐之氣,彷彿用千萬人之鮮血洗過一樣,帶著猩紅的顏色。
  墨言亦看到了這雙眼睛,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從他心底湧現。
  他覺得自己似乎見到過這雙眼睛,但卻根本想不起來,是在什麼地方見過,或許,是在夢中吧?
  這雙眼眸,雖然讓人望而生畏,但卻無端的,墨言覺得熟悉和安心。
  墨言遲疑片刻,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人露出一個微笑,轉身而去,剛剛的陰雲盡數消散,雨停雷消,太陽重新露出臉,海面上恢復了一片平靜。
   9蒼冥
  黑髮血眸的男人說完話,就轉下船頭不見,對面的大船上,緩緩伸出一面一丈寬的舢板,橫在兩船之間。
  直到墨言走上舢板,上了對方的船,洪儒文才回過神來。
  他剛剛被海面上的巨浪嚇得失了魂,因為他站在船頭,離巨浪最近,瞧得清楚。剛剛海上捲起千丈高的巨浪時,浪中有一隻滅世鯊。滅世鯊性情凶殘,嗜殺愛血,傳說專門吞吃修仙之人,能吞月吐日,異常凶殘。一般的修士遇到這種東西,都只有逃命的份,也就是洪通天之類的高手,能夠與之一鬥。
  剛剛洪儒文見到大鯊,以為自己要葬身於此,卻沒想到竟然一剎間風平浪靜起來。
  等他從驚嚇中回過神的時候,墨言已經抵達對方的船上,而兩船之間的舢板也被抽走了。
  洪儒文對奇峰城的做派十分不悅,但又說不出什麼來,只得站在船頭哀歎,覺得對方恃強凌弱,不是什麼正派人士。
  墨言到了奇峰城的船上,便有人在前方跟他引路,一路走來,墨言發現這艘船全身竟然是用玄鐵鑄成,心中不由萬分驚奇。
  中土仙家,有用玄鐵劍飛行者不足為怪,但在大海之中,用遇水便沉的玄鐵做船航行,還能夠漂浮不銹,真是奇事。
  一名使者在前方引路,引著墨言一層層的往下走,最後竟走到尋常水手才會住的底層艙房。
  艙房的窗戶用水晶鑲嵌,墨言看得見外面的海水流動,甚至連一旁游過的海魚也能夠看見。
  使者帶著墨言到達一個鐵門前便止步,道:「這便是城主的房間了,墨公子請。」
  墨言抬手叩門,鐵門緩緩朝一旁滑開,露出一個空曠的房間。
  房間中毫無裝飾,黑髮血眸的男人坐在中央的椅子上,他身邊站著一個發須全白的老頭。
  墨言道靜靜地打量著對面的男人,那個男人也在上下打量墨言。
  兩人對視了片刻,黑髮血眸的男人首先開口:「我叫蒼冥,你是……墨言?」
  墨言點頭,算是作答,過了片刻,他問:「中土仙家,沒有聽說過蒼姓。況且我曾經聽聞,奇峰城主叫做汪奇峰,你不是奇峰城主,你是誰?」
  蒼冥道:「汪奇峰是我的僕從。」
  墨言訝然,一旁那名白鬍子老頭對著墨言行禮,道:「老朽就是汪奇峰,這是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和墨公子有話要說,老朽先行告退。」
  說著,白鬍子的汪奇峰倒退出房間,並且關上了大門。
  墨言對蒼冥的身份更加好奇,問:「那……您是?」
  蒼冥緩緩的站起身,走到墨言面前。
  先前他坐在陰影中,墨言看不到他的臉,直到此刻,他從陰影中走出,墨言才看清,這個男人的臉。
  那是一張……讓人窒息的臉。
  有著凌厲的輪廓,和讓人難以逼視的近乎完美的五官。本該是高貴典雅的樣貌,卻配上了一雙血眸,使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殺伐之氣,好似閻羅降世,修羅再臨一般。
  那人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和迫人的威壓,讓墨言一站到他面前,就感到渾身毫毛倒立,本能的產生出一種畏懼的感覺。
  「你不用怕我。」蒼冥開口,他的聲音十分沉厚,帶著鎮定人心的力量,「如果不是聽說你父親仙逝,我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海前來見你的。」
  墨言深深吸了口氣,鎮定片刻,問:「你是誰?」
  蒼冥伸出手,片刻之後,手上泛起層層黑鱗。
  墨言驚得倒退一步,呼吸停滯盯著蒼冥的血眸,看著他那樣魁偉的異於常人的身材,以及皮膚上所泛起的越來越多的黑鱗。
  他帶著顫抖的聲音,試探著問:「你……是深海巨龍?」
  蒼冥點了點頭:「是」
  墨言更是感覺無比驚懼,他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聽說過中土的深海巨龍能夠化成人形!除非……除非……
  一想到面前這個人可能的身份,墨言就忍不住手發抖。
  中土大陸是仙界和凡人的領地,深海巨龍絕不可能化成人形,並且還有一些頂尖修士,能夠取出龍膽,作為靈丹妙藥服用。
  唯有一個地方,哪裡的巨龍能夠化成人形。
  那個地方,也只有一條上古巨龍。
  傳說那條巨龍渾身黑色,凶殘無比,統治著魔界,與整個中土大陸為敵。
  也有傳說那條巨龍在五百年前,就已經沒有再出現在中土過。
  也有傳說那條黑龍是上古大神,整個世界最古老,最強大的力量所在。
  黑龍所統治的地方,是中土仙家的夢魘,墨言寧遠和洪通天這樣的惡人一起生活,也絕不願見那個地方出來的人一面。
  墨言忍不住後退兩步,但脊背已經抵住艙壁。他不敢相信,那個傳說中的黑龍就是面前的這個人。
  他的手觸碰到腰間的玉珮,他更加不敢相信,這個自己從小帶到大的東西,是面前這個人送的。
  黑髮血眸的男人坐在中央的椅子上,盡量控制自己身上的那股凌厲森然之氣:「你不用發抖,我不會傷害你的。你猜的沒錯,我就是魔界的那條黑龍,蒼冥。」
  蒼冥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太過強大,即便是站在角落裡,墨言也依舊能夠感到危險。
  更何況,自己重活一世,包括上一世,已經活了百年,他都從未聽說過,自己和這條魔界黑龍有什麼關係。
  他更加想不通,自己的父親,怎麼會和魔界尊主有交情。
  墨言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蒼冥沒有回答,小小的船艙中,空氣頓時凝結,彷彿要將人凍僵一般。他用著一雙血眸打量著墨言,當被他的目光掃過的時候,墨言感覺彷彿被利刃剝皮一般,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之感。
  蒼冥道:「你過來,我有個東西給你。」
  墨言不太敢過去,站在原地沒有動。
  蒼冥站起身,朝著墨言走來,墨言再次退後,才發現已經退無可退。
  蒼冥來到墨言面前,低頭看著這個孩子。
  墨言的腦袋才到他腰間,臉上帶著一絲惶恐,還有一點強自裝出來的鎮定。
  蒼冥彎腰,使自己的身高看起來不那麼有壓迫感,用著低沉的聲音說:「你不用這樣怕我,我不會傷害你。」
  墨言緊緊的咬著牙,強自鎮定,卻根本不敢去和蒼冥對視。
  他感到有一雙手繞過自己的脖子,把一個東西掛在自己脖子間。
  墨言低頭,發現脖子上多了一枚玉石珠子。那玉石珠約莫彈珠大小,晶瑩光華,表面溫潤,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蒼冥說,「這是我的龍珠,它和我心意相通,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握住它叫我的名字,我就能夠聽到,會趕過來幫你。」
  墨言這才知對方全然無惡意,況且對方是魔界尊主,力量比父親都強大數倍,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值得對方覬覦的東西。
  墨言定了定神,他收了對方的禮物,本該道謝,但當他抬頭,看見那張讓人眩暈又畏懼的臉時,本能的感到一陣腿軟。
  特別是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讓墨言感到一股無法抗衡的威壓朝自己迫來,即便是對方語氣再溫柔,再無惡意,也感到害怕。
  蒼冥也察覺到了墨言的窘態,他朝後退了一步,墨言頓時感覺周圍的空氣都鬆動了許多。
  墨言低聲說:「謝謝。」他一邊說,一邊不自覺的摸了摸身上所帶的玉珮。小時候,這個人真的抱過自己嗎?為什麼記憶中,沒有如今日般威壓之感?
  蒼冥道:「你身上所帶的玉珮,也是我的東西,雖然上面沒有任何靈力,但我曾經佩戴多年,上面有我的氣息。你帶著那枚玉珮行走於海中,不論什麼樣的怪獸,都不敢過來傷害你。」
  蒼冥說完這些話,便緩緩朝後退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盡量的收斂自己的氣息,免得嚇到這個十歲的孩子。可他即便是屏住呼吸,那種壓迫殺伐之感,依舊存在於船艙內,無法化去。
  而墨言卻在此刻,方知自己上一世為什麼被丟入大海卻沒有斃命。原來,皆是因為這枚黑龍玉珮護身,海中巨怪不敢侵犯之故。
  墨言萬分不解,自己和這條黑龍並無什麼瓜葛,他為什麼要對自己好?
  墨言朝著蒼冥投去詢問的目光。
  蒼冥也正好看著墨言,他並沒有回答,只是目光中流露出溫柔之意。
  這樣的眼神,讓墨言感到一陣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卻又記不起來。
  在這種目光之下,墨言大著膽子問:「你為什麼要對我好?」
  蒼冥沉默片刻,似乎在回憶什麼極難回憶的往事,他的眼眸隱藏在陰影之中,片刻之後他終於搖頭:「有眼緣,今天見到你很高興,希望……以後還可以再見。」
  墨言鬆了口氣,這意思,是自己可以走了。
  他拉開門,走了出來,汪奇峰就等在門外。
  直到此刻,墨言才感覺周圍的那種危險的壓迫感盡數消失,他開始仔細的詢問汪奇峰,關於蒼冥的一切。
  「我家主人說,十年前他來到中土,偶爾遇到一個孩子出世,見那孩子生的可愛,便送給了他玉珮。」
  「三個月前,老朽收到了墨仙長逝去的消息,告訴了我家主人,他這才從魔界出來,只是想要見一見,當年的孩子如今長成什麼樣了。」
  「老朽從未見過主人對什麼人這樣上心,他雖兇惡,但從不作偽,更不會說謊。應該是很喜歡公子您,所以才會相見,贈送禮物。既然是他說有眼緣,那就……定然是有眼緣了。」
   10抵達昆山
  兩人邊說邊行,汪奇峰並不避諱他的真實身份:「我向來不和中土仙家來往,現在公子您應該知道原因了,我在這中海上,也不過是為了給我家主人看守別院而已,不惹是非。」
  墨言對於汪奇峰的坦誠,心有好感,但也不打算和他深交。
  畢竟對方是魔界的人,交往太深,有害無益。
  兩人走在甲板上的時候,汪奇峰對墨言道:「下個月奎日,墨前輩葬禮,既然公子是我家主人喜歡的人,那老朽一定前去昆山給公子助威。」
  墨言道:「這個倒不必了,到時候中土仙家不少,並不方便。」
  汪奇峰也不堅持,只是道:「老朽主人雖是魔界尊主,但自身的仙法卻是中土正派,墨公子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儘管說,老朽能辦到的,一定辦。」
  墨言剛準備說不用麻煩時,看到海中波瀾,忽然心念微轉,道:「還真的有一件事情,要請汪城主幫忙。」
  汪奇峰躬身:「願聞其詳。」
  墨言道:「是這樣的,……」
  兩人交談片刻後,便已經抵達甲板邊上,巨大的舷梯從甲板伸出,墨言回到昆山船上。
  墨言一回來,眾人便上來圍住他問東問西,墨言只說被汪奇峰叫去說了兩句客套話,關於遇到蒼冥的事情,一句話也不多說。
  洪儒文也過來了,見到墨言便問:「言弟,剛剛那個站在船頭,說要見你的男子,是什麼來頭?」
  墨言道:「不知,前去並沒有見到他,想必是汪城主的家人。」
  洪儒文哼了一聲:「汪奇峰是有些本事,家父也提起過他,說他道法深厚。只不過這個人神出鬼沒,從來不和中土仙界人士來往,他尚且如此,他的兒子又算什麼,竟敢那樣目中無人!」
  墨言道:「敢目中無人,想來是有些本事的。」
  洪儒文看了墨言一眼,有些酸酸的,道:「言弟是看那人身材魁偉,頗有男子雄風,故此為他說好話吧!我看奇峰城行事古怪,多半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不要跟他們有過多的往來。」
  墨言懶得再和洪儒文多說半句話,轉身進入自己房間,洪儒文作勢要跟進來,結果墨言將房門關的又重又急,被吃了個閉門羹,心中更加不爽快起來。
  洪儒文又走到甲板上,看見奇峰城的大船已經調轉船頭,不再和自己同路,心中總算是痛快了一點,和昆山其它弟子說笑一番後,就此回房睡覺。
  時間飛逝,大船在海中走了半個月,總算是抵達了昆山腳下。
  這一路上,海面風平浪靜,海中巨怪無一前來騷擾,竟出乎意料的平安。
  大船靠岸,墨言帶著父親的棺材,從船上下來,再次踏入昆山的地盤。
  昆山方圓十萬丈,山峰層疊,高聳入雲,綵鳳呈祥,青鳥引路,門下弟子皆著白衣,背負長劍,立於山門之處,歡迎賓客。
  那些弟子一見到洪儒文,都行禮道:「少主回來啦!」
  洪儒文和那些人打過招呼,又指著身旁的墨言道:「這位就是我言弟,從今天開始,他就是我昆山的人了!」
  眾人都上前和墨言打招呼,正說話間,忽然見到一個白衣仙人,從峰頂飄然而下,眨眼間便到了墨言面前。
  洪儒文一見那名白衣仙人,驚喜交加,叫道:「爹!你怎麼來了?!」
  那名白衣仙人手捻下頜鬍鬚,對著洪儒文微微笑了笑,便不再理會兒子,只是上下打量墨言。
  墨言也抬眼,看著面前的這個一派仙風道骨的仇人——洪通天。
  洪通天和自己記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三四十歲年紀,下頜一把鬍子飄逸非常,面如冠玉,皮膚細膩,笑起來顯得慈愛非常。
  「這便是言兒吧?」洪通天明知故問。
  墨言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微微躬身:「晚輩正是墨言。」
  「好!好!好!」洪通天連說了三個好字,道:「你從今往後,就是我昆山的人了!以後和儒文多多親近,如果他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罰他!」
  墨言道:「不知道洪山主此話何講?若是要收晚輩為徒,當行拜師大禮後,方可成為自家人。昆山乃中土四大門派之一,小子鄙陋,不敢胡亂高攀。」
  洪通天一愣,扭頭看向洪儒文,道:「這……你出發前,為父不是交代……」
  洪儒文未等父親問完,便馬上說:「言弟還小呢,雙修盟約什麼的,不急在這一時。等將來我們長大了再說!」
  洪通天眉頭微皺,臉色變了一變,隨即又是一副和藹的笑容:「好!好!言兒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就在昆山住下,別走了!」說畢,也不等墨言回答,便命人去給墨言帶路,將其帶到給他準備好的房間。
  待墨言走了之後,洪通天又忙著去接待緊跟而來仙園主人金家,以及北帝所派來的使者,直到周圍都沒有人的時候,才猛地拉下臉,對著一旁的洪儒文道:「儒文,你跟我來!」
  洪儒文聽父親言辭不善,心中一陣發怵,但不敢違拗,只得跟在父親身後,沿山路而上,逕直到了昆山藏經閣中。
  藏經閣共有五層,下面四層都是普通書籍,尋常昆山弟子都能夠翻看,第五層卻是洪通天的地盤,有他的封印結界,尋常人根本無法進入。
  洪儒文見父親將自己帶入藏經閣第五層,就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了,心裡直打鼓,但還是強自撐著。
  洪通天坐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此刻也沒有外人,他再也沒了那種飄逸脫塵,反而是語氣中帶著一股氣急敗壞:「你臨走前,我是怎麼交代你的?讓你務必和墨升邪的兒子定下雙修之盟,甚至連血契都讓你帶去了!你怎麼辦事的?」
  洪儒文道:「父親息怒,這件事情……墨世伯似乎不怎麼願意,我看著言弟年紀幼小,也不急在這一時……」
  「糊塗!」洪通天怒斥道,「那墨升邪是什麼樣的人?你若不給他吃下定心丸,他怎麼會對你信任?落日崖前輩先祖,盤踞足足有十萬年,其中寶物不計其數,墨升邪又是一等一的高手,秘籍寶藏更是我昆山的數倍!若是我昆山拿到了那些,足夠千秋萬世之用!」
  洪儒文被父親一頓訓斥,不敢爭辯,只小聲說:「我瞧……墨世伯人品非凡,他說落日崖所有寶物都送給我,應該……應該不會說謊……」
  洪通天聽了兒子此言,一聲冷笑:「你也太幼稚了些!你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個外人,若是能夠在他臨死前,和他簽訂血契,答應他,永遠照顧他的幼子,他必然將你當成兒婿,有什麼好東西,還不盡數給我昆山?也罷,你此去落日崖,沒法取得墨升邪的信任,拿不到全部財寶,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我問你,大辦墨升邪的葬禮,又是怎麼回事?」
  洪儒文道:「墨世伯臨死前,說要將其屍體葬入大海,但半路上言弟弟說不想讓其葬身大海,說要帶回昆山,葬在咱們這裡。」說完,他怕父親再次責怪,便道,「兒子是想著,我們昆山幫忙安葬墨升邪的屍體,又養育其幼子,本事一件大善事,應該讓眾人知道才好,也好叫天下得知父親是個知恩圖報的得道高人。」
  洪通天「嗯」了一聲,他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來將墨升邪葬在昆山和丟到大海裡有什麼區別,更加不知道墨升邪屍體中,尚且保存著千年功力的事情,反正葬禮這事,就是自己破費一些,並沒有什麼不妥,便點頭答應,又和兒子說了些話之後,便帶著人去清點洪儒文一行人帶來的落日崖寶藏。
  洪通天將昆山後山特意清理出來,又新建了五個大殿來存放這些寶物,卻還沒放下,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惋惜:若是兒子和墨言當初能夠結成雙修盟約,如今帶回來的寶物恐怕要多一倍不止。他卻全然不知這些已經是落日崖的所有寶藏了。
  洪通天將這些寶物靈藥飛劍秘籍安放好了之後,便隨手挑了一株菩提樹,一株深海紅珊瑚,命洪儒文送到墨言房中做擺設。
  拿了昆山那麼多好東西,面子上也不能夠坐的太過了,至少——在三天後的墨升邪葬禮上,不能夠讓墨言這個孩子,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洪儒文帶著這一株菩提樹,一株紅珊瑚,在昆山的殿前廣場饒了個大圈,到了偏殿的一片竹林,竹林中白霧繚繞,風一吹,竹葉沙沙作響,猶如人間仙境一般。
  竹林深處有三間小殿,殿前一個小院,院中有碧玉做成的桌椅,桌子上還畫著棋盤,一個十歲的少年,身穿紫袍,腰繫金帶,頭髮束成一束,坐在一具棺材旁。
  少年身姿挺拔,年齡幼小,但卻已經有著超凡的氣質,顯得異常沉靜,甚至隱隱帶著一絲冷厲。
  少年聽見腳步聲,微微側目,美目耀然,好像一瞬間就將林中霧氣盡數照散一般。
  洪儒文不覺看呆了,往常趕路時,風塵僕僕,墨言極少和他撞面。
  而此事,墨言在這裡落腳,梳洗整齊乾淨之後,靜坐於林中,竟讓周圍景色一瞬間失色。
  「洪少主前來,有什麼事情嗎?」墨言問。
  洪儒文忙走進林中,將手中的菩提樹和紅珊瑚送到墨言面前:「父親說這兩樣東西送給言弟你玩兒。」
  墨言瞟了一眼,這本來都是落日崖的東西,現在卻成了別人施捨之物。
  「放下吧,代我謝過洪世伯。」墨言心中雖然不快,但卻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面發脾氣。
  洪儒文就把菩提樹栽於殿前小院中,將深海紅珊瑚放進殿內,出來時看見墨升邪的屍體,隨口問道:「言弟準備把墨世伯葬在什麼地方?」
  墨言反問:「洪世伯怎麼說?」
  洪儒文道:「父親說,將其葬於後山石棺中就很好。那裡是我們昆山歷代祖宗埋骨之處,有人跟他一起做個伴,也不會寂寞,他連地方都準備好了,只等三天後下葬。」
  墨言心中微微冷笑,後山石棺處?他不會將屍體放在那裡。前一世,洪通天就是前去後山石棺處,才發現了墨升邪屍體不腐的秘密。墨言不會再給他這個機會!
  墨言在來之前,已經選好了父親的埋骨之處。
  那是整個中土大陸,最好的藏寶處。那裡除了上古神祇外,誰都進不去。
  那個地方雖然在昆山,但卻是昆山的禁區,連洪通天都無法潛入。
  墨言深深吸了口氣,三天後,哪怕洪通天極力反對,他也定要把父親葬入昆山禁區,斷絕一切可能的覬覦!
   11觀禮
  這三天時間,墨言都一動不動的守著父親的棺材,昆山有些好奇的弟子雖然想上來探望,但卻被洪通天阻止了。
  洪通天前去探望過墨言一次,想要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但看到的,是一個死死守著父親屍體,不肯撒手的孤兒。
  三天後,太陽從東土升起,將昆山白霧盡數照散。
  岳峰帶著四名弟子,前來請墨升邪的屍體前去昆山的紫薇殿。
  紫薇殿建在昆山的主峰上,是昆山聚會之所,常年落鎖,只有遇到重大節日才會打掃乾淨,重新開啟。
  墨言跟在岳峰身後,順著山路的石階往上爬,道路兩旁見到的都是迎客的昆山弟子,奇花異木夾道而立,說不盡的仙家上品陳列兩旁。
  幾人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到了紫薇殿,大殿足足有百丈高,殿前廣場可容納數十萬人,殿前的香爐早就燃起松煙,清香瀰漫整個廣場。
  昆山弟子舉著旗幟站在廣場四周,又有女弟子上前迎客,將客人帶到自己的座位,一切井然有序。
  殿前廣場的中央,有著臨時搭建起來的高台,四隻青鳥銜著彩霞織就的帷幕,騰起在半空中,將高台映得萬分奪目。
  洪通天站在高台上,朝著前來參加葬禮的人行禮,他的兒子洪儒文跟在他身旁,亦趁此機會見識中土仙界各大門派的掌門,和一些頗有實力的散仙。
  岳峰帶著棺材來到殿前廣場時,眾人都紛紛起立側目,這裡大部分人都聽說過墨升邪的大名,但卻很少有見到他的機會,此刻雖然墨升邪已死,但能夠見到他的屍體,也算是不白來昆山一趟。
  岳峰等將墨升邪的棺材抬到高台之上,半空中綵鳳拖著長長的尾巴飛過,三聲炮響過後,洪通天正式登台,朝著各位拱手行禮,滿面笑容,開口道:「諸位仙友,今日是我中土修士墨仙長的葬禮,感謝諸位仙友前來,墨仙長在天之靈,見到這一幕,也會安心。」
  洪通天開始說話後,下面就沒什麼人竊竊私語了,都聽他要說些什麼。
  墨言依舊是那身紫袍,在眾多的昆山弟子中,尤為突出。他垂手立於父親棺材旁,將整個殿前廣場的情況收於眼底。
  來的人,和他所預料的一模一樣,該來的,必然都來了;而不該來的,半個也沒來。
  墨言在心中掰著指頭,暗暗數著今日到場的眾人。
  在廣場最好位置的,自然是中土仙家的重要人物。
  最中央的是仙園的金老爺子,其仙園擁有天地靈氣,數不盡的丹藥仙草,這也都罷了。最關鍵的是,金家善於下蠱,解毒,治療傷患,不論是散仙,還是大門派,都有求到他家的時候。金老爺子修仙時間晚,達到容顏永駐的水平是,已經是個老頭的樣子了。
  此刻來的人,雖然有很多年紀比他大,但看起來都比他年輕,故此久而久之,不論是年紀長於他還是小於他,都稱呼其為金老爺子。
  金老爺子作為四大門派之一的金家,坐在首位,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縫,手中還如凡人般,拿著兩枚果子轉著玩兒。
  金老爺子左手邊坐的是在東邊的青雲門的主人。
  青雲門現在是兩名師兄弟做主,師兄任逍遙人稱劍仙,為人瀟灑不羈,行蹤不定。
  師弟青雲老祖,仙法修為都略遜仙劍一層,但熱心俗務,常年在青雲門中,掌管教務。
  這次洪儒文發請帖的時候,正好遇到劍仙任逍遙在昆山附近,故此他就代表青雲門來了。此刻任逍遙正在拿著自己的飛劍撥弄腰間的葫蘆,顯得心不在焉。
  墨言心中輕輕舒了一口氣,萬幸這次青雲老祖沒來,不然……
  上一世,最讓墨言不能夠釋懷的就是自己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被青雲老祖吞吃之事。
  一想到這件事情,墨言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實在是擔心,如果就這麼撞到青雲老祖,自己會不會無法控制的流露出仇恨的目光,給現在的自己引來麻煩。
  他本來打算見到青雲老祖的時候就不去看他,但現在,青雲門來的是師兄任逍遙,也省了墨言很多功夫。
  而坐在金家老爺子右手邊的,卻是一個墨言從未見過的人,那人身穿武將鎧甲,氣勢威武,彷彿是凡間的某個大將。但不用任何人說,連墨言都能夠看出來這人就是**凡胎,仙法修為恐怕差的很。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和青雲劍仙,金家老爺子並駕齊驅?
  墨言順著那武將身後的侍衛看去,當看到他們盔甲上的符文時,便當即瞭然。
  那大將和侍衛,盔甲上都有著虎賁獸的符文,身上兵器亦是制式,不是別人,正是北國帝王,軒轅義的家臣。
  北邊的軒轅家族,既是仙界修士,又是人間帝王,軒轅帝國在整個中土大陸佔地最廣,擁有人口也最多,非但如此,因為常年和更北邊的蠻族交戰,還有一支在凡間所講披靡的鐵軍。
  軒轅氏因不肯捨棄塵世繁華和權勢,很少有人能夠修煉到長生不老的境地,不過是比凡人多了兩三百年的壽命罷了。
  本來,軒轅氏雖然在凡塵位尊,但在仙家還排不上什麼名號,但三百年前,軒轅家出了一個奇才軒轅義,非但治國有方,而且天賦極佳,修煉仙法也是一日千里,在仙界佔據重要的一席地位。
  墨言從未見過軒轅義,但他前世參加過一次仙界大會,還是能夠認得軒轅國的旗號。
  記得上一次仙家大會,軒轅義也因為俗務纏身脫不開身,派本國宰相前來參加。看來這一次,也是一樣了。
  那位威風凜凜的大將,估計是軒轅義的愛將,大概是收到請柬的時候正好在昆山附近,所以便派他前來了。
  墨言的目光一一在台下那些人的面上掃過,還有遠處東海邊境蓬萊三仙,凌雲峰的雙修夫妻,以及西邊大漠,和落日崖當鄰居的斬月四兄弟等,都不足輕重。在所有散仙中,若說功夫最高,能夠和金家、青雲門、昆山、軒轅帝國四大派並駕齊驅的,只有兩人了。
  一個是已經死去了的墨升邪,另外一人,則是同處中海之上,奇峰城的城主汪奇峰了。
  墨言之前從未見過汪奇峰,上輩子只是聽說,但就算是他兩輩子加起來想破腦袋,也萬萬料想不到,汪奇峰竟然和魔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更是直接稱呼蒼冥為主人。
  也怪不得汪奇峰很少和中土其他門派來往,估計是害怕被戳穿身份,引起眾人討伐吧。
  墨言心中默默的想著,他掃了一眼下面,果不其然,沒有見到汪奇峰的身影,甚至連奇峰城的人,也來半個。
  就在墨言觀察前來的眾多仙人的時候,洪通天也看著墨升邪的棺材,在眾人面前感概萬分。
  洪通天撫摸著墨升邪的棺材,幾乎是要聲淚俱下:「都說太上之忘情,我等修道之人,本不該有凡塵感情。但……但無奈洪某實在是……」
  「當年洪某不過是凡塵一個貨郎,上有官吏逼迫,下有強盜土匪騷擾。更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記得那年,我帶著貨物,在雪地裡行走,已經餓了三天三夜,快要死去的時候,遇到神仙一般的墨仙長。是他給我一口飯吃,救了我姓名,又指點我去拜師學藝,從此踏上修仙之路。」
  「天下之恩,恩師最大,無奈恩師已經仙逝,便只剩下墨仙長了。若非他當日指點我,我早就餓死了,受苦受累,如凡人一般掙扎,也不過幾十年壽命就此湮滅,哪裡有今日?想到此事,終身難忘。此刻見到墨仙長如此人物,竟然仙去,真是……讓人如何不傷感!」
  洪通天的聲音逐漸哽咽,他舉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但眼角乾澀,沒半分眼淚,當真是道心穩固,無凡情之干擾。
  「一百年前,我修習仙法有所小成,奉師命出海,遭遇巨龍侵襲,所有師兄弟盡數葬於巨龍之腹,也就是我命大,遇到了墨仙長,救我一命不說,還曾經指導我道法三日。墨仙長道法何等深厚?我本是昆山碌碌無名的小輩,仙法普通,若非墨仙長的指點,恐怕終我一生,也難得有半點長進,更加不要說得恩師青睞,傳授衣缽,執掌昆山了。墨仙長實乃洪某再生父母,洪某本日夜不忘,想要報答,但墨仙長樣樣拔尖,根本不需要我這等庸碌之輩相幫……直到三個月前,收到了墨恩公的來信,才得知……如此噩耗!」
  「莫說恩公將獨子托付給我撫養,便是他不說,洪某也決不敢忘此大恩!洪某命犬子儒文前去昆山,將恩公和其幼子墨言接到昆山,擬定好好安葬恩公,撫養其幼子!」說到這裡,洪通天轉頭,看向墨言,聲音顯得尤為慈愛:「言兒,你父親不在了,以後我就是你父親!今天,就當著眾位仙家道長之面,收你為義子,必將好好教導你成才。諸位正好做個見證,就在墨仙長的屍首前,行了收養大禮吧!」
  洪通天說完這番話,自覺得體,想來墨言一定會對自己感恩戴德,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都是自己義子了,那落日崖的財寶,該自己拿的,當然是自己的,不該自己拿的,父子之間還客氣什麼?
  想到只需將來好好哄騙這個十歲的孩子,落日崖那些尚未收入庫中的寶物都是自己的,洪通天的笑容更加的溫和,滿是愛心。
  墨言萬萬沒想到居然會來這麼一出。
  上一世,他還未抵達昆山,便已經和洪儒文定好婚約,豈料這一世婚約沒了,「義父」橫空出世!
  他朝著洪通天深深鞠躬:「洪世伯恕罪,小子不敢當。」
   12收徒風波
  墨言道:「洪世伯恕罪,小子不敢當。」其實墨言心中所想的是——將來找洪通天報仇之時,弒師之名就已經夠重了,不想再背上一個殺父的惡名。
  洪通天一愣,臉上露出一抹尷尬的神色,但隨即調整過來,笑道:「不用客氣,我昆山雖然弟子眾多,但決沒有人敢欺負你。你父親是我的恩公,我當好好撫養他的孩子。言兒,你我以後都不是外人,客氣什麼?」
  墨言朝著洪通天深深鞠躬,儘管心中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也明白,這件事情,尚且不需要自己出手料理,自有人會按捺不住的。自己只需要謙遜推辭就足夠,他聲音平靜卻堅定,禮數周到:「我心中思念亡父,聽到父親二字,便覺得難過,雖然心中十分感激洪山主厚愛,但無奈一時半會難以接受,還請洪山主見諒。」
  洪通天心中頗為不悅,他伸手去拉墨言,口中笑道:「孩子,你心地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孩子。」一邊說,一邊扭頭朝著墨升邪的屍體道:「從今往後,我就是他義父,恩公放心……」
  一句話尚未說完,忽聽得台下一聲怒吼,那位代表軒轅帝前來觀禮的大將拍案而起,指著洪通天喝到:「你給我閉嘴!他娘的什麼昆山仙界,真是烏煙瘴氣!」
  儘管墨言已經料到軒轅帝的手下會最先沉不住氣反對,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位大將軍脾氣居然這樣火爆,會破口大罵。
  洪通天也萬萬想不到竟然有人敢罵自己,想他昆山頗有名望,即便是有人不滿,也最多私底下議論,何人敢當面罵自己?待他回過頭來,才恍然原來是個不懂仙界規矩的凡人。
  洪通天沉下臉來,道:「我們仙家之事,豈容凡夫俗子插嘴?即便是軒轅義……」
  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那名武將再次打斷怒斥:「混賬!我陛下的威名,豈是旁人能夠直呼的?」
  這武將是軒轅帝的心腹愛將,對軒轅帝敬若神明,平常在軒轅國內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根本不容許任何人對自家皇帝不敬,本來聽說洪通天收墨言為義子,就已經很不高興,此刻洪通天竟然出口就叫皇帝名字,更是惹得此人大怒。
  洪通天涵養非常,饒是面上不露聲色,但心中卻已經惱恨透頂。
  只是……
  如果此人是修仙人士,他大可對其挑戰,無奈這個人就是一凡夫俗子,就是殺了他也不光彩。但這個凡夫俗子卻偏偏是軒轅帝的手下,真和他起了衝突,軒轅帝也不好交代。
  洪通天笑道:「這位將軍,敢為貴姓?」
  那武將道:「我叫魏存忠!」
  洪通天道:「魏將軍有所不知,我仙家禮節和凡塵不太一樣,剛剛不是故意冒犯。言兒這孩子我一見就喜歡,不知道魏將軍為何如此大怒?莫不是貴國皇帝想要跟我搶人?」
  其餘仙者有和軒轅帝有交情的,也紛紛攔住魏存忠,都說他不該在這種場合大呼小叫,辱罵昆山山主,有失體統。
  魏存忠哼了一聲,上前一步,跳上高台,對眾人拱手,道:「不是我魏某不知仙家禮節,實在是這件事情,關係我皇帝陛下威名,不得不說話!」
  說畢,他指著墨升邪的屍體,道:「我來的時候,陛下曾經對我說過,墨仙長早年遨遊四海,曾經去過軒轅國,教過一個孩子三招,那孩子當時拜了墨仙長為師,雖然墨仙長只是興之所至,從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過,恐怕到死都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誰!但那個孩子卻一直記得,尊其為師。後來那孩子長大,得入仙道,成為皇帝陛下,墨仙長便是他恩師!」
  說完這句話,魏存忠轉頭看向洪通天:「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按照輩份算起來,墨仙長的孩子當和我家陛下是平輩!你收墨言為義子,豈不憑空比我家陛下高出一輩?這是何道理?」
  洪通天陪笑道:「我仙家不講究這些,你看我們這些人,有的出身便是仙骨,有的卻是凡人修成。有老有少,有大有小,還有孫子當爺爺師傅的,若都論起凡間輩份來,豈不糟糕?」
  魏存忠拔出腰間鐵劍,橫於胸前,大聲道:「請恕我愚鈍,我是凡塵俗子,我陛下也是人間帝王!仙家不講輩份,凡間可是要緊的很!我陛下和你們本來都是平輩相交,若因為我辦事不力,弄成了晚輩,仙家結交處處矮人一頭,我也沒臉回去面聖,就死在此處好了!」
  說畢,他將鐵劍倒轉,對準胸口:「若真不計較,便上來將魏某剖腹剔骨,也算全了魏某忠君之名!」
  魏存忠這樣一鬧,倒使得洪通天不好說什麼了,其餘散仙也紛紛開口:「洪山主本是一片好意,不過墨仙長屍骨未寒,就強收義子,也有些太過了。」
  「什麼啊!我看他是別有用心吧?」
  「洪山主道心穩固,仙法高深,只是一時思慮不周,何必將他看作小人?」
  洪通天朝著墨言看去,墨言彷彿已經被這個場面震得呆若木雞了;魏存忠橫劍胸前,做出一副凡塵間武戰死的忠君愛國模樣;其他幾人,金老爺子不發一言看熱鬧,劍仙任逍遙事不關己還在撥弄自己的佩劍,當真是不好收場。只得退一步道:「本來是一番好心,既然言兒思念亡父,我便收他為徒……」
  一句話未了,魏存忠喝到:「收徒弟也比你低了一輩,還要天天向你磕頭,不行!」
  洪通天不跟凡人計較,道:「今日是墨仙長葬禮,這些事情以後再說。」
  魏存忠怒瞪著洪通天:「以後也不要想!若是我聽聞此事,必將帶兵百萬前來,護衛我皇帝陛下威名!」
  洪通天只得哂笑兩聲,待魏存忠下去之後,才大聲道:「不管如何,我都將盡力撫養墨言,教他仙法,不負當日墨恩公對我的恩義。」
  他本以為這句話一說,便可以揭過去此事,開始安葬墨升邪。
  豈料話音剛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忽然響起:「小天天,我就很奇怪了,你一不收墨家小子當義子,二不收他當徒弟,你打算怎麼教他?昆山還有這個可以教外人規矩?糊弄誰呢?」
  洪通天朝著那聲音看去,只見劍仙任逍遙翹著個二郎腿,拿著酒葫蘆蕩著玩兒,沒半分正經樣子。
  洪通天被劍仙問得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含混道:「這是我昆山的事情,不勞青雲門費心。」
  任逍遙嘿嘿一笑,手中葫蘆一甩,在半空中放大數倍,他躍起坐在仙葫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洪通天,笑道:「我看你不是真心對這個孩子好!」
  洪通天快要鬱悶而死了,他早就聽說任逍遙行事詭異,不問正邪,做事只憑心情。如今看來,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所以要找自己的茬了。找茬也就罷了,居然稱呼自己「小天天」,簡直是一張老臉都被這個傢伙丟盡了!
  洪通天怒斥:「任逍遙!我看在你師弟青雲老祖的面子上,稱呼你一聲劍仙,你在青雲門中獨大就是了。這是我昆山自己的事情,我自會做主,輪不到你來說話!」
  任逍遙眉毛一挑,道:「墨言還不是昆山的人呢,我想插手就能插手。怎麼想打架?就憑你?你昆山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我對手!」
  洪通天當即就要發作,被金家老爺子趕上一步攔住,道:「都是自家人,別傷了和氣。劍仙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較真?」
  洪通天也就借坡下驢,哼了一聲,白衫長袖在空中一甩,再次換上了一副溫婉笑容。
  他剛準備說話,卻不料一旁的墨言忽然滿臉怒容,朝著半空中的任逍遙憤然道:「我自上山以來,洪世伯處處照顧,關愛有加,不曾短了吃喝,也沒虧待我半點,你卻憑空污蔑洪世伯,說他對我不是真心,想要挑撥離間,到底是什麼意思?!」
  任逍遙哼了一聲,頗為鄙夷地看著墨言,道:「白癡一個!辜負了墨升邪的英明!」說畢轉頭看著洪通天,道:「小天天,我問你,你若當真感激墨升邪對你的恩情,會讓他兒子每天給你磕頭?剛剛逼這個孩子認乾爹,一會兒又說收徒弟逼他每天給你磕頭,說不定現在肚子裡還打算做他公公也未可知呢!現在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面尚且如此,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依我看,不如讓他跟我青雲門走,我替師祖收他當徒弟,以後我們青雲門所有人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喊上一句師叔祖,豈不比給你當徒弟強多了!」
  洪通天被任逍遙氣得差點毀掉百年道行!偏偏劍仙行事最為放蕩不羈,想到一出是一出,他說要拜墨言當師叔祖,心情好的話還真有可能把墨言搶走!
  任逍遙鄙夷的看著墨言,翹著二郎腿坐在葫蘆上:「白癡,像我這般把你供成師叔祖,早請示晚匯報,什麼好的都先給你用,見了你就磕頭跪安,才是真心對你好呢!我看你不如跟我走,就你父親那些財寶,到了我青雲門,別說師叔祖,就算是讓我叫你師祖爺爺,我也樂意啊!」
  任逍遙一面說,一面從葫蘆上跳下來,慢慢走到墨言面前,朝他伸手做邀。
  眼看得墨言要被任逍遙搶走,洪通天終於忍不住怒斥道:「放肆!你當我昆山,是什麼地方?若今天你敢撒野,我昆山弟子不惜血染中海!言兒,過來!」
  墨言遲疑片刻,慢慢的站到了洪通天身邊。
  青雲門有青雲老祖,任逍遙行事不靠譜,還不如呆在昆山,至少……父親要安葬在昆山。
  洪通天一把拉住墨言,神色鄭重:「你莫要被旁門迷了心竅,墨仙長把你托付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墨言低頭:「是,我也只願和世伯在一起。」
  洪通天見墨言天真軟弱,便於掌控,任逍遙又步步緊逼,台下的魏存忠虎視眈眈,其餘眾仙都用著玩味的眼光看著自己,就一咬牙橫下心來。既然要做出感恩戴德的仁義模樣,那就做到底!免得出了力,還不落個好名聲。最重要的是小孩子不懂事,萬一投奔青雲門,那自己已經到手的財寶豈不是還要吐出去?
  他站定台中央,朗聲道:「我曾經得墨仙長指點迷津,心中感激,無以為報,願替我已經仙逝的恩師收徒!墨言,你對著我恩師靈位跪拜八次,就當是拜師了!從此以後,我就是你師兄,你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教導你!我昆山雖比不上青雲門,但做我洪通天的師弟,也不比青雲門的傀儡師叔祖差!」
  墨言萬萬想不到,今天居然還會有這種收穫,在眾人的擠兌下,居然能夠做洪通天的師弟!當年昆山眾弟子出海,遭遇巨龍,唯有洪通天一人返回,留在山上的弟子寥寥無幾,使得昆山元氣大傷。後來洪通天執掌昆山後,他的師兄弟也相續死去,現在所剩的昆山弟子,都是洪通天的徒弟。
  自己成了洪通天的師弟,那不是意味著,其他人都是自己的師侄?見了自己要行禮,就連洪儒文也不例外嗎?
  此番變故他是怎麼也想不到,墨言疑惑地看了劍仙。他前世從未見過劍仙,只知道他死在十三年後。更從未聽說過他和洪通天有什麼齟齬,今番為什麼要如此擠兌洪通天幫自己?
  卻只看見劍仙在撥弄飛劍。
  就在墨言收回自己目光的剎那,劍仙猛然衝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
  在多年後,墨言曾經問過劍仙任逍遙,當初為什麼要幫自己。
  得到的答案卻是——那天心情不好,所以想找點樂子。找樂子的辦法,那就是,找個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出氣,洪通天恭喜中獎。
   13四大靈龜
  「我恩師是昆山第二代弟子,如今我代已故恩師收你為徒,你和我一樣,同為昆山第三代弟子,從今往後,若昆山有難,當捨身忘死,護山有責!」洪通天朝著昆山主峰下跪,運用仙法,召喚出祖師排位。
  昆山主峰震動,巨大的靈位緩緩騰起在半空中。
  墨言朝著那靈位拜了八拜,敬上香火,巨大的靈位忽散出耀眼白光,籠罩在墨言身上,一炷香的功夫後才散去。
  墨言的手腕上,多了一個昆山的圖騰--大海中央,四隻靈龜拖著一座山峰。山峰上,有著上古金文的「三」字。
  這正是昆山第三代弟子的標識,也是祖師之靈願意收下這名弟子的表示。
  墨言又對著那個排位叩了個頭,從今往後,他就算是正是拜入昆山了。
  「言兒」洪通天說道一半,忽然想起這是自己師弟,於是馬上改口,「師弟,起身吧。」
  墨言緩緩站起身,對著洪通天行禮:「謝師兄。」
  洪通天扭頭,對著一旁的兒子洪儒文道:「儒文,見過你師叔。」
  洪儒文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墨言,簡直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兩個月前,這個小弟弟,還有可能會成為自己的伴侶;三天前,他還認為墨言一定會稱呼自己「師兄」;就在一個時辰前,洪儒文還以為,自己要多一位「義弟」!一想到可以在這樣一個小弟弟面前擺擺「師兄」「哥哥」的譜,洪儒文的心幾乎都快要蕩漾起來。他甚至還幻想過,墨言用軟糯的聲音喊自己「儒文哥」的時候,是個什麼場景。
  誰料事情竟然扭轉如斯,這個孩子,居然成了自己的師叔!!
  洪儒文的聲音乾澀,那一句師叔怎麼也喊不出口,他的唇微微抖動,低聲叫道:「言弟……你這是何苦……」
  洪通天對兒子的表現十分不滿,輕咳了一聲。
  洪儒文只得按捺下心中那種惆悵得無以復加的情緒,對著墨言行了個禮,畢恭畢敬地叫道:「師叔有禮了。」
  墨言做出師叔該有的樣子,伸手虛扶,道:「洪師侄請起。」
  洪儒文見到墨言的模樣,更覺得心中苦澀難當,一時間說不出半句話來。
  洪通天一眼瞥見兒子的模樣,心中更為不滿,但此時賓客眾多,無法發作,只得耐著性子,問墨言道:「師弟,你如今既然已經是我昆山的人了,那你的父親……就葬在我昆山的後山石棺中吧。那裡是歷代昆山祖師的埋骨之處,葬在那裡,也不算埋沒你父親。」
  墨言緩緩走到洪通天面前,跪下叩頭道:「師兄一片好意,實在是不忍拒絕,但是……父親一來不是昆山弟子,入昆山祖師埋骨之處恐怕有所唐突;二來,父親臨終曾有遺言,說要葬於大海之中。這是父親對我的第一個要求,也是最後一個要求,不忍拒絕。」
  洪通天愣了一下,道:「這……海中巨獸猛怪甚多,屍首葬於魚腹,不好吧?」
  墨言道:「我也覺得不好,父親屍骨若丟到海中餵魚,做兒子的也太不孝。但父親的遺命又不能不遵從,這真是……若是大海深處,有安全的能夠存放東西的地方就好了。我年輕識淺,也沒出過落日崖,所以才想要問問師兄,不知道師兄有什麼好辦法。」
  墨言抬起頭,一雙眼睛帶著懇求,看向洪通天,其中喪父哀痛,幼子懇求之意讓人不敢直視。
  洪儒文正在暗自傷心「師弟」變師叔,此刻見到墨言苦苦哀求,便想也不想就說:「父親,我想到一個好地方,我們昆山腳下……」
  洪通天再也按捺不住,怒斥:「你胡說八道什麼!」
  墨言怎肯放過這個機會,忙問:「昆山腳下什麼地方?」
  墨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軒轅帝的大將魏存忠也跟著道:「有好的地方,能夠埋葬墨仙長,就拿出來,別藏私!」
  劍仙任逍遙也笑嘻嘻的看著洪通天,眼中之意不言而喻。
  洪通天現在是後悔透頂搞這個什麼葬禮了,簡直是一個麻煩接一個麻煩,但洪通天最愛臉面,先前長篇累牘的說自己如何感激墨升邪,如今也不好在當眾自抽耳光。連墨言都認作師弟了,此刻不過一具屍首,犯不著為這個較真,便對墨言道:「眾所周知,我昆山乃是四隻神龜馱著漂浮於海面之上,四龜乃是上古神祇,看守著我昆山山底的水晶宮。上萬年來,沒有人進去過。將墨仙長的屍首葬於水晶宮,固然算是一個極好的去處,只是……有些難辦呢!!」
  墨言等待的就是洪通天這句話,忙再次叩頭道:「還請師兄開恩,給我父親一個葬身之地。」
  洪通天心中頗為惱恨墨言,覺得這個小孩兒事太多,但臉上卻依舊不慍不火,道:「不是我不願意,那四大神龜,是昆山的祖先,它們的性情乖張,守衛水晶宮,若說不願意讓墨仙長屍體葬進去,我也不敢去打擾它們。需知四大神龜法力高強,簡直可以和魔界尊主抗衡,我雖然掌管昆山,可是卻不敢得罪它們的。」
  墨言聽了此話之後,心中冷笑,虧得他在昆山多年,知道這四大神龜,否則,今天這件事情,恐怕是沒辦法辦成了。
  四大神龜馱著昆山,漂浮於海上,卻守衛著昆山底部的水晶宮。
  水晶宮是昆山創始人的修行之地,現在早就是空的了。
  四大神龜雖然法力高強,性情卻是非常溫和,從不主動傷人。
  它們守衛水晶宮一直忠心耿耿,任何人想要進入水晶宮,必須要戰勝四龜。
  而如果只是在水晶宮裡存放些事物的話,就簡單多了,四龜並不會拒絕,只需要找人暫時替它們馱住昆山,神龜便可以幫他去放東西。只是那東西放進去了之後,神龜是不會幫忙給取出來的,若想要取出來,需得戰勝四神龜自己進入水晶宮。中土大陸仙界雖然不缺高手,但都是陸地上和天空中的本事,水底下就要差了很多,幾乎無人能在水底戰勝四神龜。一旦放東西進去,就等於有去無還,所以數年來,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存放進水晶宮。
  墨言在前來昆山的路上,就已經看好了這個地方。
  陌生人想要進入水晶宮,必須打敗四大神龜,目前中土之地,恐怕無人有這個實力。
  而要有神龜之力,替他暫時馱住昆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神龜天生神力,馱住昆山多年,放眼天下,也就四大高手,有這個實力。
  四大高手分別為:洪通天,金老爺子,劍仙,北帝軒轅。
  如今只來了三大高手,北帝軒轅未到,墨言完全可以猜到洪通天接下來會說些什麼話,辦些什麼事情。
  墨言跪在洪通天面前,懇求道:「四大神龜肯不肯,還請師兄派人下去問一聲,若是不肯,我父親的屍體任憑師兄料理。我也算是盡了做兒子的一點孝道了。」
  洪通天當然知道,要將屍體存放進水晶宮,需要四大高手同時配合,如今四大高手只來了三個……
  反正這種事情,自己沒必要做惡人,因為墨言始終會失敗。
  於是他手捻鬍鬚片刻,伸出雙手將墨言扶起,做大義凜然之狀:「如此,我冒險讓人去問一問神龜了!岳峰,你水性是我弟子中最好的,你下去問問!」
  岳峰得令,道:「是,師傅!」隨即他又看了墨言一眼,道:「師叔不用擔心,我定然對四大神龜好言懇求。」
  墨言和洪通天兩人都不擔心,洪儒文甚至還拿出墨升邪所送的元光鏡,與眾人一起觀看岳峰和神龜交談的情形。
  岳峰潛水入海,片刻之後,便抵達昆山山底,四隻巨型大龜,馱著昆山各佔四角,昆山山腹處中空,裡面有個入口,正好容一隻神龜進入。
  岳峰來到神龜面前,對著神龜打了比劃,果不其然,只聽得神龜開口:「還是老規矩,想要進水晶宮,打贏我們四個就可以進去!想要放東西進水晶宮,就找人來幫我們馱住昆山,我們進去給你放!」
  洪通天心中鬆了一口氣,故作遺憾,對墨言和眾人道:「昆山沉重,非絕世高手不能夠馱住。師弟,我到是願意助你一臂之力,金老爺子,你的道法深厚,想來不會推辭吧?」
  金老爺子點頭:「願意相幫。」
  洪通天又看向任逍遙,道:「劍仙剛才打抱不平,還說什麼要尊我師弟為你青雲門的師叔祖,此刻想必也不會推辭此事吧?」
  任逍遙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待洪通天看向軒轅帝的大將魏存忠的時候,便故意問道:「魏將軍可願意潛入大海,馱住昆山一角?說來墨仙長對軒轅帝也算有恩,你護衛軒轅帝,自然是粉身碎骨,死而無悔的吧?」
  魏存忠臉上漲的通紅,他是一個凡人,儘管武藝高強,可是和這些仙家相比,如何能及,別說馱住大山,就算是潛水深入海底上百米,也是不能啊!
  魏存忠道:「這……這需得仙法護體,道行深厚。若我家陛下在此,當然無奈,我……我有負陛下盛名。」
  洪通天見魏存忠滿臉沮喪,心情就不覺舒暢了許多,更加逸興遄飛,朝著眾位仙家道:「有那位仙長肯相幫,來成全我師弟的一片孝心?」
  眾位散仙都紛紛搖頭,自認沒那個實力。
  馱起大山或許沒什麼,但海中還有著怪獸巨龍,不是一等一的高手,誰敢下去送死?
  洪通天連問三聲,見到沒有人答應,更感神清氣爽,朝著墨言故作遺憾道:「師弟,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這情形你也看到了,馱住昆山需要四人,如今這裡只有三人,我也是愛莫能助啊!!墨仙長也是我的恩公,但凡有一點辦法,我都會按照他的遺願辦事的。今日之事,真是讓人扼腕歎息不已。本來我邀請了四大高手,結果軒轅帝沒有來,這也算是天意了。我們,都節哀順變吧!」
  洪通天一番話說得聲情並茂,語氣中大有惋惜之意。
  豈料他話音剛落,忽有一人從天邊乘雕而來,在殿前廣場盤旋一圈後,從半空中跳下,落在洪通天面前。
  那人頭髮鬍鬚盡數雪白,卻精神抖擻,中氣十足,道:「對不起,因為城中有事來晚了,剛剛在半空中,聽說要四大高手合力馱住昆山,三缺一,我汪奇峰,來湊個數吧!」
   14葬骨
  「三缺一,我汪奇峰來湊個數!」
  洪通天目瞪口呆,簡直懷疑汪奇峰是和墨言串通好了故意卡在這個時間出現的。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雖然他聽兒子說過,兩人在海上的時候見過面,但汪奇峰是何等人物,奇峰城城主,道法高深莫測,怎麼會受一個小孩子驅使?
  再說,墨言也絕不可能知道四大神龜之事,更加不可能知道將棺材葬入水晶宮需要四大高手合力才能辦到。
  汪奇峰此刻出現,應該是巧合,只是這巧合,未免讓人感到一陣詭異。
  洪通天道:「如此……那……極好的!」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簡直是一百個不情願,若非一開始自己大張旗鼓的表示對墨升邪的恩義永不忘記,若非剛剛自己做戲做的太過,對於墨升邪無法葬入水晶宮過於捶胸頓足的遺憾,此刻完全能夠找上一百個理由拒絕汪奇峰。
  但現在,大話好話已經說出去了,豈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反悔?以後昆山還如何立足仙界?
  他在心中衡量片刻之後,只能夠不情不願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四個,便帶著墨仙長的屍首,下海走一趟吧!」
  另外三大高手都微微頷首,金老爺子拿出黃金甲,手一揚,金甲便罩於身上,跳入海中。
  劍仙任逍遙打了個哈欠,腰間飛劍震動出鞘,在海面上一劃,海水紛紛從兩邊劃開,彷彿有一隻大手將海水分出一條壕溝一般,任逍遙大大咧咧的走入這被分出的壕溝裡,海水撲捲過來,將其淹沒於海中。
  汪奇峰則老老實實,在岸邊將衣服脫了,露出一身筋骨,紮了個猛子潛入海中。
  洪通天最後一個下海,他運起昆山心法,白霧從他週身散發,將其層層包裹後,一柄被他當作髮簪的白玉小劍從他發中飛出,在空中擴大數倍,懸浮於海面上。
  洪通天帶著滿身霧氣跳上劍尖,劍尖倒轉,刺入海中,就此潛了下去。
  昆山的幾名弟子在岳峰的吩咐下,抬著棺材潛入海底,墨言、洪儒文、魏存忠和其他散仙,因為道行不夠,便只站在岸邊觀看。
  待得四大高手入海,洪儒文便將手中的元光鏡丟到半空中,念動咒語。
  元光鏡在半空海面化成一面巨大的鏡子,裡面清晰的顯出四大高手在海底的情形來。
  四大高手進入海中,片刻之後便抵達神龜所在處,洪通天首先上前,對神龜行禮,打了手語,神龜也沒說什麼話,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四大高手過來幫自己馱山。
  四大高手便分別游向四個方向,替換神龜,昆山大地震動,群鳥驚飛,有許多人在岸邊都無法站立,跌倒在地,就好像地震一般。
  墨言也一個站立不穩,差點倒地,洪儒文就在他身邊,忙伸手扶住墨言的肩膀,甚至趁勢將其拉入懷中,低聲安慰:「言弟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墨言打量了洪儒文一眼,道:「多謝師侄,我自己站得穩。」
  洪儒文啞口無言,鬆開摟住墨言的胳膊,心中惆悵無限。
  四大高手道法不及神龜深厚,強弱不一,昆山在四人的支撐下根本難以平穩,只是隨著海浪不斷顛簸,眾人花了好大力氣才站穩,也有更多的仙人凌空而起,飛到半空找好落腳之處後,就一起朝著元光鏡看去。
  只見四龜正在從岳峰手中取棺材。
  其中一名神龜張口,叼住棺材,另外三名神龜護衛左右。
  在交接完棺材之後,岳峰還想上前半步,卻不料被神龜前腳輕輕一揮,一股巨大的水流湧來,眨眼就將岳峰揮得不見蹤影。
  昆山大地又是一片巨大震盪,好在這次眾仙都有了經驗,不少人見機騰起在半空中,不至於受到地震牽連。
  叼著棺材的神龜走在最中間,另外三名神龜護著它,朝著昆山底部中央的水晶宮入口游去。
  洪儒文不斷催動元光鏡,希望能夠藉機看看水晶宮到底是什麼模樣,豈料元光鏡中的影像,只能夠跟到入口處,見到四名神龜一一進去,便不能夠再往裡看了。
  墨言看著元光鏡上面顯示出的入口處那四個大字——昆山密室,心中感概萬分。
  父親屍體能夠葬於此處,決不怕任何人覬覦。
  約莫半個時辰後,四大神龜才慢慢從入口處出來,替換四大高手,繼續馱住昆山。
  又是一陣地動山搖後,昆山便徹底的穩了下來,不再如剛剛四大高手馱住的時候那樣,顛簸不已。
  元光鏡中,四大高手已經開始返回,眾仙都停在了海岸邊上,齊齊等候四大高手歸來。
  劍仙第一個從海中躍起,坐在他的仙葫上,一聲清嘯,大聲道:「今日事已畢,我這就回去了!」說畢,也不下來打招呼,逕直坐著葫蘆飛走了。
  第二個上來的是汪奇峰,他游到岸邊,老老實實的找了毛巾擦乾淨身體,又換上乾衣服,對眾人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完畢。
  第三個上來的是洪通天,他臉上不喜不怒,身上的衣服濕了一半,對眾人拱手後,就到了岸邊的觀潮閣去換了新的衣服。
  最後一個上來的,是道行最差的金老爺子,他有黃金甲護體,上來的時候,就好像一個巨大的金蛋從海裡滾來一般,抵達岸邊後,只需收了黃金甲到儲物戒指,便又是那個仙風道骨的模樣。
  墨升邪屍首葬於昆山水晶宮,由四大神獸把守,眾仙都知道自己道行低微,沒人想去挑戰昆山和四大神龜,況花這麼大力氣去和一具屍首過不去,恐怕是白癡也不會幹的事情。
  而洪通天,在更衣室一邊換衣服,一邊怒從心頭起,若不是外面還有客人等著自己招待,那真恨不能立刻收拾墨言一頓!
  但等他從更衣室出來後,臉上便又是一副葬了恩人十分欣慰的表情。他重回紫薇殿,對著眾仙拱手,表示能夠如此安葬恩公屍首,既遵從了他的遺命,有免去屍首被海中怪獸吃掉的下場,實在是太高興,太欣慰了。
  墨升邪已經下葬,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洪通天在紫薇殿大宴賓客,趁機介紹自己的兒子洪儒文給眾仙認識。
  眾仙很多都是第一次見到洪儒文,無不上來誇獎幾句,又送上見面禮。
  仙家不食凡塵的那些雞鴨魚肉,洪通天拿出來招待眾人的都是仙果甘露,瓊漿玉液,眾仙難得聚會,好好在昆山聚了一場,臨走時又約定,十年後再聚。
  所有仙人,在墨升邪下葬半個月後,才全部走光,昆山再無外人。
  洪通天待眾人走後,終於有功夫來料理墨言了。
  那天跟他做對的人,北帝軒轅氏手下的大將自己不可能去報復,仙劍任逍遙來去無蹤,奇峰城主更是師出無名。能夠料理的,除了墨言,只剩下自己兒子了。
  「小畜生!你是不是看上墨言那小子了?你爹我還沒開口,你提神龜的事情幹什麼?!」
  洪儒文急忙跪下辯白:「父親,言弟才十歲,我……怎麼可能?我只是當時見他楚楚可憐,只不過是憐其一片孝心罷了,絕無他意啊。」
  洪通天哼了一聲,過了片刻,道:「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墨言那小子,一定要把他父親的屍體,葬在無人能夠進入的水晶宮裡?是不是,屍體有什麼秘密?你和墨升邪相處的時間長,他臨死前有什麼異狀嗎?」
  洪儒文道:「墨世伯身死靈滅,當即就沒了,沒有任何異狀。言弟是孝子,這一路前來昆山,都不肯離開父親一步,他也不過是因為想要完成父親遺命罷了。況且……」洪儒文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臉色稍緩,繼續道:「況且,那天的事情很多都是突然,言弟才十歲,以前一直在落日崖生活,根本不曾出崖半步。又不是掐指能算的上古神祇,怎麼會知道那天軒轅帝不會來?又怎麼知道四大高手合力才能夠下葬?更加不可能未卜先知的料到奇峰城主突然出現啊!這一切不過是巧得不能再巧得巧合罷了,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目的呢?」
  洪通天聽了,仔細思索半晌,最終無奈點頭,道:「你說的也對!我見墨升邪屍體,也沒什麼奇怪的地方……不管了,反正屍體已經進入水晶宮,想來在海底,過不了一年半載就腐爛掉了,也不用在意這麼多。」
  洪儒文見父親不再追究此事,放下心來,卻還是擔心墨言,便道:「父親,雖說言弟是您的師弟,但您日理萬機,哪裡有時間來教他仙法?不如這入門的功課,就讓兒子來代勞吧!」
  洪通天道:「此事為父自有計較,你不用管了。」
  洪通天雖然不肯跟兒子說明自己心中的想法,但這些天,他已經想到了報復墨言不聽話的絕好辦法。
  一開始他恨不得捏死墨言,但大宴賓客這些天過去了,想要捏死墨言的怒氣已經消散,只剩下不滿和厭惡。
  為著這些不滿和厭惡,在平時的生活中打罵苛責墨言也太落於下流。洪通天才不會做這種落人口實的事情。他是昆山主人,中土仙界的四大高手,自重身份,雖然心中惱墨言,但面子上的功夫卻不會差太多。沒有足夠的好處,他是不會輕易毀損自己名聲的。
  可是要按照自己向墨升邪許諾的那樣教導墨言仙法嗎?洪通天搖頭,別說他當初只是這麼隨口一說,就算是墨言對他俯首帖耳,他也不會真拿這個孩子當心腹看待。昆山至高無上的仙法,自然是要傳給自己信任的人,墨言還沒這個資格。
  況且墨言現在成了洪通天的師弟,若是仙法高強,說不定將來會名正言順地搶了洪氏父子的位置,執掌昆山。
  洪通天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他打定主意,只教墨言一些無用的花哨法術,絕不傳授昆山心法。
  那時候,墨言就算是日夜修煉,也無法踏入仙途,會如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洪通天已經完全可以預見到墨言的未來:年輕時期的墨言,道法低微,不用自己開口,他也會被其他昆山弟子欺壓,必然遍受挫折沮喪,身心煎熬;等墨言人到中年,**凡胎的他必定會疾病纏身,容顏衰老,體力喪失!而等他到了老年,渾身癱瘓,口鼻生瘡,屎尿難禁的時候,就更能夠體會作為一個凡人的痛苦!特別是當白髮蒼蒼,駝背耳聾的墨言,見到往日朋友容顏不老,青春依舊,長生逍遙的時候,肯定會倍受身體心靈的折磨。他作為一個凡人,在昆山活的越長,就會越痛苦!
  洪通天心中冷笑:定要讓墨言,嘗遍作為一個凡人的各種痛苦,等到他垂垂老矣,面對死亡的時候,必然悔恨交加,痛哭流涕。
  想到得意處,洪通天不覺面露微笑,一身白衣的他倚窗而立,微風徐來,捲起他的衣袂,白霧趁機飄入閣中,將其環繞,更顯得他飄然若仙,超凡脫塵。
  就在同一時刻,墨言在仔細檢查過自己房間無人監視後,念動咒語,一本薄薄的冊子,在房中憑空出現,跌落在他手上。
  墨言翻開這本父親臨死前給他的冊子,第一頁就寫著:修習我道,必將長生不死,縱橫宇內,所向披靡。
   15神祇血脈
  墨言來昆山的路上,就已經很想知道父親當初留給自己的冊子裡,寫的到底是什麼了,但一直找不到機會。
  抵達昆山後,他又要想辦法安葬父親的遺體。
  只有當父親的遺體葬在安全之處後,他才有時間來考慮自己的事情。
  上輩子他最痛苦的事情有兩件,一是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被青雲老祖吞吃。二就是父親的遺體被洪通天毀壞,自己卻無能為力。
  這一世,父親的遺體已經安葬妥當,再也不怕有人侵犯;而孩子尚未存在。
  沒有了後顧之憂,他才開始考慮自己的事情。
  墨言足足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觀察自己的房間確定全無異樣後才放心。
  看來這個時候的洪通天,儘管厭惡自己,但卻不夠重視自己,想來也是,洪通天雖然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為人無恥。但卻也頗為自負,當然不會認為一個十歲的孩子有什麼能耐,所以根本不曾監視。
  甚至連這次能夠成功安葬父親,也得利於洪通天的自負。
  若是跟他做對的是一位道法高深的仙人,他必然會十分警惕,但對手只是個十歲的孩子,他就放下了不少戒心,不會去細想。
  墨言將房間檢查完畢後,就念動咒語,去處父親所留下的冊子,緩緩翻開。
  第一頁上寫的內容,便讓他砰然心動。
  長生不老,四海遨遊,睥睨天下,所向披靡。
  這一行字,單是想一想,都讓人感到振奮,特別是上輩子慘死的墨言,更加明白在中土仙家中,最重要的是什麼!
  沒有別的,只有兩個字——實力!!
  誰的實力高,誰的後台大,誰邊說了算。
  前一世的種種,靈魂直上九霄時的了悟,已經讓墨言脫胎換骨。
  正如九霄之上的聲音所說:「一切不過是力量,有了力量,就能夠掌控一切。」
  「天地自然之所以為道,是因為它強大,所有的規則都是它制定的。若是你足夠強大,便能夠逆天改命,重訂規則!」
  墨言深深吸了一口氣,往下看去。
  只見第二頁卻是父親的筆跡,上面寫著:「言兒,為父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要懂得保護自己。」
  墨言看到這段話,眼眶近乎濕潤。
  他繼續朝下看去,熟悉的筆跡,卻寫著他所不敢置信的內容:「言兒,我墨家之人,生來便是靈根道骨,此事世上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如今我已經死去,此事,只有你一人知道了。我是上古神祇的後代,你是我的骨血孕育出來,血液中自然也流淌著上古神祇之血。」
  「上古神祇,本就比凡人修仙要容易的多,但將其喚醒時,卻異常疼痛,至少要忍受三個時辰難以想像的疼痛。為父捨不得你小小年紀承受那樣的苦,你幾乎沒有道行,仙法更是一竅不通,也未喚醒神祇血脈,和凡人無異。」
  「若是你想要平安快樂,富貴平凡一生,百年過後,自然老死,便將此書毀掉,不用往下看了。」
  「若是……你想要縱橫天下,第一步,便是,喚醒體內的神祇之血。可也要小心,神祇之血,凡人喝一口,便能夠延壽百年;神祇之肉,凡人吃一口,便可以病患全消;現今世上,修仙之人不敢與神祇血脈抗衡,是因為神祇之後,道法高深,若有人敢覬覦,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吾兒也不用過於擔心,普通修士無法看穿神祇血脈,只有渡過天劫,飛昇前的仙人才能夠看穿。」
  「以下是先祖流傳下來的修煉之法,我兒好自為之。」
  「第一步,忍受非凡之痛,喚醒神祇之血;第二步,引起入體,吸納天地靈氣,方法如下……;第三步,煉化元嬰,身外化身,如此如此……」
  冊子上的字不多,墨言一口氣看下來,只看得他心驚肉跳。
  看完,他將此書合上,藏了起來,坐在案前沉思。
  若是不練此法,便會就此**凡胎,猶如上輩子那樣,永無出頭之日,被人欺壓也無法反抗,最後落得那樣的下場;
  若是喚醒神祇血脈,則會變成炙手可熱的靈丹妙藥,若是將此事洩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況且,他看到冊子裡面所說的,要喚醒神祇血脈,需要忍受可怕的身體疼痛,那是脫胎換骨,靜脈寸斷,心臟窒息的疼!
  片刻之後,墨言已經有了決斷。
  上一世,**凡胎,修為底下,被欺壓至斯。
  這一世,即便是喚醒神祇血脈,最壞,也壞不過上一世了。
  父親已經安葬,孩子尚未存在,自己孤身一人,又有何懼?
  至於喚醒血脈時所要承受的那點點疼痛,對於一輩子來說,又算什麼呢?
  至於被人看穿分食,墨言並不是很擔心這個問題。
  渡過天劫的修士,會當即飛昇,停留在中土大陸上的時間,前後不過一炷香罷了。修為到了那個地步,想來也不會再覬覦自己的血肉。
  墨言深深吸了口氣,再次取出父親留下的小冊子,一字字的看著,默默背誦。
  他本就天性聰穎,雖然沒有半點仙法道行,但背書也不需要什麼仙法。
  很快,墨言就將冊子中的修煉之法背的滾瓜爛熟。
  最後,他按照父親所教的辦法,將冊子扔向半空,念動咒語。那本記載了功法的冊子上,猛地升騰出一股紫色的焰火。火舌一瞬間就吞滅了書冊,將其燒燬,不留半點痕跡。
  從今往後,這本修煉之法,以及自己身上流著上古神祇之血的秘密,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了。
  墨言推開窗戶,走到院中。
  已經是月上中天,他不急於在今天練功,只是反覆的思考著一件事情。
  他尤記得,上一世,被洪儒文的新歡灌了j□j丟入大海,再次醒來便懷孕的事情。
  更加記得他死之後,靈魂飄入昆山後殿,所見到的那一幕。
  洪通天奉上自己嬰靈的時候,說的是——這是上古神祇和深海惡龍j□j所得,異常珍貴,願奉在青雲老祖面前。
  以前,墨言只當那是洪通天胡說八道,為了騙青雲老祖而編造的謊話罷了。他更認為,洪通天用劍剖腹取胎兒,是因為自己讓昆山蒙羞了。
  如今看來,全然不是這樣!!
  墨言根據洪通天前世的所作所為推測,在懷孕前,洪通天雖然不喜歡自己,但也沒出手如此狠辣過。
  直到——他發現了自己懷孕。
  恐怕就是那個時候,洪通天已經通過特別的方法,鑒定了自己腹中的胎兒,知道了自己的血脈傳承。
  所以才剖腹取胎,用來賄賂青雲老祖。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被生生扯爛吞噬,墨言的拳頭不由的握緊,指甲幾乎要欠進肉中,心中的恨意無以復加。
  直到他猛然覺得胸前一涼,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給自己滿是仇恨的心降溫一般。
  他低頭,看見了胸前所掛的那顆龍珠,正發出淡淡的溫潤的光芒,龍珠溫潤冰涼,那涼爽的感覺透遍全身,使得自己身上的戾氣消散不少。
  墨言心頭一動,如果前一世,自己的孩子是上古神祇和深海惡龍所孕育而出的。
  那麼——上古神祇的血脈是自己,那孩子的另一半血脈——深海惡龍,也是真的了?
  他仔細回憶上一世的情形,但卻想不起來,只知道當時自己難受的快要死掉了,渾身燥熱爆裂,有什麼東西緊緊的纏繞著自己。
  墨言不覺伸手握住胸口的龍珠,心中滑過一絲荒唐的念頭--難道當年救自己的,真的是一條深海巨龍?就如……這龍珠的主人,蒼冥那樣的巨龍?
  只是他一想到蒼冥,便立刻回憶起當初兩人在船艙中相見,對方那種威壓迫人的感覺,以及可怖的面容,甚至還有那樣可怕的實力,能夠一口吞吃上百修仙之人……
  墨言本能的感到一陣害怕,趕緊甩了甩腦袋,將這些事情從腦海中拋出,那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這一世,必不會再如上輩子那樣潦倒窩囊。而孩子……更不是自己現在該琢磨的事情。
  墨言在房外吹了一會兒風,直到月懸高空的時候,才回到房中。
  夜色已晚,今夜不會有任何人前來打擾。
  三個時辰的疼痛,並不算什麼。
  他將房門全部反鎖,又將口中塞滿佈條,最後自己將自己反綁,躺在地上。
  等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他開始運用父親留下來的功法,做起了第一步:忍受難以想像的疼痛,喚醒神祇血脈。
  他不願再如上一世那樣,有人謗他,欺他、辱他、賤他,他只能夠忍之、讓之、避之、敬之。
  他在投胎入輪的那一刻,就已經發誓,若有人再敢那樣對他,必將毀之,滅之,殺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16挑釁
  當第二天早晨,墨言稍稍緩過來一點,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綁住自己的繩子鬆開後,就再也沒法幹別的事情了。
  他終於明白,父親為什麼一直不教自己仙法,實在是,每一個做父母的,都捨不得年幼的孩子忍受那種疼痛。
  即便是多年後,墨言回想昨夜的那種感覺,都依舊不寒而慄。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才恢復過來,期間洪儒文來過一次,洪通天派人來過一次,岳峰給他帶了飯。人人都只當他生病了,果然如父親所言,一般修士,根本察覺不出他有什麼變化。
  當天晚上的時候,他就開始修煉冊子上的剩下內容。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喚醒上古神祇血脈之後,修煉的進程竟然這麼快。
  他前世在昆山,雖然洪通天從未認真教導過他,但也從未刻意防範過,他對於修煉之道,也算是明白一二。
  修煉道法仙法,將就的就是將脫胎換骨,將**凡胎,煉化成能逆天地,轉陰陽的仙骨。
  如何煉化?一個極大的要點,就是要吸收天地靈氣,為己所用。
  然後才能夠開始修煉,用靈氣洗髓易筋,將**煉化成金剛不壞之身。這才算是踏入修真的入門境界。
  緊接著,就是各自神通了,有的天賦高,師出名門,擁有靈丹妙藥的,就能夠進展飛速,修煉道行,不僅能夠達到長生不老的境界,甚至還能夠百日飛昇,突破三界,到無拘無束的更加曠闊的天地去。
  而那些散仙野怪,卻因為沒有名師指點,也沒有仙丹仙草的滋補,更加沒法弄到靈石煉化法寶,往往就停留在長壽的金剛不壞之身階段,過了三五百年,便自然死亡,不值一提。
  墨言前世共活了三十年,也才能夠吸收天地靈氣,將自己的筋骨變得強健而已,離什麼金剛不壞之身,長生不老差的遠。
  而這一世,他喚醒了上古神祇血脈,只在彈指間,便能夠感受到天地靈氣。只是一夜,就已經能夠引氣入體了。
  這是何等神速,要知道上輩子,他光是感應天地靈氣,就足足花了三年,而引氣入體,則又花了十年功夫。
  只是三天,墨言只按照上古心法修煉了三天,便已經有了前世十年的修為。
  這個結果讓他欣喜不已,但他很清楚,雖然對比前世,今生已經脫胎換骨,但和中土眾多高手比起來,自己還差的太遠。
  根據上一世洪通天堅定自己胎兒的經歷,墨言推測這世上一定還有另外一種方法來鑒定神祇血脈,但可以很肯定的是——昆山沒有。
  而且知道這種方法的人,應該也很少。
  想起前一世的種種,青雲老祖吞噬嬰靈,墨言認為,這種不為人知的鑒定方法,應該在青雲門。
  這件事始終是懸在墨言腦袋上的利劍。這利劍即是威脅,也是動力。
  依舊是明月高照,墨言盤腿坐在床上,暗暗運氣神祇心法。從外表看來,這就是一個普通的修道者在打坐,根本不見絲毫異常。
  但血脈中所蘊含的巨大力量,卻在這種心法的運轉下,不停的變強。
  「誰!?」墨言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來的人已經很近了,他收起心法,卻依舊盤腿坐在床上不動。
  「師叔,是我!」陌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您睡了嗎?」
  墨言睜開眼,道:「還沒有,正在打坐,有什麼事情?」
  一名約莫二十歲剛剛出頭的昆山弟子走了進來,看著墨言笑嘻嘻的說:「師傅讓我們來告訴您,明天一早,在山頂的演武場講演道法,你剛剛入門,還什麼都不會,一定要去啊!」
  墨言微微點頭:「好,謝謝你們來告訴我,你叫什麼?」
  那人道:「我叫齊毅。」
  墨言起身,道:「有勞齊師侄了。」
  齊毅嘻嘻的笑著,甚至伸手摸了摸才到自己胸口的墨言的腦袋:「師叔別自己瞎折騰了,還打什麼坐啊?你又不會半點仙法。明早卯時三刻,別遲到了!」
  墨言微微一笑,不和他爭辯,將齊毅送到門口後,就此返回。
  他前世在昆山生活了二十年,當然認得齊毅,可以說,昆山的每個人他都認得。
  而且這一幕,夜晚時分,齊毅奉命前來通知自己明早洪通天要授課,前世也發生過。
  只不過前世齊毅更加過分,非但摸了墨言的腦袋,還捏了他的臉,拍了他的屁股一巴掌。
  而這一世,估計他還是有些忌憚自己的「師叔」身份,不敢太過分。
  墨言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回味著齊毅的那句話「明早卯時三刻,別遲到了!」,前一世他準時到演武場,結果發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這一世嘛,已經經歷過一次的事情,還處理不好的話,那也真是白活一回了。
  墨言上床,安安穩穩的睡起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覺睡到大天亮,早已經過了卯時,到了辰時了。
  他並未直接去演武場,而是繞了個彎,前去昆山大師兄岳峰的住處——松林塔。
  墨言將岳峰叫醒,說了兩句感謝他在自己病中送飯的話之後,就獨自朝著演武場走去。
  那裡果然不出他所料,那裡中除了齊毅和他的幾個朋友外,旁人都沒有。
  齊毅幾人一見墨言來了,就紛紛上前,將墨言圍住,居高臨下的俯視,虎視眈眈。
  墨言就知道這幾個人,在這裡等自己,故意把洪通天規定的時間提前了一個時辰,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前世是不忿自己來到昆山便好吃好喝的被招待,明明是昆山弟子,卻有獨立的小院,所以找自己麻煩。
  這一世——大約是不忿自己年紀輕輕,半分道行沒有就做了他們的師叔,所以來找自己麻煩?
  墨言覺得這種把戲很幼稚,但即便是這種幼稚的把戲,如果處理不好,以後也會很頭疼。
  於是他只能夠配合齊毅幾人:「你們有什麼事?」
  齊毅將墨言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小師叔,我昆山,想來是要憑真本事的,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能夠做我們的師叔!」說畢,就要動手。
  前一世,墨言被他們欺負了一頓,直到中途的時候,才有人來「英雄救美」。那時候他覺得淒苦難當,除了偷偷的哭,沒有任何辦法。
  這一世,洪儒文如他所記憶的那樣,來的時間剛剛好。
  洪儒文早早的來到演武場,正撞見這一幕,當即上前,用力一推,把齊毅遠遠推開,將墨言護在身後,怒斥道:「膽子不小,竟敢欺負我言弟!」
  洪儒文長得清俊儒雅,道法在年輕一輩中也算是高的了,前一世的墨言,從落日崖到昆山這一路上,只是對洪儒文有好感;真正的淪陷,就是在這日,被同門師兄欺負了之後,洪儒文挺身而出保護他,使得他在寄籬人下的情況下,就此將洪儒文當成了依靠,一顆心也就此淪陷。
  而此刻,墨言看著洪儒文的背影,不覺微微歎氣。
  其實說到底,洪儒文本性還是善良的,見不得這種欺凌弱小的事情發生,可為人軟弱,不辨是非,耳根子又軟,最易受人挑撥,又害怕父親積威,以至於遇到新歡後翻臉絕情,到最後竟然下那樣的狠手,也算得上是性格使然,可以預見。
  前一世,洪儒文因為墨言受欺負,和齊毅等人大打出手,直到大師兄岳峰趕來的時候,也已經晚了,雙方都是重傷,而洪通天則借口此事,狠狠地責罰了自己,一上昆山,便被關了三個月的禁閉做下馬威。
  這個懲罰不算重,但卻讓剛剛喪父的墨言倍感淒涼、委屈、傷心。
  精神上受的折磨,比身體上所受的尤甚。
  墨言不願再多想,他只是從洪儒文身後站出,聲音平靜:「儒文師侄,這件事情,我自會料理。」
  洪儒文心中本來很有英雄救美,鋤強扶弱的快感,結果被墨言一句「儒文師侄」給盡數叫沒了。他不太情願的站到一邊,墨言道:「仙法高低,道行深淺,也並非一成不變。我父親在世時,常說修道之人,當修身養性,忘卻爭競之心,方可得證大道。而師兄前幾日也曾說過,昆山弟子,長幼有序,尊長不可廢。幾位這樣挑釁我這個做師叔的,是什麼意思?」
  墨言語氣平靜,神色不怒,話中責問之意頗有威嚴。但他年紀幼小,就算是有一股做師叔的氣勢,卻依舊不足以壓住齊毅等人。
  眼看齊毅想要再次用實力說話的時候,墨言朝著他身後微微一笑,問道:「岳峰師侄,你說,我說得對嗎?」
  齊毅等人一起朝自己背後看去,忽然看見大師兄,頓時魂飛天外。
  他們不怕別人,就怕洪通天和大師兄。
  洪通天平時並不怎麼嚴厲,一直都是一副慈祥友愛的面孔。而岳峰,則負責教導他們的基礎仙法,十分嚴厲。
  齊毅等人對洪通天更多的是尊敬,而對岳峰,則是老鼠見了貓一樣的害怕。
  岳峰雖然因為今天墨言去拜訪了,所以來的早了些,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撞到了這一幕,聲色俱厲:「說得不錯!墨師叔年紀再小,也是師叔!你們怎麼能夠無禮?自己去刑法司,領三百鐵鞭,以罰不敬尊長之罪!」
  墨言依舊神色平靜,平心而論,他不想招惹這些人,更加不耐煩這些心機手段,況且這種事情看起來就像小孩子打鬧,幼稚的很。
  但自己將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會在昆山生活,再幼稚的事情不處理好,也會影響到將來的生活。
  他不想在面對洪氏父子的敵視同時,還要被其它的昆山弟子膈應。
  既然有人都想給他一個下馬威,那也只有應對,還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好了!
   17學藝
  齊毅等人垂頭喪氣,三百鐵鞭可不是好玩兒的,那是能夠鞭笞觸及仙骨的刑罰!三百鐵鞭完畢,至少要在床上躺一個月!
  齊毅等幾個人都用著求助的目光看著墨言,墨言視而不見,只是對岳峰道:「等一會兒師兄就來了,看看他怎麼說。昆山弟子不敬尊長,可不是三百鐵鞭就能夠了事的。」
  齊毅等人更加心驚,暗暗後悔之餘,也覺得自己運氣太差了點。往常給其他新來的下馬威,也沒見洪少主及時趕到,更不見大師兄橫空出世啊!!
  墨言默默等著洪通天,而其餘的昆山子弟,漸漸都已經前來,見了此狀,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半個時辰後,忽有人驚呼:「師傅來了!」
  眾弟子一起抬頭,果然見到洪通天飄然而來,頜下長鬚隨風飄動,真是個有道高人。
  洪通天耳聰目明,老遠就已經聽得眾人議論,卻不會去幫墨言解圍,仍是緩步而行,到了跟前才問:「何事喧嘩?」
  他心想墨言若準備隱瞞,那他就樂得不聞不問。將來門下弟子將來會有恃無恐,欺負墨言心善人好,變本加厲的話,洪通天自然不會去幫墨言出頭。
  若是墨言告狀,他倒可以順水推舟,嚴加責罰,至於是不是會弄得門下弟子憎恨墨言,下手更狠,這也不在洪通天的考慮範圍內。
  洪通天面色若常,等著墨言的回答。
  墨言朝著洪通天躬身,禮節周到:「師兄,剛剛齊毅等幾個師侄,不忿我做了他們的師叔,要教訓我。」
  洪通天故作大怒:「那還了得?簡直是目無尊長,將其捆了,到刑罰司打上一千鞭,關禁閉三年!」他這樣說的時候,心中正在得意,三年彈指瞬間,三年之後,這幾個人出來,必然將墨言當作死敵。
  墨言道:「師兄,此事因我而起,交給我處置可好?一千鞭,三年禁閉也太輕了些!」
  洪通天樂見墨言做惡人,便道:「行!」
  墨言的目光在齊毅等人臉上一一劃過,又看向其餘陸續趕到的昆山弟子,道:「一千鞭一天就打完了,三年禁閉他們樂的在囚室睡大覺。我罰他們四個,為昆山其餘弟子,打掃三年的房間茅廁!讓他們這三年間時時悔過,明白同門手足當互相友愛的道理。」
  眾弟子欣喜不已,而齊毅四人,則垂頭喪氣之餘,十分慶幸,看向墨言的目光,都帶了幾分感激。
  修仙之人,到了頂級自然不食五穀,風餐露宿,飲露珠,化煙霞,腹中無濁氣,腸中無穢物。
  但昆山眾多弟子,修為有高低,茅廁睡房都需自己打掃。尤其是茅廁,因為昆山弟子眾多,資質平庸者也不少,茅廁不堪重負,每人輪流打掃。對於一身白衣的仙人來說,打掃茅廁簡直就是酷刑。
  現在有人幫自己做三年,簡直是意外之喜!
  而齊毅等人聽說只是打掃三年茅廁,雖然每天要被臭氣熏染,但卻不必挨上一千鐵鞭,打的仙骨崩裂,在禁閉住處關上三年,實在是意外之喜。
  這個懲罰皆大歡喜,一幹不忿墨言當師叔的人也滅了去找茬的心思——畢竟誰也不想加入打掃茅廁的隊伍中去。
  洪通天略感意外,他上下打量墨言,感到這個十歲的孩子,似乎和自己所想像的不太一樣。
  此事風波很快就過去,洪通天開始正式授徒。
  他教導門下子弟也算是盡心,檢查功課,督促練習,詳加指點一樣不少。他的幾位大弟子,也幫著洪通天教授師弟們。
  在洪通天辦完今日該辦的事情,又看了眾人練習了一陣子後,才將墨言叫到面前,開始檢查他的修為。
  墨言心中緊張,他很擔心洪通天會看出什麼來,但事實證明,洪通天什麼也沒看出來。
  沒有人知道上古神祇血脈在幼年是什麼樣的,洪通天也不能。
  即便墨言現在已經到了引起入體的境界,可只要他不運轉神祇心法,便和普通人無異——除了已經渡過天劫,飛昇之前的修士,才能夠敏銳的發現這其中的不同。而洪通天的修為,顯然離白日飛昇還遠的很。
  洪通天在檢查了墨言的修為後,道:「師弟,你雖是我師弟,但仙法不會,道行全無。我答應過要好好教導你,從今天開始,我便教你昆山仙法。只是我昆山仙法龐大繁雜,你又年紀幼小,我挑了幾樣適合你的,你看你想要學那一樣?我親自來教導你!」
  墨言躬身行禮:「謝師兄。」
  洪通天拿出幾本冊子來,道:「我昆山有兩大絕招,一項是劍法,一項是法術。」
  「法術一道,學好了可以移形換影,變換海山,移形換影。有變腰帶為蛇的之術,有點石成金之術,有算命看相之術。」
  墨言早有心理準備,知道洪通天不會教自己好東西,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洪通天居然連真傢伙都不肯教自己了,比上一世的情況還糟糕!!!
  昆山入門,當然要修習昆山心法,昆山心法才是昆山仙法的基礎。
  至於什麼變腰帶為蟒蛇,點石成金,根本就是一些街頭相術,凡人都會的東西!至於算命看相,那就更加可笑了。在中土凡間,一條街上,恐怕能夠見到十個瞎眼的算命先生呢!!
  洪通天道:「師弟想學什麼,師兄我一定好好教你,保管成一流高手!」
  墨言道:「我想修習劍術。」
  洪通天道:「這個容易,我昆山有遮天三劍,滅世七十二劍,蹈海六百劍,和破曉十萬劍。師弟想學哪個?」
  墨言心中暗歎,權衡片刻,問:「哪樣最厲害呢?」
  洪通天一五一十道:「當然是『破曉十萬劍』,我昆山只有已經飛昇的開山祖師會這套劍法,其餘人皆不能成功。」
  墨言道:「那我就要學最厲害的!」
  洪通天頷首微笑,道:「你年紀小,不要貪多嚼不爛,我看,遮天三劍就很適合你。你好好連上幾年,就算是資質再差,也會有所成就。」
  破曉十萬年,顧名思義,這套劍法,共有十萬招。每一招都變幻莫測,十分難學,進度快的,三天學上一招已經是神速了;若是資質普通,十天也不見得能夠學好一招。
  而十萬招。
  凡人生命不過百年,一年也就三百多天。
  即便是墨言活上一百年,也不過能夠活三萬多天罷了。
  三萬天,妄圖學習十萬招,簡直就是笑話!!
  洪通天已經能夠看見,墨言垂垂老矣的時候,還只學了本套劍法的十分之一。
  這套劍法本來就是給長生不死的仙人所學的,雖然練成之後變幻莫測,人所難敵,但也需要有昆山心法中最上等的破曉術催動才行。
  若是沒有破曉術催動,便和普通凡人的那些武術無異。
  而破曉術除了洪通天自己,旁人皆沒學全,墨言就算是想要從其他昆山弟子那裡偷學都不可能!
  可就算是洪通天,都不曾學全「破曉十萬劍」,他那些「遮天三劍」「滅世七十二劍」「蹈海六百劍」不過是一些無用的花哨劍法,而他將「破曉十萬劍」也列出來,無非就是為了搪塞墨言,若是他選擇學這個,必然會空度光陰,一事無成,將來處處受人欺凌,倍加悔恨。
  洪通天沒想到墨言會選擇學這套劍法,便勸道:「這套劍法可是難上加難,我也不全會。你若想要學,恐怕要花大力氣,劍招十萬,或許窮盡一生也無成就,你想好了?」
  墨言躬身:「是!我日夜不輟,學到後來肯定舉一反三,定然能有所成。」
  洪通天摸著自己的鬍子,歎息道:「年輕人立志高遠,發奮圖強,也是好事。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便將這破曉十萬劍的秘籍交給你。你當日夜練習,我這個做師兄的,也會督促你。萬萬不可三心二意,半途而廢!否則,我將會以昆山之主的身份懲罰你!」
  墨言點頭:「謝師兄!」
  洪通天不由得有些惋惜,他很清楚,以後的墨言,會一直學這些莫名其妙,毫無用處的劍招。
  破曉術昆山只有洪通天一人會,昆山心法向來都是口傳心授,只要洪通天不教墨言破曉術,那墨言一輩子也摸不到修仙的門。
  墨言妄想學習破曉十萬劍,特別是在本身**凡胎,不會昆山心法的情況下,無異於磨磚做鏡,積雪為糧,必然到頭空老。
  偏他還自以為這套劍法最是厲害,執意要選。若是洪通天自己門下子弟,必然不會眼看對方走上歧路不加提醒。
  至於墨言嘛,洪通天不打算提點對方。
  在洪通天眼中,墨言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即便他在眾人的擠兌下,機緣巧合成了自己師弟,那也不過是——不足為慮。
  洪通天回想起自己十歲的時候,還在捉野雞吸鼻涕,除了會在仇人路過的地上挖坑以外,什麼都不懂,就更加對墨言放心了。
  或許這個孩子很聰明,也有點心計。但……他只有十歲,想要學最厲害的仙法,卻會成為最無用的人。
  洪通天看著已經在翻看劍譜的墨言,知道從此以後,不需再為此子費神。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當一名嚴厲的師傅,逼著他去練劍罷了。
   18破曉
  從這天開始,墨言便夜以繼日,開始學習這《破曉十萬劍》。
  十萬劍,劍招繁複,每一招都需要反覆演練,才有可能做到位。
  墨言的進度不快,在洪通天的預料之中。
  三天後,洪通天照例檢查墨言的功課,墨言只學會了五招,這還是在洪通天手把手教導之下學會的。
  一個月後,洪通天就不肯教他了,只說剩下的自己也不會,讓墨言照著圖譜練習。
  一年後,洪通天不論何時去看墨言,總能夠看到那個身材纖弱的少年,白衣長劍,在海邊練劍。
  兩年後,洪通天詢問門下弟子,門下弟子的回答也如他看到的一般。
  「師叔很刻苦,他很少和我們玩兒,都是在一個人練劍。」
  「早上吃完飯,就在演武場練習劍法,到了晚上月上高空,依舊在練劍。」
  洪通天並不放心,特意找來大徒弟岳峰詢問:「峰兒,你師叔日夜練劍,看起來似乎沒什麼進展,你抽時間,去教教他昆山基礎心法吧!」
  岳峰隔日前來匯報,語氣頗為無奈:「師傅,師叔不讓我教他,他正在修煉我昆山至高無上的劍法,說因為劍法繁多,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夠領會,而且我能夠教他的那些入門心法,對他也沒用……」
  洪通天見岳峰有些頹喪,便問:「他罵你了?別擔心,你師叔就是太用功了,他也不是故意要罵你的。」
  岳峰搖搖頭:「師叔哪裡有時間罵我,他就只跟我說了一聲『別煩我』,就繼續練劍去了……」
  洪通天滿意的摸著自己的鬍子,拍了拍大徒弟的背:「好孩子,這件事情你也別操心了,為師自有打算。」
  三年後,五年後,八年後……
  彈指間時光飛逝,轉眼已經是十年。
  昆山每個人都知道,自家有個來歷非凡的師叔墨言。
  墨師叔他老人家刻苦用功,十年來沒有一日休息,更不和門下師侄玩鬧。
  十年來,他所在的地點只有兩處。
  回到竹林源的房中修習,到大海邊上,在海潮中練習昆山至高無上的「破曉十萬劍」。
  這位師叔脾氣古怪,雖然平時不同它人親近,但也不好招惹。
  這十年來,已經陸續有八個不識相的昆山弟子去掃茅廁了。
  而這十年來,昆山之主洪通天,也不准任何人去打擾墨師叔練劍,更別提跟他切磋仙法了。
  沒有人知道昆山的墨師叔,劍法到底練到何等境界。
  有人傳說他不過是一個花架子,有人卻說破曉十萬劍,乃是昆山第一劍法,鎮山之寶,修習此劍法的墨師叔,必然仙法高超,道心穩固。
  只有每半年檢查一次墨言進展,並嚴厲督促他練劍的洪通天,才清楚墨言的真實水平——果然不出所料,墨言的十萬劍,日夜用功,也不過堪堪學完三千招。還是,花拳繡腿的三千招!
  只不過,這十年來,墨言的一切言行,倒是讓洪通天頗為吃驚。
  他原本以為,少年男子,哪裡抵得了這日日練劍的枯燥和乏味?又怎能夠如老僧入定般,十年如一日?
  洪通天站在昆山之巔的演武場上,遙遙看著海邊那個練劍的影子時,心中也忍不住感歎,想不到墨言小小年紀,竟然會有這樣的毅力和堅持。
  這十年來,墨言忙於練劍,每半年和洪通天見一次,讓他檢查功課,也沒發生任何衝突。
  當年葬父所發生的那些不快,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在洪通天的記憶中漸漸的淡去。
  如今的洪通天享用著落日崖的仙丹妙藥,昆山大殿用著落日崖的靈樹奇花裝點,早就將墨言看的如同隱形人一般的存在了。
  洪通天在山崖站了片刻,掐指算去,才忽然想起來,今日正是檢查墨言功課的時間。
  半年前,墨言已經練完了三千招,也不知道過了半年,墨言的劍法又練到了何種程度。
  想到此處,洪通天招呼正好路過的兒子洪儒文:「儒文,去岸邊找你師叔,讓他過來見我。」
  洪儒文朝著父親躬身:「是!」他躬身時已經頗有氣度,舉手投足具是君子之風。
  然而當他走下演武台的時候,終究是年少心性,一想到可以見到墨言,甚至能夠和他說幾句話,洪儒文整顆心都跳動了起來。
  他忍耐不住,當即便祭出飛劍,跳上劍尖,就此朝著岸邊飛去。
  洪儒文在半空中,便已經見到了那個讓自己日思夜想的影子了。
  當年,這個人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風華已經讓自己炫目。
  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了一位青年。
  洪儒文飛得離墨言越近,心跳的就越快。
  等到他飛到岸邊,從劍尖上跳下的時候,離正在練劍的墨言只有百步之遙了。
  身為昆山弟子的墨言,和所有的昆山弟子一樣,都是一身白衣,手持長劍,唯一不同的,則是他腰間繫著一條紫色腰帶,此刻他正在海潮之中,揮動利劍,接著海潮之水的力量,踏行於水面,彷彿凌虛御空一般。
  朝陽初上,照的他渾身都沐浴在七彩的光芒之下,那人的身材修長,腰肢緊束,露在袖子外的手,彷彿白玉雕成,渾然無暇。一頭墨色的長髮粘著海潮的氣息,在半空中飛揚,牽動洪儒文所有的心思。
  「師叔!」洪儒文的聲音微微顫抖,他未得父親允許,不能夠隨便和墨言說話,這些年,他也只能夠默默的看著墨言,卻根本不敢上前多說半句。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和墨言說話的機會,洪儒文感到手心都在冒汗。
  墨言置若罔聞,直到洪儒文又喊了一聲:「師叔!」
  墨言於海面回頭,仗劍而立,微微一笑。
  洪儒文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頓了。那是一張傾倒眾生的面容,艷麗無比,猶如春之牡丹,秋之芙蓉。明若朝霞,燦比明月。
  「什麼事?」墨言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顯得異常動人。
  洪儒文忘記言辭,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只是呆呆的看著從海面上踏水而來的墨言,連自己的名字都忘到了九霄之外。
  「儒文師侄,找我有事嗎?有事就說,無事我就繼續去練劍了。」墨言因剛剛在海中揮劍,耗費體力,此刻說話都有點喘。
  而就是這略微的喘息聲,讓洪儒文更加呆若木雞,胡思亂想起來。
  直到墨言轉身返回海潮之中的時候,洪儒文才猛然驚覺,結結巴巴道:「師叔,我父親……找你過去。」
  墨言停下腳步,在心中算了算時間。
  也對,今天似乎是洪通天檢查自己功課的日子。
  十年來,洪通天到還不曾忘記這點,也難為他一直惦記自己。
  墨言微微勾了勾嘴角,道:「知道了,你先去吧,我換身衣服就去。」
  洪儒文這才看得清楚,墨言身上的白袍已經盡數被海水打濕,服帖的貼在身上,將他的軀幹線條盡數顯露出來。
  洪儒文很想說:「言弟,我來幫你。」但始終不敢。
  墨言對他從來不假辭色,為數不多的見面也只是以長輩之禮自居,一開始洪儒文還偶爾會稱呼「言弟」,到了後來,根本不敢再放肆。
  墨言說完,也不理會呆在當地的洪儒文,自顧自的朝著自己的住處走去。
  洪儒文癡癡呆呆的跟在墨言身後,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覺得這二十多年來,走在墨言身後的片刻,才是最美好的時光。
  墨言聽得身後有腳步聲,猛然回頭,盯著洪儒文:「你跟著我做什麼?」
  洪儒文見到墨言眉頭微蹙,更是神魂顛倒,他上前一步,道:「言弟,你練了這麼大半天劍,也餓了吧,我請你去飯好不好?」
  洪儒文話音未落,便聽到身後有人大喊:「師叔,師叔我釣了條大魚,特意做好了給你送過來的!」
  洪儒文回頭,猛然見到齊毅等人正朝著自己這邊跑來,手中還提著食盒。
  墨言審視著洪儒文:「你剛剛叫我什麼?」
  洪儒文喉頭抖動,愣愣地看著墨言,只見他神色如常,不知喜怒。
  他頗為黯然的開口:「既然有人給師叔送飯,我……小侄告辭。」
  說畢,他便扭頭而去,卻又忍不住回頭。回頭卻見齊毅等一干人跟在墨言身後,只覺得陣陣心痛。
  看來,自己這一番心思,萬般苦戀,只能夠化為烏有,隨風散去了。
  早在十年前,墨言成為師叔的那一天開始,洪儒文就知道這一切是不可能的了。
  但隨著墨言一天天的長大,洪儒文卻無法揮劍斬情絲,只覺得越來越迷戀墨言,漸漸難以自拔。
  恨只恨,當初在落日崖,沒有和墨升邪定下血盟。
  若是當年和言弟訂親,此刻恐怕已經美人在懷,焉得讓人如此消魂斷腸?
  洪儒文在心中暗歎一聲,戀戀不捨的看著墨言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竹林中。
   19隱秘
  齊毅等人跟著墨言抵達竹林外,不敢再往裡走,只將食盒雙手捧出:「師叔請用餐!」
  自從打掃了三年廁所之後,齊毅和他的小夥伴們,再也不想去掃廁所了。見到墨言都規規矩矩的,不敢放肆。況且隨著墨言年紀漸長,身體張開,面若秋日之花,明艷不可方物,卻從不跟人玩鬧,更是顯得凜然不可犯。
  齊毅等人就連背後開墨言的玩笑都不敢,更不要說當面遇到他。
  墨言接過食盒提在手中,忽想起一事,問道:「今天的是什麼魚?」
  齊毅道:「我才學會了御劍術,昨天御劍飛去北方冰面下捉的鱈魚,一共捉了兩條,不敢私吞。一條給師傅,一條做了給師叔。」
  墨言笑道:「你倒是有孝心,難為你了,下去吧。」
  齊毅躬身行禮,等到出了竹林,登時變得神采飛揚起來,朝著朋友們興奮地說:「師叔今天朝我笑了!他剛剛還誇我有孝心呢,明天再去捉魚!」
  一邊說,一邊興高采烈的走了。
  洪儒文不知不覺跟到竹林邊,剛剛那一幕他見得清清楚楚。此刻他看見齊毅的背影,口中喃喃:「原來言弟喜歡吃鱈魚,可是那要北地才有……冰面下那樣冷,父親知道了定然會跟我生氣……唉!」
  洪儒文知道自己不可能去北地冰川下捉魚,只得深深歎了口氣,多少無奈惆悵,都化在這聲哀歎中。
  墨言根本不知道有這一幕,他提著食盒到了自己的住處,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後就吃飯,吃完便朝著演武場走去。
  洪通天早已等在演武場,見墨言來了,便問:「師弟,又到了我檢查你功課的時間了!」
  墨言躬身行禮:「請師兄指點!」
  說畢,把劍出鞘,在空中舞了個劍花,一招一式的按照「破曉十萬劍」練起來。
  他今天要將前十年所學的三千招盡數演示完畢,並且還要加上這半年所學的一百五十招。
  只見他立於中庭,劍尖閃動,劍氣如虹。
  時而大開大合,名家氣度。時而詭異莫測,猶如鬼魅;前一刻還如得道神仙,後一刻便成妖道狐媚。
  每一招,每一式,都井然有序,沒有絲毫過錯。
  洪通天在一旁看的暗暗心驚,若是這些劍法有昆山最高心法「破曉術」的催動,當真是不得了!
  也是可惜了,墨言十年時間,就能夠學會三千招,算得上是天賦極佳。但不會「破曉術」,也只是浪費天賦罷了。
  從中午一直到月懸高空,墨言才將自己所學的全部劍法練完。
  洪通天隨意指點了幾句,無非是出劍方向,或者劍訣捏得不對之類。於昆山心法,甚至連最初級的入門心法,都一字不提。
  墨言似乎全然不曾察覺洪通天的歹意,他只是在洪通天指點完畢之後,又糾正自己的動作練習。
  洪通天也樂得在這個時間觀察墨言的實力。
  一開始洪通天還經常檢查墨言的仙法修為,怕他偷學昆山心法。但到了後來,墨言每日時間都被擠得滿滿的,也很少和其他昆山弟子來往,洪通天便知道墨言決不可能有時間和機緣去學習昆山心法,連檢查仙法根骨這一項也省了,只督促他的劍招。
  三千招,也就等於說,墨言幾乎每天都要學上一招。
  這樣的學習量是非常大的,墨言要全天候的來學習,不能有半點分心,才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洪通天甚至在心中,為這樣刻苦的墨言將來的命運感到惋惜,可惜了這樣一個好苗子,卻走上了歧路。
  洪通天歎了口氣,道:「師弟,你已經學的很快,十分不易了!也是你肯刻苦,日夜不停,才能夠有這樣的成就。」
  墨言躬身:「也要靠師兄教導。」說畢,他忽然道:「師兄,我有一件事情,頗為擔心。」
  洪通天問道:「何事?說出來,師兄必然替你分憂。」
  墨言道:「破曉十萬劍,我擔心以這個進度,一百年也難以學完。」
  洪通天道:「那怕什麼,一百年學不完,就兩百年!兩百年學不好,就三百年。我昆山弟子,得靈氣熏陶,身強體健,壽命漫長。你還用擔心時間不夠麼?」
  墨言的眼眸沉暗片刻,剛剛他聽到洪通天的歎息中有著惋惜之意,還以為他忽然良心發現了。
  結果他回答:一百年不夠就兩百年,兩百年不夠就三百年。
  墨言心中冷笑:自己**凡胎,活個八十歲就算是長壽了,還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
  到了此刻,墨言心中不勝慶幸,若非父親留給自己的修煉之法,自己恐怕就要真的到頭空老,一事無成,白髮蒼蒼,背駝耳聾之時,懊悔痛苦了。
  墨言躬身點頭:「師兄說的是,我當更加用功練習。」
  洪通天歎道:「當年你父親對我恩重如山,仙法道行更是一流,我等望塵莫及。你就算是窮盡一生,能夠學好這『破曉十萬劍』,也算是不負你父親的盛名,我也能夠放心了。」
  墨言洗耳恭聽:「我一定會努力,日夜不輟的。」
  洪通天道:「那就很好了,你雖然是我師弟,但在我心中,我就把你當兒子一般看待,盼望你早日成才。」
  墨言依舊洗耳恭聽:「師兄如此對我,我必然不忘。」
  洪通天道:「你是我的師弟,將來出門雲遊天下,仙法低了未免會惹人恥笑,你當如此如此……」
  洪通天說得挖心掏肺,墨言聽得終於受不了了,道:「師兄,我想繼續練劍!人生苦短,當日夜努力。」
  洪通天摸著自己的鬍子,微笑的看著墨言點頭:「笨鳥先飛,就當如此才對,你去吧!」
  墨言終於轉身離開演武場,疾步而行,不多時就到了先前的海邊,挽起劍花,繼續練了起來。
  洪通天看著海邊月下的墨言,唏噓無限:「這般刻苦,可惜了啊!!真是我見之尤不忍……也罷,乾脆不去看了。」
  洪通天轉身而去,回到自己房中,吞丹修道不提。
  單說墨言,在月下海邊,海水黑暗,其中沒有半分光亮。
  他隻身仗劍站於海潮之中,巍然不動,待到海潮再次襲來的時候,他腳下一個不穩,跌入大海之中。
  海水混沌,黑暗無邊,什麼都看不見。
  墨言運起在岳峰處所學的閉氣法,氣沉丹田,漸漸的,海潮越來越大,將其越捲越遠。
  最後,墨言沉於海底,再次運氣。
  紫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淡淡出現,環繞著他的身體。墨言睜眼,立於海底溝壑之中,開始演練起「破曉十萬劍」來。
  劍尖揮動,海水忽的隨之捲起千層巨浪;劍柄逆轉,地動山搖;而他足尖點地,頃刻間從海底騰於海面,猶如巨龍出水一般,帶起無數的魚蝦;片刻之後,他再次沉入海底,繼續演練。
  墨家心法催動出縷縷靈力,將劍鋒包裹。墨言的一招一式,都流暢無比,威力可震動大海,劍氣所過之處,海中巨獸紛紛迴避,不敢交鋒。
  墨言一招一招的練習著,那些招數,是他今天在洪通天面前演練過的,但卻更快,更迅速,海水的阻力對其似乎根本沒有影響,到了後來,黑□□的海水中,似乎形成了一個深深的旋窩一般。
  一個時辰後,這三千多招就已經演練完畢,但墨言卻並不停下,依舊繼續往後演練。
  一招一式,沒有半分過錯。
  在足足練到第一萬招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收攏內息。
  片刻之後,墨言從海底躍起,踏水而行,朝著岸邊飛奔而去。
  在遠處,墨言不曾發覺的地方,一條深色巨龍睜開他血色的眸子,暗暗地看著這一切。
  十年前他見到神龜震動,於是前來此處,便再一次撞見了那個很有眼緣的孩子。
  從那以後,每天晚上,這個孩子都要到這片海域來練習。
  十年來,每天如此。
  一開始,巨龍還擔心這個孩子會被海水淹死,或者會被海怪吃掉。
  但後來,巨龍發現這一切都是自己多慮了。
  那個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劍法也越來越厲害,直到今日,那孩子再用懼怕海中巨鯊、大蟒。
  巨龍知道自己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太久了,他還有別的事情要辦,便默默地離去。
  一人一龍,朝著相反的方向行駛,片刻之後,那片海域便平靜了下來。
  只剩下海底的小魚小蝦們切切私語:「嚇死我了!剛剛有條龍,有條龍來你知道麼!媽媽我好怕!」
  「剛剛有個人在這邊捲起巨浪,我都被捲到了天上,摸到雲彩了~!雲彩啊!你知道什麼是雲彩麼?」
  「媽媽,為什麼那條龍每天都來這裡?」
  「不知道,天,滅世鯊來了,快,孩子們藏到我嘴巴裡來!」魚媽媽張開大嘴,把孩子們吞到嘴巴裡去後,躲在了海草中。
  而在同一時刻,運起元光鏡的洪儒文,默默的看著鏡中的一片黑暗,心中黯然:言弟又被海浪捲到海中去了,那裡多危險,黑夜的海底,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好擔心。
  然而就在洪儒文準備去海邊救人的時候,墨言已經再次被海浪送了回來。
  洪儒文心中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墨言會返回房中,沐浴更衣後,睡覺。
  洪儒文收回元光鏡,盤膝而坐,閉上眼,開始修煉昆山心法。
  他進展飛速,已經修煉到了第四層。
  洪通天曾經答應過他,如果能夠練到第九層,就傳授他破曉術。
  如今時間越來越緊迫,明天打算去北邊冰川之下抓魚的事情,恐怕是沒時間了。
   20白漣
  墨言回到房中,竹林房內一片漆黑,連夜明珠也沒有一顆。
  但在墨言看來,卻猶如白晝一般不受影響,他來到後院井中,打了一桶水沖洗全身,草草擦乾後,就到了自己的床鋪上。
  他先是躺在床上,運用靈識檢查了一下房內。
  房內並無異狀,看來洪通天依舊對自己很放心,或者說——他根本就把自己當透明人,除了半年一次的談話外,其他時間根本不關心。
  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就更加不會有心思在平常的生活中,數十年如一日的耗費心神來監視自己了。
  墨言在心中默默的琢磨著各種可能。
  洪儒文有元光鏡,所以……他有可能偷看。
  但房中和海底都是漆黑一片,他即便是想看,也什麼都看不到。
  更何況,洪儒文最近的功課也很緊,他應該沒有大把的時間看著自己發花癡。
  墨言想到洪儒文的時候,心中輕蔑的笑了笑。
  今天洪儒文那種癡癡呆呆的樣子,墨言早已盡收眼底。
  前一世,年幼喪父寄籬人下的墨言從小和洪儒文一起長大,從未嘗過愛戀滋味的他,見到洪儒文這樣的目光,整顆心都會暖起來。
  所以,當洪儒文也用著這樣的目光看其它人時,墨言的心也嘗到了撕裂疼痛的滋味。
  直到死前,墨言才徹底的明白過來,洪儒文的愛戀,不值一提!
  而這一世,他更是清楚,洪儒文口中雖然說「愛,仰慕」,可那其中的真情,恐怕還難以驅動他去北邊冰層下給自己抓條魚呢!
  墨言將洪儒文丟到腦後,在床上躺了片刻之後,緩緩坐起,盤膝修行。
  他修煉墨家所留下來的上古神祇之法已經有十年之久,早就今非昔比。
  這本書只有心法,卻沒有任何招式,如果當真遇到跟人對抗,不會一招半式肯定要吃虧。
  而正好此刻洪通天拿出來破曉十萬劍。
  雖然墨家心法和昆山劍術並不搭配,但也勉強堪用。在洪通天的眼皮底下,能夠不被他發覺的修煉到這個地步,已經讓墨言覺得慶幸了。
  墨言經過十多年的修習,已經達到了墨家心法中,三層境界的第一層境界了。
  可以肉白骨,活死人,擁有金剛不壞之身,能御劍飛行。
  接下來,如果他再花二十年修習,便可以煉化元嬰,移山填海,有斗轉星移之功。
  最高一層境界,所花的時間最長,至少需要一百年,或許可以達到長生不老,遨遊宇宙,跳出三界的境地。
  至於扭轉乾坤,上達九霄,開天闢地,重建世界,我即萬物等大境界,也不知道日夜不輟,修行萬年後能否辦到。
  那些至高之境墨言不敢奢望,他只希望自己能夠平安的活到足夠強大,能夠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黑暗中,墨言盤腿坐在床榻上,繼續修習。
  前些天他在修習的時候,感到自己的修為這些天隱隱有突破的跡象。
  若是突破了第一層,進入第二層的修為,墨言不論是記憶力還是領悟力,都會有一個質的突破。就拿破曉十萬劍來說,之前一天最多練三招,而如果到了第二層,一天就可以練十招!
  靈氣在墨言體內運轉,生生不息。墨言按照心法來修煉,只覺得小腹處有著隱隱的鼓脹感,但鼓脹感卻並不太強烈,尚不能夠突破加諸在其上的障礙。
  一夜很快過去,今天晚上的墨言,依舊沒有突破第一層境界。
  不過墨言也不著急,反正,突破第一層境界,就在這兩天了。
  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這兩天內,會有大事情要發生。
  第三天的時候,墨言在海潮中練劍的時候,岳峰前來找他,告訴他了那個大事情。
  「師叔,師傅剛剛接到了北帝軒轅的請柬,他兩個月後大婚,師傅說讓您準備一下,到時候一起去。」
  墨言心中一沉,當年父親遺體下葬的時候,他記得眾仙家約定十年後再聚。
  他當時甚至琢磨了很長時間,再聚的地點在哪裡。
  現在看來,這再聚正好趕上軒轅帝大婚,眾仙必往北國祝賀了。
  墨言的手藏在袖子中,微微捏緊。
  上一世在軒轅國的種種,他怎麼也無法忘記。對於旁人來說或許沒什麼,但是對於墨言來說,那個人的出現,就是在軒轅帝的婚禮上。
  而和自己有婚約的洪儒文,在第一眼見到那個人之後,就三心二意起來,一直到最後發展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一想到前世遭遇的種種,墨言臉上的肌肉都忍不住微微跳動。那種感覺太痛苦,而留給自己的傷害太大。使得自己即便轉世一次,即便已經過了十年,即便不再愛洪儒文,可想到那些事情的時候,心中還是會有隱隱的痛,以及難以磨滅的恨。
  恨意在胸口燃燒,墨言近乎本能的反抗:「不去!」
  海潮湧來,將墨言一下子捲進大海中,隨著波浪起伏,翻騰。他沒有運用墨家心法,也沒有奮力逃出,他彷彿又回到了前世,被下藥之後,滿是絕望地在海中飄蕩,悲憤填滿胸腔。
  他在海潮中用力的揮動自己的手臂,毫無章法的亂打,當恨意滿溢胸腔,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淹沒的時候,一點青色的光芒,從他胸口泛起。
  是那顆龍珠在運轉,帶來溫潤清涼的感覺,有著鎮定人心的安撫之力。
  在這樣的力量之下,墨言的心緒慢慢的平靜下來,他在海水中伸手,緊緊握住胸前的龍珠,只感一絲令人舒服的涼意將他包裹。
  待他一切平靜下來後,岳峰也在茫茫海中找到了他,將他拖回海岸。
  「師叔你沒事吧?在海邊練劍太危險了,很容易被捲到海中去,以後要多小心。」岳峰沒有說讓他換個地方練劍,如今的墨言已經長大,又是他的長輩,岳峰不會對他管束太多。
  墨言點點頭,道:「多謝你了。」
  岳峰一笑,觀察了墨言一會兒,見他心緒平靜,便勸說道:「十年前,軒轅帝手下的大將曾經幫過您。而且,軒轅帝還特意說了,想要見一見墨仙長的兒子。您不管怎麼說,都該去見上一見。師傅也是這個意思,說您一個人留在昆山不見外人,也不太好。」
  墨言知道洪通天的想法,定然是不放心自己一個人留下。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好!我去準備一下,什麼時候出發?」
  岳峰說了出發時間,就回去覆命了。此次軒轅帝大婚,洪通天準備了一份好禮,有昆山特產的深海靈貝,也有妙藥仙丹,更有一副會動的百子千孫圖。這些完了洪通天還覺得不夠,又前去後山,將落日崖的寶物挑了幾樣,選了一些凡間帝王可能會喜歡的珠釵,香爐,字畫等物後,打點整齊後盡數裝入乾坤袋。
  墨言在房中,也有些犯愁給軒轅帝送些什麼禮物,他房中雖然吃住不缺,裝飾也算精緻,但比起帝王之尊,這屋子裡的東西可謂難以入目。
  他琢磨了一圈,也沒看到什麼好東西,前去找洪通天,想要到後山的寶庫中去挑選幾樣父親昔日的好東西,但洪通天不以為然的揮了揮手,道:「你如今已經是昆山的人,不需單獨送禮。只消準備好,我們三日後出發。」
  三天後,昆山大船被眾弟子推入海中,上百昆山弟子乘船浩浩蕩蕩出海,朝著北邊而行,只留下大弟子岳峰看家。
  墨言和其它弟子都在大船甲板上,唯有洪通天御劍而行,眼觀四路,為大船開道。遇到海中暗礁,一個劍訣下去,暗礁碎裂;碰上深海巨鯊,手指在半空中輕輕一劃,白光閃過,巨鯊殞命;
  洪通天御劍緩行,不需睡眠休息,也不用進餐飲食,更加無需排泄。
  他吞風飲露,不眠不休,大船走的也快,二十天後,藍月角日,終於抵達北帝軒轅所管轄的海域。
  海面上浮冰漸多,洪通天在半空中破冰引路,不見絲毫停滯。昆山大船也在冰面上鼓起風帆,運行急速,十五天之後,就已經抵達北帝軒轅國的陸地了。
  藍月紫月正是中土大陸的冬季,北國尤為寒冷,一年七個月,就足足有三個月冬季。
  昆山弟子將大船拖到冰面上,留下十人看守大船,其餘等人,便乘車而行。
  墨言站在北國岸邊,放眼看去,只見渺渺茫茫一片雪白大地,不見半個行人;朔風撲面,但聞寒鳥啾啾。
  昆山的大車,依舊是四匹?所拉的鳳翼龍尾玉雕車,洪通天坐在車中,其餘人皆步行。
  幸而眾人都是修仙之人,頗有些根骨,即便是天寒地凍,也只一件單衣就能夠打發,並不見畏縮之意。
  到是走在墨言身邊的洪儒文,擔心墨言身體單薄,道法輕淺,不耐嚴寒,於是趁機獻慇勤,拿了一件棉袍給他。
  墨言雖然不冷,但餘光瞟見洪通天所坐的車的時候,便知道自己不該拒絕這件棉袍。
  他將棉袍穿在身上,對著洪儒文點點頭:「有勞師侄了!」
  洪儒文露出一個笑容,剛想要對墨言說兩句話,忽然看見遠處駛來一輛朝霞為幕,彩雲為欄,異常絢麗的車,不覺驚訝羨慕,問:「那是誰家的車?這般好?」
  墨言也朝著那車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心頭一緊。
  那不是別個,正是住在軒轅國東面,懸空山上的白氏一族。
  墨言知道此次前來軒轅國,一定會遇到白氏一族,也一定會遇到洪儒文的新歡白漣。
  但卻沒想到,居然會來的這樣快!
   21再見蒼冥
  那車在雪地上來的極快,猶如凌風而行一般,所過之處,地上沒有半分車輪的碾痕,待到了跟前,才看清白氏一族約莫來了三十多人,為首的一人身穿紅衣,丰神俊朗,對著洪儒文道:「敢問可是昆山的諸位仙長?」
  洪儒文道:「是,您是?」
  那人抱拳,自我介紹:「我姓白,叫白金甌。此次聽聞軒轅帝大婚,特意趕來慶賀。」
  洪儒文忙道:「原來是白世伯,失敬失敬!」一面說,一面命人去通知父親,又和白金甌講些客套話。
  片刻之後,洪通天前來,對白金甌拱手行禮,兩人相見歡暢,又互相介紹門下弟子認識。
  白金甌一一見過,隨手在荷包中取出禮物當作見面禮送給眾人,在介紹到墨言的時候,白金甌將墨言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這就是墨仙長的兒子,竟有如此風姿,真是不負盛名。」
  墨言謙虛了幾句,白金甌又看向洪儒文,只見對方和父親一樣,白袍儒冠,溫潤儒雅,進退有節,心中異常喜歡,又詢問洪儒文的仙法道行,當聽說他才二十六就已經進入練氣期,更是盛讚洪儒文年少有為,前途不可限量。
  洪儒文於對外應酬交際,都十分有禮,並不出錯,謙遜道謝過後,便站在父親身後,做出晚輩該有的樣子。
  洪通天便邀請白金甌和自己一同前行,順道說些仙界消息等。
  一行人繼續前行,洪儒文一直盯著白氏一族的車,他一開始以為那是白金甌的車,過了一兩天後卻見白金甌並不坐車,便忍不住問道:「白世伯,那車中是何人?」
  白金甌道:「是我的幼子,此子生下來身體就弱,經不得如此風寒,故此從未下車,也沒給你們引薦。」
  洪儒文滿心好奇,萬般想要見一見這個白氏幼子是什麼樣子,但一回頭看見墨言,便心道:從小體弱,自然是黃皮寡廋,肯定及不上言弟一根指頭。
  昆山本是日夜趕路,但自從跟白氏同行一來,每天晚上便止步歇息,聽說這也是因為白氏幼子體弱,晚上不能夠趕路的緣故。
  這天晚上,洪儒文歇息閒著沒事幹,便去找墨言說話。墨言並不怎麼搭理他,對方說三句,墨言也難回一句。
  洪儒文只覺得十分無趣,信步而行,忽聽到一陣咳嗽喘氣聲響起,那聲音從白氏馬車內傳出。
  洪儒文在原地遲疑了三秒,便朝著馬車走去。
  第二天再次趕路的時候,洪儒文依舊跟在墨言身邊,但目光卻頻頻朝著白氏那輛馬車看去,他想起昨天晚上聽到的那個聲音,清雅中帶著一絲柔弱,咳嗽地都喘不過氣來了,還擔心誤了眾人行程,堅持不歇息。洪儒文心中不覺多了一絲擔憂,也不知道那車裡的人,會不會病倒。
  上午走了十里路,洪儒文的目光朝著那輛馬車怕是望了上百次也不止,他心中一面胡思亂想,一面又覺得有些愧對墨言,自己愛的是言弟,怎能為旁人擔憂?但瞬間又覺得這不過是因為自己心底善良,憐病惜弱也不是什麼壞事。
  到了正午的時候,太陽高懸,雖然周圍依舊是一片雪地,但遠處已經進入山林,也能夠看到軒轅國所修建的官道了。
  太陽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洪儒文依舊慇勤的問墨言:「師叔,你冷不冷?餓了嗎?」
  一句話尚未說完,忽見白氏一名小僕過來,對著洪儒文行了個禮,道:「洪仙長,我家公子請仙長過去一敘。」
  洪儒文莫名有一陣心虛的感覺,他偷偷看了旁邊的墨言一眼,見到墨言臉色未變,便道:「我又不曾認識你們白家的公子,過去敘什麼?」
  那小僕一呆,直愣愣的說:「我家公子說,多謝仙長昨夜關心,想要感謝,若不是無法下車,必然會親自前來。」
  洪儒文一張臉都漲的有些青紫,他下意識的朝著墨言遠離了兩步,低聲道:「回去告訴他,不用了……嗯,不用了。」
  說完這句話,他又朝著墨言看了一眼,墨言依舊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洪儒文在心中嘀咕:言弟這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他……會不會生氣了?
  然而他尚未琢磨清楚墨言的心思,卻看見那白家小僕跑到馬車邊,隔著簾子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從車內伸出一隻手來。
  那隻手渾如白玉般無暇,指尖纖細,那樣的手映在紅艷的朝霞所織成的簾幕上,尤為驚心動魄。
  絢爛的簾幕一點點的被掀開,洪儒文看的清楚,簾幕後那人,身材修長,眉目清俊,如楊柳扶風,如白蓮出水,竟是一個神仙一般的一等一的清俊的人物。
  那人朝著洪儒文微微笑了笑,聲音如清磬敲響:「洪公子,小弟昨夜偶犯宿疾,多謝公子關心。相邀您過來一聚,為何不肯呢?」
  洪儒文的眼睛定在那人身上,只覺得對方說話猶如清風拂面,甚至連空氣中都帶了清香一般。
  他呆愣了片刻,腳步不由得就朝前走了幾步,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來什麼似得,回過頭來,看到墨言正微微蹙眉,瞧著自己。
  墨言極少蹙眉,洪儒文暗戀墨言多時,當然知道這表情是他心中不高興了。
  「言弟為什麼會不高興?為什麼?」洪儒文心中問,難道是因為面前的這位清俊不食人間煙火的白氏幼子?
  洪儒文便遲疑起來,他朝著墨言道:「師叔,我……我去去就回來陪您……」
  墨言沒有回答洪儒文的話,他只是看著遠處坐在車中的白氏幼子——白漣。
  憑良心說,白漣的確有一副好皮囊,長得清俊,眼眸中帶著一股憂鬱之色,讓人一見生憐,特別是像洪儒文這樣的人,幾乎對他沒有任何抵抗力。
  但又有誰能夠想到,白漣的心底,竟那樣毒辣呢?
  雖然之前墨言做足了心理建設,但是如今看到洪儒文這幅模樣,一絲隱隱的怒意也漸漸升起。
  沒錯,他已經對洪儒文沒有半分眷戀,更加沒有半分愛意。
  可他真的很難想像,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人,十年自以為刻骨銘心的暗戀,只對方一個眼神就盡數消散了。
  若是洪儒文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只愛皮相,移情別戀,那墨言也佩服他敢作敢當。
  可現在洪儒文,明明已經心動,卻又不敢承認,一面對白漣躍躍欲試,一面又對自己期期艾艾。
  這讓墨言心底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他想了很久很久,終於想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噁心。
  墨言盡量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平靜的道:「這種事情,不必問我。」
  洪儒文便又朝著白漣所在的車走了兩步,再次回頭,看見墨言似有隱隱不悅的樣子,便又跑回來,道:「師叔你是不是生氣了?我沒別的意思,主要是白氏和我們一路同行,昨天聽見有人咳嗽的厲害,所以就過去問了兩句……」
  墨言不耐煩的擺手:「我說過了,你想去哪裡,只管去,不必問我。」
  洪儒文還想糾纏,但卻聽見白漣的咳嗽聲又隱隱傳來,他心想莫不是因為對方掀開簾子吹了風??
  便也再顧不得師叔是不是生氣,自己是不是心虛,大踏步地朝著白漣的車子走去。
  一邊走,心中也漸漸有些不悅,覺得墨言實在是有些小氣,自己不過是去看一看同行的白氏幼子,陪他說說話,有什麼好生氣的?
  卻不料他尚未走到白漣車前,忽覺得大地抖動,冰川顫抖,叢林低伏。
  一股凌厲的風,帶著冰雪的渣滓從海中捲來,眾人都被吹的睜不開眼,站不穩身。
  洪儒文站在白漣馬車邊,運起昆山心法才勉強站住腳,朝著那風來處看,之間一輛渾身玄色的巨車,從冰封的海中慢慢升起。海水冰層不斷從那車上掉下,震得大地顫動,那巨車以四條深海巨龍拉動,一直將其送到岸邊,巨龍升騰在半空中旋轉翻滾,變作四匹黑色駿馬,落地拉車繼續前行。
  那車以玄鐵打造,黃金為欄,雕刻著龍騰四海的圖案,馬車前行之時,大地都隱隱震動,百鳥驚飛,竟似神祇降臨,巨魔出世一般。
  玄鐵所打造的巨車,比昆山和白氏一族的整整大出十倍,駛到跟前,另外兩輛車不免相形見絀。
  玄鐵巨車頂插著一根旗幟,大海之中一座奇峰,正是奇峰城的玄鐵車。
  站在雪地中的墨言一瞬不轉的看著那巨大的玄鐵車,感受著地面的隱隱顫抖,心中猜想著。
  這車雖然打著奇峰城的旗號,但奇峰城主汪奇峰,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氣派,也絕對不喜歡這樣的排場。
  那裡面的人,是誰呢?會是蒼冥嗎?
  墨言感到胸前的龍珠溫潤微熱,心中更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害怕蒼冥,但想到這些年,龍珠帶給自己的好處,卻又隱隱覺得,對方或許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可怕。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玄鐵巨車中已經走出一人,逕直來到墨言面前,道:「墨公子,我家主人問您是否安好。」
  墨言尚未搭話,便見到洪通天上前一步,問道:「是汪城主來了嗎?都是老朋友了,下來一聚,同去軒轅帝處可好?」
  那人搖頭:「不是汪城主,是……」那人似乎在斟酌措辭,卻見到玄鐵巨車中走出一人來。
  黑髮血眸,面目凌厲,卻完美的讓人窒息。
  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強大的氣息,足以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感到壓抑和不安。
  「汪城主病了,所以我前來替他參加軒轅帝大婚。」黑髮血眸的男人轉頭看向墨言:「我們又見面了。」
  是蒼冥!
  墨言心底是害怕他的,但此刻能夠見到他,卻不知為何竟感到一絲高興,他微微笑了笑,算是作答。
  然而卻在此刻,墨言感到自己的手被什麼人牽住了。
  他扭頭,竟見洪儒文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自己身邊,還頗為緊張地握著自己的手,更為甚者,居然低聲說:「言弟,這個人不懷好意,不要理他!」
   22對峙
  洪儒文本來聽見白漣低聲咳嗽,便已經決意到他車中,免得因為自己的猶豫,讓他添了風寒,豈料尚未到跟前,便見到玄色巨車自冰封的海面上騰起,四匹龍馬拉車而來。
  洪儒文本能的感到一陣威壓之勢,這場景,讓他想起了十年前在海面上遭遇奇峰城主的情形。
  那個在船頭,渾身隱沒在黑暗中,只有一雙血眸的男人,讓他記憶深刻。
  他更加不曾忘記,當年墨言本來聽從自己的話,一路上從不曾違拗,就是因為這個男人的出現,墨言第一次踏上了別人家的船。
  洪儒文情不自禁的朝著墨言看去,當看見墨言眼中閃出的光彩時,不覺心中黯然。
  他從未見過墨言對自己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原來剛剛那些不耐煩,甚至有些厭惡的表情,並不是墨言在生氣,在吃醋,而是……他真的是厭煩自己。
  一想到自己十年暗戀很有可能會化為泡影,洪儒文幾乎是難以自控的朝著墨言身邊疾奔而去,情不自禁的握住對方的手,像叮囑小弟弟一般,諄諄告誡:「這個人不懷好意,不要理他!」
  墨言聽見洪儒文的聲音,只感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很不自然的甩開洪儒文的手,斥道:「你不在白漣身邊,管我作甚?」
  洪儒文剛想要解釋,卻又聽見墨言道:「難道我這個做師叔的,幹什麼事情,還要向你匯報不成?不敬尊長,哪裡有半點當師侄的樣子?想去和他們一樣掃茅廁了?」
  洪儒文便諾諾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洪通天和白金甌互相望了一眼,朝前一步,對蒼冥抱拳道:「敢問您是……」
  站在車頭的男人,一看就氣度不凡,甚至隱隱有著殺戮之氣,不得不讓洪、白二人起疑。
  蒼冥沒什麼興趣和這兩個人說話,他只是簡單的道:「我是汪城主的朋友,一直在奇峰城,從未出來過,名字不說也罷。」說完,他扭頭看向墨言,「一別十年,至今方見,可否請你過來一坐,以敘別情?」
  洪儒文緊張的看著墨言,低聲說:「別去,言弟,我們一起去白漣車中陪他聊天……」
  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洪通天打斷:「師弟,既然對方邀請你,你就不要推辭,自己小心。」
  墨言朝前踏出一步,回頭向洪氏父子看去,卻正看見洪通天正在給兒子使眼色,估計是想讓自己打探蒼冥的底細,免得被洪儒文給攪合了。
  墨言心中對洪氏父子感到更加厭惡了,他走向玄鐵巨車,蒼冥在車上伸出手來:「過來。」
  墨言將手放在對方的手心上,對方手心冰涼,粗糙,隱隱有粗糙鱗片的刮擦感,但卻讓人感到無比安心。或許是因為這些年,這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
  墨言微微抬頭,看向蒼冥,此刻陽光撕開薄雲,射下道道光芒,射在蒼冥身上,將他週身都度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令人炫目。
  蒼冥將手收攏,小心的握住墨言的手。
  墨言亦在此刻,拉緊蒼冥的手,稍一用力,便躍上了馬車。
  昆山,白氏,奇峰城,三家人繼續趕路前行,洪通天和白金甌並肩而行,猜測著蒼冥的身份。
  而洪儒文則期期艾艾的看著身後,屬於蒼冥的那輛玄鐵巨車,心中感到一陣醋意。
  他從來沒想到,當年在海面上遇到的那個血眸的男人,居然長得會這樣好看;更加沒有想到,自己十年和墨言朝夕相處,所培養出來的感情,居然敵不過對方一句話。
  洪儒文耳中聽得白漣隱隱傳來的咳嗽聲,但卻也沒有心思再去和他交談,只是不停的想著:墨言和那個血眸男人,在馬車中幹什麼?會幹些什麼呢?會不會……那個男人和自己一樣,有著同樣的心思?不然他怎麼單單只問言弟好不好呢?
  洪儒文從未感到自己竟然會嫉妒如斯,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情,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有種衝動,想要跑過去把那個男人給狠狠揍一頓,然後搶走墨言。
  可最終,他只是看了身後的玄鐵巨車兩眼,對方剛剛出現的那種氣勢,足以表明他的實力不是自己可以挑戰的。於是洪儒文只能夠將歎氣聲揉碎在風雪中。
  玄鐵巨車中,墨言應邀坐在客位,蒼冥坐在他的斜對面。
  時隔十年,兩人再次相見。
  馬車異常巨大,被隔成十來個房間,外間都是蒼冥的僕傭所住,蒼冥將墨言帶到最裡間,屬於自己的地方。
  那裡依舊空蕩蕩的,僅有一把椅子,墨言坐的這一把,還是臨時從別的房間中搬來的。
  墨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小時候,他完全不敢這麼近的靠近蒼冥,而在喚醒了神祇血脈,練習了十年的墨家心法後,終於有了一定修為,定力增加了不少,使得他不再感到印象中的那種可怕了,但威壓卻一直存在,只要面前的這個男人不笑不說話,墨言就會感到渾身緊張。
  幸好蒼冥嘴角帶著微笑,聲音也十分低沉,態度異常溫和:「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還以為很長時間都不會再見到你了。」
  墨言道:「我也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你。」他本來想用前輩二字,可眼前的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況且對方的身份特殊,前輩二字稱呼起來也不是很妥帖,墨言在心中琢磨了片刻,決定直接稱呼「你」。
  蒼冥微微笑了笑,他的話本就不多,此刻更少,只是將墨言上下打量,過了一會兒才說:「你看起來不怎麼開心,在昆山過的不好麼?」
  墨言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微微抬頭,看著蒼冥。
  蒼冥和他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臉上依舊帶著溫柔的笑容,甚至連跟自己說話,都是溫和低聲的,似乎生怕嚇到自己一般。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上次,你說不會踏足中土大陸的。」墨言問,這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儘管他不喜歡洪通天,甚至憎恨洪氏父子,但相比之下,蒼冥帶給他的危險感更加強烈。
  魔界尊主跑到仙界來搞風搞雨,還這樣大搖大擺的出現,是否意味著,中土大陸將會陷入顛覆和飄搖之中?
  蒼冥也沒有回答墨言的問題,只是上前一步,站到了墨言身旁。
  一股威壓之勢迎面而來,墨言十分不習慣,他也猛地站起來,使得自己和對方的差距不要太大。
  兩人之間的距離無形之間就變近了,蒼冥低頭看著墨言,對方一雙黑色的眸子,猶如黑曜石般閃閃發亮,而剝開這一切的表象,內裡卻好似有著無限的秘密,以及掩蓋在那些秘密之下的隱痛。
  蒼冥回憶起這些年,他在海中看到的種種情形。
  他之前一直以為,墨言日夜不停的練習,只是用功刻苦,就像所有的修仙者那樣,只是勤奮。
  而這個時候,他面對面的,離他很近很近的距離,近到甚至連對方的呼吸都能夠吐到臉上的時候,蒼冥很明確的感到,這個孩子不快樂。
  不知為何,蒼冥心中湧起一股願望,他希望這個孩子快樂一點,臉上的笑容多一點。
  蒼冥很突兀的說:「神魔之間,不過是一線之隔,如果你願意,跟我回魔界,我可以保證,哪裡沒有任何人敢惹你不高興。」
  墨言並沒有回應蒼冥的邀請,他只是微微仰頭,看著面前的男人。
  他的心臟難以控制的跳得劇烈,因為緊張、壓迫、危險的氣息。他離這條黑色巨龍太近了,很難讓自己不害怕,甚至在被他那雙血眸盯著的時候,墨言有種自己是它的獵物的感覺,對方只需張口,便能夠輕易將自己吞入腹中。
  上古惡龍,至少有十萬年的修為,恐怕是整個世界力量最強大的所在了!這是墨言對面前這個傢伙所做出的判斷。
  墨言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的邀請,因為那種危險感一直存在,充斥著整個房間。除此之外,那種帶著海水的鹹腥,以及殺戮殘暴的氣息,讓墨言從心底感到一絲不安。
  他害怕自己的拒絕會惹怒這條惡龍,就此被其吞吃,而他現在不能死;
  但他更害怕跟這條惡龍呆在一起,那是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墨言很想找個什麼地方把自己藏起來,然後縮成一團,但是他不能夠這麼做,因為這裡沒有可以給他藏身的地方。
  他只能夠強自撐著,和這條惡龍對視,努力的擺出鎮定的模樣。
  兩人對視著,車中的氣氛讓人緊張,沉悶的幾乎窒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蒼冥猛然一笑,房中的空氣鬆動了很多:「你很勇敢,沒有人敢跟我對視這麼長時間的,你是……第一個!」
   23爭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蒼冥猛然一笑,房中的空氣便鬆動了很多:「你很勇敢,沒有人敢跟我對視這麼長時間,你是第一個!」
  墨言老實說:「其實我也怕的要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只是你這裡沒有讓我躲藏的地方。」
  蒼冥一愣,隨即大笑起來,頓時整個房間那種被壓抑的快要凍結的感覺盡數消散。
  墨言就看著蒼冥笑,在那種危險和壓迫感褪去之後,他發現這條惡龍笑起來挺好看的,而且……到了後來,也笑的很溫柔,甚至連看自己的眼神,都變得沒有半絲壓迫之意。
  墨言回以對方一笑。
  雙方之間莫名變得友好起來,墨言也感到輕鬆了很多。
  蒼冥再一次確認:「你真的不想跟我回魔界,要知道,我說話一向算數,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會像有些人那樣,表裡不一。」
  墨言搖頭,在這一刻,他無比確定的知道,自己的拒絕不會惹怒面前的男人。他說:「多謝你的好意,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在完成那些事情前,我是不會離開的。」見蒼冥帶著探詢的目光,墨言微微低頭,他心中所想的並沒有全部說出來,自己作為一個中土仙人,墨升邪的後嗣,還是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來立足此地,而並非像汪奇峰那樣,依附魔界。
  蒼冥果然沒有生氣,只是很隨意的說:「現在你無法決定也沒關係,我這段時間有事情,會一直呆在中土大陸,直到事情辦完了才會回去。你到時候可以考慮是否跟我走。」
  既然對方不緊逼,墨言也不會那麼笨去觸惡龍逆鱗,他回以一笑算是作答。
  兩人之間的氣氛便變得更加輕鬆起來,墨言趁機答謝了對方所贈送的龍珠,並且很奇怪龍珠那種安定人心的功能。
  蒼冥告訴他,那是因為自己生來暴戾嗜血,一怒便會浮屍萬里。為了控制自己的脾氣和血脈中的殘暴,他特意將天之極所找到的清心靈石,用來磨成龍珠,培養心性。
  說畢,蒼冥還將自己現在所含的龍珠吐出了出來,墨言將自己的珠子拿出來一看,果然一大一小,但光澤成色都是一樣,是一塊石頭上的東西。
  墨言心中感激這條巨龍對自己的好意,儘管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對自己示好。
  或許……就如他自己所說,有眼緣吧。
  蒼冥並沒有怎麼詢問墨言在昆山的生活,兩人只是隨意說些閒話,片刻之後,墨言便起身告辭。
  蒼冥叫住他,送了一隻乾坤袋,一柄飛劍,墨言忽然想起來,問:「我師兄可能會問起你,你打算怎麼說?」
  蒼冥的眉毛挑了挑,道:「那是你的事情,和我無關。」
  墨言下車後,一直在琢磨惡龍的這句話。
  蒼冥看起來是一點都不怕暴露行蹤的……
  但是他不怕,墨言害怕,洪通天和白氏一族更怕!
  蒼冥假借奇峰城的名號前來軒轅國,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可若是有人知道了,他會怎麼做呢?
  墨言看著遠處朝自己走來的洪通天,以及昆山的師兄弟,和白氏一族的幾十個人。
  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會是蒼冥的對手。
  所以蒼冥根本不害怕身份曝光,大不了——正如他自己所說「我生來暴戾嗜血」,將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一口吞吃就完了。
  想必這並不會費蒼冥多少力氣。
  墨言倒是不怕死,但是,他半點都不想想跟洪通天死在一塊!
  所以,在洪通天過來詢問墨言,對方什麼來頭的時候,墨言便撒了個謊。
  「是汪城主的一個遠親,我來昆山的時候在路上見過一面。至於他具體是什麼來頭,也不清楚。喊我過去就是說了兩句不相干的話,送了一個乾坤袋,一柄劍。」
  洪通天把墨言的乾坤袋和飛劍拿過去看,只見乾坤袋大肚能容,做工精細,乃是上品。而飛劍,則更是清光霖霖,附有精魂,也是上等寶物。
  但即便東西都是上等,卻還沒有到極品的地步,昆山這個檔次的寶物也有幾個,只不過墨言沒有罷了!
  況且上面自有仙氣正氣,也不像是來路不明的東西。
  洪通天和白金甌一起研究過乾坤袋和飛劍後,認定此雖然是仙家之物,但並無異狀,應該是某位深居簡出的修士所有。中土大陸散仙甚多,其中也不乏絕頂高手。但其中有的愛熱鬧,於是眾仙聞其名;有的上千年也不出來晃一次,沒什麼人知道他也是常事。
  洪通天除了暗歎墨言運氣好,竟然會結交這樣一個出手大方的散仙外,也沒有別的想法了。
  巨大的玄鐵車並沒有停留,在墨言下車後,四匹龍馬拉著它在空中奔騰,越走越遠,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而白氏和昆山則出於對軒轅帝的敬意,也因時間還早,並不太急著趕路。一眾人約莫兩三百修士,白天趕路,晚上為了照顧生病的白漣,而特意停下來休息。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這日天上又降大雪,紛紛揚揚灑滿了官道兩旁的樹木,眾人結成一個圓型停歇,洪通天拿出海底夜明珠,分發各處照亮。
  而白氏一族,則有人騰起在半空,變化成一隻小小的火翼鳥,以此照明。
  當白氏一族的人在變化的時候,墨言不禁為眼前的一幕所驚呆了。
  他知道白氏有祖傳秘籍,會一門中土其他修士不會的功法,那就是——變化之術。
  一些街頭相士,也會一些障眼法的變化,但是那些變化都是魔術,稍有修為的仙人一眼就能夠看穿。
  而這一刻,當那人騰起半空,變成一隻火翼鳥的時候,那變化出來的翅膀,竟然真有火翼鳥的功能,能在夜空中燃燒發光,亦能夠飛翔。
  白氏一族的變化之術,竟是真正的變化神通,而絕不是街頭障眼法。
  漫天紛紛揚揚灑下的白雪,清冷的空氣環繞在周圍,難得一刻靜謐。墨言信步而行,走到離眾人稍遠的角落,看著遠處的山脈。
  明天就能夠抵達軒轅國的邊城了,也不知道自己記憶中的那些發生在軒轅帝婚禮上的事情,是否還會發生。
  那件事情對軒轅帝打擊不小,自己要去提醒他嗎?
  墨言正在琢磨的時候,忽然聽見雪地中傳來的腳步聲,他不用扭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腳步聲猶猶豫豫,轉了一個圈後,還是朝著墨言身後而來。
  察覺到背後一陣詭異的氣流波動,墨言微微錯身,一件大氅就此掉落地上。
  洪儒文所期望的給言弟披袍子的計劃落空,在尷尬的笑了一下後,彎腰撿起大氅,道:「師叔,晚上冷,你披上這個吧。」一邊說,一邊又想上前。
  墨言及時制止了他:「不用了。」
  洪儒文見墨言神色不同尋常,便也不敢過於造次,只是扯些今晚月色很好之類的話題,待見到時機差不多了後,便酸溜溜的問:「師叔,前兩天那個男人,是誰?」
  墨言道:「我不是已經同師兄說過他的身份了麼,當時你也在旁邊,走神沒聽見?」
  洪儒文搖頭道:「不,不。我是說……他有沒有對你……對你……」
  墨言不耐煩挑眉:「對我什麼,你想問什麼就直說。」
  洪儒文卻又不再問了,只是道:「那個人行蹤詭秘,大家都是來軒轅國參加軒轅帝婚禮的,碰到了居然連個招呼都不打,也太過自高自大!我看他不是什麼好人,你沒出過昆山,經驗不足,不曉得人心險惡,別被他騙了。」
  墨言皺眉,不想跟洪儒文多說半句話,便道:「這些事情,不用你這個做師侄的來教。你沒去陪白公子說話解悶,來找我有什麼事?」
  洪儒文急道:「你是不是生氣了?我跟白漣沒什麼,昨天是他要請我,我才不得已過去說了兩句話……不是你想的那樣。」
  墨言終於按捺不住,回過頭來,將洪儒文上下打量了一眼,冷笑道:「我為什麼要生氣?你莫名其妙跑來跟我說這些話,到底想要幹什麼!?」
  想起前世種種,墨言的話中終究還是多了半絲怨氣,不似先前那樣清冷。
  而就是這半絲怨氣,讓洪儒文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辯解:「還說你沒生氣,你平時也不是這樣和我說話的!平時在昆山,師兄弟們都說你大度不記仇,卻不想居然這般小氣……」
  墨言不想跟洪儒文又半分糾纏,他轉身就走,洪儒文在他身後追趕:「言弟,言弟,算我說錯了,我道歉……」
  若是墨言想要甩開洪儒文,倒也容易,但周圍都是昆山弟子,他不便在眾人面前催動墨家心法,只是加快腳步朝著無人的地方趕去,心想到了那時洪儒文如果還敢胡言亂語,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洪儒文卻全然不覺,跟在墨言後面一個勁的叫:「言弟,你別生氣……你聽我解釋……」
  終於墨言腳步稍緩,洪儒文追到跟前,伸手想要拉住墨言的手,卻只拉住他的袖子。
  此刻離昆山和白氏駐紮之地都遠了,只能遠遠的看見光亮,洪儒文見到墨言一張臉又冷又艷,眼眸幽黑,唇色艷紅,不覺心中蕩漾,低聲道:「言弟,我直到今日,才明白你……你其實心裡有我,不然也不會……生氣了……」
  他聲音越說越低,向前跨出一步,眼見墨言紅唇艷麗,忽然異想天開,覺得言弟生氣,或許可以用吻來化解。即便是對方不願,自己也可用強,到時候一吻過後,言弟必然明白自己心意,不會再生氣了。
  想到此處,洪儒文心中更加蕩漾,便又上前一步,準備先用強吻了再說。
  豈料洪儒文才跨出半步,還沒來得及箍住墨言的腰,便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什麼宵小鼠輩,也敢這樣無禮!」
  本來想一吻定情的洪儒文,登時感到一股強大的威壓和危險之勢,如同海潮一般朝自己撲來,頃刻間便將自己吞噬。
  洪儒文只覺得脊背顫抖,他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卻看見一個人的影子在黑暗中走出。
  黑髮血眸,帶著猙獰的面容,以及——強烈的殺氣。
   24耳光
  洪儒文大驚,近乎是本能的朝後連退三步,催動昆山心法,長劍出鞘。
  墨言萬萬想不到早已走遠的蒼冥竟然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他生怕真的起了衝突,引來洪通天就麻煩不小。
  眼看兩人就要交手,弄出翻天覆地的大動靜出來,卻不料蒼冥只是對著朝自己逼來的飛劍輕輕喝了一聲「去!」。
  從他的所站的雪中飛出一道暗光,叮的一聲,將洪儒文帶著青光,斬殺過怪獸的飛劍打落。
  待到那暗光落地,洪儒文藉著雪色看去,只見跌落於地下的竟然是一枚銅錢。一枚最普通,上面印著軒轅帝年號的,凡人用的銅錢!!
  這一場小小的交鋒,竟如凡人打鬥般,不惹半點風雲。
  只是,那枚凡人所用的銅錢,竟然能夠打落仙家飛劍,這是何等的道行,才能夠如此舉重若輕?
  洪儒文臉色登時蒼白如紙。
  當他再看向那個在黑暗中走出來的人時,他連撿起飛劍的勇氣都沒有了。
  蒼冥的聲音森然:「敢在我面前量兵器,不自量力!」
  眼看蒼冥還準備繼續動手斬人首級,墨言趕緊搶上一步,擋在洪儒文面前,他還真怕蒼冥這個時候把洪儒文給殺了。有不少人看見洪儒文跟自己出來的,如果洪儒文就這樣死了,會給自己帶來不少麻煩。而且,就算是洪儒文要死,也當死在自己手上。
  蒼冥看見墨言攔住自己的去路,便明白了他不想殺人。於是蒼冥指尖微動,空氣中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流聚集成一柄利刃,嗤的一聲,洪儒文的食指被暗光割掉,紅色的血噗噠噗噠滴在雪地中,顯得尤為觸目。
  十指連心,洪儒文疼得額頭冒汗,但卻不敢喊叫,生怕惹怒面前這個煞星。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撞到對方手中,見墨言擋在自己面前,便叫道:「言弟,別怕,我會保護……」
  一句話未完,洪儒文的臉上留下了清晰的紅印,蒼冥的聲音更加森冷:「不敬尊長,若是你敢再亂喊一句,我割下你舌頭!」
  直到此刻,洪儒文才像看著怪物一樣,盯著墨言,回過味來。
  「言……言師叔」洪儒文差點喊錯,眼看著那人只是勾勾手的功夫就能夠要了自己小命,洪儒文只得改口:「你……你……你竟然和外面的人勾結來害我!」
  蒼冥冷笑:「勾結?我想要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勞,還用得著和人勾結?你給我記清楚,這次不過是給你點教訓,若你再敢在背後嚼我的舌根,必不饒你!」
  洪儒文終於懊悔起來,想來這名散仙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聽到了自己的話,所以故意跟過來報復的。
  既然是自己理虧,且對方強大的無法反抗,洪儒文也不再狡辯,只能夠連聲答是,轉身離開,走了兩步之後忽然想起墨言來,遲疑片刻,回頭道:「墨師叔,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外面亂得很。」
  墨言微微蹙眉,道:「你先走!」
  洪儒文卻還不肯走,不住的看向墨言,不甘道:「言弟,你怎能這樣對我?我們往日好歹也算是有些情分,你怎能……」
  蒼冥重重的哼了一聲,站在墨言身邊,伸手將他摟到自己懷中,對著洪儒文聲色俱厲:「這是我的人!你記清楚了,如果以後你再敢對他有半分不敬,不論你藏在什麼地方,我必挖你心肝,取你魂魄!就是你父親洪通天,也保不了你!滾!」
  洪儒文聽聞這話,看到墨言被對方摟住,臉上居然沒有半點厭惡不悅之色,便覺得心頭如遭大錘撞擊,一陣悶疼。
  他在原地踟躇了一會兒,終於怏怏的走開,回到昆山眾弟子處。他才一回去,就被洪通天發現了異狀。
  洪通天見兒子食指失掉,臉龐浮腫,頓覺心頭肉被人剜去一塊一般,心疼的不得了,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洪儒文死活不肯開口。
  他還記得自己背後說蒼冥壞話被教訓,耳光是因為想要強吻墨言被打。
  且不說暗戀師叔這種事情讓父親知道了會怎麼責罰自己,單是想到蒼冥那句「若敢亂說話,必挖你心肝,洪通天也護不了你!」便不敢多說半個字。
  洪儒文打定主意吃黃連啞巴虧,只說是被山中巨獸所傷,死不改口。
  洪儒文被父親盤問的時候,墨言則在原地,面對突然出現的蒼冥。
  對方這樣悄然無蹤的出現,似乎一直在跟中窺探自己,這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安。
  更何況,剛剛對方那句「他是我的人」,也讓墨言感到很不高興。而且,最讓墨言感到不高興的,是他發現這條惡龍的爪子,一直虛搭在自己肩膀上,現在還沒收回去。
  墨言不自在的扭了扭身體,或許是在野外的原因,也或許是前兩次見面這條巨龍都表現出友好的原因,也或許是,他幫自己解決了麻煩。
  不論是那種原因,但至少墨言現在,感到並不是太過壓抑,也沒有感到太恐懼。
  於是他不露聲色的朝蒼冥挪開一步,問:「剛剛那話什麼意思?」
  蒼冥不解:「那句話?」
  墨言道:「我不是魔人!」
  蒼冥忽的就笑了,映襯著白雪的笑容,看起來有兩份俊朗,甚至有些暖意。
  「我只是想幫你解決麻煩而已,我想那傢伙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蒼冥說,過了片刻,他微微躬身,伸出手,點了點墨言的胸前:「況且……你這裡有魔。」
  胸前這樣重要的要害,被觸碰讓墨言感到一陣極度的不安,他迅速的退後兩步,警惕的看著蒼冥,那樣子,活像一隻受了驚的白貂,害怕,卻又不甘,帶著好奇和警覺,觀察著可能讓自己落網的陷阱。
  蒼冥站直身子:「不要誤會,我沒有日夜跟蹤你的癖好,也不打算吞吃昆山、白氏。我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受到你的召喚。」
  墨言很快就發現對方在說謊:「我從未握緊過龍珠喊你的名字!而且,若非你一直在附近,怎麼可能這麼快趕來?」
  蒼冥微微笑了笑,不知道為何,墨言感到今天的蒼冥所帶來的威壓之勢,比往常的要少很多。
  「我的龍珠,貼在你的胸口,最靠近心臟的地方。你想殺人,你心中憤懣,我便會感受到同樣的焦躁。若你平安喜樂,我亦能感到心情愉快。正如今天,你動了前所未有的惡念,我才會來的。」
  「為什麼?你應該很忙,為什麼這麼關心我,居然為了我心中動了惡念趕來?」墨言不解。
  蒼冥笑道:「因為你心中有魔,那便是有我。我豈可不來?」
  墨言被蒼冥最後一句話逗笑了,說:「放屁!心魔和你這個魔頭,怎會一樣?」
  蒼冥也笑了起來,道:「你明明痛恨那兩父子,卻為什麼要給自己找不自在?這心魔不去,恐怕難以有大成就。」
  墨言的眼眸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他無法忘記前世種種,今生再現,每一樣都讓他恨之入骨。
  吾不能學太上之忘情。
  穿著白衣,披著長袍的墨言,站在雪地中,烏黑的頭髮鬆鬆的束在腦後,有幾縷滑落胸前,但他卻恍若未覺,只是緊緊的握著拳,連唇上都被自己咬出了齒印。
  蒼冥的手微微抖了抖,最後終究抬起,輕輕摸了摸墨言的頭。
  墨言卻在此刻猛然抬頭,那隻手,竟穿過了墨言的頭顱。
  這個景象讓墨言嚇了一跳,他愣了半晌,伸手朝著面前的蒼冥摸去。
  他的手,也可以穿過對方的身體,原來那竟然不是真人,只是一個幻影!!
  怪不得墨言覺得面前的蒼冥沒有那麼可怕,怪不得他能夠隨時出現在自己身邊,怪不得,他打落洪儒文的長劍,用的竟然是埋藏在雪中,路人遺失的銅錢。
  墨言抬頭看著面前的這個虛像,若非親自伸手觸摸,他完全認不出來。
  這個虛像露出溫柔的微笑,沒有了凌厲的氣息,只讓墨言感到溫暖和安心。
  蒼冥聲音溫柔:「有些事情,別逼自己太緊。你現在應該相信,我並沒有一路跟蹤你了吧?我只是感到一陣焦躁,所以才會念動虛身,前來看看你是否平安。」
  墨言有些迷茫,有些不解,他看著蒼冥的雙眼。
  以前看著真人的時候,這雙眼給他的感覺除了危險,就是恐懼。
  然而現在,這雙眼中流露出溫柔的神色,卻讓墨言感到一陣莫名的熟悉。
  「你是誰?」墨言失神的問,「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我?」。
  面前的虛像笑了笑:「我是魔頭,既然你心中有我,我當然要保護你。」
  沒有了肅殺的威壓,這句話帶著溫柔寵溺的語氣,低沉的聲音竟讓墨言感到一陣疑惑。
  就是這種熟悉的氣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出現過。
  那時候,那雙眼睛就如現在這樣,滿是溫柔的看著自己,低沉的聲音,環繞在自己周圍。
  到底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見過?
  墨言搖頭,他不知道。
  「墨言,我已經到了軒轅都城,希望有緣能夠再見。」蒼冥的聲音低沉沙啞,彷彿美酒般醇厚,不覺自醉。
  片刻之後,那虛像消散,皚皚積雪沒有半個腳印,唯有空中一絲隱隱的海水的味道。
  「是他!」墨言猛然驚醒,這味道,這低沉的聲音,以及溫柔的眼眸,是上一世,自己被丟入大海沉淪的時候,纏著自己的那個怪物所有的。
  那個人……是蒼冥嗎?
  墨言用力搖頭,這絕不可能。
  且不說魔界尊主道行深厚,法術高強,單說他這個脾氣性格,若上一世的那個人真的是他,自己若上輩子真的懷了他的孩子……
  蒼冥這樣的暴戾嗜殺,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即便是不幸發生了,他也一定會將傷害那孩子的人,盡數吞吃,血海翻波。
  墨言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空氣中沒有那種味道了,蒼冥的影子也早已消散。大概,是自己鼻子和記憶出了問題吧!
  墨言在心中這樣想。
   25大婚
  洪通天查看了半晌兒子的傷勢,他才不相信有什麼猛獸能夠傷到已經進入練氣期的愛子。
  可是,這傷勢異常怪異,長劍上一枚銅錢的印記,那就是一枚普通的銅錢。
  至於臉上的浮腫,竟然是普通的雪球所致,而食指的傷口,就更加奇怪,沒有任何兵刃,法力留下的痕跡,就好像——是被風吹斷的一般。
  要麼對方是個極為可怕的,中土四大高手聯手也無法戰勝的強者,要麼——就如洪儒文所言,是運氣差,遇到了未知的山中怪獸。
  洪通天在這兩者間,選擇相信後者。
  若是兒子得罪了那樣可怕的強者,怎麼可能還會有命回來?回來之後又怎麼會極力隱瞞?
  洪通天滿腹狐疑,卻也按捺下去,他甚至懷疑這是軒轅帝搗得鬼,但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夠是他自己猜測,剩下的幾天,洪通天帶著眾人一如既往的趕路,洪儒文臉上有傷,便頭帶紗帽,不肯露出臉來,不敢同墨言再多說半句話,自然也不願同白漣再去聊天。
  一路別無它事,五天後,昆山眾弟子和白氏一族,終於抵達了軒轅國的迎仙台。
  軒轅國幅員遼闊,治下無數生靈,為了讓中土的修士們來往方便,軒轅帝便命人在國境內修築迎仙台。
  迎仙台由各種靈石按照陣法排列而成。
  排列佈陣,也正是軒轅帝所長,軒轅祖先早年征戰四方,大軍交戰,陣法端的是研究的透徹。
  經過這近乎上萬年的演變,如今的軒轅帝更是此中高手,儘管他道行和仙法比其他高手略低,但佈陣之術,無人能敵。便是他一人,也能夠盡數對付數十位頂級高手,將其困在陣中無法出行。
  墨言跟隨洪通天等昆山弟子,一起站在足有百丈高的迎仙台上,俯瞰遠處,之間方圓百里,都一覽無餘。
  靠近迎仙台的地方還有城池,城中百姓豐衣足食,安然自得。
  迎仙台周圍有著六顆巨大的靈石,按照風雨雷電霜雪的方位放好,守衛迎仙台的天師站在六顆靈石之上,念動咒語,靈石綠光大漲,風雨雷電登時聚集,天空的龍捲風自九天而下,直搗迎仙台。
  轟!
  一聲巨響,靈石發出天崩地裂之聲,片刻之後,迎仙台上眾仙已經通過這個傳送大陣,進入了軒轅國都城的鹿台之上。
  負責管理迎仙台的天使們將破碎的靈石運走,又搬出六塊一模一樣的靈石,重新放好,等待下一批到來的仙人。
  當墨言睜開眼的時候,他一下子就被眼前的美景給震驚了。
  沒錯,他不是第一次來此處,前世他也這樣,跟隨洪通天前來參加軒轅帝的婚禮。
  但即便是再來一次,也依舊為軒轅國的富庶繁華所傾倒。
  儘管都是凡間之物,但卻和仙家的那種清冷飄渺全然不同,每一處裝飾都顯示出人間帝王的尊貴無比。
  鹿台早有數十名宮女等候引路,將洪通天等人帶入軒轅帝招待修士所建的天宮之中。
  墨言注意到鹿台的欄杆柱上,每一個都雕刻著獅子,每一個獅子的神態都各不相同,栩栩如生。
  若是凡間工匠,恐怕要窮盡一生,也難以完成這樣浩大的工程!
  等到進入天宮之後,更是軟羅輕紗,雕欄玉棟,無不極盡其每,就連一個窗簾勾,一塊鎮紙,都是精心雕琢過。
  更有宮女窈窕,訓練有素,將眾人安排的無一處不周到細緻。
  便是洪儒文,也不由歎道:「往日我在昆山,以為那就是極好的地方了,如今來了軒轅帝的天宮,才知道,見識淺陋。凡人工匠經能夠做出如此美境,真是讓人驚歎。」
  墨言雖然不喜歡洪儒文,但對於他這番話,到時贊成的。
  往日在落日崖的藏寶閣,見到父親搜羅來的凡間珍品,以為已經是極致,哪知到了此處,方才知道帝王氣派,終究不同。
  昆山因為和白氏是一起來的,於是兩家住在隔壁,洪儒文這段時間因為臉上受傷,深居簡出,根本足不出戶,他雖然羨慕軒轅帝宮殿富麗堂皇,但卻更想快些回到昆山,以免臉上被人看到丟醜。
  卻不料他怕什麼偏偏來什麼,正在他鬱悶墨言惹不起,白漣也沒法惹的時候,一名白漣身邊的小童前來相邀。洪儒文推脫不過,只得去了,面對白漣時,白漣怕冷風不願掀開面前的簾子,洪儒文怕出醜也不肯脫下帽子。
  兩人隔著簾子講了兩句話後,白漣便知道洪儒文臉上受傷,十分大方的送了他一瓶藥膏,還特特交代:「這是我外祖家的靈丹妙藥,便是再重的傷,抹了以後也會好。」
  洪儒文由自懷疑:「敢問公子外祖是?」
  白漣輕笑:「姓金,在南邊。」
  洪儒文登時拿著丹藥瓶子如獲至寶,金家丹藥,天下聞名,多少修士求而不得,面前的這個白漣,卻這樣就給了自己。
  洪儒文心中不禁滿是感激,上前一步,道:「漣弟,多謝你了!」
  白漣一笑,不做言語。
  洪儒文回去,抹了金家傷藥,第二天就好了,真是喜不自勝,卻還是一貫的老成,在告過父親之後,才出門去看看軒轅都城是何模樣。
  人間繁華,洪儒文是頭次見到,不覺誤了時間,直到金烏西沉來回來,卻不經意撞到也在外面逛的墨言。
  他剛想上去搭話,但摸了摸自己的臉,看了看自己少了一根食指的手,就退縮了。又想到墨言讓人來打傷他,而白漣卻給他送藥,到底誰對自己更好,自然高下立判!
  洪儒文在心中對墨言添了一層不滿,半絲怨氣,不再去找他,逕直回宮。
  結果他氣運太差,在天宮門口,被一個瘋老婆子纏住,硬說他是她兒子。
  洪儒文縱使修身養性多年,但到底年輕,涵養不及洪通天,當即將那瘋婆子怒斥一頓,擺脫之後就此返回。
  第二天,便是軒轅帝大婚之期,軒轅帝父母早亡,來的都是些親朋好友,朝中重臣,仙界友人。
  眾仙平時不聞軒轅國的事情,大多數人自恃身份,也不和凡人交談。
  大殿中倒是人人都在猜測軒轅帝這位妻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軒轅血脈,足可活三四百年,而這位軒轅帝頗有靈根,千年壽命應不再話下,應該還會有更高的修為。
  可他在三百週歲,已經頗得道法的時候,忽然說要娶妻,也不知這位妻子,是怎樣傾國傾城,能夠讓軒轅帝為之傾倒,甘願放下仙法道行,來享這凡人情愛。
  眾仙議論紛紛,洪通天也在和白金甌議論此事。
  白金甌道:「看來那女子定是美貌無比,溫柔賢惠,故軒轅帝動了真情。」
  洪通天卻不認為如此:「我等修仙之人,道行仙法是第一要務。軒轅帝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大概,是那女子能助軒轅帝修行吧!說不定幾十年後,你我都不是他的對手嘍!」
  白金甌笑道:「現在就不是他對手,何須這麼在意輸贏呢?」
  洪通天便也笑了:「白仙長果真有著修真之人的心胸。」
  白金甌謙虛了幾句,便向站在洪通天旁的墨言,道:「墨仙長今年還小呢,恐怕不耐煩聽我們這些老頭子的言語,不必特意陪我,去和同齡人熱鬧吧。」
  墨言對白金甌的印象還不錯,當然,也只能夠是在不錯的範圍內了,因為不論對方此刻對自己如何示好,但只要墨言一想起白漣,就很難對他的父親感到親熱。
  墨言對著白金甌行禮:「無妨,我不嫌悶。」
  於是洪通天就借此機會宣揚自己這個師弟是多麼道心穩固,自己教導他又是多麼不容易,聽得墨言渾身不舒服,沒來由的想起了蒼冥的那句話——你既然討厭他們,幹什麼給自己找不痛快,要和那兩父子在一起?
  墨言決定在這個時候採納蒼冥的意見,於是他換了一個位置,一個——對即將發生的事情來說,非常有利的位置。
  在站定之後,墨言環顧大廳,仙界眾人都很給軒轅帝面子,幾乎都來了;白漣帶著洪儒文前去外公金老爺子處認親;青雲門的來了一個普通的二代弟子帶著一眾門人,說因為劍仙雲遊不知所蹤,青雲老祖閉關不得出來,所以只有請軒轅帝見諒;至於奇峰城,並未出現。
  等到禮炮響起,大婚典禮即將要開始的時候,墨言的目光,還是落到了洪儒文身上。
  不因為別的,只因為——洪儒文所坐的位置,將會是一個很倒霉的位置。
  而墨言之所以能夠記得這麼清楚,那是因為——他上一世,就坐在那裡。
   第26章 突變
  墨言之所以會注意到洪儒文,是因為前世他就坐在那個位置,一個倒霉透頂的地方。
  軒轅帝大婚本來是喜事,可是卻在大婚的時候出了事,喜事變壞事,軒轅帝從此大受打擊,不再出來見人。
  這件事的起因、結果都很簡單,至少在眾人眼中看來,非常簡單。
  上一世,有魔人通過層層檢查,混入軒轅帝的婚禮,刺殺了新娘。
  按理說,軒轅帝大婚,高手如雲,便是一隻心懷叵測的蒼蠅也難以飛進來,更別說全身而退了。
  但那些魔人能夠全身而退的原因,則是他們抓到了墨言當人質。
  軒轅帝念及墨言是墨升邪的兒子,不願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到他,結果投鼠忌器,只得放走魔人。
  但這個決定卻換來了他一生悲痛,他待魔人走後檢查倒在地上的妻子,發現妻子被擊中眉心識海,已經身死靈滅,便是招魂都無可能。可是仇人卻趁機溜走,找不到半分蹤影。
  這件事情對軒轅帝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他終身不願再參加任何仙家聚會,更加不願見墨言半面,亦不肯聽聞關於墨言的任何消息。
  直到百年後,軒轅帝喪妻之痛稍減,才聽聞墨言也早已殞命。
  那時的軒轅帝自暴自棄,荒廢仙法多年,早就對長生不死,白日飛昇等事心灰意冷,猶如行屍走肉。在聽聞墨言也已經殞命多年後,他也只是長歎一聲「人誰無死?一個人孤獨的活著,還不如和愛人死在一起的好」。
  他命人挖開愛妻墳墓,跳入其中生殉,並且深恨醒悟的晚了,白白痛苦這麼多年。
  至於被劫持去當人質的墨言,則被當時的師傅洪通天j□j魔人後救下。
  洪通天將墨言撫養長大,又在這個時候救他性命,眾仙家無不交口稱讚,說洪通天知恩圖報,不負墨升邪所托。
  而墨言一回到昆山,就被洪通天找了個名目責罰,關禁閉三年。
  三年後,墨言終於自由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洪儒文和白漣一對璧人。
  墨言覺得委屈,但他沒法說。
  他被洪通天養大,卻沒人教導,既不懂什麼叫做結交朋友,也不懂什麼叫做努力爭取,做人處事的道理洪通天自然是不會教導他的,他只能夠憑借和自身的經驗去吸取教訓。
  於是上輩子便學會了很多不該學的東西。
  只知道一味的容忍退讓,甚至連在面臨被欺負的時候,都學會了不要反抗。
  在昆山的種種經驗告訴他,若是息事寧人,還能夠好過一點;若是稍有反抗,洪通天就會用更加嚴厲的懲罰來責罰他。
  昆山弟子在洪通天或有意或無意的引導下,各個欺凌於他,除了岳峰心善,見這孩子可憐,時常照顧外,更無一人真心待他。
  便是岳峰,也因為是昆山大師兄,平常事物繁多,上面又有師傅,對墨言的照顧極為有限。
  洪通天除了此次軒轅帝婚禮外,從不帶他出席任何仙家聚會,他整日被困在昆山,觸目所及無非昆山眾人,見識有限不必說,人心險惡更加不曾提防。
  上輩子,唯一能夠讓墨言感到安慰的,就是洪儒文了。
  可洪儒文並非良人,即便兩人有了契約,卻輕易變心,更是將被養成廢物的墨言推到了萬劫不復之地。
  普天之下,他結交不到朋友。即便是顧念舊恩的軒轅帝,也因為悲傷過度,不見任何人。
  天下人人得知,洪通天不僅是墨言的師傅,更是他的救命恩人,墨言感到天大委屈,也說不出半個字。
  有時候他甚至會自欺欺人:若非洪通天當時從魔人手中救回自己,怕是自己早都死了,他是師傅,是救命恩人,容忍退讓也是應當。
  可他心中終究還是不甘,還是委屈,甚至當看到洪儒文和白漣在一起的時候,還感到心痛,卻毫無辦法。
  若非他死後,一點靈魂不肯散去,在中土大陸飄蕩百年,見到了許多自己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事情,終於明白該如何做人處事;若非靈魂飄蕩於九天之上,見到何為天道輪迴;他恐怕至今都難領悟。
  前世他無人教導,面對別有用心的師傅,和變心的師兄,一步步走向深淵,卻掙扎不出,終釀苦果。
  今生……
  墨言不願過多的回想上一世的種種,既然重生了,他更加看重現在。
  他在心中分析著這件事情,如果這一世,那些魔人依舊要出來刺殺軒轅帝的新娘的話,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而他們背後的主人,真的是蒼冥嗎?
  而蒼冥前來此處,就是為了派人刺殺軒轅帝的新娘嗎?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墨言找不到答案,他甚至在琢磨,如果蒼冥真的和軒轅帝發生衝突,如果他的目標真的是新娘,那自己這個先知,該幫誰?
  幫蒼冥?那軒轅帝會痛失愛人,沉淪不振。且不說他前世對自己如何,單說今生,他就幫過自己的大忙。若非軒轅帝,自己怕是要認洪通天當爹了!
  可是幫軒轅帝?那就是等於阻撓蒼冥,蒼冥今生對自己亦是不薄,龍珠相贈,汪奇峰助威讓父親屍體得以下葬,還幫自己解決了洪儒文所帶來的一些麻煩。這些墨言都牢記在心,從未忘記過。
  墨言不知道該站在什麼立場,該幫誰達成願望,他不知道是不是該將婚禮上要發生的事情告訴軒轅帝。
  軒轅帝和蒼冥,都是對他有恩的人,他幫助一個,定然會傷害另一個。
  最終,墨言決定對這件事情閉口不提,只是在兩天前軒轅帝召見他的時候,提醒了軒轅帝,要多加保護新娘。新娘是凡人之軀,最好是送一套護甲給她防身。
  或許新娘有了護甲,軒轅帝還有機會,救回自己的愛人。
  此刻在大婚典禮上的墨言的心中緊張,他又看向洪儒文。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半個時辰後,會有三名魔人突然出現在洪儒文身邊。
  三名魔人會先擊殺正好路過的新娘,然後順手抓走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一名看起來頗有地位的仙人。
  前世那個人是自己,這一世,那個人——會是洪儒文嗎?
  墨言不知道,他心頭有些忐忑,更加擔心軒轅帝的新娘。上一世,新娘在大婚之時只穿了喜服,被一擊斃命;而這一世,若是她在喜服內穿了護甲,會不一樣的吧?
  墨言微微扭頭,看向大殿外的日晷,旭日東昇,正是大婚吉時已到。
  軒轅帝站在大殿的御座上,等待著自己的新娘。
  墨言在兩天前已經見過他了,那時他穿著常服,言語笑談,提起墨升邪的時候,無限惆悵惋惜。
  而此刻,軒轅帝身穿十二章紋冕冠服,立於大殿之上,更顯得他神情威嚴,氣宇軒昂,舉手投足,一動一靜皆是帝王氣派,又兼容貌端正英俊,真正的人中龍鳳,不可多得。
  隨著大婚禮炮的響起,新娘在喜娘的牽引之下,緩緩而來。
  新娘頭帶鳳冠,並未有蓋頭,是以人人都能夠看到新娘的容貌身姿。
  儘管眾人已經猜測多時,這位新娘是何方神聖,可是當看到真人的時候,眾仙還是不免驚訝。
  新娘長相普通,身材一般,仙法道行更是全無,且聽其腳步沉重凝滯,似乎是連武功也不會!竟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間女子。
  可軒轅帝的神情,在目光落在新娘身上的那一刻開始,就變得全然不同。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著,眼中也滿是溫柔和愛慕,甚至連整個人,都煥發了不一樣的光彩,似乎沐浴在朝霞中一般。
  他深沉熱烈的愛著她!
  雖然眾仙少有人嘗人間情愛,但都能感受到軒轅帝此刻歡欣、雀躍之情。
  禮炮一聲接著一聲,漫天煙花在白晝綻放,五彩奪目。
  軒轅帝走下高台,朝著自己的新娘走去,而此刻,新娘也微微抬頭,朝著軒轅帝微微一笑。
  樂聲響起,大婚將成,一片喜慶之聲。
  可就是在這喜慶之中,暗藏殺機!
  在新娘子路過洪儒文身邊的時候,殺機突顯。
  淒厲的聲音似乎突然刺穿大殿的青石板地,地面裂開猶如蛛網的形狀,黑氣從網中噴射而出,瞬間,便露出三個魔人的身影,攔在新娘的面前。
  那三名魔人的動作太快了,事先沒有半點徵兆,幾乎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已經有一條黑線,射入了新娘的胸口。
  新娘悶哼了一聲,就此倒地。
  三名魔人就好像事先演練過無數遍一邊,順手一抓,就輕而易舉的撈住了離自己最近的、被眼前的變故搞的目瞪口呆的洪儒文!
  眾仙都被驚呆了,洪通天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但很快他就不敢再亂動片刻。
  那魔人的利爪,正抓著洪儒文的脖子。
  以洪儒文現在的修為,根本不是魔人的對手,只需輕輕一抓下去,洪儒文必死無疑。
  事情發生的時候,軒轅帝和新娘相隔尚遠,想要趕來已是不及,他正在擔心自己的愛人,卻見到另外一名魔人從地上撈起新娘。
  新娘面色發黑,鳳冠墜地,頭髮披散,但還活著,沒死。
  這所有的變故,不過短短一眨眼間,有些受邀前來的軒轅國重臣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局面就已經演變成了魔人抓了兩名人質,和軒轅帝對峙。
  「放我們走!否則這兩個人都活不成!」魔人的聲音低沉猙獰,此刻他離軒轅帝近了,不敢再殺新娘,生怕激怒對方,令自己無法脫身。
  「一個是普通凡塵女子;一個是相干的練氣期小子;你們以為,這兩個人,可以要挾到我軒轅義嗎?」軒轅帝心中雖然緊張萬分,但臉上卻不敢對妻子露出過分關心的神色,生怕給她引來更大的災禍。
  魔人咕咕的笑著,黑色的皮膚,泛著青色的光:「交出你們軒轅家的陣法,這兩個人就還給你!」
  軒轅義嘴唇緊抿,軒轅氏陣法,乃是上古祖宗所傳,軒轅氏立身中土大陸的根本。他怎麼能夠把這樣的東西交出去?
  當他仔細看那名說話的魔人時,正好看到對方腥紅的雙眼,和身上隱隱泛起的黑色鱗片。
  軒轅帝心中一動,可卻依舊不敢相信,這個人是自己心裡所想的那一位。
  魔界尊主向來不和中土眾仙往來,也極少發生衝突,他的修為已經是頂尖水平,無人能及,又怎會貪戀自己軒轅家的陣法?
  軒轅帝這樣一猶豫,那三名魔人,便已經帶著人質朝後退去。
  無人敢攔,便是有那不識相的想要阻攔,也被洪通天勸阻:「別,犬子還在他們手上……」
  洪通天不想知道是自己的劍快,還是魔人的爪子快。
  軒轅國的侍衛即刻張弓搭箭,眾仙也幫著諸位,將三名魔人團團圍在核心。
  三名魔人見狀更加逼迫軒轅帝:「軒轅義,要麼交出你軒轅陣法,我們將人質還給你,之後我們能否突圍,各憑本事;要麼,就放我們走!出城一千里後,就將人質放回!」
  軒轅帝心中好生猶豫,若是交出軒轅陣法,自然還可以奪回,就怕這三名魔人有後招;
  可若是不交出來,就要讓愛人冒險……萬一魔人撕票……
  卻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穿白衣,腰束紫帶的青年,從眾仙中走出,朝著三名魔人道:「我是昆山墨言,你們抓的這個人,是我師侄。他本領低微,地位更是低微,對你們毫無用處。你們抓一個凡塵女人,和一個本領低微的昆山弟子,恐怕是走不出軒轅城。」
  洪儒文被魔人抓著脖子,已經魂飛魄散,忽見墨言挺身而出,還以為他要救自己,那知他竟然說自己本領差,地位低,洪儒文不覺漲紅了脖子。紅色的脖子配著魔人黑色的利爪,活像一隻烤熟了等待剝殼吞吃的龍蝦。
  墨言朝前一步:「我是昆山第三代弟子,昆山之主洪通天的師弟。我父親是墨升邪,曾經落日崖的主人,也是軒轅帝的恩人。你們若想要走出軒轅城,應該抓我!放開我師侄,我來替他做人質。」
   第27章 真相
  「放開我師侄,我來替他當人質。」墨言的聲音非常平靜,這番話,也是他想了很長時間才說出口的。
  這三名魔人,如果是蒼冥所派,那麼他不會坐視不管,肯定會在最後出現。
  如果不是蒼冥所指使,那麼他更加不可能坐視不管。
  蒼冥必然會在之後出現,墨言想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和答案。
  他不相信這件事情是如同自己上一世所瞭解的那樣——魔界對中土大陸的挑釁和進攻。
  他認為其背後,肯定還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而另一個促使他做人質的原因,就是洪儒文的本領,無法保護軒轅帝新娘。
  新娘落到這三個魔人手中,必然凶多吉少。軒轅帝今生幫了墨言,他希望可以報答對方。自己來保護新娘的話,會多兩份勝算。
  最後一個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自己捨身而出,以報答洪通天的養育之恩換回洪儒文一條命,會在眾仙中留下極好的口碑。
  哪怕以後自己和洪通天翻臉,理論起來,也有東西可以計較。
  前一世,是洪通天出手從魔人手中救回墨言,令他不論有什麼樣的委屈,都無法說出救命恩人的半個不字。
  而這世,墨言要將這一切,都反過來。
  或許會有一定危險,但這面前的三名魔人,自己應該能夠和他們周旋一陣子。
  真正的危險來自於這魔人的背後主謀。
  如果背後主謀是蒼冥——墨言認為自己和蒼冥實力相差巨大,如果他要對自己不利,早和晚,此時和彼時根本沒有分別。
  如果背後的主謀不是蒼冥——那蒼冥肯定會保護自己。
  墨言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樣的信心,但他深信,如果自己不是蒼冥的敵人,那麼,在自己遇險的時候,他不會坐視不理。
  墨言說完那番話後,就一步步的走向魔人,聲音依舊很鎮定:「我雖然是洪儒文的師叔,道行仙法卻跟他差不多,抓我更划算。」
  墨言哄騙洪通天多年,早已懂得如何控制偽裝。他將靈氣盡數收入丹田,只留下細細一脈控制心跳,將心臟搏動變快,便如強壯的凡人一般無異。
  眾仙聞言都紛紛大吃一驚,有些人仔細觀察墨言,聽力好的甚至能夠聽得到他的心臟搏動。
  這哪裡是仙法道行不及洪儒文,根本就是一個還沒入門,不會任何仙法的普通人!
  眾人看向洪通天的目光不覺多了幾分質問——墨升邪將獨子托付給他,他就是這樣教導墨言的?孩子都二十歲了,卻半點仙法都不會!
  墨言繼續說:「我師兄收留我,將我養大,昆山恩義我無以為報。你們抓的洪師侄是我師兄唯一的骨血,我願一命換他一命。」
  洪儒文不可置信的看著墨言,他從未覺得墨言如今天這般好。
  他竟肯為了自己,不惜性命?
  原來,他竟然肯為了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洪儒文張口想要說兩句豪言壯語,想要說我不怕死。
  可是他的脖子被魔人緊緊掐著,根本發不出聲音,只一雙眼睛盯著墨言,感到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這一幕太過出人意料,哪怕是洪通天都想不到,墨言竟然為了救洪儒文肯去死。想到自己平時對他不聞不問,處處排擠,還不肯教他真東西,洪通天感到一陣歉意。但很快,他便又聽到眾仙的小聲議論,說他不肯教導墨言云云,心中那一絲愧疚盡數消散,反而多了幾分惱羞成怒的憎惡。
  墨言越走越近,軒轅帝想要拉住墨言,但只要他上前一步,他的新娘脖子上的血痕就會加深一分,他不敢動。
  最後,墨言走到三個魔人面前,伸出手臂。手臂上印刻著昆山第三代弟子的標識,亮明身份,下巴微抬:「如何?這是個划算的買賣。」
  即便是換不回洪儒文,於自己的口碑而言,也是個划算的買賣。
  一名魔人猶豫片刻,便做出了決斷。
  關於墨言的事情,這些魔人也有所耳聞,本來,他們最佳的人質就是這個地位更高的人,但墨言太遠了,根本抓不到。
  現在他主動站出來,那是最好不過。
  三名魔人相信,墨言在軒轅帝心中的位置,要比洪儒文高很多。
  而且,單從外表看,自願當人質的墨言,修為的確要比洪儒文低。地位更高,更好控制,魔人毫不猶豫的丟棄洪儒文,選擇了墨言。
  三名魔人帶著兩個人質,軒轅帝看向墨言,卻見對方正對自己頷首。那神情神情篤定,彷彿在說:你放心。
  軒轅帝猶豫片刻,終於手下讓開道路,選擇了放魔人離開。
  墨言走後,眾仙議論紛紛,都說此事不可思議。白金甌還特意在洪通天面前稱讚道:「想不到墨家小兄弟,竟然有這份心腸。洪山主,他對你可是真心好!」
  洪通天應付了幾句,眼看軒轅帝已經派兵馬出城去徐徐圖之了,洪通天的師弟被抓走,總不好什麼事都不做,只得也派出昆山弟子前去接應墨言。
  洪儒文更是被這一幕「捨身救我」感動的稀里嘩啦,不肯再去和白漣講話,而是要跟著昆山眾人一起去接應墨言。
  三名魔人帶著兩個人質,一路出城。
  而被被龍筋搓成的繩索縛住的墨言,手卻正好碰到腰間的乾坤袋。
  乾坤袋中裝有上等飛劍,這兩樣東西,都是蒼冥所送。
  那麼,他是早就知道會有今天這一幕,還是……只是巧合?
  墨言在心中默默的琢磨,是等到蒼冥出場在掙脫束縛,還是現在就脫身。
  他在心中衡量片刻,選擇等待蒼冥出現。
  原因很簡單,現在他和三名魔人打鬥起來,輸贏難說,且會傷及無辜。
  若是連累到軒轅帝的新娘,就不好了。
  新娘自從被劫,就一語不發,墨言自然也不會和她說話,三名魔人在地上疾奔,片刻之後,軒轅城已經成了一個小點。
  再過片刻,他們便奔入山林,軒轅都城早已不見,已經出了千里之外。
  「你們已經安全了,放開我們,讓我們回去。」墨言首先開口。
  那三名魔人卻不言語,三人對視一眼,三道黑氣從他們手中射出,直擊軒轅帝的新娘胸口。
  彭的一聲輕響,龍筋崩裂,乾坤袋中跳出一柄飛劍。
  排山倒海之勢就此而來,海潮中練就的破曉十萬劍,今天第一次派上用場。
  墨言手中乾坤袋口在半空中張開,將新娘收入袋中,於此同時,飛劍在半空中紫氣大漲,墨家心法就此催動,和三名魔人鬥到了一起。
  「是昆山絕招!」一名魔人驚恐尖叫起來,沒有了半點抵抗之心,拔腿就跑。
  墨言的飛劍,已經飛到了一名魔人的胸口,他一躍而上,接住飛劍,穿胸而過,刺入魔人心臟。
  這是破曉十萬劍中的第一招——曉光初現。
  那名魔人當即斃命,但另外兩名魔人卻趁機吐出黑氣,將墨言籠罩。
  待得墨言跳出黑氣,舉目四望的時候,那兩名魔人竟然已經跑得遠了。
  可惡!墨言怎麼也沒想到,這三名魔人的目標,不是什麼軒轅帝,也不是什麼軒轅陣法,竟然只是軒轅帝的新娘……
  計算再多,也終有失算的時候,那時候如果不出手,軒轅帝必然悔恨終生,自己也白當一回人質了。
  只可惜,那兩名魔人一旦逃脫,自己破曉十萬劍的秘密,也保不住了。當時魔人偷襲新娘,墨言來不及想許多,只能夠飛劍去救,可現在,墨言心中卻有著隱隱的懊悔和擔憂,若是讓洪通天得知自己練就墨家心法,該怎麼辦?若是自己上古神祇的血脈秘密洩漏出去……
  墨言不敢細想,只能夠朝著那兩名魔人追去,可那兩名魔人去的遠了,根本追不上!
  墨言焦急萬分,卻想不到任何可以補救的辦法,但就在他擔憂無比的時候,一個身影自天邊而現。
  一聲龍吟自天邊而來,從天上帶來的颶風就此捲著地下,彷彿巨龍飲水一般。
  巨大的風暴攔住了那兩名魔人的去路,等到風暴停歇,兩名魔人已經被拎著衣領,丟到了墨言面前。
  如墨言所料:蒼冥出現了。
  如墨言所期望的那樣:這件事的背後主謀,不是蒼冥。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蒼冥尚未等墨言開口相問,便轉身朝著山中的一處洞穴走去。
  蒼冥手中提著兩個魔人,墨言不敢將軒轅帝新娘在乾坤袋中放太長時間,怕把她憋死了,便將其放了出來,讓她跟在自己身後。
  新娘早已臉色發白,脖頸上有著血痕,但卻兀自鎮定,跟著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進入山洞。
  蒼冥將洞口佈置了自己的結界,這才反身入洞。
  洞中黑暗,但洞口有光,能夠隱約可見這是一個約莫兩人高,十丈長的山洞,洞越往裡越狹小,形狀如同爪勾。
  「是誰派你們來的?」蒼冥的聲音肅殺森然,顯然是沒準備留活口,審完就殺。
  兩名魔人不肯說,甚至一人大膽的搬出蒼冥的名號:「你是什麼人!你可知道,魔界尊主是我的叔叔,你敢動我一根毫毛,我……」
  蒼冥冷笑:「我還不知道,有你這樣的侄子!說,你們冒充我的名號,到底是什麼人指使?說出來,能死的痛快點。」
  兩名魔人開始垂死掙扎,朝蒼冥出手,但蒼冥只是簡單的顯出身上的黑鱗,那兩人就徹底崩潰了。
  血的腥味,魔的暴戾,在山洞中瀰漫不去,蒼冥的怒意漸漸暴漲,連墨言都覺得自己成了汪洋大海漂浮的小舟,身為凡人的軒轅帝新娘,早就被山洞中的種種壓迫之力嚇得癱軟在地,卻依舊強撐著沒有昏迷過去。
  墨言不得不對這位新娘刮目相看,一名凡人,竟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不易了。
  兩名魔人不敢抗拒,將一切盡數吐露。
  「尊主……尊主恕罪,我等……我等無意和尊主作對……」
  「逃出魔界後,便被另外一名高人收了過去,他命我們前來軒轅國,刺殺新娘。」
  「我們說要軒轅陣法,只是想要趁機逃跑……是那名高人教我們這樣說的……」
  「他說自有辦法進入軒轅國,我們三人,都不管這些事情,只管殺人,殺了人跑路……」
  「背叛尊主,未經允許出逃魔界,只是一個死,哪怕是痛苦的死去,也終究能有一死……」
  「可是要是說出那名高人的名字……我等,就連死也是奢望了……」
  「不敢活,唯求死。還請尊主今後多加小心……」兩名魔人將該說的話說完後,就互相攻擊要害,一擊斃命。
  魔人之死太過可怖,全身皮膚寸裂,哀嚎聲刺入骨髓,無數小蟲從其腹中爬出,黑色的帶著濃重腥氣的血,流滿了亂石林立的地面,讓人幾乎作嘔。
  特別是那名黑鱗血瞳的魔人,在死後屍體變化,竟成了上半身巨蟒,下半身人的怪物。
  在這一刻,軒轅帝的新娘終於被嚇昏,不省人事。
  蒼冥微微皺了皺眉,抬腳準備離開這裡。
  卻不料他剛走出兩步,便猛地朝後退去,在路過墨言身邊的時候,伸手攬住墨言,朝後一躍,跳入山洞更深更狹窄處。
  「噓!」蒼冥將手按在墨言準備發問的唇上:「別說話,軒轅帝帶人來了,我不想在眾人面前現身。」
  墨言不說話了,但是他卻發現了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這條老龍朝後跳躍的力度和位置都算的太過準確。
  他躍到了山洞最深處,只能夠僅供兩人容身的縫隙裡。那縫隙,太過狹小,以至於,兩人的身體都緊緊的貼合在一起。
   第28章 曖昧
  墨言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緊張,他渾身肌肉緊縮,硬得像塊石頭。
  他從來都不敢過於靠近蒼冥,而此時,竟然要跟他緊緊貼在一起。
  空氣中那種威壓仍然還在,並且,異常的近,也更加強大。
  墨言感到自己渾身都緊張起來,肌肉緊縮,硬的像塊石頭,甚至連心臟都控制不住的加速跳動起來。
  蒼冥似乎察覺到了懷裡人的緊張,他用手輕輕拍了拍墨言的背,示意他平靜下來,不用害怕。
  那手非常大,墨言還記得這雙手的觸感,掌心的鱗片摸起來有些粗糙,而且這雙手在必要的時候,還能夠變成利刃,割斷人的脖子,劃破人的肚皮。
  但現在,這隻手正在溫柔的撫慰自己,在盡它所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墨言的身體漸漸放鬆,不再緊張僵硬的如同一塊石頭了。
  為了表明自己不緊張,他還抬頭,朝著蒼冥露出一個微笑。
  蒼冥回以他一個笑容,笑容中帶著寵溺的神色。
  墨言心中有著太多太多的疑問,剛剛通過蒼冥的審問,已經知道了那些魔人是其他人所派來的。
  那麼,那個神秘人的目的又是什麼呢?為什麼要冒充蒼冥,前來殺死軒轅帝新娘?
  新娘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人,無足輕重,所以,那個幕後主使的真正目標,應該還是軒轅帝吧?
  墨言想了想,示意蒼冥將手伸到自己面前。
  蒼冥看了半天,才明白墨言努嘴是什麼意思,他將自己另一隻手伸在兩人面前,墨言便在他掌心劃字詢問。
  「你來這裡,是為了有魔人打著你的名號作亂?」
  蒼冥點頭。
  「那個幕後主使,是什麼人你知道嗎?」
  蒼冥搖頭。
  「你打算抓到那個幕後主使再回去?」
  蒼冥點頭。
  在點頭和搖頭之間,兩人的距離無形的拉近,墨言第一次發現面前的男人並沒有那樣可怕,至少,他面對自己的時候,一點都不可怕。
  墨言很溫和的對蒼冥笑了笑,繼續在他的掌心劃字:我還以為你一直跟蹤我,對不起!
  蒼冥的頭微垂,下巴便低到了墨言的額頭上,另外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表示自己不介意被誤會。
  兩人安靜的在狹小的縫隙中等待著,墨言已經能夠聽到軒轅帝在外的聲音,和雜亂的馬蹄聲了。
  那些聲音離這裡有些遠,但墨言很清楚,若非此處有蒼冥所布下的結界,自己和蒼冥隱藏在山縫深處,而外面的軒轅新娘昏迷,生命特徵微弱的話,軒轅帝一定能夠輕易的倒找這裡。
  兩人靜靜的等待軒轅帝離開,在放鬆了警戒之後,墨言覺得靠近蒼冥,也不是一件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了。
  隔著布料,墨言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四肢所散發出來的力量,甚至能夠感到他身上肌肉的彈性。他的氣息將墨言包圍,體溫通過衣服的隔離而傳過來的手臂強健而有力,正緊緊地箍住自己。
  墨言感覺到有些彆扭,他想要挪動身體,卻被蒼冥制止了。
  蒼冥微微低頭,用著極低極低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別動……一會兒就好。」
  溫熱潮濕的氣息,盡數噴在脖梗根處,墨言覺得耳垂有些發麻,臉上有些發燒。
  那低於的聲音太過溫柔,帶著磁性,好像情人的喃呢。
  墨言感到有些緊張和不適。
  但很快,蒼冥的頭就挪開,那種感覺消失。
  墨言微微抬頭,只看見黑暗中那雙血眸,那種讓人熟悉的感覺又再一次襲來,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想起了前世那些刻意想要忘記的細節。
  「不!不可能是他!」墨言在心中否認自己不著邊際的猜想,中海之中惡龍甚多,被一條龍纏繞顛倒,弄得觸動仙靈,結下果實。是仙界修士的恥辱,是不應該去細想的東西。
  墨言扭頭,不再去看蒼冥的眼,而是想著自己的心事。
  紅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微瞇,和墨言不同,蒼冥視力極好,黑暗中也看得清楚,猶如白晝。
  他能夠看到就在自己手邊的修長秀美的脖子,能夠看的清楚懷裡人微微顫抖的睫毛,甚至,更看得清楚,那雙緊緊抿著的,艷紅的雙唇。
  竟在不經意間,就讓人心動。
  蒼冥的手臂不自覺的收緊了兩分,將懷裡的人箍得更緊。
  那人的脖根處,還繞著一根紅線,紅線上穿的,是自己所贈送的龍珠,可見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之重。
  脖子若是摸起來,一定是細膩的。
  蒼冥感到自己身體有些變化,這種變化不是他想要的,他意識到自己的手臂將懷裡的人摟得過於緊了。
  蒼冥將手臂鬆開一些,他的心情變得有些焦躁起來,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開始慢慢滋生。他微微扭頭,將自己的目光看向別處,卻不料正好撞到對方的目光。
  兩人目光不經意間相碰,就迅速的分開。
  然而片刻之後,又碰撞到了一起。
  有些尷尬,似乎為了化解這樣的尷尬,蒼冥看見墨言朝自己微微笑了笑。
  要如何形容這一個笑容?彷彿黑夜中綻放的玫瑰,又好似宇宙深處星光碰撞的璀璨。
  蒼冥微微低頭,聲音沙啞,略帶些警告意味:「你朝我笑,會很危險。」
  墨言挑眉,不解的看向這個人。
  兩人對視片刻,血色眼眸中漸漸湧起了別的東西,染上了一層不該有的色彩。
  呼吸在不經意間交纏,那種純淨的氣息,讓蒼冥的心竟沒來由的跳漏了半刻。他的腦海中滑過對方的唇的形狀,一種欲-望油然而生,一剎那變得澎湃。
  氛圍有些曖昧不明,有些東西在某個角落慢慢的生根,發芽,滋長。
  墨言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別開眼,不再去和蒼冥對視。
  兩人的身體依舊緊緊的貼合在一起,那種肌膚相觸碰的感覺,讓墨言心中感覺彆扭極了。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到了別處。
  軒轅帝的聲音,已經隱隱的傳來,墨言不想被他發現。
  如果被人看見自己和蒼冥,以這種姿勢藏在山洞裡,會怎麼樣?那是極為難堪的吧?
  墨言屏住呼吸,而在這一刻,他感到蒼冥箍住自己的手,將自己箍得更加緊了些。
  「陛下,這裡沒有!」有人向軒轅帝報告。
  很顯然,軒轅帝並沒有識破蒼冥的結界,而他的新娘,因為是凡人且昏迷,身上的生命特徵太弱,在結界的封鎖下,根本發現不了。
  軒轅帝在周圍找了一段之後,就放棄了這裡,轉而去找別的地方。
  墨言聽見那些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沒有了聲音。
  過了一會兒,墨言在蒼冥的掌心寫字問:「我們可以出去了麼?」
  蒼冥點頭。
  墨言鬆了一口氣,準備扭頭出去,卻沒料,在扭頭的瞬間,唇擦過了對方的臉頰。
  兩人愣住了。
  蒼冥並沒有鬆開手,反而是將墨言拉回了懷中,看著他的眼睛,越逼越近。
  他低聲說:「你剛剛,碰到我了!」
  十萬年,從來沒有人用唇碰過他的臉,那一刻,柔軟的觸碰感,所跟隨而來的酥麻感,以及心底的那蠢蠢欲動的東西,讓他的聲音沙啞了半分。
  「對不起……」墨言低聲說,「放我離去,我剛剛不是故意冒犯。」
  「如果我不放呢?」蒼冥的聲音越發低沉,帶著沙啞,眼眸中流動著難以言喻的情緒。
   第29章 夜談
  在這樣黑暗的地方,四處充滿了蒼冥的氣息,兩人呼吸交纏,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空中綻放催化一般。
  墨言微微蹙眉,他感到有些不妙,可是卻不敢反抗蒼冥。
  特別是當他抬頭,看見對方那雙血眸的時候,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的感覺,湧上心頭,不覺愣住了。
  就在墨言愣神的片刻,蒼冥猛然鬆開自己的手臂,奮力將墨言丟出山崖縫隙。
  整個山洞都在隱隱震動,洞穴頂部的石頭崩落,瞬間就將蒼冥藏身之處埋住。
  墨言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見蒼冥突然被巨石所埋,急忙叫道:「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滾!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帶著外面的那個女人滾的越遠越好!」蒼冥的聲音中帶著近乎一絲咆哮,似乎在極力壓抑什麼。
  墨言還想上前,但山脈搖動的更加厲害,巨石不斷落下,他只得抱起還在昏迷中的軒轅新娘,衝出洞外。
  在他離開洞外的一剎那,崖頂一塊巨石滾落,將洞口也堵死了。
  墨言在洞口大聲問:「你能出來嗎?」
  「滾!不要再來找我!」蒼冥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陣陣咆哮,甚至震盪整個山谷。
  蒼冥發怒了,墨言猶豫片刻,儘管他不明白這條惡龍為什麼會突然發怒,但他決定選擇離開。
  就在墨言遠離洞口的時候,他似乎聽見了山洞深處的蒼冥,所發出的一聲沉悶至極的悶哼聲。
  雖然中土仙人各個都知道海中巨龍兇惡,但知道巨龍習性的人,卻並不多。
  墨言也不知道,所以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前一刻還十分溫柔的蒼冥,後一秒忽然變得凶神惡煞起來。
  而他更加不知道的,是被封在山洞內的蒼冥,此刻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變身了。
  他的身體在難以控制的變化,而最突出的地方,則是他下身的龍根。
  龍性本淫,修行十萬年的蒼冥,要比其他的巨龍更加容易控制自己。但卻因為禁慾多年,從未有人這樣近的靠近過他,反而更容易被激發出出自本能的**。
  蒼冥看著自己已經支起帳篷的地方,不得不承認,兩人當時擠在狹小的縫隙中,面對面的貼合著,對方那具身體,那樣的容貌,那樣的眼神,那樣的氣味,激起了他被封塵已久的性-欲。
  若是當真無法自控,淫-亂起來,恐怕至少需要百年才能夠回復平靜。
  若是墨言再多在蒼冥懷中停留片刻,蒼冥很難控制自己不去侵犯他,更加難以控制自己,不會就此將這個人帶回魔界,就此囚禁起來顛倒翻覆,直到這數十萬年的**盡數化解。
  蒼冥運起龍神心法,黑色的氣息流轉全身,他用自己的意念努力地控制自己。控制那些,因為墨言的靠近、柔軟的唇、秀美的脖頸、修長的腿、柔韌的腰,所帶來的一系列本能反應。
  十天,只需要十天,就能徹底平息此次衝動。
  而墨言對這一切全不知情,他抱著昏迷的新娘,一邊朝著軒轅城的方向走,一邊不停的回頭,心中暗想:不論如何,等把新娘交到軒轅帝手上後,自己還是應該過來看一下蒼冥,看他是否安好。
  墨言帶著新娘走出不遠,新娘便漸漸甦醒了過來,儘管新娘還是站立不穩,雙腳發軟,但墨言不方便再抱著她,於是兩人就地休息。軒轅都城的軍隊幾乎全部出動了,都在到處尋找新娘的下落,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兩人,軒轅帝隨後趕到,他見到妻子無恙,一把將其擁入懷中,激動的幾乎說不出話來,直到新娘輕輕咳了一聲後,軒轅帝才反應過來,趕快朝墨言道謝。
  軒轅帝深揖到地:「多謝墨仙長救了我妻子,你是我的恩人,大恩不言謝,若是以後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必萬死不辭。」
  新娘用手按住丈夫的唇:「別說死,墨仙長是好人,你也是好人,須當長生不死。」
  軒轅帝哈哈一笑,摟住妻子,對墨言道:「請務必在我國盤桓數日,容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墨言尚未答應,便見到遠處有一人御劍飛來,那人來速急快,飛到跟前便從劍尖上跳下來,聲音又是激動,又是慶幸:「言弟,不……不是,師叔你沒事……沒事太好了……」
  墨言眉頭微蹙,軒轅帝也在一旁看的眉頭微蹙。
  洪儒文本想來個重逢後的擁抱,結果軒轅帝比他更先找到墨言,在眾人面前,擁抱只能作罷。
  洪通天等隨後而來,人數眾多,墨言本來有些話想要和軒轅帝說,但卻也沒這個機會,只能夠作罷,跟著昆山一眾人返回都城。
  一路上洪儒文一雙眼睛簡直黏到了墨言身上,心中不停的琢磨,等會回到城中,要怎麼體貼慰問言弟。
  結果剛到城門口的時候,就瞧見其餘眾仙都等在那裡。眾人見到墨言回來了,都上去詢問出了什麼事情,他和新娘是怎麼逃回來的。
  墨言說那三個魔人遵守承諾,到了城外就把自己和新娘放回來了,就此消失無蹤。
  眾仙嗟歎了片刻,議論紛紛,覺得最近魔人出沒越來越多,要嚴守門戶,提高警惕了。又贊墨言有恩義,捨身忘死,實在難得。
  甚至有幾名散仙,見到洪通天不肯教其仙法,自告奮勇要指點墨言一二,都被墨言一一婉謝。
  洪通天心中對墨言的又是感激,又有些惱羞成怒,但不論心中怎麼想,卻要在人前表現出師兄弟友愛的樣子。又說師弟志向高遠,因為在修煉昆山絕招,所以進展和普通修仙有所不同。
  言畢,還命墨言當眾演示了幾招破曉十萬劍,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真的沒有苛待師弟。
  非但如此,洪通天迫於無奈,還狠狠教訓了兒子一頓,嚴令他每次見到墨言必須行禮,不管心裡怎麼想,口頭務必要恭敬,不能被人揪出錯來,否則,就回去罰禁閉三年。
  洪儒文見眾人圍著墨言,自己根本沒有上前去訴衷腸的機會,急的團團轉,一直等到晚間人盡數散了,他才找到機會,在墨言門前求見。
  「師叔,你還好麼?是我,我擔心你,想來跟你說兩句話……」洪儒文在門口行禮,儘管他心中一萬個想要破門而入,但想起剛剛父親的嚴厲措辭,只有做足了禮數。
  墨言覺得洪儒文實在是讓人煩,原本上次蒼冥教訓過他,他就已經不敢再來了,沒想到這次救他,又把他給招惹來了。
  老讓洪儒文站在外面也不是個辦法,墨言開口問:「有什麼事?」
  洪儒文道:「師叔,你讓我進來好不好?我有很多話想要跟你說,你不知道,白天你離開的時間雖然短,可是我的心卻一直倍受煎熬……師叔,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對我這般好……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我以後也會對你……」
  豈料洪儒文隔著門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聽見有人在背後道:「洪仙長,請您讓一讓。」
  洪儒文回頭,卻看見一名太監帶著兩隊侍衛,手提燈籠而來。
  洪儒文頓時覺得面紅耳赤,彷彿**被人揭露一般,他不再多說,向墨言告辭後轉身離去。
  墨言心道這太監來的及時,當聽說是軒轅帝找自己的時候,他便跟隨那名太監直入禁宮,抵達軒轅帝的寢宮。
  軒轅帝寢宮和別處不同,外面有著靈石做陣,內有軒轅神獸在其中看守,按照陰陽坎離布下大陣。
  若非有人引路,墨言根本無法通過這到複雜的陣法,在過了外圍的防禦陣之後,又有軒轅帝親自布下的結界,當墨言走近的時候,那結界便漸漸顯現,如同一個淡綠色的透明罩子,將宮殿罩在其中。
  太監將墨言引到此處,軒轅帝在殿門處等候。
  「墨仙長,這邊請!」軒轅帝做了個請的手勢,墨言抬腳進入大殿。
  只見大殿上掛著黑色的牌匾,牌匾上上書仁壽殿三個大字,殿內燈火通明,卻無半個宮女太監,甚至連幔帳都無,僅有茶几桌椅,和別處奢華擺設大有不同。
  墨言坐定後問道:「陛下深夜召我到此,可有什麼事情嗎?」
  軒轅帝道:「我虛長幾歲,若是不嫌棄,我稱呼墨仙長為賢弟如何?」
  墨言道:「不敢當。」
  軒轅帝也不和墨言多客氣,開門見山的道:「今日淼淼回來,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並不開口,只說讓我問賢弟你。我想……我想今日之事,恐怕不是三個魔人綁架人質那麼簡單吧?」
  淼淼?墨言愣了一下,才醒悟過來軒轅帝說的是新娘的小名。
  直到此時,墨言才知道這位軒轅新娘名叫淼淼。
  軒轅帝笑道:「賢弟放心,我這裡,內外佈置了數到結界陣法,為防人潛藏於暗處,我將此殿的擺設也一應撤去。這大殿之中,就只有你、我二人。我們在這裡說的話,沒有人能夠聽見。那三個魔人之事,若是能說,就說;若是不能說,我也不會勉強。」
   第30章 結義金蘭
  墨言在心中權衡片刻,道,「三個魔人不是魔界的,是另有人所派來,那人恐怕是想要對你不利,」
  軒轅帝眉頭微蹙,道,「賢弟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於是墨言就從自己代替洪儒文做人質講起,簡單的說了事情的經過,省略掉新娘昏迷後的事情,只說蒼冥審問完那些魔人後就離開了,自己帶著新娘就此走出山洞。
  「賢弟,你說,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妻?她從來與人沒有任何恩怨。」軒轅帝冥思苦想,萬分不解。
  墨言想了想,道:「我想,他們的目標,還是你!」
  前世,軒轅帝失去愛人之後,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志向抱負盡數化為灰燼。這樣的軒轅帝,對任何人都沒有任何威脅。
  「或許是因為你威脅到了那個人,所以他要想辦法對付你。若是皇后死了,陛下定然傷心難過,恐怕就此沉淪,再無奮起之日。」墨言緩緩的道,「那人的目標是你,這次刺殺新娘不成,必然還會有其他的動作,你要小心。」
  軒轅帝一愣,隨即大笑起來,他站起身,雙目望著遠方,道:「那怕什麼!無論誰想要暗害我,儘管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我妻平安無事,我什麼都不怕!」
  說道這時,軒轅帝心有餘悸,扭頭看向墨言,道:「說句心裡話,便是疆土無盡,長生不死,可若是失去了最愛的人,那將會是最可怕的事情。不論你擁有再多,得到再多,都無法扭轉了。」
  軒轅義的聲音漸漸低沉:「儘管只是短短幾個時辰,可是我卻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一樣,我甚至不敢想,如果她萬一遭遇不測,該怎麼辦,恐怕我做什麼都無法彌補了,除非是能夠扭轉時間,讓天地倒轉,否則,得到再多,也無法彌補曾經失去的東西。」
  墨言聽到軒轅義這番話,不覺愣了。
  他沒來由的就想起自己重生這一世來。的確,失去了的,就再也找不回來,任你有再多的財寶,無盡的生命,但失去了就已經失去了。
  除非時間倒流,再來一次。
  兩人秉燭夜談,說完了魔人之事,又開始閒扯起來,軒轅帝甚是健談,知道許多天南地北的見聞,所知所見,均是墨言聞所未聞之事。
  兩人從中土仙界講到軒轅國趣事,又從軒轅國趣事說道了魔界,最後話題到了蒼冥身上。
  「賢弟你年紀小,恐怕對這位魔界尊主瞭解不多。自我出生起,便從未聽說他在中土大陸行走。魔界雖和中土仙界勢不兩立,但互相也不怎麼往來,都是兩邊相安無事。他這次雖來中土,卻不張揚行事,看起來倒不像是個過來惹事的,以後你撞到他,也不用太過害怕,需知你和他實力懸殊,若是他想要害你,根本不需任何陰謀詭計,只是翻覆手掌的功夫。」
  墨言只是小時候聽父親講過隻言片語關於蒼冥的事情,後來他雖然見過蒼冥數次,卻極少聽聞他的事情,所知還比不過軒轅義。
  墨言道:「我見了他就覺得害怕,聽說他能夠吞吃上千修仙之人,可有此事?」
  軒轅義笑道:「他若有這個本事,恐怕這中土大陸都歸他了,又何必偷偷摸摸的行走?我中土大陸,亦存在上億年,高手修士不計其數,遠的上古神祇不說,就說你師傅,昆山第二代弟子丹陽子,那就是一等一的人物!」
  墨言雖然身在昆山,可這十年來都被洪通天逼得緊緊的,不停練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師傅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此刻聽軒轅義說出來,心中好奇,問道:「我師父他老人家……你見過?」
  軒轅義搖頭:「我小時候曾經見過他一面,丹陽子道法深厚,心性淡泊,真正是一派仙風道骨。他僅修行三百年便百日飛昇,天資,根骨都是上層,聽說當初他斬斷心魔,練就破曉十萬劍,無人能敵。
  後來昆山傳到你師兄手中,雖然日漸沒落,到現在反而比不上其它大派,但你師兄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只是你師兄城府頗深,世人不太清楚他的真實實力。」
  墨言從不知昆山先輩有這樣的人物,詳細詢問起掛名師傅丹陽子的事跡。軒轅義便有問必答,將丹陽子當年隻身擒龍,勘定惡鬼,水晶宮悟道等事一一說出。丹陽子的絕技「破曉十萬劍」,更是讓所有的人都聞風喪膽,見之變色。丹陽子所掌昆山之時,正是昆山極盛的時候,當時昆山地處中海,無論何處有難,都肯前去相幫,無論是誰,聽到昆山二字,都是發自內心的敬佩。
  墨言在昆山的時候,從未有人跟他講過這些事情,他是師叔,那些昆山弟子們見了他敬畏有加,但卻不敢親近。
  而洪通天十年來恐怕跟他說的話,也不會超過一百句,而且這一百句,還有九十九句都是讓他努力用功,督促練劍的話。
  至於前世,墨言呆在昆山,所聽所聞都是洪通天如何如何了不起,至於上一輩的事情,極少聽聞。
  兩世加起來,也只有如今的軒轅帝跟他談笑如常,講起當年昆山先祖,更是讚歎不已,聽得墨言悠然神往。
  軒轅帝講完了丹陽子一系列事跡,不由的歎道:「可惜了,當年昆山赫赫威名,卻因為門下弟子一場海難,幾乎盡數喪命。活下來的只有你師兄洪通天和其他幾個不成器的弟子。丹陽子飛昇,昆山無人掌管,洪通天才趁機出此大任。結果就算是他經營這幾百年,也不復當日昆山之興旺了。」
  墨言聽了軒轅帝這一番話,心中百感交集,想要知道更多關於昆山的事情,便道:「我師父是昆山第二代弟子,那大哥可知我昆山第一代弟子是什麼樣的?開山祖師又是樣的嗎?」
  軒轅帝搖頭:「昆山祖師太過久遠,知道他的人,大部分不是死了,就是已經飛昇。放眼天下,恐怕也就只有魔界尊主能夠知道一二了。昆山應該有祖師的記載,你也可以去問你師兄,他必然知曉。」
  墨言聽了,一顆心不覺飛回了昆山,心想回去後,一定要去藏經閣看看昆山先祖的事跡。
  兩人座談,不覺東方已亮,軒轅帝送墨言出去,叮囑道:「賢弟,你心思單純,有些時候,不可過於相信旁人。」
  墨言一愣,問道:「為什麼這樣說?」
  軒轅帝道:「你昨晚將什麼都跟我說了,若是我有半分壞心,你恐怕就萬劫不復。給你一個跟魔界私通的罪名還是輕的,說你是魔界奸細,那才是百口莫辯。」
  墨言萬萬想不到軒轅帝竟會提醒他這些事情,不由心中感激,他道:「我記下了,謝謝大哥。不過我知道大哥是好人,信得過。」
  軒轅帝歎息止步,過了片刻道:「需知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就連這人心,也是易變的。以後要記得,不該說的事情,便是連我,也不要說。」
  墨言點頭,他雖然跟軒轅帝說過自己偷練仙法的事情,但卻將自己是上古神祇血脈的事情瞞得死死的。他知道人心易變,但卻也知道,本性難移。
  軒轅帝的本性,他清楚,也信得過。
  墨言告辭,走在晨曦之中,軒轅帝在背後看他背影,只覺得背影顯得十分消瘦孤單,再聯想到十年前魏存忠從昆山回來說講述的葬禮上的種種,忽道:「賢弟,請留步。」
  墨言回頭,卻聽軒轅帝道:「你我一見投緣,若你不嫌棄,我們就趁著眾仙都在,結義金蘭如何?」
  軒轅帝感激墨言救了自己妻子,昨夜談話又十分投機,真心想要幫他一把,提點幾句,教導於他,但卻毫無立場。
  如今趁此機會結為兄弟,倒也方便以後關照。
  墨言雖未能十分明白軒轅帝的心意,但早已覺得他十分親切,便如兄長一般,勸導的話都是金玉良言,便欣然笑道:「好啊!」
  軒轅義大喜,召集眾仙,宣佈此事,立誓焚香,和墨言結拜為兄弟。
  兩人八拜之後,軒轅帝起身,朗聲道:「從今往後,墨仙長就是我的親兄弟,有人欺負他,就是欺負我!如果有人想要對他不利,也須得想想,是否惹得起我軒轅國!」說這話的時候,軒轅義的目光掃向洪氏父子。
  洪通天道:「有軒轅帝做義兄,師弟真是好福氣。不過軒轅帝放心,我昆山也不是軟柿子!有人敢找我師弟的麻煩,我洪通天第一個跟他過不去!」
  軒轅義緩緩道:「那很好!」
  眾仙紛紛過來恭賀,軒轅帝再次大宴賓客,眾仙還盤數十日,方才漸漸離去。
  自從墨言和軒轅義結義一來,軒轅義幾乎每天都要召見墨言,洪氏父子反而見不到他了。
  洪儒文去找了墨言三次,每次都說他被軒轅帝叫走了。
  洪儒文心中不悅至極,就連白氏一族離去,白漣告辭他也未曾相送,只等在墨言門口,等他回來。
  墨言也知道洪儒文在守株待兔,所以極少回房,洪儒文一天之中都要撲空三四回,不覺焦躁起來,恰逢留在昆山的岳峰因為不慎被海中巨鯊所傷,洪通天便就此向軒轅帝告辭,擬定後天啟程。
  這十日內,軒轅帝已經傳授了墨言一個逃命陣法,他命墨言演示給自己看,加以指點後,道:「若遇到危險,催動此陣,便是再厲害的人物向你下手,你也可以逃到千米之外。只是用一次,需要一個時辰後才能夠在用。可惜你馬上要走,若是多呆些日子,我也能多教你點。」
  墨言對軒轅帝細心教導感激不盡,但自己是昆山的人,況且又是岳峰重傷,自然要趕回去。
  下午時分,洪通天帶著弟子在城中採購物品,洪儒文依舊在墨言房門口守株待兔,墨言無處可去,忽然想起蒼冥來。
  那日蒼冥在山洞中忽然翻臉,隨後是及壓抑的咆哮和悶哼,總是讓墨言覺得不安。
  或許,該去看看他,看他是否還留在那裡,是否平安。
  墨言出了宮門便繞道而行,從北門出城,確定自己身後沒有盯梢的人後,便朝著當日的山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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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深入山洞
  離當天發生的事情已經過了十天,這十天中又下了雪,將一切痕跡盡數掩蓋,墨言找了半天,才依稀辨認出當天的山洞。
  山洞口處的大石看來沒有絲毫搬動的跡象,上面留著殘雪,還有一隻紅梅橫過,落下點點花瓣,彷彿散入雪地中的血珠。
  墨言在洞口停留片刻,低聲問,「喂,你還在裡面嗎,」
  無人回答,墨言又等了片刻,四週一片寂靜,唯有兩隻黃鸝在枝頭叫喚。
  墨言心中一陣莫名的失落,想來蒼冥應該早已離去了,他正準備離開時,卻聽到一聲極為沉悶的哼聲,從裡面傳出。
  那哼聲似有無限的壓抑,彷彿在忍受這某種難以忍受的痛苦一般。
  墨言心中一緊,聲音抬高了兩分:「是你在裡面嗎?」
  又是一陣悶哼聲作答,墨言不再懷疑,取出蒼冥所送的飛劍,一劍剖開洞口巨石。
  巨石咕嚕嚕的滾出洞外,震的地上碎雪亂飛,墨言搶入洞中,朝內看去。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渾身血液都被凍結,幾乎連腳也挪不開半步了。
  一條一丈粗,不知幾許長的黑色巨龍,正趴在洞內。
  無數石塊壓在它身上,擦破他的鱗片,帶著血的腥味,彷彿受傷的猛獸般蜷縮成了一團。
  那巨龍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紅色的光芒,鼻子凸出,臉上的鱗片密佈,獠牙凶狠,看起來尤為可怖。
  即便是如此,那條龍的利爪,卻依舊在不停地揭掉自身鱗片,利爪下處,血珠亂飛。
  那一聲聲的悶哼聲,便是這樣從巨龍的胸腔鼻中發出。
  墨言見到這種場景,先是被嚇得朝後退了兩步,待看清那紅色的血眸時,才醒悟過來,這條困在洞中,傷殘至此的巨龍,竟然就是蒼冥。
  墨言小心的朝前走上半步,低聲問:「你……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別過來!」巨龍發出低沉的咆哮,將整個山洞都震得隱隱作響。
  但墨言並不聽他的話,又上前兩步,不知為何,當他看到巨龍身上被剝落的鱗片時,有著一種隱隱的心痛。
  龍最怕被人揭鱗,凡人傳說,在海中航行,只需不斷灑下白米,巨龍就會見之躲避,不敢再靠近。皆是因為龍將米粒當成白蛆,害怕它鑽入自己的鱗片。
  而此刻,蒼冥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竟然要用利爪,剝掉自己身上的鱗片?
  墨言微微蹲□,聲音變得溫柔:「你怎麼了?需要,需要我幫忙嗎?」
  「別過來!不然你會後悔的!」蒼冥的聲音更加低沉,彷彿從胸腔發出的一般,帶著咆哮,並且配合著露出獠牙,做出凶相。
  巨大的龍頭,足足有一人高,當他咧嘴的時候,能夠清楚的看到其中鋒利的牙齒,只需要一下,就能夠咬斷人的脖子。
  墨言被嚇得朝後退了半步,定了定神後,知道蒼冥應該是遇到麻煩了。
  儘管他不清楚蒼冥到底怎麼了,但現在這場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這條巨龍深陷痛苦之中。
  「沒事的,你會沒事的。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墨言緩緩的朝前走去,蒼冥還有神志,他能夠認出自己,那麼靠近他,就不會有危險。
  墨言站在龍頭前,緩緩的伸出自己的手,摸上巨龍的鼻子:「別怕……」
  一語未了,卻聽見那巨龍低聲咆哮:「是你自己要過來的……」
  巨大的身軀襲來,龍身翻滾,頃刻之間,便將墨言捲住,拖入山洞深處。
  「是你,自己要在這種時候,挑逗我的……」巨龍的身心發出咆哮,它越收越近,將跨入雷池的人緊緊纏繞。
  一切都觸不及防,巨龍的動作太快,快得墨言沒有任何準備,等到他被巨龍帶入山洞深處的時候,就是用軒轅帝最新教的逃命陣法都沒用了。
  龍身鱗片冰涼,異常光滑,不斷的纏著墨言的身體,從腿到腰,要腹部,到胸,幾乎要將他纏的窒息。
  而在整個光滑冰冷的龍身上,卻有一處分外□火熱。
  那是在龍尾處的龍根。
  巨龍將身體慢慢的捲住墨言,巨大的龍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腥紅的眼中,帶著野獸般的光芒。
  巨龍的利爪沒費什麼力氣,就將墨言身上的衣衫盡數撕裂,龍尾高高翹起,在龍尾處的兩隻利爪,勾住墨言的雙腿,將其大大的分開,
  「我要吃你了……」巨龍的聲音依舊低沉咆哮,「要……吃掉你……」
  墨言看的清楚,那巨大的彷彿兩朵花一般的龍根,漸漸合為一處,變成人形的樣子,蹭向被拉開的大腿根部。
  即便是墨言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此刻,他也明白了。
  他的身體幾乎被纏的窒息,只能夠張開口,大口呼吸,巨龍的眼眸中,那顏色更加沉暗了。
  「後悔……也晚了。我警告過你的……」巨龍低頭,利齒輕咬住墨言的耳垂,溫熱的氣息盡數噴吐在他□的脖頸上。
  「不!別這樣!」墨言憋盡了力氣,卻根本掙扎不過這條巨龍,他開口,但呼吸都被纏的無法順暢,話也說得斷斷續續……
  巨龍無視他的反抗,越纏越緊,而□的兩隻利爪,將他的抬腿,分得更開了。
  滾燙的巨物蹭著白皙嫩滑的皮膚,巨龍的身體發出一陣哆嗦,鼻腔中噴出的氣息更加滾燙,似乎要將山洞中的空氣都灼熱。
  墨言的兩條腿拚命掙扎,到了此處,他運上墨家心法奮力掙扎,可他僅有十來年的修為,根本抵不上巨龍十萬年的造化。
  「不……不要!」墨言用著自己最後的力量,趁著巨龍喘息之時,用手朝著想要侵犯自己的東西抓去。
  「唔……」巨龍發出悶哼,尾巴一陣哆嗦,雙爪在地上劃出深溝。
  墨言一開始以為自己弄疼了巨龍,但隨即,他發現手中那物竟然漲大了數倍,頂端還滲出粘液。
  沒有痛疼巨龍,反而,將他弄爽了……
  龍身的鱗片緊緊的貼著墨言,上下摩挲著,原本光滑而冰涼的鱗片,此刻都帶上了熱度。
  巨龍的悶哼聲更加低沉,而尾部也開始聳動起來,拿已經快要漲裂的地方,使勁蹭著墨言的手掌。
  那物巨大,一隻手根本握不過來,墨言兩隻手才能夠握住。
  粘液沾滿了雙手,巨龍的身體纏繞著腰,上下滑動著,此情此景,墨言沒有別的選擇,他只能夠握緊了巨龍的那物,上下擼動起來。
  龍身一陣陣的收縮,將墨言纏的更緊,龍頭蹭著墨言的發,聲音低沉:「跟我回去,跟我回去,一直這樣……永遠這樣……」
  一般的深海惡龍,□都要半年。
  蒼冥所需的時間更長,次數更多,□傳來的觸感,直擊他的大腦。
  此刻一切事情都不用再想,只想要更多,只想要一直不斷,永遠這樣。
  龍身都顫抖了起來,它從未嘗過進入是什麼滋味,就算是這樣被人握住,也是第一次。
  那種上下緩緩滑動的極致快感,讓它幾乎忘記身處何處,只想要跟面前的這個人,更深的交合。
  一陣陣的刺激不斷傳來,巨龍的忍耐在十天後被激發,終於在半夜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它忍不住低頭,咬住了那念了已久的秀美脖頸。
  血管被咬破,血液順著巨龍的牙齒,流入他的喉頭腹中。
  同一時刻,白色的粘液,噴湧而出,盡數灑落在已經近乎□的人身上。
  「不夠!不夠……」在第一次傾瀉過後,巨龍的身體,每一張鱗片都在咆哮。
  想要更多,想要將這人永遠囚禁起來,日夜顛倒。
  直到——那絲帶著微涼的血流入腹中的時候。
  那清涼的感覺,將巨龍整個包圍,使得他的神志漸漸恢復。
  眼眸中的色澤依舊沉暗,卻蒙上了一層理智。
  巨龍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一切,他所看到的,就是那具如白玉般無暇的身軀,昏迷在自己懷中,滿頭情絲散落,腹股之處,還染著白色的粘液,手掌中,握著已經疏解過一次的巨物。
  「墨言……」巨龍攏了攏自己的利爪,將人箍在懷中,輕輕的縮緊。
  他怎麼也想不到,墨言竟然會在這種關頭出現;
  十天來的忍耐,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每當它想要肆意妄為的時候,便會用利爪揭下自身的鱗片,用這樣的疼痛來喚醒心智。
  但終究沒有想到,那人竟然剖開大石出現,還用著溫柔的語氣問:「要我幫忙嗎?」
  警告不能夠讓對方後退,在墨言的手伸向他的一剎那,理智盡數的崩潰,只想要遵從身體本能的**。
  但讓蒼冥更加意料不到的是,在迷亂之時,咬破的脖頸,喝到的血,竟然是上古神祇之血。
  那血疏解了化解不去的**,也平復了他的內心。
  當蒼冥慢慢平靜下來後,他終於能夠再次變回人形,將依舊陷入昏迷中的人,緊緊的摟在懷中。
  那人的脖頸後,有著自己獠牙所留下的傷口,傷口的血雖然已經凝固,可那人卻依舊沒有醒來。
  蒼白的唇沒有半點血色,是失血過多的原因。
  蒼冥將自己的手臂緊了緊,一種心疼的感覺,將他包圍。
  懷裡的人雙目緊閉,柔軟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彷彿陷入什麼噩夢之中一般。
  在這之前,蒼冥只是覺得這個人看起來比較順眼,而在這之後,他覺得,自己似乎無法遏制的想要保護他,守護他。
   第32章 表白
  蒼冥低頭,唇輕輕的吻上了懷裡人那修長的脖頸,舌尖觸過傷疤處,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墨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身處什麼樣的危險中……」蒼冥低聲耳語,但陷入昏迷中的人根本聽不見。
  「這樣弱小的上古神祇,居然敢到處行走……真是……笨死了,」口氣中多了一絲溺愛,一絲埋怨。
  「竟敢,還竟敢回來找我……還說要幫我……不自量力,」若非蒼冥飲用神祇之血,能夠鎮住心頭的**,恐怕墨言便是連死,也會死在顛倒**之間。
  蒼冥將手臂收的更緊,在這一刻,他低頭看著懷裡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動的滋味。
  而懷裡的人,卻眉頭微蹙,雙唇發抖,似乎在噩夢中沉淪,永遠醒不過來一般。
  墨言在做惡夢。
  夢中的他,彷彿又回到了前世,洪儒文翻臉,白漣陰狠。
  自己被污蔑偷盜白家秘籍,灌了春藥丟入海中,隨波逐流,以為就會這樣死去。
  深海之中,一條血眸巨龍突現,聲音低沉:「你怎麼了?要我幫忙嗎?」
  墨言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的抓住那條龍的利爪。
  很快,他就被龍神纏繞,燒燬了神志,迷亂了精神,只記得那種被纏到窒息,又被送到天際的感覺。
  血色的眸子一直一直看著自己,直到自己最後昏迷過去。
  他忘不了曾經所遭受的那些事情,更加忘不了自己所蒙受的不白之冤。
  他於昏迷中,都叫著那兩個字——昆山,昆山……
  待他醒來,就在昆山的土地上,觸目所及是仙境雲霧,而那些飄渺的雲霧,忽的變成洪通天手持利劍,剖腹取胎。
  「不!」墨言慘叫,看著自己腹部的傷口,他被關在昆山的斬龍台上,繚繞的歌聲飄入囚室。
  「唯我昆山,升日踏月,中海遨遊,……不生不滅,冠蓋九霄……」
  「你師傅丹陽子,是一等一的人物。昆山開山祖師,更是了不起……昆山極盛之時,任誰提到他,都要豎起大拇指,說一聲了不起!讚一聲真正的仙風道骨……」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隱藏在歌聲之後。
  可墨言聽不見這聲音,在夢中,他只能夠見到洪通天手提利劍,朝著自己走來,越走越近。
  「不!!」墨言從夢中驚醒,身體彈射起來,卻被另外一個有力的臂膀箍住。
  他開始發瘋似得掙扎,正如臨死前的掙扎一般,可那個臂膀卻堅硬如山嶽,根本掙不脫。
  「墨言……墨言……別怕,是我!是我,蒼冥!」
  墨言回頭,就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血紅色的眼眸,黑色的長髮,以及如刀斧刻出來般的英俊面龐。
  墨言只覺得自己渾身冷汗淋漓,而那寬闊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始終牢牢的箍著他。
  「別怕!有我在,沒什麼好怕的……」蒼冥的聲音低沉,溫和卻堅定,帶來了讓人鎮定的力量。
  墨言漸漸的平靜下來,他有些迷茫的看著那雙眼睛。
  那是和夢中巨龍一模一樣的眼睛。
  然而,當他順著那雙眼睛往下看的時候,終於想起來發生過什麼事情。
  蒼冥沒有穿衣服,非但如此……墨言看見自己的衣服,也已經被撕成了碎片,掛在身上,根本什麼都遮不住。
  他就這樣坐在地上,將自己抱在懷中。
  墨言幾乎是從地上彈起來,疾奔出去的,但才奔出兩步,就發現——自己這樣子跑出去,是要裸奔麼?
  只得折身返回洞中,面對一直看著自己的蒼冥時,墨言恨不得找個地洞給鑽下去。
  「你還好吧?」蒼冥小心翼翼的問。
  墨言不答,他回憶起自己幫對方擼的情形,只覺得臉上快要燙死了,哪裡還能夠說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蒼冥在墨言昏迷的時候,已經琢磨過很多遍該怎麼說,可是事到臨頭,卻根本不會措辭。
  「我……我警告過你……我不是故意要侵犯你的……你脖子後面有傷口……」蒼冥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但很快他就理清了思緒。
  「那天你走後,我……龍族都是這樣,我憋得厲害,怕傷了你,所以才把你趕走,原想著十多天過去後就能夠恢復正常,沒想到你這個時候來了……」
  「嗯。」墨言低低的應了一聲,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沒幹過,所以,可能有些激動,自控不住,咬了你的脖子,喝了你的血。」蒼冥說,「如果你覺得不高興,就咬我好了。」他將自己的脖子送到墨言面前。
  「嗯。」墨言僅是應了一聲,沒有再多說話。
  「是你的血讓我恢復神志的,所以我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太弱小了,這樣在外行走,很危險。」蒼冥一講到這個事情的時候,語速就恢復了正常,他上前一步,走到墨言面前:「上古神祇,人人求而不得,對於修士來說,更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寶物。但你的血肉於我來說,只有鎮定作用,我並不會對其垂涎。跟我走,我會保護你一生一世。」
  墨言抬起頭,定定的看著蒼冥。
  過了半晌,他忽然說了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話:「再變成龍。」
  「什麼?」蒼冥不解。
  墨言看著那雙異常熟悉的,不僅出現在夢中,而且也出現在面前的血眸,斬釘截鐵的說:「變成龍。」
  蒼冥依言化身,黑霧過後,巨龍匍匐在青年面前。
  墨言一步步走向巨龍,龍頭足有他一人高,墨言伸出手,摸上龍的鼻子。
  通體純黑的鱗片,血紅的眼眸,唯有一處異色,那便是龍身的鼻樑上,那一塊白色的鱗片。
  化為人形的時候,那白色的鱗片,不過只有一個毛孔大小,根本看不見。
  而變成龍身,墨言看的清清楚楚。
  錯不了!
  他即便當時意識混亂,即便是渾渾噩噩,半夢半醒,但也記得,那只纏繞著自己在海中翻覆的巨龍,有著血色的眸子,雙眸中央的鼻樑上,有著一塊小小的白色鱗片。
  是他!那個人是蒼冥!
  巨龍的眼睛盯著面前的青年。
  只看見青年的神色變換不定,似是傷心,又似決絕。
  「你剛剛說會保護我一生一世?為什麼?」墨言問。
  蒼冥心頭沒來由一陣緊張,他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因為我剛剛跟你在一起?因為我疏解了你的**?」墨言繼續問。
  蒼冥急了:「是!不……也不全是……」
  墨言的嘴角露出一個似乎是哂笑的表情:「我不會跟你走的……因為……我不信你說的那些話!你我從今往後,恩斷義絕,你不用來找我,我也不會再去找你。」
  說畢,墨言頭也不回的大跨步走出山洞。
  是的,他不信他。
  若僅僅只是剛剛那不到半天的糾纏,就能夠讓他輕易許願,那前世海中翻覆的數月呢?為何自己受難的時候,不見巨龍的出現?
  若只是肌膚之親,便能夠令其生出保護欲,那前世的孩子呢?當被人吞噬的時候,巨龍何曾出現。
  墨言快步走出山洞,冰冷的空氣將他激得一個寒噤。
  那時候,山洞中的氣氛過於曖昧,過於溫暖,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尋求更加溫暖安全的所在。
  可是,當出了山洞後,冰冷的空氣迎面撲來,墨言的大腦,也迅速的清醒過來。
  上一世,兩人的牽絆更多,但自己落難的時候,都不見巨龍出現;
  這一世,又怎能夠再信他,信他會真的如誓言所說,會保護自己一生一世?
  更何況,這一生的重活,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他要做的事情,不是沉淪情愛,當時自己飛身入輪,曾經許下的誓言,從不曾忘記。
  若有來生,必將牢記今生之事,以此為鑒,不再輕易信任,不再輕易交付真心,不再為了任何人而活。這一世,必將為了自己好好活者。
  墨言飛快的離去,他找到一處無人山谷,用雪將自己的身體擦洗乾淨,又在附近的農莊偷了一套衣服後,潛回城中。
  已經是半夜了,洪儒文沒有再繼續在門口守株待兔,墨言回房並未受到任何打擾。
  當他躺在床上翻身的時候,卻感受到胸口的龍珠,摩擦著他的皮膚,微微傾垂。
  「原來,那巨龍是他……」墨言的心頭有些黯然。
  「原本以為是一條普通惡龍,害怕斬龍台,所以不敢前來。卻沒想到,竟然是魔界尊主……」墨言沒來由的心中一陣緊縮,彷彿有什麼東西勒住心臟一般,有些疼:「他有那樣的力量,卻沒有出現……可見,不是一個可以交付信任的人……竟然……他先前那些好,原來也是鏡花水月……」
  墨言閉眼,他應該慶幸,自己及時的認清了蒼冥的面目。
  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意識到上輩子蒼冥明明有能力,卻沒有能夠來救自己,甚至連孩子也不管的時候,他心中感到一陣悶疼。
  前世他於海中救我,今生我在山洞中幫他,恩義已還。」墨言這樣對自己說,「以後不會再見他了……這樣的人,沒有繼續結交的必要。」
  他沉入夢鄉,卻在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情況下,眼角一滴淚滑落。
  萬般恩怨皆成空,卻把它鄉做故鄉。
   第33章 機變
  洪通天第二天帶著墨言和昆山眾人就此告辭時,正是漫天大雪,簌簌揚揚,落滿山河。
  軒轅帝攜著妻子淼淼,一直將墨言送至海邊,看著昆山大船揚帆遠航,這才不捨離去。
  他也曾挽留墨言,不如就此留在軒轅國內。
  但墨言身為昆山弟子,豈有常留它鄉之理,
  他之前留在昆山,多的是迫不得已,但聽聞了昆山先祖的那些事跡後,卻前所未有的渴望能夠回到昆山,得知先祖事跡。
  昆山眾人來的著急,但回去的時候卻並不著急,洪通天也不再親自破冰,只是命弟子輪流做這件事情,諸弟子不及洪通天的本事,大船行走的極慢,一個月後,尚未走出軒轅國的海域。
  這天,墨言在甲板,觸目所及,是一望無際的冰海,浮冰自船身兩旁掠過,冰川隨風漂浮,海鳥盤旋鳴叫,只覺風景無限。
  上一世軒轅帝大婚,新娘被刺,軒轅帝無心招待眾仙,大家匆匆而散。
  洪通天回到昆山,便以「大婚上不知禮數,害死新娘」為由,將墨言囚禁了三年作罰。
  三年後,墨言終得自由,見到的卻是更加讓自己崩潰的事情。
  洪儒文變心,白漣處處相逼,洪通天更是翻臉不認人。
  而這一世,一切都已改變,軒轅帝大婚喜慶如故,非但如此,兩人還結為兄弟,仙界眾口稱讚,洪通天再也不敢隨意處置墨言了。
  想到此處,墨言頓覺冰海之上空氣清新,他深深吸了口氣,卻見洪儒文手提食盒走來。
  洪儒文身長玉立,風度瀟灑,這幾年越發顯得英俊儒雅。
  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真如神仙臨世。
  帶到洪儒文走到跟前時,他奉上手中食盒,道:「我知道你喜歡吃鱈魚,早就想給你抓一條,只因父親逼得緊,沒時間。現在終於來了這冰川之上,我昨天特意給你抓的,弄好了你嘗嘗?」
  墨言知道若是不收下,又要被其糾纏,兩人都在一條船上,便是躲也沒處躲,遂和顏悅色道:「難得你有這份心,知道孝敬師叔,多謝了。」
  洪儒文急道:「我雖有這份心,可不是孝敬師叔。是……是為了你對我的心。」
  墨言道:「師侄的孝心我明白,不用多說了,你去吧。」
  洪儒文哪肯聽墨言說話,他不退反進,注視著墨言,道:「你那日為了救我,竟肯以身赴險。這份情意,我便是以前不知,現在也知了。言弟,你雖然是我師叔,但在我心中,從未把你當過師叔看待,當日上落日崖,本來就準備同你結雙修之好,如今你我俱已長大,又情投意合……」
  墨言怒道:「誰與你情投意合?洪儒文,你越發不像話了。便是凡世,也沒有和長輩**的!若再胡言亂語,我便去讓你父親把你關三年禁閉!」
  洪儒文聽到墨言呵斥,心中慚愧,但看到墨言發怒之時,也是美艷絕倫,又想到自己從小看著這個小弟弟長大,往日種種湧上心頭,一時情難自禁,張開雙臂攔住墨言的去路,道:「言弟,便是你罵我,我這些話藏在心裡多日,也要說。你我都非凡塵之人,理那些凡俗縟節做什麼?我喜歡你,情不自禁的愛你,想要跟你在一起。這又有什麼錯?師叔怎麼了,師叔難道就不能愛嗎?別說父親關我三年,便是關三十年,我還是喜歡你,我願為你吃苦受難,就算是死了也心甘……」
  話音未落,大船猛然震盪起來,就彷彿撞到了暗礁一般,眾人都站立不穩,墨言伸手拉住船舷,穩住身體,朝海中看去,卻見到海底一條黑□□的陰影。
  剎那間,便聽見有人在甲板上大叫:「巨龍!不好,遇到惡龍了!」
  洪儒文更是大驚,他趕緊一把拉住站立不穩的墨言,聲音關切:「言弟別怕,我在呢……」
  墨言笑道:「你在有什麼用?」
  洪儒文擲地有聲地表白:「不管你怎麼說,也不管你是誰,我喜歡你,我這一輩子,就要你了!」
  墨言美貌微揚,笑道:「那好啊,你剛剛說願意為了我吃苦受難,就算死了也心甘。你若敢這個時候跳下海去,我就答應你。」
  洪儒文見墨言調笑,一顆心早就飛到了九霄雲上,整個人都飄忽忽的,他想也不想就要往下跳,結果探頭朝海下看去,卻看見一條百米長的青龍在海中盤旋咆哮,血盆大口張開,已經吞掉了一名破冰的昆山弟子。
  洪儒文從未遭遇過惡龍,此刻親眼見到,嚇得魂飛魄散,雙腳發軟,聲音都在顫抖:「你……下面有惡龍……下面……會死的……言弟,你捨不得我死……對不對,不然不會救我……」
  墨言心中怒火再次被點燃,他盯著洪儒文,前世種種湧上心頭。
  會死的!你也知道,被這樣丟入海中會死的!
  可當時,是誰前一秒還在說「相信我,我會處理好這件事」,後一秒,處理的結果就是任由白漣把自己丟入海中?
  墨言想起往事,恨不得將洪儒文碎屍萬段。可現在不能,還不能。
  他只能夠笑,從輕笑變成大笑,最後終於平靜下來,微笑道:「是,我捨不得你死。」
  捨不得他就這樣輕易的死掉,捨不得他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死掉。
  必然要讓其,死得清楚明白,死的痛苦不堪。
  洪儒文親耳從墨言口中聽到「捨不得你死」幾個字,頓感喜從天降,心花怒放,笑道:「那言弟你是答應我了?」
  墨言亦笑道:「師兄曾命我練劍,在練成『破曉十萬劍』之前,我當心無旁騖,也請你不要打擾我。或許有一天,我練好了這破曉十萬劍,會想起你來。到時候,你可不要怕!」
  洪儒文不解此話深意,只以為是定情之言,頓時彷彿吃了一枚定心丸一般,勇氣倍增,奔到船頭,去幫洪通天共戰青龍。
  這條青龍到底年幼,在海底行走,撞到了昆山大船,又吞吃了一名昆山弟子,還不知避讓,竟和洪通天對抗。
  洪通天運起破曉術,手中飛劍騰躍在半空中,放出萬道光芒,猶如耀鈤落海一般,朝著青龍刺去。
  眾弟子紛紛在甲板上叫好,也有人飛到空中助陣,數十個回合後,青龍被斬斷龍頭,就此身亡。
  洪氏父子回到甲板上,洪儒文四處張望,卻不見了墨言的蹤影,不覺心中悵然。卻聽洪通天問道:「儒文,你的元光鏡呢?借我一用!」
  洪儒文從懷中掏出當年墨升邪所送的寶物,遞到父親手上。
  洪通天帶著元光鏡回房後,便念動咒語,片刻之後,元光鏡上,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
  那是墨言的身影,正在甲板上,勤練「破曉十萬劍」。
  一切沒什麼意外的,但洪通天總覺得詭異,他看了一會兒後,就收了元光鏡,準備日常練氣。
  可當他坐在蒲團上的時候,他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在軒轅國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讓洪通天覺得不安。
  他這十年,對墨言都是漠不關心,很少去理會他。但這幾天,洪通天處處在暗中觀察墨言,雖未發現任何破綻,可那種不安之感,越來越強烈。
  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
  平常的墨言,一直不言不語,少同人來往。
  可他一旦說話,一旦做事,就必然會來帶一些根本性的改變。
  就如在軒轅國發生的種種,換回洪儒文,救了新娘,認了義兄。
  每一步,似乎都像是事先想好,計算精確才做的一般。
  洪通天想到此處,乾脆站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細細回憶著這十年來,墨言的種種行為。
  十年前,這個孩子剛來昆山,不肯吃半點虧;而後則一直默默無聞,不和人結交,不偷學昆山心法;十年後,眾仙聚集時,一鳴驚人。
  非但如此,還找了軒轅帝這樣的大靠山當義兄,若說這一切都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合了。
  若是這個孩子,並非逆來順受,而是他一直在隱忍不發呢?
  洪通天想起種種往事,越想越覺得心驚。
  落日崖寶藏,收徒風波,安葬墨升邪,破曉十萬劍……洪通天想起自己往日的所作所為,心中有些發虛。
  若是這孩子,一早就洞悉一切,在十歲的時候,就有了成人的心智,知道藏起鋒芒,而藏起鋒芒的唯一原因……
  洪通天不敢細想,他感到脊背有些發涼。
  他只是手背微微發抖:「隱忍!若他真的是很有心計,一直隱忍,那將來……」
  將來會如何?
  平常一些瑣碎的小事,紛雜的出現在洪通天的腦海中。沒有任何人會無條件的隱忍,他們忍到一定程度,待時機成熟,必然會如火山爆發一般,吞噬一切,包括他洪通天……
  洪通天下意識的轉動自己手中的扳指,低聲喃喃:「不能留了!留下,太危險!」
  儘管他不確定墨言到底是懵懂無知,還是陰沉隱忍。但他都不會給自己身邊,留下這麼一個威脅和隱患。
  斬草要除根,殺敵要趁早,未雨綢繆,趁著墨言**凡胎不會仙法的時候出手,才是最好的時機。若是在等幾年,他機緣巧合學會了仙法道術,強大起來,便是想要動他也難了!
  洪通天合攏雙手,下定決心。
  但下一個問題卻難住了他——該怎麼解決墨言?
  洪通天一下子為難起來。
  若是墨言沒有來軒轅國這一趟,到非常好辦,直接殺了,對外說「不幸身亡」,或者「意外病重」,是一點力氣也不費。
  可現在,洪通天想起臨走前,軒轅帝的那句話「若是有人想要對我義弟不利,需得掂量掂量,是否有實力跟我軒轅國做對!」
  若是墨言死在昆山,第一個要找自己麻煩的肯定就是軒轅帝;第二個,必然是半路上遇到的奇峰城的黑髮血眸男子;說不定青雲門也會趁機落井下石,污蔑自己謀害恩人之子;也有可能其他散仙,會跑來鬧事……
  洪通天第一次覺得墨言有些棘手。
  他不敢再留下墨言,因為害怕他有一天變得強大,會報復自己。
  可他也不敢輕易殺了墨言:他要考慮墨言死後的事,總不能為了區區一個墨言,陪葬上自己的名聲、威望、甚至一切吧?更不能給別有用心的人攻擊自己的機會。
  這是他活了近千年,第一次想要殺人,卻不敢殺,不能殺的。
  該怎麼才能夠解決掉墨言,才能夠不引起旁人的懷疑,才能夠……讓自己不和這件事,沾上半點關係?才能夠,讓自己名聲威望依舊?
  洪通天陷入了沉思,他信步走出房間,走上甲板。
  已經是半夜了,天空夜幕低垂,繁星點點,遠處冰川依舊緩緩飄動,從大船兩旁掠過。
  驀地,遠處東北的海面上,升起一股紅焰,那紅焰在半空中翻騰旋轉,幻化成一隻火鳥,朝著這邊飛來。
  那火鳥驚動了船上的所有昆山弟子,大家紛紛起身,站在甲板上觀望,還有人御劍飛行靠近火鳥,看看情況。
  「父親,出了什麼事情?」洪儒文問,「那火鳥,似乎是白氏一族的神鳥。」
  洪通天點頭:「白金甌曾跟我說過,若非緊急求救,火鳥從不離巢。我想,是白家出事了!」
  洪儒文驚訝道:「哎呀,不好,漣弟!漣弟……漣弟身子那樣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過……他,他可該怎麼辦!」
  洪儒文正在著急的時候,忽一扭頭,見到墨言正在不遠處的甲板上,心中暗想:也不知道他聽見我剛剛說得話沒有,要是聽見了,該不會吃醋不理我吧?不,言弟一直很大方,他會體諒的。
  想到此處,洪儒文便朝著墨言走去,欲蓋彌彰道:「師叔,白氏一族出事了,你說,白漣會不會出事?他從小身子弱,該怎麼辦呢?」
  白漣該怎麼辦?
  墨言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因為想起來這些事情,他就覺得糟心。
  白家在參加完軒轅帝的婚禮後,幾乎被滅門,僅有白漣逃了出來。
  洪通天消息靈通,命洪儒文去相助,把白漣從東北的懸空山,歷經千里,送往南邊白漣外公金老爺子家裡。
  而洪通天之所以忽然會善心發作,救人於危難,原因很簡單——白家的變化術令人垂涎,而這變化術的秘籍,則落在白漣身上。
  洪儒文千里送白漣,見到對方驚才絕世,人品高雅,便心思動搖起來;而洪通天垂涎白家秘籍和金老爺子仙園的珍寶,現在有了機會,也蠢蠢欲動。
  父子二人一拍即合,一個寫信邀請白漣過來做客,一個做出嚴師的模樣將可能會礙事的墨言關禁閉三年。
  三年後,墨言被眼前的這一切震呆了,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撞見兩人親熱,便上前去大聲質問。
  結果可想而知。
  白漣清俊高雅,猶如神仙,豈容墨言這樣的人玷辱污蔑?
  洪儒文大怒,卻終於想起一件不妙的事情來。
  他和墨言定下過血誓契約,終生不負的。
  在遇見白漣之前,這血誓對洪儒文不痛不癢,但遇到白漣之後,洪儒文發現自己找到了真愛。
  於是,當初的契約,在遭遇「真愛」的時候變成了枷鎖。
  為了打破這枷鎖,白漣的種種陷害污蔑,洪儒文的種種逼迫,洪通天的冷眼旁觀,不堪回首。
  上一世,白家被滅門,發生在墨言回到昆山之後。
  洪氏父子也都沒有趕上,墨言被罰禁閉,更是沒有趕上。
  而這一世,因為軒轅帝的挽留,昆山眾人在軒轅國徘徊數日,正好撞見這一幕。
  昆山大船在見到火鳥之後,便立刻改道,轉而朝著東北方航行。
  大船日夜不停,火鳥振翅飛翔,三天之後,雙方終於碰頭。
  火鳥落下,眾人這才發現火鳥已經十分虛弱,竟是硬撐著一股氣飛到此處。
  火鳥見到洪通天之後,盡數吐露實情。
  原來,白金甌帶著人離開懸空山之後,懸空山其餘諸人竟被魔人屠滅,等到白金甌帶著白漣返回,對方已經等候多時。
  四十餘人被殺大半,眼看白氏有滅族之難,白金甌趕緊放出火鳥,找人救援。
  「求洪山主出手,救救我家主人,若是去晚片刻,就都死光了!」那火鳥悲鳴哀叫,將白金甌所寫的求救信送到洪通天手中後,就此身亡。
  點點火光升騰在半空,最後漸漸消散。
  「父親,我去!」洪儒文回憶起和白漣相處的種種,懷中還有他送的傷藥,登時按捺不住,自告奮勇起來。
  洪通天卻不答,他的手下意識的轉動著自己的扳指,片刻之後,目光落在了墨言身上。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墨言前去救白氏一族,卻被魔人殺了,這種借口,不是每天都會出現的。
  洪通天朝著墨言走去,道:「師弟,白氏一族遭殃,我本該前去,無奈岳峰在家中受了重傷,等我回去醫治。儒文雖比你大幾歲,但行事並不太穩妥,所以還需你帶幾名弟子跟他走一趟,救人危難了。」
  墨言愕然道:「我本領低微,去了又有什麼用?」
  洪通天隨口搪塞:「你是他們的師叔長輩,約束門下弟子是你該做的。救人也並非和魔人發生衝突,你無需動手。」
  墨言只得道:「既如此,我就走一趟。」
  洪通天當即就將這艘大船留給墨言、洪儒文,又留下百多名門下弟子;自己卻帶著另外數百弟子,拿出大船中預備的小舟,就此返回昆山。
  自從洪通天離去後,墨言就覺得這件事情詭異,洪通天怎捨得讓自己單獨行動?他不是一直以來,都要監視自己的麼?
  墨言回憶起當日洪通天的神情,以及那不經意的小動作。
  洪通天在下意識的轉動手中的玉扳指。
  前世,墨言只見過兩次他這個動作。
  一次是岳峰跟他理論,說他忘恩負義時,洪通天面帶微笑,轉動了那枚扳指。而那之後,就是岳峰說不願再呆在昆山,和他論劍,結果落敗,被洪通天指斥為昆山叛徒,就此將魂魄收了淬煉成器。
  一次是墨言懷孕歸來,洪通天滿臉慈愛溫和,轉動了那枚扳指。結果,下一刻他就剖腹取胎,將墨言丟入囚室。
  那是洪通天動了殺機時,無意識的動作。
  墨言已經完全可以確定——洪通天,對自己動了殺機。
  這一天終於來了,有些早,卻並不意外。
  墨言感到意外的是,洪通天打算怎麼殺自己。
  他必然不敢親自前來的,若是敢,就不用這樣大費周章,直接一劍殺了就是。他必然是怕墨言死的不明不白,無法對世人交代。
  墨言在心中一條條的數著自己可能的死法。
  洪通天操縱海中怪獸?自己死不了!
  命昆山弟子前來殺人?或許洪通天會這麼幹,但放眼昆山,除了洪通天自己,沒有人能夠輕易地殺死墨言。自己還是死不了!
  墨言琢磨了一陣,就放棄了。
  「如何殺死墨言」這個問題,應該讓洪通天去傷腦筋,自己需要做的是日夜小心,提高警惕,並且準備好軒轅帝所傳授的逃生陣法。
  這天,墨言掰著手指計算時間,算到洪通天應該已經抵達昆山,而自己的也已經快要抵達陸地。
  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墨言甚至認為自己想多了。
  卻忽聽得甲板上有人驚恐叫喊:「巨龍!師叔,巨龍!黑色的巨龍!」
  墨言搶出房中,朝著海中看去。
  只見遠遠的,一條數百米長的黑龍,從海中緩緩浮現。
  那黑龍渾身全是黑色鱗片,雙眸猩紅,鼻中一片白色鱗片。
  墨言站在甲板上,黑龍在海中,兩人對望,都沒有說話。
  海風凜冽,掀起一股又一股的巨浪,黑龍在巨浪中始終屹立不動,看著甲板上的人。
  墨言也看著它。
  一人一龍就這樣對視著,片刻之後,黑龍轉身,埋入海中,朝著相反的方向潛行。
  蒼冥已經護送墨言所乘坐的大船,順利的經過了那一片惡龍盤踞的海域,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路程,大船就會靠岸,這一片非常安全,沒有任何危險。
  蒼冥不知道墨言那天為什麼突然翻臉,他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一旦決定要做的事情,任天塌地陷,都要做!
  若是僅僅因為那句「你我從今往後,恩斷義絕」就放棄自己想做的事情,那蒼冥,也就不會成為魔界尊主了。
  在他的一生中,有過比這大的多的困難橫在面前,都無法阻止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現在,哪怕墨言的話再絕情十倍,也依舊無法阻止蒼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巨龍無法在淺灘遊行,他需變成人身。
  一天之後,將會陸地再見。
  而同一時刻,已經抵達昆山的洪通天,在元光鏡中終於找到了自己出手的機會。
  洪通天認為,殺墨言這樣的凡人,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卻要做的乾淨利落,最好一擊斃命,不要有任何打鬥,也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墨言很小心,時刻同昆山弟子呆在一起,不方便出手。
  可是當他夜晚獨自一人睡眠的時候,卻有黑龍緊跟船尾,洪通天忌憚黑龍兇惡,不敢動手。
  現在,黑龍走了,墨言獨自一人回房睡覺,而上百昆山弟子都能夠作證洪通天身在十萬里之外的昆山講武,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的霸王票。
  謝謝小西、的手榴彈 ,依風的三個地雷 ,甜寶寶2009的地雷 ,唯唯的兩個地雷
  謝謝你們。
   第34章 小攻表白
  黑暗的船艙中,沒有半點光亮。
  墨言躺在床上,睜著眼。
  以他現在的修為,實在是不需要過多的睡眠,況且,他也睡不著。
  蒼冥竟然一直跟著自己,他想要做什麼,
  墨言心中感到一陣不安,隨即,那不安越來越大,最終將其籠罩。
  墨言運起靈識,查看房間。
  房間中毫無異樣,可那種不安的感覺太強烈了,墨言第一次冒險地將靈識放出房外。
  篤篤,篤篤的聲音,從甲板上傳來。
  那是一隻甲蟲,一隻六翅金色的火甲蟲。
  墨言直覺的感到不妙,他猛然睜開眼,從床上跳起。
  彭!
  墨言的房門一下子被撞開,一名身穿白衣,手持長劍,下頜留須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
  劍上泛著淡淡的白光,浮在空中,將整個房門都籠罩住。
  是洪通天!
  「去!」洪通天一身輕喝,飛劍朝著墨言的眉心直飛而來。
  「轟!」一聲巨響,震的整個船身都在發抖。
  正是墨言這幾天一直不曾離手的飛劍出鞘,同洪通天的飛劍碰撞,發出震天巨響。
  「小賊!你竟然背著我偷練仙法!」洪通天本以為自己一擊就會得手,但卻萬萬想不到,墨言竟然能夠接住自己這偷襲的一劍。
  速戰速決,悄無聲息的殺人已經失敗,整個大船都被兩柄飛劍的碰撞給撞碎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墨言不敢再有任何隱瞞,他躍到半空中,洪通天亦跟著躍到半空中。
  一個白光大漲,另一個紫氣蒸騰,兩人交手時,氣流帶起巨浪,將一切吞噬。
  洪通天此刻已經沒有了退路,此刻只有殺了墨言,在做別的打算;他連連下殺手,用的都是昆山絕技。
  而墨言也不敢怠慢,破曉十萬劍他只練了一萬劍,還不甚熟悉,只能夠勉強在洪通天手下走上幾招。
  兩人在海面上打鬥,黑浪被捲起千丈高,其餘昆山弟子都落入水中,又紛紛御劍飛起,尚且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洪通天在十招過後,就已經感到心驚。
  他竟不知道,墨言什麼時候竟然有了這樣的實力,這哪裡是一個身強體壯的凡人,根本就是一個練氣期的高手!
  早知道墨言有這樣的修為,就不會做出今日錯誤的判斷了。
  但已經錯了一步,那也就只有步步錯!
  洪通天不再猶豫,他催動破曉術,躍起千丈高,當作髮簪用的飛劍白光大漲,在半空中幻成利刃。
  「誅仙劍!」洪通天念動咒語,巨大的飛劍自天空破開,分開海水,直擊裂海底陸地。
  地動山搖之威,洪通天的成名絕技,無人能擋。
  然而卻不見墨言屍體。
  洪通天舉目四望,只見萬里之外,一個白色的人影踏水而逃。
  洪通天冷笑一聲:原來是在危及關頭,用上了軒轅帝所教的逃命陣法。只可惜,這裡是茫茫大海,看你能夠逃到何處!
  洪通天御劍飛行,朝著墨言追去。
  卻不料此刻,海底巨浪忽然翻滾,血腥暴戾之氣充塞天地,黑色的巨龍咆哮從海中騰起,一口吞下了正在逃跑的墨言。
  洪通天眼見墨言被惡龍吞吃,心中稍安,正準備收功返回,卻不料那黑龍吞了墨言之後,並不離去,反而直衝天際,騰雲駕霧,捲起從天到海的巨大風浪,將洪通天吞噬其中。
  黑龍的利爪於龍捲風之中出現,洪通天在這樣巨大的力量中,根本無力抵抗,頃刻間就被抓破肚腸。
  吱,吱……
  一聲輕響,洪通天的屍體變作金色火甲蟲,被狂浪捲沒。
  那竟然不是洪通天的真身,而是他的身外化身!
  巨龍不甘的在海中揮動利爪,意念到處,噗通一聲輕響,一枚銅鏡跌落海中。
  巨龍潛入海底,將銅鏡撈起,張開嘴。
  墨言從巨龍口中游出,心有餘悸。
  剛剛摧枯拉朽的利爪,此刻安靜而乖覺的伸在墨言面前,爪中一枚鏡子。
  正是墨升邪送給洪儒文,洪儒文又借給洪通天的元光鏡。
  墨言看著前一刻兇惡殘暴,現在卻異常乖巧溫順的巨龍,感到一陣無語。
  說過了,不會再見他,也不要讓他再來找自己。
  說過了,前世海中糾纏,今生山洞已還。
  可是他還是來了,非但如此,又一次救了自己的命。
  蒼冥聲音溫柔,帶著一絲寵溺:「只從那邊抓到一枚元光鏡,送給你當禮物。」
  墨言聽到這句話,看見巨龍爪子裡抓的元光鏡,感覺要吐出一口老血。
  但吐出一口老血之餘,卻不知為何,心中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欣喜。
  而同一時刻,遠在昆山,對眾弟子講武的洪通天,才是真正的吐出了一口老血。
  洪通天一直為人低調,真實實力很少有人瞭解。
  他雖然已經修煉出身外化身,但從未用過。
  此次為了殺掉墨言,在大船上留下了自己的身外化身,六翅金甲蟲。
  六翅金甲蟲用洪通天之血餵養,早已被抹去神志,洪通天將自己的魂魄抽取了一絲灌入六翅金甲蟲體內,修煉多年,已成為他的第二元神,雖然實力不及洪通天本尊,但也已經接近**分。
  洪通天本來還覺得用第二元神刺殺墨言一個區區凡人過於浪費,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是用上了。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墨言竟然偷偷練就了那樣的仙法。
  洪通天一開始還在同眾弟子講武,後來和墨言打鬥激烈,便無暇他顧,待看到墨言被巨龍吞吃,正自慶幸的時候,卻不料黑龍突然發怒,居然朝著自己下手。
  那黑龍實在是太過強大,若是洪通天本尊在場,或許可以在黑龍爪下過兩招,逃掉一命,但六翅金甲蟲卻沒這個本事,被就此斬殺。
  第二元神被殺,洪通天道行至少損失百年,這已經夠讓洪通天鬱悶的了。卻沒料到那巨龍竟有穿透時空之力,居然趁著化身被殺的瞬間,能夠傷及真身。
  洪通天被黑龍巨爪擊中,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也已經震得他噴出一口鮮血,氣息不暢。
  眾弟子都驚呆了,完全不知道師傅發生了什麼事情,從一開始的講武,到後來的發呆靜坐,到剛剛的噴出鮮血,太過突然。
  眾弟子趕緊搶上前去,扶住洪通天。
  洪通天站起身,晃了兩步才能走穩。
  他一摸懷中,心中慶幸。若非有元光鏡放在胸前,恐怕那條黑龍抓去的,就是自己的心臟了。
  若是心臟被抓走,只怕是要再重新修煉三百年,才能夠恢復了。
  洪通天本該就此閉關養傷,但他剛剛親眼見到墨言葬身龍腹,知道不久會有大麻煩找自己。
  他不敢就這樣閉關養傷,只對眾弟子說是練功時走火入魔,休息片刻便好。
  眾弟子不疑有它,就連岳峰也沒有半點懷疑。
  待到所有弟子都離去之後,洪通天才有喘息之機。
  他想到剛剛和墨言海中一戰,心有餘悸。
  萬幸自己發現的早,萬幸墨言已經被巨龍吃掉。
  在短短的十年間,墨言就能夠成為一個練氣期的高手,若是再過幾年,他會成什麼樣子,真是難說。
  「可惜了」洪通天在心中有些惋惜,「誰讓你韜光隱晦和我鬥?葬身龍腹,好歹算是個全屍。」
  一想到已經解決了一個最大的隱患,洪通天感到心身舒暢,儘管為此損失了百年道行,又身受重傷,但卻值得。
  大海之上,以洪儒文為首的昆山弟子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洪通天突然出現,和墨言打了起來。
  結果是墨言葬身龍腹,洪通天消失無蹤。
  洪儒文眼見墨言死去,傷心不已,卻不敢再在原地停留,當機立斷,帶著昆山弟子繼續朝白氏一族的懸空山趕路,已經死了一個言弟,但願白漣無恙。
  而在大海深處的蒼冥卻怒火無法平息,他不容分說,負者墨言在水底極速潛行。墨言從未在水底有過這麼快的速度,他感到周圍的海水都有著沸騰之勢,連開口說話都困難,他不知道這條巨龍到底要做什麼,只能夠緊緊抓住龍角。
  直到墨言在海水中,隱隱看見前方的一座浮山。
  蒼冥竟載著自己回到昆山!他要做什麼?!
  轟!一聲巨響從平靜的海面上傳來,黑龍自海中躍出,巨大的身體在空中翻騰。
  直到此時,墨言才大聲問:「你幹什麼!」
  蒼冥的聲音中滿是戾氣:「我要踏平昆山!洪通天竟敢傷你,我要讓他門下弟子盡數陪葬!」
  蒼冥張開利爪,在半空中發出咆哮之聲,昆山弟子紛紛跑到岸邊觀看。
  只見遙遠的天際,烏雲隱隱,黑龍在雲中翻騰,朝著昆山咆哮,聲音震盪天地,讓人為之膽顫。
  「洪通天,你出來!」黑龍在半空中咆哮。
  洪通天眼見黑龍找自己麻煩,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惹到了這麼可怕的角色,他急忙召集昆山眾人,結成劍陣。
  數千枚飛劍齊齊飛上半空,白光之中,結成巨大的劍陣將昆山籠罩。
  眼看蒼冥就要衝入劍陣屠戮,墨言緊緊的拉住龍角,聲音焦急:「洪通天卑鄙無恥,可昆山弟子無辜,你若要踏平昆山,他們必然無辜送命!」
  「擋我者死!今日必要夷平昆山,方解心頭之恨!」巨龍雙眼充斥著血色,殺戮之氣暴漲,在烏雲中發出怒吼,引來電閃雷鳴助威。
  洪通天命昆山弟子變幻劍陣,剛剛養好傷的岳峰首當其衝,立於劍陣中央,手負長劍,厲聲喝道:「孽畜,敢傷我師傅,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巨龍張口,海水倒灌入昆山,衝散房舍大殿,墨言所住的竹林小屋,沒有半點法力護持,頃刻間就被衝散。
  然而劍陣卻在同一時刻光芒大漲,岳峰催動昆山心法,他背上的飛劍騰起在半空中,猛然漲大數倍,正是昆山正宗劍法。
  黑龍冷笑一聲,利爪伸出,飛劍頃刻間便被抓成一團,成了廢銅爛鐵。
  「今日非踏平昆山,誰也阻攔不了!」巨龍在烏雲中穿行咆哮,昆山弟子更是人人變色,眼見滅頂之災就在眼前,卻不退縮。
  墨言已經快要急瘋了,他萬萬想不到,蒼冥的脾氣竟然爆裂至此。
  他緊緊的抓著龍角,想要將它爪回去,卻只是徒勞。
  眼看巨龍就要大開殺戒之時,昆山大地震盪,山體突然沉下四分之一,海面現出巨大的旋窩,一隻巨大的龜,從海中慢慢浮起。
  巨龜一直縮著腦袋,此刻龜-頭緩緩伸出硬殼,竟越伸越長,直達半空之中。
  墨言被這一幕驚呆了,他看的清楚,那哪裡是什麼□,分明是一條巨蟒!
  海底四大神龜,馱住昆山十多萬年,從未浮出海面現身,世人一直以為它是龜,便是昆山弟子也一直這樣認為,卻原來根本不是神龜。
  竟是上古神獸玄武!
  玄武的青鱗在半空中隱隱發光,張開巨口,吐出蛇信。
  「誰敢滅我昆山!」玄武怒吼,天地為之變色。
  「蒼冥!回去,回去!」墨言聲音焦急,洪通天再作惡多端,他也不希望看見昆山淪為人間地獄。
  墨言緊緊的伏在龍背上,聲音更急:「洪通天作孽,這樣簡單死了,卻有上千無辜為其陪葬,神獸玄武守護,他憑什麼!」
  昆山山脈繼續震盪,又一隻玄武浮出水面。
  「我兄弟四人乃上古玄武大帝麾下,奉祖師之命守護昆山!敢來犯者,誅滅!」
  兩隻玄武同時出現,怒吼聲震地整個中海都波瀾顛覆。
  蒼冥的尾巴在空中猛甩,雲層累積更多更厚。
  「四個一起上,就一起滅了!」蒼冥的聲音森然,利爪隱藏於烏雲間,身形猛地變大十倍,墨言只能夠站在龍背上,緊緊的抱住一人粗的龍角,俯□,對著蒼冥那足足有兩個人大的耳朵,大聲道:「我也是昆山弟子,當年曾經發誓,若有人要滅昆山,當捨身護山!我不想跟你為敵,更不想死在你的爪下!蒼冥,回去,不值得為此翻江倒海……求你了……」
  黑龍在雲中翻滾盤繞,最終發出一聲怒吼,朝著東北方離去。
  本來以為今日難逃一劫的洪通天,再也支持不住,癱軟在殿前廣場上。
  眾弟子紛紛下來,將洪通天扶住,岳峰也到了跟前,問道:「師傅,那條深海巨龍,為何突然找我們麻煩?」
  洪通天不知道這條巨龍為什麼要跟自己為難,他受傷之初無法御劍飛行,巨龍的龍頭一直藏在烏雲之中,他看不見騎在巨龍身上的小小墨言。
  洪通天無力搖頭:「或許是我們從軒轅國歸來的時候,斬殺的青龍是他的子嗣……他前來報仇的吧……峰兒,你是好樣的!」
  岳峰見洪通天面色焦黃,便如受了重傷一般,想到往日洪通天對自己的種種好,不覺心痛,他紅了眼圈,哽咽道:「師傅放心,我等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守護昆山。師傅你看起來不太好,休息一下吧。」
  洪通天點頭,他損失了百年道行,又被黑龍擊中心脈,本就已經在硬撐了。現在又被黑龍威逼,引得玄武出面才逼退惡龍,終於感到心力憔悴,就此病倒。
  但就算是在病重,洪通天也支撐著自己去昆山祖師處,上了三炷香,跪下虔誠叩頭:「多謝祖師留下真武大帝護衛,免我昆山今日之難。」
  在上完香後,又接到了洪儒文命青鳥送回來的不幸消息——昆山大船遇難,墨言葬身龍腹。
  洪通天又拖著病軀,前去給墨言立了排位,且叮囑岳峰,若有人問起,便實話實說。
  岳峰乍聞墨言去世,一下子愣住了,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
  現在洪通天病重,洪儒文不在家,只有他這個大師兄主持昆山事務了。
  岳峰收起師叔喪命的悲傷,先是給墨言的義兄軒轅帝寫信,告知了此事後,又向其他各大門派也通告了這個消息。並且不死心的派了幾十名昆山弟子去當日出事的地方尋找或許會活下來的墨言,便是找不到遺體,找到遺物也是好的。
  安排好一切後,岳峰又翻出昆山所藏的靈丹妙藥,送到洪通天處,並耗費自己的修為幫其療傷,希望其早日康復。
  「算他運氣好,暫且饒他一命!」蒼冥馱著墨言潛入海中,離開昆山,隨意遨遊,直到半夜才停下。
  墨言心有餘悸的趴下龍背,看著突然出現的巨龍,心中百感交集。
  他竟然來了,在山洞中所說的那句「我必護你一生一世」,原來並非信口開河。他剛剛,竟然為了自己,差點踏滅昆山,不惜和四隻玄武拚殺。
  墨言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巨龍,過了半晌,才輕聲說:「謝謝。」
  蒼冥的尾巴甩了甩,捲起一丈來高的巨浪,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欣喜,墨言觸不及防,差點被海浪捲走,但蒼冥的爪子及時勾住了他。
  「你……」墨言心中有許多話想問。今生只是自己遇險,蒼冥就已經如此大怒,前世呢?前世他為什麼沒有來?
  「你……為什麼?」那個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墨言不打算再追究了。
  但蒼冥顯然誤解了他的意思,怒道:「那天你走的急,我的話還沒說完。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說的話,但我向來說話算話!你這樣弱小的神祇後裔,一個人在外面亂跑很危險,我說過要保護你的。」
  「謝謝你為我出頭,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想連累旁人。」
  墨言回憶起前世種種,眼眸變得沉鬱:「我阻攔你屠滅昆山,不是因為心善,而是……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便是死,也當將他做的事情詔告天下,令其身敗名裂!他當得到應有的報應,而非簡單一死,更不是昆山眾人給他殉葬!因為,他不配!」
  蒼冥的龍身漸漸捲起,將墨言圈住。
  墨言他緊緊的攥著自己的雙手,直到指節發白,毫無血色。那種感覺又來了,憤怒,仇恨在心中瘋長,想要毀滅掉一切。直到,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輕輕蹭著自己,胸口的龍珠發出淡淡的光芒,清涼溫潤將自己包圍。墨言猛然抬頭,卻看見蒼冥的身體輕輕將自己圈住。
  蒼冥正在用龍族自己的方法,安慰著身旁的人。
  「別太難過……」蒼冥聲音溫柔,「會有那一天的。」
  墨言低低「嗯」了一聲,伸手摸著蒼冥身上的鱗片,卻發現有些地方卻結了疤。
  他忽然想起當日在山洞中所見到的情形,蒼冥在揭自己的龍鱗。
  「為什麼?」他指著蒼冥身上的那些結疤的地方,「那天你為什麼要揭自己的鱗?」
  蒼冥的喉頭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音,剛剛被憤怒充斥胸膛,無暇他顧。
  此刻墨言的指尖點著那些敏感的沒有龍鱗保護的皮膚,使得蒼冥很快就回想起當日山洞的情形,心緒澎湃起來。
  「你想要知道麼?」蒼冥的聲音低沉了幾分,眼眸變暗。
  墨言猜測:「鱗下面有東西?我以後可以幫你抓……」
  蒼冥微微搖頭,他的身體開始纏繞住墨言的腰:「不……只是因為……我那時,對你起了慾念……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傷害你,只能夠自己克制……」
  巨龍聲音越來越低沉,墨言卻猛然愣住,不可置信:「你剛剛說什麼?」
  巨龍的眸子抬起,眼中滿是氤氳:「我說,我喜歡上你了。你還不明白麼?若非如此,當日在山洞中,豈會和你纏在一起?」
  墨言心頭大震,他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巨龍發情,自己正好撞上了而已。便是蒼冥剛剛的大怒,他也認為是這條巨龍脾氣暴躁,本性兇惡的緣故。
  墨言怎麼也想不到,原來竟是--他喜歡自己。
  因為喜歡自己,所以不想傷害自己,才忍受揭鱗的痛苦,獨自躲在山洞裡。
  因為喜歡自己,所以才在自己受到傷害的時候,憤怒咆哮,要踏平昆山,血染大海。
  墨言一時百感交集,又是感動,又是隱隱的恐懼,他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巨龍,半晌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唯唯 的地雷。
   第35章 白漣交鋒
  「言,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巨龍的龍根開始慢慢變化,在海中抵住了墨言的大腿。
  這已經是明確無誤的求歡了,
  墨言再遲鈍,此刻也已經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何況,他也不算太遲鈍。
  「不行,」墨言脫口而出,下意識的朝後避了避,躲開了那火熱滾燙的東西。
  蒼冥有些失望,他理智尚存,儘管有些想,但卻沒有到那樣激烈的地步。他緩緩鬆開了纏著墨言的龍身。
  墨言心頭一團亂麻,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對這條巨龍瞭解的很少。
  前世一段露水姻緣,留下的更多的是痛苦;而今生山洞中的記憶,也算不上美好。
  不,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不是他想要的,至少不是現在想要的。
  仇敵尚存,自己且弱小,哪有心思把時間浪費在其它地方,更加不可能跟這條巨龍就地交合。
  當他想要開口拒絕的時候,卻見到蒼冥那眸子中,閃現的渴望而誠摯的光。
  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口,可自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也不能裝聾作啞。接受他的禮物,享受他所給的好處,卻不付出相應的東西,這等於是欺騙。
  墨言深深吸了口氣,盡量不去看蒼冥的眼:「今生你多次幫我,還救我性命,我無以為報。」
  說道這裡,墨言覺得下面的話有些艱難,但卻不得不說。
  他停頓了片刻,道:「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可那件事情,我……我不能答應。對不起,這些東西還給你。」
  說完,他不敢去看蒼冥的眼,害怕再次看見其中的失落之色,飛快地將龍珠、玉珮、乾坤袋、飛劍塞到蒼冥手中,只留下父親的元光鏡,就此踏水離開。
  在直直奔出上萬米後,他才回頭。
  海面上風平浪靜,巨龍的影子都沒了。
  一時間海面風平浪靜,萬里無雲,海鷗振翅而飛,周圍半個人影也無,墨言只覺得天遙地遠,無限寂寥,心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失落之感。
  他低低的歎了口氣,卻不料腳下海面猛然掀開萬道波浪,巨龍突然從海中鑽出,將其馱在背上,飛入雲端。
  墨言又驚又喜:「你……你沒走?」
  巨龍道:「我聽說白氏懸空山出現魔人,準備去那裡,結果出水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你,也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墨言百感交集,只是剛剛分離的片刻,他就有些後悔自己那些話說得過於絕斷了。
  他正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聽蒼冥道:「剛剛那些話,不過是見你有趣,逗你玩兒的,別當真。」
  墨言低低的嗯了一聲,他知道這是蒼冥欲蓋彌彰的話,他歎道:「你只是在浪費時間。」
  蒼冥毫不介意:「我有的是時間。」
  「我不會愛上你的,你是白費力氣。」
  「是麼,剛剛我潛入海底的時候,你可是很失落呢。」
  「是你的錯覺!」
  「我突然出現的時候,你也很驚喜,我想你應該有點喜歡我,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罷了。」
  「就算是對你有點好感,我也不會跟你□的,你緣木求魚而已!」
  「沒準有天你會喜歡上,然後天天求著我弄呢?」
  「放屁!」
  於是一聲悶響在半空中響起,一人一龍被臭氣所籠罩。
  待巨龍衝出臭氣所瀰漫的地方,墨言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聽到笑聲,龍尾在半空中輕輕的甩動著,就連墨言現在也知道了,這是龍族心情愉快的動作。
  「你修行幾萬年,居然還能夠有這樣的臭……」墨言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形容剛剛的那個神來之屁。
  蒼冥歎道:「所以才更顯出本尊的修為非同凡響。」
  墨言笑了起來,蒼冥會開玩笑,這讓他感覺很放鬆。他伸手摸了摸龍的後脖頸,觸感非常舒服。
  蒼冥忽道:「我喜歡被摸腹部的皮,你剛剛不是說赴湯蹈火都在所不辭的嗎?」
  墨言便順著龍身往後爬了一點,用腳勾住龍背上的鰭,倒掛在龍身上,用手去摸黑龍腹部細軟的白色鱗片。他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的和一條巨龍這樣相處,完全卸去了對蒼冥的最後一絲恐懼。
  「摸起來很舒服是不是?」蒼冥道,「你應該會很喜歡的。」
  墨言嗯了一聲,蒼冥的龍身腹部柔軟,鱗片非常地乾爽平滑,和背部略有骨質微粒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那裡彷彿絲綢柔順,又如皮革軟韌,讓人沉迷,愛不釋手。
  蒼冥說:「如果你喜歡,以後可以躺在上面睡。」
  墨言還沉迷在龍腹鱗片的觸感中,又摸了兩下之後,才忽然醒悟剛剛蒼冥這句話是在邀請自己一起睡?
  他趕緊收回手,蒼冥笑了起來:「沒關係,借給你摸兩下,不用以身相許。」
  墨言猶豫了片刻,還是禁不住那種觸感的誘惑,於是又伸手多摸了兩把。
  「喜歡麼?」蒼冥問。
  墨言嗯了一聲。
  「舒服麼?」蒼冥的聲音中帶了一絲調笑的味道。
  墨言沒反應過來,順口說:「很舒服……」
  等到話出口的時候,他才猛然醒悟自己說了什麼。
  剛剛那對話,怎麼想怎麼彆扭,墨言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燒了,他收回手,爬回巨龍的脖子出,抓住龍角,心無旁騖。
  蒼冥卻覺得前所未有的開心,他的尾巴在空中打了一個圈,從雲端直衝入海。
  墨言趕緊死死的抱住巨龍的脖子,他不知道這條老龍又想做什麼。
  卻不料巨龍躍入海中,黑氣將它團團包圍,片刻之後,一個身材魁偉,面目英俊的男人的男人,站在岸邊。
  而這個男人的背後還掛著另外一名青年。
  那青年面容美艷,白衣無暇,不染片塵,一雙手正緊緊的摟著前面人的脖子。
  墨言被蒼冥突然入水搞的有點手忙腳亂,不太高興,嗔道:「要下海怎麼不事先說一聲……」
  一句話尚未說完,便看見蒼冥回過頭來。
  墨言忽然意識到,自己手腳並用的扒在一個英俊的成年男人身上,趕緊鬆開手,朝後走了幾步。
  蒼冥回過頭,微笑道:「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一樣。」
  墨言一時有些心慌,先前它是條龍,於墨言來說,把它當作獸看待的成分更多,所以在對方的一再相邀下,摸一摸肚子也覺得沒什麼。即便是在山洞中糾纏,也不過略有尷尬,並無太多心悸之感。
  可現在,對方化為人身,身材高大,面容英俊,而笑容又是這麼溫柔,目光也無限深情。
  墨言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
  蒼冥卻絲毫不知,他一把拉過墨言,指著前方道:「一千里外,就是懸空山,我們一起走吧。」
  墨言有些彆扭的甩開蒼冥的手,道:「好……你先走,我自己單獨去就可以了。」
  蒼冥茫然不解:「你怎麼了?剛剛……我看你很高興呢,還摸我……」
  墨言被戳到痛處,幾乎是咆哮怒吼:「那是什麼地方!?」
  蒼冥看見墨言一張臉都漲的通紅,雙目怒瞪,彷彿要將自己吃掉一般。
  他從未見過墨言如此大怒,有點害怕,於是小聲道:「你,剛剛摸我……摸我小腹,摸得很高興來著……還說很喜歡,好舒服……」
  墨言看看蒼冥平坦結實的小腹,再看看自己的雙手。
  恨不得自己把手給砍了!真是——手賤啊!
  蒼冥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明白過來,他上前一步,微微彎腰,湊近墨言低聲笑道:「你若喜歡,現在也可以給你摸……」
  墨言抬頭,恨恨的瞪著面前笑的一臉壞笑的男人,終於惱羞成怒,從胸腔中發出怒吼:「滾!」
  蒼冥聽話地朝後退了兩步,離墨言遠了點,問道:「你真不跟我一起走?」
  墨言回答的堅定無比:「不!」
  蒼冥略微遺憾,但也沒有過多糾纏,只說:「那好吧,你自己多保重,後會有期。」
  墨言點頭:「後會有期。」
  蒼冥頭也沒回的走了,墨言在原地楞了會兒神,才抬頭看去。
  只見東北一片樹林中,有一座仙山分外醒目。
  那仙山被雲霧繚繞,懸浮在半空中,一看就非同凡響。
  那裡就是白氏一族的地盤——懸空山了。
  墨言雖然不是很想參合白漣的事情,但蒼冥已經將他帶到了這裡,到不如前去走一趟。
  他的飛劍還給了蒼冥,又只剩下洪通天配發給昆山普通弟子的飛劍。
  往常墨言不敢露出半點仙法,但自從海上一戰後,自己有道行的事情是瞞不住洪通天了。
  他猶豫了片刻,便將劍拔出,念動前世學過的昆山口訣。
  飛劍在半空中漲大數倍,微微的停在離地面三尺高的地方。
  墨言跳上劍尖,心隨意動,飛劍載著他在半空中轉了個圈,就此朝著懸空山飛去。
  待到飛的近了,墨言才發現懸空山原來並非懸空,原來是數道籐條從底部兜住大山,而無數火鳥懸停九天之上,叼著籐條,將山懸在半空之中的。
  在離懸空山數萬米的距離時,墨言怕遇到魔人,就敢再御劍飛行。他跳下劍尖,徒步而行。
  懸空山下白霧瘴氣甚多,白霧環繞林間,幾乎不辨五指。
  墨言有墨家心法,耳聰目明,不受這些影響。
  他朝著四周看去,只見白霧之中隱藏著不少屍體,顯然是死去多日的。
  墨言繼續朝前而行,卻不料衣服被一根樹枝掛住了。
  墨言微微蹙眉,心中覺得有些詭異,卻不料聽見有人低聲喊自己:「墨仙長……是你嗎……是昆山墨言嗎?」
  墨言回頭,茫然四顧,最後看到那株掛住自己衣服的樹枝,竟是一顆枯樹。
  樹枝微顫,片刻之後那株枯樹倒在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我……我終於等到……等到你了……」
  墨言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地上的那株枯樹漸漸幻化成人的模樣。
  那人身穿紅袍,已經斷了一條手臂,面色寡黃,雙目深陷,竟是白漣的父親白金甌!
  墨言趕緊搶上一步,扶起白金甌,道:「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白金甌喘道:「我……我時間不多了……等了好長……好長時間,終於……終於等到昆山的救兵……」
  墨言愕然道:「我師侄洪通天應該是早就到了,他,他沒找到您麼?」
  白金甌搖頭:「沒有……我一直等在……等在這裡。怕被人發現……所以才變成枯樹。我時間不多了,墨仙長……我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墨言微微蹙眉,他對白金甌沒有惡感,但也沒有好感,他問:「什麼事情?」
  白金甌道:「你,你先答應我,我再說……」
  墨言乾脆丟開白金甌:「愛說不說,你還是等我師侄洪儒文來了,去拜託他好了!」
  白金甌被墨言這樣一激,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他趕緊吸了幾口氣,一口真氣再次提起,眼看著墨言已經朝遠處走去,白金甌急忙叫道:「墨仙長留步!」
  墨言便轉過身來,等著白金甌說話。
  白金甌長歎一聲,愣愣的看著墨言,竟留下兩行清淚來。
  「我時間不多了……此生並無牽掛,唯有一子白漣,可憐他無依無靠,身子又弱,我……我……」白金甌想到兒子今後無依無靠,要吃苦頭,不禁流下淚來。
  此情此景,墨言猛地想起自己父親當日來。
  當日父親時日不多,迫於無奈將自己托付給昆山的時候,也一定是這般心急如焚。
  墨言緩緩蹲□,低聲道:「你……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儘管說,我盡量做便是。」
  白金甌喘道:「你我雖是點頭之交,但在軒轅國……我看的清楚,你那般厭煩洪儒文,卻依舊肯捨身救他……我知道你是個誠信重諾的人。我對你……對你也沒有洪山主那般養育之恩。不敢求你太多,我只求,只求……」
  墨言心念一動,從懷中掏出元光鏡,念動咒語,元光鏡懸浮在半空中,記錄下今日一切。
  墨言道:「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白金甌運動最後一絲真氣,將儲物戒指打開,取出一本書,交到墨言手上:「我白家的變換之術,無人能比。魔人滅我門,無非是想,是想得到這個罷了……我,我求墨仙長一件事情,把這本白氏變化術……交到我兒白漣手上。」
  墨言接過那本書,隨便翻了一下,只見前面幾頁被人撕去,問道:「這本書缺了幾頁。」
  白金甌道:「是……這是我祖上傳下來時,就缺的。我白氏慘遭滅門,沒有半分珍寶答謝仙長幫我傳書。我……我願意將此書借給仙長抄錄當作酬勞,只求……只求你幫我把此書一頁不少的給我兒白漣……」
  墨言萬萬想不到,白金甌竟然會托自己辦這件事情,他微微挑眉:「你不怕我獨吞麼?」
  白金甌喘道:「不……不會……你能不顧安危,為了報答洪山主養育之恩,救他兒子。我信你……」
  墨言沉吟片刻:「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金甌愣愣的瞪著墨言,眼淚不住地從眼眶中流下,似是無限傷心,卻又無何奈何。
  最後,他歎氣喘息:「我死之後,這本變化之術……必然落日魔人手中……若是你要獨吞……我也……也只能自認倒霉……」
  墨言心有所感,見到白金甌直直的盯著自己,死都不肯瞑目,忽然想到父親臨死,是否也和白金甌一樣的心情?
  走投無路,只能夠病急亂投醫。識人不明,也只能自認倒霉,死不瞑目。
  墨言站起身,緩緩道:「好,我幫你辦這件事情。」
  白金甌臉上霎時露出無限欣喜,嘴唇抖動,雙目在這一瞬間,又恢復了神采。
  「漣……漣兒,求你……求你照……」白金甌一句話尚未說完,已經氣絕閉眼。
  墨言呆呆地站在白金甌身邊,過了一會兒,他搖頭道:「我知道你最後一句話想要說什麼,你想要求我照顧白漣,或許還想要求我保他平安一生。只可惜,我沒這個本事保護他,也……不會去照料他。不過你放心,我收了酬勞,會把你白家的變化之術交給他,至於他今後如何,只能看他自己造化了!」
  白金甌的屍體僵硬,隨即化為紅色焰火,被風一吹,點點飄散在林中白霧間。
  墨言收起元光鏡和白金甌交給他的白氏變化術,又繞著懸空山轉了一圈,之間到處一片死寂,非但沒有半個活人,就連死人,也沒有新鮮的。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護持懸空山的法力也盡數消散,叼著籐條的火鳥盡數消亡,懸空山於半空中墜落,跌入地下的沼氣池中,仙氣盡散。
  墨言深入懸空山轉了一圈,只見山上的殿宇洞穴全被毀壞,財寶丹藥早就被洗劫一空,已經成了荒山一座。
  懸空山就此消失在中土大路上,白氏一族,也只剩下白漣一人。
  墨言在原地等了足足十天有餘,依舊沒有見到洪儒文前來。
  他不再等待,先將這本變化術抄錄了一份自己放好後,才走出懸空山地界。
  自然是要去找白漣的,但該往何處去?
  想來洪儒文應該是早就來過懸空山,只是沒找到白金甌罷了。
  他琢磨了一會兒,就朝著南方而去。
  果然,不到十日路程,墨言就打聽到了洪儒文的消息。
  昆山一行人徑直朝著南邊金老爺子的仙園去了。
  墨言不便公然御劍飛行,白天趕路,夜間御劍,半個月後,終於趕上了洪儒文和白漣一行。
  當傍晚時分,墨言突然出現在歇息的昆山眾人面前是,諸位弟子都是驚喜交加。人人都看見當初海面上他和洪通天打鬥的那一幕了,卻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此刻見他出現,都圍著他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墨言只推說當日房中休息,一覺醒來就漂浮在海上,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眾弟子問不出個所以然,也就散了,反正現在洪通天在昆山安然無恙,墨言也平安歸來,師傅師叔之間的事情,也不是這些弟子們能夠參合的,只能私下竊語,卻不敢公開討論。
  到是洪儒文又是意外激動,異常興奮,非要拉著墨言說話,墨言不想跟他說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白漣呢?我有事情找他!」
  洪儒文道:「漣弟……不,白公子在車內。」一面說,一面將墨言領至眾人棲息地中央的馬車旁。
  車簾緩緩掀開,白漣從車內走出,對墨言鞠躬行禮:「師叔……」
  墨言笑道:「你不是我昆山弟子,不用這麼客氣喊我師叔。」
  白漣清秀俊朗的臉上露出微笑,讓人如沐春風:「我聽洪大哥說,你和洪世伯打了起來,卻不幸葬身龍腹,正感傷懷,卻不料墨仙長依舊在世,真是歡喜不盡。」
  墨言不喜歡旁人過多的詢問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麼說,還需要見到洪通天之後在做決定,便道:「我和師兄時間的事情,是昆山內務,白公子不用掛心。」
  白漣神情黯然,道:「也只是我替師叔擔心罷了。依我個人之見,都是同門師兄弟,縱使洪世伯有不對之處,墨師叔你容讓一二,便也過去了,昆山是中土大派,師兄弟們互相友愛,才是最好的。」
  墨言聽到白漣這番話,心中很不舒服,微微蹙眉,卻並沒發作。
  不料洪儒文聽了,不可置信的盯著墨言,質問道:「師叔,原來……原來當真是因為我父親得罪了你,你就這樣整他麼?他有什麼地方不好,你儘管可以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何必害他?」
  墨言心中一陣煩惡,單單聽洪儒文這話,他就聞絃歌而知雅意了。
  必然是白漣在洪儒文面前說過些什麼,洪儒文才會有這樣的言語。
  墨言懶得理會這兩個人,更不想辯解,他本來是要給白漣《變化之術》的,現在一見兩人的面,說了兩句話,就感到噁心反胃。
  他轉身而去想要清靜片刻,卻聽見白漣低聲對鴻儒文道:「大哥,師叔好像生氣了,你剛剛怎能那樣直接斥責?」
  洪儒文道:「我師叔心胸寬闊,說兩句又怎的?」
  白漣聲音壓得更低:「若真是心胸寬闊,又怎麼會故意失蹤,氣的洪世伯吐血,還讓軒轅帝……」
  墨言本來不想搭理白漣,但聽到他這番搬弄是非的話,實在是忍無可忍,猛然轉身,手在空中虛擊,啪得一下,一個鮮紅的五指印浮現在白漣臉上。
  這一下變故突然,所有人都驚呆了,這一手隔空打物的功夫,功夫高強的凡人也會,墨言使出這一招來,到也不令人驚詫。讓昆山弟子驚詫的是,甚少和人爭執,甚至從未出手打人的墨師叔,今天居然動手了,動手不說,居然還打得這麼準!
  大家都感到今天的事情非同尋常,洪儒文見此情景,又氣又急:「你……你打他做什麼!你怎麼這麼小氣,心胸狹窄容不下人!」
  墨言盯著洪儒文,森然道:「洪師侄,我這個做師叔的辦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教導,再敢多說半個字,回去關你十年禁閉。」
  洪儒文見墨言兇惡,殺氣森然,他認識墨言十多年,從未見過對方有這樣的時候,登時不敢再頂撞半句。
  墨言這才緩緩轉頭看著白漣,冷笑道:「我再說一遍,我和師兄的事情,是我們昆山的家務事,輪不到姓白的來指手畫腳。你在背後議論昆山,橫加污蔑,我剛剛那一巴掌,是代昆山出手教訓你!我們師兄弟交情非凡,從未有過半句爭吵。今天算你運氣好,遇到我;要是讓我師兄知道了在背後這樣亂說,就不是一個巴掌這麼簡單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鱈&舞鏈、甜寶寶2009、燕子的地雷。
  謝謝 貓咪君君 的兩個地雷
  謝謝 茶會哇哇夏 的兩個手榴彈
  謝謝 叼煙不點火  、 桃子、若華的地雷
   第36章 傳書
  白漣完全沒料到墨言會打他,更加沒料到,自己被打了之後,洪儒文居然吭也不敢吭一聲,
  白漣雙眼通紅,不可置信的瞪著墨言,淚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似乎就要滴下來一般。
  洪儒文見到這一幕,心疼地快要死掉了,想要勸說,卻害怕墨言淫威,不敢有半點阻攔。
  連洪儒文都不敢多說半句,其它昆山弟子也只有駐足觀望的份了,都看到白漣眼眶中的淚水在打轉,覺得墨言對一個後生過於嚴厲了。
  墨言當然也見到那在眼眶中不停打轉的淚水了,心中厭惡至極。
  前世他不知道吃了多少這種淚水的苦頭,卻顧慮重重,不敢抗衡,更不知道該如何抗衡。
  此刻再見白漣這幅模樣,墨言身份地位都全然不同,不需有半點顧慮,直斥道:「你敢掉一滴淚,我就讓你掉一根指頭!」
  白漣一驚,眼眶中的淚花剎那被嚇得退了回去,緩緩跪在地上:「是我做晚輩的不懂事,師叔打得好。」
  洪儒文終於按捺不住,急道:「師叔,我知道你心中對我有怨……」一句話沒說完,忽然看見墨言射過來的冷冷的目光。
  那目光冰冷中帶著一絲厭惡,竟是半點都不掩飾,洪儒文不覺呆住,打死也不敢再管閒事了。
  墨言知道以退為進是白漣慣用的,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白漣,避開一步,既不受他的跪拜,也不去理會,更不會將他扶起,只是轉而朝其餘人問道:「你們前去懸空山,就只找到了白漣麼?」
  眾人見平日不苟言笑的師叔死而復生,又出手教訓人,都覺得師叔嚴厲的趕超大師兄岳峰了。昆山弟子生怕惹得師叔遷怒自己,被罰去打掃茅廁,一面覺得白漣事多,惹師叔不高興連累自己;一面不敢隱瞞,老老實實的把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原來當日墨言海上遇難,洪儒文等人不敢多留,前去懸空山的時候,又遇到魔人。
  本來昆山弟子中不乏高手,是打算之一戰,結果就在這個時候,洪儒文發現了躲藏在山洞中的白漣。洪儒文詢問過後得知懸空山早已成為廢墟,裡面沒有活人,白金甌不知所蹤。
  昆山眾弟子一商量,魔人勢大且佔據懸空山,天時地利人和。況且此次前來的目的是救人,現在僅白漣一人生還,還是救了他速速離去為上策。
  洪儒文聽從白漣的建議,當即決定就此南下,眾人竟是連懸空山都沒有上就走了,更別提發現白金甌了!
  待到昆山眾弟子講完經過,白漣跪得雙膝也在發軟了,他聲音誠摯焦急:「墨師叔,你從懸空山來,見過我父親嗎?當如我們突然遭遇魔人伏擊,我和父親走散,他生死未卜……」
  墨言道:「我的確撞見了他。」
  白漣一驚,不禁從地上站起,上前一步,急切問道:「我父親現在哪裡?」
  墨言瞟了他一眼:「你最好還是繼續跪著。」
  白漣只是問道:「我父親呢,求你告訴我父親的下落。」
  墨言道:「你父親仙去了,那時我在他旁邊。你剛剛跪拜的方向,正是你父親仙逝的地方。他不知你早已平安離去,臨死都惦念著你,跪拜幾日也是應該。」
  白漣聽聞父親噩耗,雙腳發軟,站立不住,竟昏了過去!
  這一昏就是一天一夜,等到白漣在車中醒來的時候,僅有洪儒文守在他身邊。
  白漣想起父親噩耗,忍不住垂淚:「都怪我,若是當時,我再找找,就能找到父親了,父親也不會……」說道這裡,哽咽難以出聲。
  洪儒文趕緊將他半摟在懷中溫言安慰,白漣抬起頭,淚光盈盈:「洪大哥,我父親沒了,白氏慘遭滅族,我……我從今往後,孤苦伶仃,雖會一點仙法,但卻先天不足,注定修為有限。我沒了半個依靠,該怎麼辦……怎麼辦……」
  還未等洪儒文開口安慰,忽聽得墨言的聲音從車外傳來:「金老爺子是你親外公,你去投奔他,算不得無依無靠,他必然不會虧待你的。你父親臨終前有樣東西讓我交給你。你要還是不要?」
  白漣心中一驚,趕緊推開洪儒文,掙扎著站起來,走出馬車,朝著站在車外的墨言鞠躬:「求師叔告訴我,父親臨死前說了什麼。」
  墨言將那本《白氏變幻術》拿出來,交給白漣,道:「你父親臨死前,讓我把這個給你。他給我的時候缺了五頁,你看看頁碼,是不是缺了五頁?」
  白漣低頭朝著本門至寶看去,只見頁碼上果然寫的是六,便道:「是。」
  墨言打量了白漣一眼,問:「你不會心裡在懷疑是我撕走了吧?」
  白漣忙搖頭:「不敢,師叔若是有壞心,根本不會把這東西給我,又何必損壞?」
  墨言點了點頭,東西已經送到,他無意在此多留,正準備告辭離去的時候,卻看見白漣看著自己的目光期期艾艾,便問:「你還有什麼事?」
  白漣道:「父親,父親沒有說別的?」
  墨言想了想,道:「沒有。我撞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油盡燈枯。」
  白漣道:「那……拿他有沒有將我……將我托付給師叔……」
  墨言道:「他最後的確有求我照顧你……」
  白漣一喜,當即拜倒在地:「墨師叔肯照料我,是最好不過的了。在軒轅國就知道,師叔誠信重諾,又是軒轅帝的義弟,在仙界鼎鼎大名,聽說正在修煉昆山丹陽子絕技,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先前是小子愚昧,得罪了師叔,請師叔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以後白漣必然結草啣環……」
  墨言打斷他的話,道:「他雖求我照顧你,不過話沒說完就去了。所以……我沒答應。」
  白漣聽到墨言這麼說,心中滿是失望,然而失望過後,一絲憎恨漸漸盤繞在他的心底。
  以前他有白家做靠山,父親愛護,無憂無慮,便是身子弱,也不需自己來計算這些。
  可突然一夜間全家被滅,世上只剩他一人。
  白漣自知道行低下,先天不足使得他在道法上的修煉也會成就有限。處於飄零絕境,他不得不為自己將來打算。
  外公金家雖然好,但有三個表哥,十個表侄。聽說金家內部都鬧得有些不可開交,表哥和侄子們有些甚至勢同水火,虎視眈眈。
  白漣很清楚自己一個寄籬人下的外姓人,在那裡將會得到什麼樣的待遇。
  放眼天下,昆山洪儒文到是個好的目標,若能夠在昆山立足,定然無人敢小瞧自己。況且昆山洪通天就只有一個兒子,人口簡單,若能夠攀上洪儒文,下半生無憂矣。
  只可惜,昆山山主雖然姓洪,還有個聲名鵲起的師叔姓墨。
  墨言不論是人品,還是地位,都在昆山非同凡響。他在軒轅國挺身而出,更是贏得好評如潮。而聽洪儒文描述過海上一戰後,更加清楚了墨言的實力不可小覷。墨言才剛剛二十歲,就有如此本領,若是過上幾年,實力強勁,昆山會變成誰當主人,還很難說。
  白漣雖然道行低下,但也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他既然決定了要從洪儒文身上下手,那墨言就是敵人。
  對待敵人,當然是要用盡一切力量打擊。
  卻不料墨言竟肯把白家至寶送還,白漣驚疑不定之時,又聞墨言那番話,以為墨言準備照料自己,想也不想就跪拜在地準備另投高明時,卻聽那句「雖然你父親說了,但我沒答應」。
  白漣不敢抬頭,他只是緩緩的從地上站起,將心中的不忿藏在陰影中。
  同樣是喪父,同樣是無依無靠,憑什麼他就能夠有這麼好的運氣,成為中土大派的師叔,又有了軒轅帝這樣的義兄,而自己,就要寄籬人下,去投奔外公?憑什麼!
  自己不論人品,智謀,家事,人脈,都比他勝出許多。這樣處處不如己的人,都能夠在昆山有立足之地;反觀自己,就算是費盡心機投洪儒文所好,卻依舊比不過墨言一句話在洪儒文心中的位置!真是蒼天不公!
  白漣緊緊的咬著牙,半天之後鬆開,低眉垂目:「多謝師叔,將我白氏至寶帶回給我。請受白漣一拜。」
  墨言側身避過:「這件事情是我和你父親的交易,不用道謝。你我非親非故,受不起一拜。此事已畢,以後你究竟造化如何,好自為之吧。」
  說畢,墨言頭也不回的飄然而去。
  墨言臨走的時候並未告知洪儒文,只交代了另外的幾名昆山弟子幾句。
  那幾名昆山弟子對墨言道:「師叔你還活著,那是最好了。快回去吧,師傅因為這件事情,快要被逼死了。」
  墨言先前聽白漣言語中有提及軒轅帝如何如何,但來不及問,此刻又聽眾弟子這樣說,便問道:「怎麼回事,細細講來。」
  眾弟子七嘴八舌,但因為不在現場,也只是聽說,講的不盡周全,只勸他趕快回去。
  墨言再從在海上和洪通天徹底翻臉後,他琢磨過很多遍到底回不回昆山。
  回或不回,都各有利弊,但現在情勢如此,也容不得不回了。
  雖然已經決定了要回去,但他並不急著返回,他很清楚洪通天的實力,說什麼焦頭爛額,病倒在床多半都是推辭,或許洪通天現在是很頭疼,但他樂意讓他多頭疼一陣子。他現在,還有一件事情要辦。
  墨言先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用軒轅帝教的陣法,結了一個小型結界,然後才仔細的翻看起自己抄錄的那本《白氏變幻術》。
  在當初抄錄的時候,墨言就已經對其中的種種功法讚歎不已。
  白氏變幻術最神奇的地方,不是能夠擁有一百零八變,而是——變成什麼東西,就有什麼東西的威力。
  只不過這中變化術,全靠法力支撐,每支持一刻,所需要的法力都呈倍數增長。
  變成比自己弱的人,可以支撐很久,但是若變成比自己強的人,就等於在預支法力。
  按照書上所說,若是墨言道行夠深,能夠變成蒼冥的話,他也在變化期間,能夠擁有蒼冥的力量!
  只不過他不能堅持太久,而且在那之後,也需要數年的時間來恢復所消耗的法力。
  墨言按照上面的方法,嘗試了一下簡單的變化,變成山石樹木之類的東西,毫不費力。
  山中蟲蟻,也惟妙惟肖。
  他想要試試看變成岳峰的模樣,只可惜人的容貌不同山石,變化微妙至極,有個半分差池就面目全非,墨言試了半晌,連岳峰的邊都沒摸到,只變成了個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只得作罷。
  待他將白氏變化術記得滾瓜爛熟之後,便走出結界,朝著昆山方向,御劍飛行而去。
  半路上他就見到有些船隻在前往昆山,半空中的時候,亦遇見過一兩名前往昆山的散仙。
  墨言現在還頂著個變出來的陌生臉,那些散仙雖然覺得他容貌奇葩,但也不嫌棄,都跟他打招呼:「這位道長也是前去昆山,為墨仙長討公道的?」
  墨言點頭答是,於是眾人便邀請他「同去,同去」。
  在快要靠近昆山的時候,墨言便一頭栽進了海裡,那些邀請他「同去,同去」的散仙無不失望,認為又跑了一個臨陣退縮的。
  兩天後,墨言恢復真身,於海中浮現,抵達昆山。
  昆山依舊雲霧繚繞,綵鳳盤旋,一派仙家風光,但山腳下卻頗為熱鬧,除了有軒轅帝的駐軍外,還有來趁火打劫的散仙以及一些三流門派的角色。
  十年前曾經來過昆山的魏存忠此刻也在,因軒轅帝大婚時他依舊駐守邊關,所以不認得墨言,只當他也是前來打抱不平的,正要命人接待時,昆山弟子眼尖,大叫一聲「師叔!」,就飛奔而來,將墨言團團圍住。
  齊毅這幾年法術長進,速度最快,第一個抱著墨言痛哭流涕:「師叔你可回來了!你沒死,沒死太好了!要是再不出現,我們就快被拖死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同墨言講話,紛紛敘述近日來昆山倒霉的事情。
  先是師傅洪通天講武時忽然走火入魔口吐鮮血,接著是不知道哪裡跑來的一條惡龍來鬧事,差點毀了昆山。好容易這茬兒過了,又聽聞墨言噩耗,自家悲傷尚未過去,結果軒轅帝前來興師問罪,找洪通天要自家義弟,說什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軒轅國和昆山起了衝突,鬧得天下沸沸揚揚,眾多散仙只道昆山要垮了,紛紛前來落井下石,更多的則是在惦記當日屬於墨言的落日崖財寶,準備墨言死後自己打著為其申冤的名號,來分一杯羹。
  眾人正圍著分說,忽見山巔一黃一白兩個影子疾馳而下,彷彿兩道電光一般,閃至墨言跟前。
  原來是岳峰和軒轅帝聽聞墨言現身,同時趕到。
  軒轅帝見墨言無恙歸來,心中激動,一把將其抱住,道:「小弟,你沒事就好!」
  墨言心中感動:「多謝大哥前來為我做主。」
  軒轅帝將其放開,上下打量墨言,見其果然無恙,總算是放下心來,道:「我才不信你被什麼惡龍吞食,小弟你放心,若是有人敢暗害你,大哥我現在就在此處,必不饒他!」
  墨言對軒轅帝一番厚誼道謝過後,才轉過來看岳峰。
  岳峰這些天,才是真正的勞心勞力,忙著四處應付。往日丰神俊朗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疲倦之色。墨言知道他修為不凡,豈會因為體力勞累而疲倦?必然是心累的緣故,不覺感到一絲愧疚。
  卻見岳峰恭敬行禮,道:「岳峰見過師叔……」一句話尚未說完,竟有些哽咽,皆因墨言重現,一切危機都會化解,心頭激動之故。
  墨言道:「我在海上遇難,僥倖逃命,本來該及時返回,中途又有些事情耽誤了,這幾個月,實在是辛苦你了。」
  岳峰笑了起來,又和墨言說了幾句,正準備請墨言前去大殿,對前來藉著他名頭鬧事的散仙做個交代時,忽然一行人從海上急急趕來,為首一人尚未靠岸就已經御劍飛行,頃刻到了眼前,卻原來是洪儒文也已經趕了回來。
  時至此刻,昆山眾弟子都已經返回,洪儒文見山上一團糟,父親卻始終不見蹤影,不由焦急詢問:「我父親呢?」
  岳峰看了墨言一眼,等待師叔發話。
  墨言道:「外面的事情先緩一緩,先去見師兄。」
  岳峰引著墨言和洪儒文兩人朝著藏經閣走去,軒轅帝緊跟其後。
  藏經閣周圍被昆山弟子團團戒嚴,有高手把持防止有人來騷擾洪通天。他們早就聽聞墨言回來的事情,此刻見了墨言,都知道這次昆山危機即將過去,皆喜之不盡,不待岳峰開口,便主動讓開道路,道:「師叔,師傅就在上面養傷,你快上去吧!若是師傅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歡喜的立刻好了!」
  墨言抬腳跨入藏經閣,軒轅帝伸手拉住他:「言弟,你……一個人去?」軒轅帝不似其他昆山弟子,他知道墨言和洪通天不和,不甚放心。
  墨言一笑:「大哥放心,師兄現在必然日日禱告,盼我長命百歲!」
  軒轅帝聽聞這話,便留在外頭等候,墨言見洪儒文也跟來,有些不悅,道:「你跟著來做什麼?」
  洪儒文道:「我見父親。」
  墨言愕然,洪儒文要見爹,自然不能阻攔,兩人一同登上藏經閣的頂樓。
  墨言前世今生,這是第一次上藏經閣頂樓。
  此地是洪通天修煉密謀之處,當墨言推開大門時,正看見洪通天盤膝坐在墊上,雙眸微閉,背後的牆上掛著一副他自己親手寫的「道」字。
  墨言在門口處站定,洪儒文上前一步,愣愣的盯著父親,不可置信的叫了一聲:「爹!你……你怎麼成了……這樣?」
  洪通天此刻方才緩緩睜開眼,看向站在門口處的墨言。
  墨言亦看著洪通天。
  雙方對視,都在打量對方。
  墨言形容依舊,柳眉鳳目,眼角的一顆淚痔和當年墨升邪一模一樣。他死裡逃生歸來,非但沒有半點疲倦之色,反而更加英風颯爽。
  洪通天則全然不同,他彷彿一夜間老了十歲一般。往日沒有半根白髮的頭上,此刻已經兩鬢斑白。面如冠玉的臉龐,也不再平滑光潔,眼角有了皺紋。
  損失了百年道行的洪通天,無法再保持他仙風道骨的外表,成了真真正正的中年人模樣。若想要恢復昔日光彩,非再修煉百年不可。
  「師弟,你終於回來了!」洪通天開口,儘管他損失了百年道行,可是要現場擊殺墨言的話,也並非做不到的事情。
  想起這些天的種種經歷,洪通天殺意頓起。
  墨言點頭:「是,一根毫毛沒少的回來了,師兄你高興麼?」
  洪通天道行減損導致他定力不如以往,儘管面帶微笑,但語氣卻不再那麼溫馨慈愛,竟有些咬牙切齒:「好!很好!」
  洪儒文站在父親身邊,看著父親一夜變老,心疼不已,道:「爹,師叔回來了,什麼事都會好起來的。你先別想那麼多,休息養傷要緊。」
  墨言和洪通天此刻心有靈犀,異口同聲喝道:「你出去!」
  洪儒文一愣,看向父親和師叔。這兩人的意見,從未如此一致過。他還想再多逗留一些時間,卻聽見墨言慢悠悠的道:「儒文,我和師兄有些話要說,長輩講話,小孩子不該聽。師兄,你說呢?」
  洪通天盯著墨言,恨不得將其扒皮拆骨,只是礙著兒子在旁邊,聽到墨言這話,便點頭道:「是,你師叔說得沒錯,你先出去!」
  洪儒文儘管萬分好奇,千般抓心,此刻也只能夠倒退出藏經閣,在樓下等待。
  藏經閣中再無半個閒人,只剩下墨言和洪通天直面相對。
  也不用再講那些客套虛話,兩人撕下和善的面具,□相對。
  「小賊,你藏的好深!」洪通天從墊上緩緩站起,「竟敢背著我偷學仙法,除非你今日自廢道行,跪下磕頭,否則我絕不饒你!」
  墨言環顧閣樓,找了把椅子隨意坐下,笑道:「不過一心懷叵測的老賊罷了,何必虛張聲勢,我既然回來,難道還怕你不成?」
   第37章 洪通天被囚
  洪通天萬萬想不到墨言竟然會直斥「居心叵測的老賊」。在洪通天心中,墨言恭謹有加的形象一直不曾化去,便是洪通天知道他在和自己虛以偽蛇,也只當他在面對自己質問的時候會百般狡辯,千般謊言。豈料墨言會和自己翻臉到如此地步。
  洪通天本想給墨言一個下馬威,卻沒想到,竟然被對方震得呆住了。
  他愣了片刻,才終於明白,他這是……真的不怕自己了,
  洪通天盯著悠然自若的墨言,不再廢話。他心意轉動,四壁上的飛劍隱隱震動,嗖嗖嗖盡數飛到了半空中,指向墨言。
  洪通天本可以就這樣殺了墨言,但他始終想要見到對方下跪求饒,是以飛劍懸浮在半空中並不前進。洪通天厲聲喝道:「你這逆徒,跪下!」
  墨言悠哉悠哉,把玩著腰間的黑龍玉珮,挑眉道:「動手啊,我等著呢!軒轅帝大軍就駐在山腳,各處散仙虎視眈眈,我回來的路上,聽說青雲老祖也派人過來了。你現在動手,真是最好的時機了。」
  洪通天怒喝:「小賊,你當我不敢麼?」
  墨言緩緩地站起身,朝著那些懸浮在半空中的飛劍走去。
  這些寶器,全部都是昆山歷代師祖留下來的好東西,以墨言現在的修為,隨便哪一柄對他發起攻擊,他都會就此身亡。
  但墨言好似全然無懼,有恃無恐一般,他伸手用指頭彈了彈其中一柄劍的劍尖,劍身發出嗡嗡的聲響,震動整個藏經閣。
  「你當然敢。」墨言緩緩道,「不過我不怕,非但不怕,我還很歡喜。」
  墨言丟開那柄飛劍,朝著洪通天走去:「你現在殺了我,天下都知道你手刃恩人了。不知道是師兄的道法深,還是軒轅帝的法術強。又或者,師兄在力戰軒轅帝之後,還能夠對抗青雲老祖的趁火打劫。到時候昆山被人哄搶,落日崖的財寶落入軒轅國;昆山的家底,歸了青雲門。至於師兄你……我想他們不會給你翻身的機會,所以,你大概也被那些給我報仇的『正義之士』抓去煉丹了。儒文師侄就會更加可憐,變得無家可歸,受人欺凌。其餘散仙一哄而上,儒文師侄多半捨不得昆山就此覆滅,肯定是要以身相互的,最後他死在無名鼠輩手中,可歎啊……」
  洪通天何嘗沒有想過這些,若非考慮到這些問題,他又怎麼會用第二元神去刺殺墨言?
  他朝著墨言看去,只見對方神色輕鬆,好似全不畏死。
  洪通天念動咒訣,飛劍在兩人身後轉頭,直抵墨言後背。他只要稍稍意動,就可以將這個小賊殺死!
  墨言上前一步,洪通天還沒考慮好是否要和墨言同歸於盡,於是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墨言繼續笑道:「我自入昆山以來,師兄何曾關懷過我半點?說什麼傳授破曉十萬劍,不過是要故意浪費我的時間。我剛到昆山,門下弟子便給我下馬威,處處刁難,怕也是師兄的暗示吧?更別說我父親,當日將落日崖的一切拱手相讓,不過是讓你給我一口飯吃,護我平安罷了,你卻做了什麼?處處謀害,最後竟想要殺我!」
  「我不怕死,我更恨不得現在死!現在我死在昆山藏經閣,能讓你洪氏父子,整個昆山給我陪葬,何樂而不為?」
  墨言步步緊逼,洪通天連連後退,他從未見過如此面目猙獰狠毒的墨言,那眼神中迸射出的決絕,不惜一切的狠厲,讓洪通天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洪通天不敢跟墨言拼狠,他捨不得兒子死在無名鼠輩手中,捨不得自己這條命,更捨不得昆山這麼大的家業,和落日崖已經到手的寶藏。
  匡當!匡當!
  墨言背後的那些飛劍盡數落地,洪通天終於不敢再起殺心,非但如此,他心中甚至還有了一絲隱隱的害怕。
  他看見墨言一步步地走向自己,便本能地後退,才退得一步,猛然驚覺自己竟然已經退到了藏經閣的角落裡,再也無處可退。
  洪通天忙道:「師弟,師弟你別生氣,我們……我們一家人,有話好好說……」
  墨言停下腳步,淡淡地道:「那你說吧!」
  洪通天陪笑道:「師弟……是做師兄的不對,那日在海上……是我一時對你起疑,所以才做出那樣糊塗的事情……見到師弟你葬身龍腹……我還……」洪通天一時想不到措辭,墨言打斷他的話:「你還如何!?」
  洪通天道:「我還惋惜悲痛,現在見到你經能夠從龍腹逃生歸來,真是……又驚又喜。師弟你命大,這說明天不亡我昆山……我……我其實這幾天,盼著你活著回來的。」
  洪通天最後一句「我這幾天盼你活著回來」倒是實話,說得誠摯無比。
  墨言冷笑道:「師兄當初做那些事情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今日之事嗎?」
  洪通天顫聲道:「師弟我錯了……我……我真沒想到,你怎能逃出龍腹……」
  墨言挑眉笑道:「你猜?」
  洪通天滿頭冷汗,這也是他自從聽說墨言還活著後,一直都沒想通的問題。他朝墨言上下打量,忽瞥見墨言一直帶在身上的黑龍玉珮。他起當日海上所見的那條惡龍,和隔日前來昆山挑釁的黑龍。
  雖然兩條龍都見首不見尾,未能窺探全貌,可事情哪有這麼湊巧。
  他明明見到墨言葬身龍腹,卻現在全須全尾的回來,莫非……
  洪通天背後流下兩道冷汗,莫非墨言就是那條黑龍?中土大陸根本沒有黑龍能夠變成人形。似能變化人形,還有這般修為的黑龍,只怕是魔界尊主!
  洪通天兩膝發軟,噗通一聲跪倒,冷汗噗噠噗噠滴在地上:「墨……墨……大爺……小人不是……」
  洪通天才說了半句話,提到墨言的名字才猛然醒悟,這小子明明是墨升邪的兒子,怎麼會是魔界尊主!
  他要是魔界尊主,又怎麼會跟自己這麼多廢話?估計墨言不過是在什麼地方抓了一條幼龍來嚇唬自己罷了!
  洪通天頓覺自己被嚇破了膽過於丟臉,但眼看墨言不肯罷休,也只能順勢拜倒:「師弟,我往日真是被蒙了心肝,有愧祖師教導。做師兄的給你賠罪,給你跪下賠罪了。」
  墨言冷笑道:「我記得剛剛師兄說,除非我今日跪下認錯,自廢道行,才肯原諒我?」
  洪通天瞠目結舌,哀求道:「師弟,你也是我昆山弟子……我……我這個做師兄的,以後悉心教導你,這藏經閣,你想看什麼就可以看什麼……師兄雖然做錯了事,可你現在也安然無恙啊……何必要那麼絕?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我們好好商量……」
  墨言打斷他的話,道:「我沒師兄你那麼狠毒。聽說師兄你受了重傷,無法見客,又因為第二元神沒了,掉了不少道行。不如就此閉關養傷如何?」
  洪通天鬆了口氣,道:「正該如此,正該……多謝師弟寬宏大量。」他一面說,一面從地上起來,不敢再跟墨言頂撞,親自去泡了昆山的仙家茗茶,端到墨言面前,道:「師弟,這東西對道法極為有助,你嘗嘗看,若是喜歡,就都給你。」
  墨言哪有心思去嘗洪通天的茶,只喝了一口就放在几上。
  洪通天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弟,那些人趁著我們昆山師兄弟不和,就過來落井下石,你說……該如何?」
  墨言道:「昆山之主是師兄,我不管這事。」
  洪通天只得自己開動腦筋:「依我看,我和師弟你同時攜手出去,重申師兄弟友愛之情,那些人便不攻自破了。」
  墨言本來也是這個意思,道:「可以。」
  洪通天又問:「那……還有一事,在海上……也有不少弟子見到你我爭鬥……這是做師兄的不對,不然也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了……你說,這該如何向眾人交代?」
  墨言奇道:「這是師兄惹出來的麻煩,當然該師兄自己去想怎麼解決。」
  洪通天只得冥思苦想,怎麼給自己擦屁股。
  「那,就說你我切磋仙法?我在助師弟修道?」
  墨言橫了洪通天一眼,洪通天馬上改口:「不……不,是師弟在助我修道,結果我修為不夠,走火入魔,所以受傷……」
  過了一會兒,洪通天忽然想起墨言的一處漏洞,道:「師弟,還有……當日你在軒轅國,自稱半點仙法不會,如果什麼都不會,如何助我修道?又如何在海面上和我打鬥?」
  墨言挑眉:「師兄機智無雙,想想辦法吧!若實在想不出來,就乾脆實話實說,告訴眾人你想要害死我就行了!」
  洪通天只得絞盡腦汁幫墨言圓謊:「這……師弟你天縱奇才,在助我修行時,突破修行瓶頸,遂一日千里不同凡響。」
  墨言無所謂洪通天怎麼編,只是道:「這些都是末節,重要的是我們師兄弟友愛非常,互相幫助,才不會被旁人趁機鑽空子。你說是嗎?」
  洪通天頻頻點頭:「是!是!是!」
  兩人在藏經閣中商議了片刻,洪通天自問自答,倒也算思維嚴密,四個時辰後,他已經把所有問題都編得再無漏洞,遂和墨言攜手走出藏經閣。
  墨言進去的時候是上午,此刻出來時,已經是繁星滿天,圓月高掛。
  軒轅帝和洪儒文一直等在外面,見到墨言和洪通天攜手而出,都瞪大了眼睛。
  洪儒文從未見過父親對師叔這樣客氣,處處容讓,說話都要代「請」字。
  而軒轅帝見到洪通天這幅模樣,知道其不會無緣無故忍讓,更加對墨言不放心了。
  其餘昆山弟子一見師傅和師叔同時出現,登時高興起來。他們立刻按照洪通天的吩咐,將所有來昆山或鬧事或趁火打劫的人,都請入紫薇殿中,要給眾人一個交代。
  眾人來到紫薇殿中,只見廣場上空懸掛著上百枚夜明珠,將整個殿前廣場照的猶如白晝。
  洪通天面容疲倦,膚色焦黃,不需相問便知道他肯定受了傷。
  而墨言則神色淡然,氣度非常,大殿內放了兩把交椅,洪通天和墨言推讓一番後,並排坐下,軒轅帝、剛剛趕到的青雲門人等有頭有臉的坐在殿內,其餘三流散仙在殿前廣場上站立。
  洪通天在眾人到齊之後,便將和墨言討論好的那番話說了一遍。說道眾位是為了墨言而來,但現在墨言黯然無恙,昆山感謝諸位熱心,招待過後,眾位就散了吧。
  軒轅帝和其他一些打抱不平的倒也樂見這個結局,但也卻有一些抱著其它心思的散仙,不甘就此離去,吵鬧叫嚷起來,非說墨言已被暗害,此刻台上的乃是傀儡。
  面對這些吵鬧,別人猶可,岳峰卻容不得有人橫加污蔑,當即訓斥,雙方爭吵起來,越演越烈,漸趨動手。
  軒轅帝不知墨言到底是何意,也不阻止,只是見機行事罷了。
  正在鬧得不可開交時,一直未開口的墨言終於發話。
  他從椅子上站起,目光掃了大殿中一圈,聲音平靜,道:「我和師兄,一直以來友愛非常。師兄將我養大,此恩難報;而軒轅國我救儒文師侄,師兄也感激在心。若是眾人為了我而來,墨言在此謝過。若是別有用心,對不起了,我昆山只有送客!」
  那些散仙眼看洪通天重傷,墨言只有二十歲,道行又有幾何?都覺得是個機會,便紛紛挑釁:「我們不信!墨公子是墨仙長的獨子,何等厲害,若是你能夠勝過我們,我們才信你乃墨公子真身!洪通天老賊詭計多端,誰知是不是弄了個傀儡來騙我們?」
  墨言挑眉,笑了笑:「既然不信,那便法術論道罷了!」
  眾多散仙一擁而上想要佔個便宜,卻不料剛剛近身時,忽見紫光大漲,嗖的一聲破空之響,利刃出鞘,一柄飛劍飛於半空之中。
  那飛劍劍身半透,宛如秋水澄碧,週身都是清光流動,正是昆山上一代山主丹陽子的秋水劍。
  散仙中有見識的,見到墨言竟然身負秋水寶劍,當即就知趣的溜了,卻還有些沒見識的、不怕死的要來挑釁。
  墨言白衣飄然,手腕微揚,一出手就是昆山丹陽子的成名絕技「破曉十萬劍」。
  劍光閃爍,劍氣橫出,墨言仗劍走出紫薇殿,來到殿前廣場上,朗聲道:「若有人想要過來鬧事的,可以來問問我師傅留下的鎮山飛劍答不答應!」
  心懷貪念,不甘空手而返的修士們一擁而上,卻見青光白衣,好似蛟龍一般穿梭於殿前廣場,半空中掀起氣流風浪,直刺蒼月。
  只是一招,破曉十萬劍的第一萬招「踏月遨遊」,便已經將所有湧上來的修士震開數十丈,有的甚至從山頂跌落海中。
  劍氣平息,眾人都不可置信的盯著墨言。
  這已經是練氣期晚期的高手,況且手持丹陽子飛劍,所用招數更是昆山鎮山之寶。無人再敢上前,都紛紛拜服:「原來真是墨公子,我等無知,我等就此離去……」
  「墨師叔天縱奇才,才二十歲便有如此修為,我等……還是速速離去。」
  墨言亮了這一招,頃刻間,想要來趁火打劫的三流修士盡數跑光,便是一些自恃有能力和墨言一戰的,也自知不敵軒轅帝,更知自己不再佔理,猶豫之後,也陸續告辭。
  把昆山騷擾了三個月的眾仙,在墨言仗劍而出後,終於歸去,不敢再多留。
  洪通天和洪儒文兩人,都站在殿前廣場上看到了這一幕。
  當初墨言要拿走丹陽子的秋水劍時,洪通天心疼得要死,準備伺機奪回來。卻沒想當看到墨言的真實實力後,連奪回來的心也沒了。
  洪通天只得長歎一聲:「看來,我真該閉關養傷了。」且讓墨言囂張幾年,待自己傷好,道行恢復,再來收拾他!
  而洪儒文則從墨言走出藏經閣,一直到現在,都愣愣的看著他。
  意外,越來越意外!
  特別是當墨言身負長劍,面臨眾人挑釁,依舊面無懼色,出手趕跑鬧事散仙的時候,洪儒文覺得似乎有一道曉光,從天際刺破烏雲射到墨言身上。
  他站在那裡,白衣勝雪,長劍清冷,真是神仙人物。
  而眉目流轉之際,那雙鳳目卻有著勾魂攝魄的妖嬈。
  洪儒文覺得自己喉頭緊了緊,第一次發現,墨言竟然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這麼重。重到——想要不惜一切的跟他在一起。
  而當洪儒文看到墨言收劍回鞘,朝自己走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掌心竟然緊張激動的出汗了!
  那是一種全然不同的感覺,眼前的墨師叔,讓人又是敬佩,又是羨慕,高不可攀,卻又觸手可及。
  竟連他射過來的帶著厭惡的目光,都讓洪儒文感到甘之如飴,如癡如醉。
  洪儒文呆呆的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墨言,只覺得這一刻,天地萬物已經化為虛有,便是十個白漣,也比不上墨師叔的一根手指頭。
  他看著墨言,心神激盪,出聲喚道:「師叔……」
  豈料墨言似乎完全沒聽見,路過他,逕直朝著洪通天走去。
  「師兄剛剛不是說,想要閉關養傷麼?你打算去何處養傷?」
  洪通天既然已經決定暫時低頭,就不再頑抗,反正——不論墨言今日如何侮辱他,他日必然討還!
  洪通天道:「你覺得昆山什麼地方合適?」
  墨言道:「頂峰的斬龍台,無人趕去騷擾。師兄在裡面靜養個幾年,應該無礙。」
  洪通天長歎一聲,看向其餘諸人。
  眾弟子對於洪通天和墨言之間的齟齬全然不清楚,只知道剛剛墨言趕走鬧事者,「破曉十萬劍」技驚四座。眾弟子看著他的目光中全是興奮和崇拜。
  軒轅帝依舊虎視眈眈,洪通天自知身受重傷,不是其對手。
  他又向洪儒文看去,這是他的親兒子,卻看見愛子恨不得去跪舔墨言。
  洪通天長歎一聲,他既不能殺了墨言,又不能當眾和他翻臉,且自己受傷後,眾弟子都被墨言蠱惑了去。
  洪通天心中憤懣,感到一陣眩暈。
  洪通天心中殺氣激盪,他很想現在殺了墨言,扭轉這一切。
  可是……洪通天想起自家所在乎的一切,想起來日方長,想起自己只不過是暫時受傷,傷好之後可以再戰……
  如此種種,湧上心頭,洪通天一咬牙,決定學一回忍辱負重。
  「師弟,我受傷甚重。此去斬龍台養傷,不能出來,你……你好生照管昆山,待我傷好出來,再做計較。」洪通天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的交代道。
  墨言道:「師兄放心,雖然我年輕,但岳峰師侄卻穩重老到,你閉關期間,由他主持昆山事務,必然會無礙的。」
  岳峰聽說師傅要去閉關養傷,早就命人收拾好斬龍台,將裡面打掃得乾淨整潔,又很有孝心的親自送師傅過去,臨走前還安慰洪通天道:「師傅放心,我一定謹遵師命,管好昆山。師傅就在這裡靜心養傷,別說十年不出來,便是一百年,一千年,也無礙的。」
  洪通天見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居然有如此孝心,實在是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岳峰見洪通天表情奇怪,以為他不放心兩個小的,便道:「師傅也不用太過掛心,我會督促墨師叔修煉,他有不懂的地方,我也會盡量教導;至於儒文師弟,我……也會嚴加管束,不給師傅您丟臉的。」
  洪通天終於無奈讚道:「峰兒真是……好孩子,這樣,我就放心了……」
  岳峰走出斬龍台,轉動外面的齒輪,將其開啟之日指向十年後。
  在設定好時間後,岳峰用短劍刺破手指,將自己的血滴入斬龍台的封印之中。
  鮮紅的血順著封印的紋路流動,斬龍台隱隱震動,剎那之後,巨大的封印將斬龍台籠罩,一柄飛劍從石室中飛出,懸於斬龍台上。
  這是昆山開山祖師為了修煉,所留下的整個昆山最堅不可摧的閉關之處。
  除非閉關之人十年期滿,或者修為有所突破,否則絕不會再開啟。
  從此之後,前來給洪通天送飲食的也只有岳峰一人,其他人敢靠近斬龍台,只會被懸掛在半空中的開山祖師留下的飛劍斬落人頭。
  中土大陸仙歷二萬三千七十八年,橙月,危日。
  昆山之主洪通天因為練功走火入魔,身受重傷,決定閉關修煉,十年內,閒雜人等不得前去騷擾。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碼字用的苦逼的小黑屋,被關了十幾個小時才出來,所以……洪通天巨巨也去小黑屋關一關,體會一下吧!
  我想昆山祖師是個自我要求非常嚴格的人,要麼就是一個容易被外界擾亂的人,所以,他給自己弄了個小黑屋來修行。以防自己修煉的時候刷帖子,逛論壇,聊qq,基友來訪,客服推銷等影響修行速度。
  另外,謝謝親們的霸王票。這些天留言和霸王票實在是太多了,原諒作者沒法一個個去回復,一天就有上百條,一個花一分鐘,就要一兩個小時才能夠回完。
  所以只能夠挑一些回復,但不論有沒有回復,我每條都看了的,謝謝大家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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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騷擾
  當日,昆山眾弟子都見到斬龍台上那柄利刃第一次緩緩升起,放出萬丈光芒,將昆山籠罩。
  而馱住昆山的四隻玄武,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一點,昆山微微震盪,水位漲高三寸。這一切一直持續了四個時辰才恢復正常。
  昆山之事,到此刻算是落下帷幕,昆山不留外人,所有的散仙都走了個乾淨,就連軒轅帝的駐軍也全部撤出。
  但軒轅帝不同旁人,他與墨言久別重逢,互相之間都有不少話要說。況且他也曾留昆山眾人在軒轅國盤旋數月,岳峰自然也不會急於將孤身留下的軒轅帝趕走。
  墨言也很希望和軒轅帝多多交談,漲些見識,他將軒轅帝請到自己房中,兩人抵足,徹夜長談。
  軒轅帝講了自己所聽到的傳聞,以及上山後的種種,而墨言也告訴了他關於洪通天一事來龍去脈說了。
  軒轅帝見他口氣中對洪通天怨恨頗深,不由有些擔憂,勸導道:「我等修仙之人,所求不過長生。可這長生到底為什麼什麼?自然是為了自在逍遙,不受天地鬼神的拘束。你如今才二十歲,尚且年幼,以後的路還長著,萬萬不可因為一些惡人,而走上歪路。」
  墨言恭謹聽從,過了一會兒道:「我又不會去害人,能走上什麼歪路?」
  軒轅帝歎了口氣:「洪通天固然有不對的地方,他收了落日崖的好處,卻從未真心對你,還想要謀害你。但他是他,你是你,你萬萬不可被他拉下深淵。我等修真者,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修心。似洪通天這等修行,便是道法再高,將來也躲不過心魔。你……萬萬不可讓他成為你的心魔,鬧得將來千年修行毀於一旦啊!」
  墨言微微垂眼,他記得當初蒼冥也說過這話,他說,他有心魔。
  可是,如何能夠去得掉這魔?
  如何能夠忘記前世種種,如何能夠忘記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如何--能夠不珍惜這重活的一回。
  墨言抬眼,眼中一片迷茫:「大哥,我……沒有想過害人,但我,但我沒法忘記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它們盤繞在我心裡,明明知道是毒蛇,可就是去不掉。」
  軒轅帝拍了拍墨言的肩頭,目光中流露出無限擔憂,又有無限關愛:「你昆山先祖,各個都非同凡響。你現在已經能夠出入藏經閣,不妨去翻看先祖們怎麼說吧。」
  「仙途漫長,以你現在的修為,不過剛剛踏上這條路。這路上有許多彎路,許多岔道,通向最終道路的只有一條。墨兄弟你天資極佳,不可為了不相干的旁人,耽誤了自己。」
  墨言起身,坐在燈下陷入沉思;而軒轅帝已經熟睡,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軒轅帝便主動提出教墨言幾個新的陣法,這幾個新陣法戰鬥力有限,多半都是逃命所用。
  然陣法需要靈石,墨言手上僅有兩塊普通的低級靈石,軒轅帝出門也未帶太多好東西,岳峰聽聞,便道:「師叔不用擔心,我昆山後山是藏寶處,其中靈石甚多,鑰匙在這裡,師叔要用,自行去取了便是。」
  墨言一怔,他倒把這件事情給忘了,他接過岳峰送來的梅花法器做成的藏寶閣鑰匙,只身前去後山。
  後山寶藏都有祖師布下的封印,尋常人等不能進入,更有無數機關,防止小賊來盜。
  若非有鑰匙開啟山門,根本不能進入。往日這鑰匙都是洪通天收著,但洪通天去閉關修煉,鑰匙自然也就給了岳峰。
  墨言見半個山谷都被透明的白光籠罩,他心念微動,以氣御物,地上的一小塊石頭朝著那結界飛去。
  噗!在石頭和結界邊緣相撞的時候,石頭頃刻間化成了粉末。
  墨言有些意外,只得老老實實的拿起舞伴梅花型的法器,插入山門的鑰匙孔。
  山門處的白光漸漸消失,墨言走了進去,在走入山門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手腕有些發燙。
  墨言朝手腕出看去,只見當初留下的昆山標記此刻微微泛出白光,和整個結界交相輝映。
  想來是此處只有昆山弟子能進,其它人便是有了鑰匙,也無法進入。
  他走進山門,朝著山谷中看去,山谷中被挖出了十個大洞,都是昆山歷年來的財寶。而十年前新修的藏寶閣,台階上已經長滿了青苔,似乎已經數年無人進去過了。
  藏寶閣的門被墨言輕輕推開,墨言站在門外,心中百感交集。
  裡面整整九層,裝的儘是落日崖寶庫中的東西,洪通天還在每一層上都貼了封條,上書「墨言之物,不可輕動」。
  那封條就是一般的紙墨所寫,倒也保存完好,墨言見洪通天竟然有此心,不覺心意有所動搖。
  他登上二樓,一轉眼就看見被撕得碎亂的封條,其中的寶物已經被拿走不少,深海珊瑚,菩提靈株,仙山蟠桃、北地參果自然是擺設在洪通天處,夜明珠也早就被丟到各大殿中照明。
  墨言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一樓的封條完好了。
  那裡都是些沒用處的凡間字畫雕刻,洪通天他用不上罷了!
  墨言隨著樓梯而上,寶劍靈石也都不知所蹤,想必是洪通天弄到了別處。
  等他再次返回一樓,看到那封條上的「墨言之物,不可輕動」時,覺得尤為諷刺。
  不過這一切,也在他意料之中,在落日崖寶藏中找不到好的東西,只有去探望探望儲藏昆山寶物的那十個山洞了。
  墨言一個山洞一個山洞的看著,昆山的寶藏,和落日崖的相比毫不遜色,只不過讓墨言苦笑不得的是,裡面到看到了不少落日崖的東西。
  想來是洪通天將東西拿出來用過一次,再歸入寶庫的時候,就成了他自己的。
  到是用的半點也不虧心。
  想到洪通天那封條,墨言心念微動,他於十個山洞中尋找,凡是看見自家東西就裝進乾坤袋,丟到「墨言之物,不可輕動」的一樓。
  片刻之後,十個山洞中的事物,少了三成。
  至於靈石,寶劍,丹藥法器什麼的,墨言將其放在不怎麼被洪通天看重的第二樓。
  辦完這些後,墨言又運用靈力,將上面幾層已被撕爛的封條重新粘好,恢復原樣。
  洪通天那幾個龍飛鳳舞的字,便猶如當初新寫上去的一般。
  在將落日崖的寶藏盡數歸位後,墨言才去昆山寶藏的山洞中取靈石。
  他拿了一枚極品靈石,三枚上等靈石,還拿了一些軒轅帝要用的玉牌等物,就此返回。
  回來的路上正好撞見洪儒文,洪儒文見他從後山方向而來,驚疑不定,問道:「師叔你是去後山藏寶處了?」
  墨言不悅:「去不得嗎?」
  洪儒文連忙道:「不……當然去的,師叔你想去哪裡都行,我只是怕師叔不認識好東西,後山除了十個山洞外,還有一處在懸崖上的小山洞,裡面的東西才是真的好,我父親有好東西都放在那裡呢。師叔找不到路的話,我帶師叔去,裡面的東西隨便師叔挑。」
  墨言一笑:「現在用不上,以後再說吧!」
  這一笑乃是洪儒文自從海上和墨言分開後,所看見的第一個笑容,洪儒文激動不已,心馳神蕩,也忘了記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只是呆站到月上樹梢才醒悟過來。
  墨言拿了靈石,把鑰匙還給岳峰,儘管岳峰說不用,但墨言依舊在他那裡記下了自己拿了些什麼東西,清點過後,才返回自己房中。演習軒轅帝所教授的陣法。
  兩人平時一個教,一個學,墨言天資聰慧,很快就學會了「逃生」「困獸」「迷霧」三大陣法了,
  「逃生」顧名思義,是遇到危險逃跑用的陣法;
  「困獸」,則可以將比自己強數倍的敵人困於陣中;
  至於「迷霧」,可以瞬間將數倍於己的敵人,轉移到萬里之外,在以少敵多的情況下非常好用。
  三個月後,軒轅帝十分惦念妻子,即便是墨言的陣法並未運用純熟,他也不願再留下了。
  岳峰再次開啟昆山寶庫,送了軒轅帝三枚上品靈石作為禮尚往來。
  軒轅帝回贈岳峰一枚仙丹。
  待岳峰離開後,軒轅帝才拿出一串靈石送給墨言。
  墨言見那串靈石本身普通,但上面刻著符文,有用五色絲線穿起來,編成了一個五瓣蓮花的模樣。
  那絲線編製的頗為精細,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
  他不解的看向軒轅帝,軒轅帝臉上微紅,笑道:「這是你嫂子送給你的。」過了一會兒又補充,「因為是她編的繩子,所以我一直帶在身上,捨不得拿出來。現在要走了,該拿出來了。她說,你救她一命,無以為報,所以纏著我幫你佈陣,她親自用絲線打結,給你做成了這個捆仙陣。」
  墨言雙手接過,放入乾坤袋中。
  軒轅帝道:「這捆仙陣我已經自己試過了,似你嫂子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能夠將我捆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今後獨自一人留在昆山,要多加小心。」
  墨言心中十分感激,恭敬道:「多謝嫂嫂。我也沒什麼禮物相送……」
  軒轅帝雙眼一瞪:「送什麼送,你這小白臉不准送我的淼淼任何東西!」
  墨言失笑,他站在岸邊,看著軒轅帝登上大船,直到船在海上成了一個小點後,才慢慢返回。
  自從洪通天閉關養傷以後,岳峰便主持昆山日常事務,他對待墨言雖然恭謹,但也十分嚴厲,每日必然檢查墨言的進展和修為,還會跟他切磋交流。
  直到此刻,墨言才體會到軒轅帝所說的那番話的意思:仙途漫長,現在才剛剛踏上這條路。
  岳峰不論是對昆山心法的領會,還是對劍術法術的認識,都比墨言高。現在他代理昆山,自覺責任重大,況且在洪通天面前已經立誓,更是不敢懈怠,拿出十二分精神來教導墨言。
  從昆山的入門心法,到御劍仙術,到昆山心法,岳峰全都毫無保留,盡數傳授。
  墨言在岳峰的指導下,對於昆山心法的理解,有了全然不同於前世的深度。
  往日洪通天監管墨言時,根本毫不上心,從未曾詳細指點過,每年說話也不會超過十句,自然無法察覺墨言在修習墨家心法。
  但如今的岳峰,對墨言異常用心,就連墨言不喜喝茶,早餐少吃了一個仙果這種事情,都瞞不過岳峰,更何況兩人日夜相處,切磋仙法,互相探討之際,墨言所修煉的墨家仙法,是怎麼也瞞不住岳峰的。
  一開始,岳峰根本不理解墨言為什麼放著好好的昆山心法不練,卻要去走別的路。
  後來當他得知洪通天根本不教墨言時,心中一陣難過。
  岳峰到不是為了墨言難過,而是為了洪通天。
  他怎麼也想不到,師傅竟然會因為當年遺體下葬的事情,記恨這麼長時間。
  難過之餘,他便更加擔負起大師兄的責任來,悉心教導,希望能夠彌補師傅所犯下的錯失,並且良言相勸墨言:「師叔,中土大陸,門派眾多,心法也各有不同,雖說可以兼容並蓄,但還是專精純熟的好。你既然外招所學破曉十萬劍,還是當修行昆山心法為上。至於墨仙長傳的心法……這個我見識有限,也不知道是否該繼續修行。不如……師叔你去藏經閣看看。」
  自此以後,墨言便晚上臥於藏經閣翻看昆山典籍;白天在海潮中修習破曉十萬劍,而岳峰一旦閒下來,就兩人過招切磋,日子倒也過的平靜。
  但墨言心中很清楚,這平靜,最多只能有十年。
  十年後,洪通天必然再次出關,到時候又會是一番惡戰。
  這是他用命給自己換來的寶貴的十年,決不能浪費。
  儘管目前墨言在昆山中的地位最高,無數弟子想要前來跟他親近,但他卻始終不敢把時間過多的用在同門下弟子結交上。
  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提升自己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的時間很有限,非常有限。
  儘管經過軒轅帝的陣法教導,墨言在危難中逃生已經無礙,但他不想再次面對洪通天的時候,還要被打得落荒而逃。
  他必須站在比洪通天還高的位置,用實力說明一切。
  到那時,就是正式清算的時候。
  可讓人沮喪的是,不論墨言如何日夜努力,他的道法修為,卻始終停留在引氣期,無法再突破。
  以前他一直認為這只是時間問題,可現在,他在快到瓶頸的時候,不論是用昆山心法,還是墨家心法,都無法突破,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三四個月了,讓墨言心中有些焦急。
  他很擔心自己會停留在這個修為上,若是十年後洪通天出關,自己還是這樣的情形,那決不是件好事。
  墨言在昆山,隨時抬頭,都能夠看見高懸在斬龍台上的那柄鎮山飛劍。
  那無異於懸在他腦袋上的利劍,讓他一刻鐘也不能夠放鬆。
  這日,墨言又呆在藏經閣中查看昆山典籍。他已經連續看了三本丹陽子留下來的關於昆山心法的感悟了,卻依舊沒有任何領悟,不由的有些煩躁,信步而行,走到了先祖事跡一欄,他順手抽下一本,藉著夜明珠觀看書上事跡。
  「我開山祖師,本是凡人之軀,四歲才會說話,十歲不會算數,但卻能夠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心智堅定,於八十八歲悟道,修行三百年尚且無法突破引氣期。仙友勸其放棄另尋出路,但先祖不為所動,堅持不懈,於五百歲時,忽對左右言:『吾心有所感,不日必成大器。』,遂十日內突破引氣期,一月內煉化元嬰,三個月內練出第二元神,待斬心魔時,內窺才見並無半點魔障。遂統統感悟,欲將此身經歷點化世人,故不肯飛昇,創建昆山,立足中海,以至不朽!祖師萬年之後,自覺飛昇之日到,顧弟子言曰:『吾將飛昇,謹記一言。有志者,不急不躁,不慍不火,持之以恆,心智堅定,雖身處驚濤駭浪,但我自巍然,必得大道。』,言畢,當即飛昇,不見天劫降臨。乃中土大陸唯一一位,未引發天劫而飛昇者,奇哉,異哉,偉哉,壯哉!」
  墨言看到這一段,心中對開山祖師敬佩不已,連看了兩三遍,不由念了出來以自勉:「當持之以恆,不為外物所動,精誠所至,金石也開!」
  豈料他剛說完這句話,忽聽得背後一個聲音響起:「我這心,不知比祖師精誠了多少倍,可師叔……你什麼時候為我開?」
  墨言猛然回頭,卻見洪儒文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站在自己身後,一臉哀怨的看著自己。
  墨言剛剛看書入迷,根本不知道洪儒文什麼時候進來的。
  他這些天時間緊迫,洪儒文對他不構成任何威脅,所以他也從來沒把這個人放在心上過,以為他大概躲到那個角落裡為他爹傷心去了。
  結果沒想到他居然躲在這個角落裡,在這個時間跑出來打擾自己。
  墨言對洪儒文自然不會有半點好感,更談不上和顏悅色。但他剛剛囚禁了洪通天,也不好對洪通天的獨子太過分,於是只是淡淡的道:「師侄你在這裡做什麼,我記得岳峰給你佈置了不少修行任務吧,都完成了嗎?」
  洪通天不管不顧,上前一步,聲音急切,雙眼通紅:「師叔,你不要跟我兜圈子!你知不知道,自從你在海上葬身龍腹,我心裡多麼煎熬?我那時見到你死而復生,心裡高興了好些天。可是你現在卻不對我說半句話了……我白天想著你,晚上也想著你,好容易現在找到了你,可以把我的心裡話說出來,你,你卻這麼狠心,連我一句話也不肯聽麼?」
  墨言不想跟洪儒文過多糾纏,決定把他丟給岳峰處理,便理也不理他,逕直朝著外面走去。
  卻不料洪儒文朝前疾馳兩步,將藏經閣大門堵住,雙袖一揮,竟把兩扇門也給關上了。
  墨言注意到藏經閣此刻已經空無一人,外面連看守的人也沒有,想來定然是洪儒文趁自己看書入迷不防備時,把周圍的人都支走了。
  墨言臉色微變,倒也不算十分嚴厲,只是擺出長輩的口氣,道:「儒文,讓開。」
  洪儒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唰的一聲拔出自己的飛劍,雙手捧上:「師叔,你若,你若不肯聽我說話,乾脆把我殺了好了!我……我這些天過的有多苦你知道嗎?」
  墨言臉上已經猶如罩了一層寒霜一般,他即刻便要接過利劍,將洪儒文斬於劍下。
  但總算是內心默念冷靜,將自己控制住了。
  他不能夠殺他,非但不能夠殺他,還至少要表面上對他不能夠苛責。否則,墨言囚禁有養育之恩的師兄,責打可憐師侄的流言頃刻間便能夠四處流傳。
  他想起軒轅帝所說的話,「不要讓那些人把你拉下深淵」。
  墨言深深吸了口氣,平復心情,盡量溫言道:「你的那些心思,我知道,但我也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是你長輩,且半點意思也無。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忤逆於我,我不和你計較,絕非是對你有什麼情意,皆因為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才對你容讓一二。希望你自己好自為之,至於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最好斬除。」
  洪儒文愣愣的看著墨言,想起這些天的心酸和相思,不覺幽然道:「不……我沒法做到……師叔,除非你殺了我,不然……我沒法不去想你……」說著,洪儒文猛然伸手,朝前撲來,一把抱住墨言的腰,跪在地上,「師叔,我日夜都想著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愛你……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什麼人……師叔,我受不了了,我看見你的時候,心都瘋魔了……」
  洪儒文一邊說,一邊拉開墨言的腰帶,朝他大腿摸去。
  「滾!」墨言實在是忍無可忍,此情此景,再也容不得他想什麼名聲,平衡,算計。他只覺得感到噁心,他本就帶著丹陽子的秋水劍,此刻秋水劍出鞘,在空中嗡嗡作響,唰的一聲,就朝著洪儒文的手臂斬來。
  洪儒文的修為,此刻哪裡是墨言的對手,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得眼前寒光一閃。
  唰的一聲,秋水寶劍將洪儒文扯著腰帶的手斬落在地。
  那隻手還在地上微微的彈動著,正好接住半空中被劍氣割破的半截腰帶。
  「啊~~~!」
  洪儒文的慘叫聲在藏經閣中響起,穿透天際,直傳到斬龍台上。
  正在專心養傷,企圖面壁十年圖破壁的洪通天,猛然聽見愛子慘叫,心中焦急,想要衝出密室,卻無奈根本無法出去。洪通天又是心疼,又是著急,還帶著怨恨,幾下一齊湧上心頭,本來就重傷的他,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洪通天抬頭,卻看見天上一輪明月高懸,耳邊聽見隱隱的歌聲飄來,正是昆山弟子在吟唱《昆山道歌》。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樂兮忘兮,不勝悅兮……」
  洪通天終於受不了大聲咒罵起來:「樂兮忘兮,樂個狗屁!放我出去!小賊,放我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維維的八個地雷,八個,八……
  謝謝茶會哇哇夏的地雷
   第39章 吻
  洪儒文一直以為墨言對自己頗有情意,只是不敢表露罷了。
  他原以為今日深情表白必然能夠得手,哪怕不得手,也能夠感動墨言。豈料墨言突然翻臉,翻臉不說,還毫不留情,一劍飆血。洪儒文不敢停留,忙用飛劍格檔,自己左閃右躲,墨言怒不可遏,連下殺手,洪儒文無法抗衡,連封住自己傷口的時間都無,地上的一隻斷手也沒來得及撿,就轟的一生,撞出藏經閣大門,滾了出去。
  此刻正是紫月,寒冬之時,藏經閣外一層薄雪,洪儒文逃出藏經閣,血順著他的腳印滴了一路,月光清冷,更是映得雪地的血跡異常醒目。
  這邊的動靜早就驚動了岳峰,岳峰此刻剛剛給洪通天送飯回來,聽聞藏經閣方向慘叫,當即御劍而來,卻已經晚了。
  只見秋水劍青光凌凌,一路追殺狼狽逃竄的洪儒文,而洪儒文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一隻胳膊不停滴血,竟是要葬身劍下。
  岳峰來不及追趕,趕緊催動昆山心法,自己的飛劍駛出,叮的一聲,在半空中攔截秋水劍。
  秋水劍何等寶物,岳峰的飛劍碰之便斷,眼看得洪儒文要葬身劍下,岳峰疾身而上,硬是用肉身接下秋水劍。
  秋水劍不認生人,被岳峰制住也不住鳴叫彈動,尖峰割的岳峰滿手是血。
  岳峰催動昆山心法,將秋水劍生生鎮壓,噗通一聲跪在墨言面前:「師叔息怒,儒文師弟冒犯師叔,的確該死。可……若是師傅出來,見愛子喪命,岳峰該如何交代?師叔該如何交代?昆山又該如何同天下交代?」
  墨言氣得胸膛起伏,怒道:「這等忤逆不孝,早該殺了!」
  岳峰見墨言此次非同尋常,知道出了大事,但不論洪儒文怎麼得罪墨言,總不能夠真看著他死。
  眼見墨言還要去追殺洪儒文,岳峰趕緊上前,一把抱住墨言,將其半推半拖,塞回藏經閣。
  待回到藏經閣後,岳峰見到地上一隻手掌,一截紫色腰帶,在看看墨言臉色,想想平日洪儒文的那些舉動,心中竟明白了**分。
  岳峰勸道:「師叔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我以後一定嚴加管教,必不令他再來騷擾師叔。」
  墨言恨得咬牙切齒,岳峰道:「師叔今日殺了他固然容易,可是……可是若有人問起『洪儒文為何喪命?』,師叔該如何交代?那些有心之人,恐怕早已謠言漫天,不堪入耳。師叔豈可為了旁人,毀了自己?」
  墨言的拳頭緊緊的握著,他很明白岳峰所說的這一切,但心中一口惡氣怎麼也嚥不下去,但嚥不下去又如何?
  他一拳砸在藏經閣的地上,青石板地發出轟得巨響,裂紋呈蛛網狀,以拳頭為中心,蔓延至整個地面。
  墨言這些年一言一行,岳峰均看在眼中,這些日子他教他,才知道他半點昆山心法都不會,心中憐其多年來十分不易,想要為他討回公道,可這種事情,如何討還公道?
  洪儒文是晚輩不懂事,盡可被原諒;
  但墨言不行,他所處的位置,注定了有些事情他不會被原諒。
  四個月前,墨言之死鬧得沸沸揚揚,以洪通天閉關養傷結束。
  四個月後,豈能再生是非?況且還是這種傳出去對墨言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是非?
  岳峰在心中歎了口氣,拍了拍墨言的肩膀:「師叔,雖然你是長輩,但……我心中一直把你當小弟看待。我又教了你這些日子,也算是半個師傅,我知道你心中氣憤委屈……但這件事情,你和他身份不同,他是小輩不懂事,便是鬧了起來,也都是做師叔的錯。聽我一句話,斬了他的手,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就此罷休吧。」
  墨言咬著唇,半晌之後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岳峰不放心,跟在後面問道:「師叔去哪裡?」
  「散心!」墨言頭也不回的答道,「你放心,我不再去追究便是。」
  岳峰看著墨言疾步奔馳,於半山腰中忽然躍起,跳入大海之中,便知他真的是去散心了。
  岳峰鬆了口氣,將地下的手掌撿起。他還需去找洪儒文,以後要好好的看著他,免得再惹出禍事來,就真的沒法跟師傅交代了。
  洪儒文被墨言一劍斬斷手掌,又被其連下殺手,在其劍氣籠罩之下,竟是半點都不能反抗。他戰戰兢兢躲在自己房中,害怕墨言追來一劍要了自己的命,卻等了多時,只等來岳峰。
  洪儒文鬆了口氣,拉住岳峰,頗為委屈的喊了一聲:「大師兄!」
  岳峰呵斥道:「師弟,你也太不像話了!你……你怎能那樣糊塗!」岳峰一面說,一面將洪儒文的手掌摔到他面前。
  洪儒文對此次救了他命的岳峰心中感激,道謝過後,又聽了岳峰訓斥,並且罰他禁閉三年。
  岳峰歎道:「師弟,我是為了你好,這次是我及時趕到,若是有下次,你惹怒了師叔,我不在跟前,他一劍殺了你,殺了也就殺了,沒人能拿他怎樣。你就在自己房中關三年禁閉,也省的你再去惹禍。萬一出點什麼事情,讓我如何跟師傅交代?」
  洪儒文愣了半晌,想起墨言凶神惡煞的樣子,不禁有些害怕。
  但卻又記起他平時笑語宴宴,瑰麗難當,心中只覺得萬縷情絲無法割斷。
  洪儒文聲音淒然:「師兄,你不懂的……」
  岳峰本要出去,此刻站在門口回過頭來,道:「我如何不懂?他樣樣拔尖,樣貌風流,自然是極好的。但便是他再好上一萬倍,也不是你我之輩該奢想的。」
  洪儒文道:「我又差在什麼地方?我是昆山少主,便是仙法道術,也在昆山四代弟子中拔尖……」
  岳峰道:「只因為四個字——他是師叔。你今年才二十六歲,所知或許不多。但我已活了三百年,從未聽說過叔侄會有什麼好結果。你年紀輕輕,道心不固,也情有可原。我勸你從此遠離顛倒夢想,勤加修煉,才是正途。」
  岳峰說完,便就此離去,他叫了十六名昆山弟子,四人一組,在外輪流把守,三年內不得讓洪儒文外出。
  而被軟禁在自己房中的洪儒文,細細思量著岳峰那番話,心中略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他低頭撿起斷手,念動重生咒,斷指發出隱隱的紅色光芒,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經接好。
  但新接上去的斷指卻不如另外一隻手運用自如,若想要恢復原狀,得必須一個月後了。
  洪儒文一面看著自己的手,一面心中暗歎:師叔好狠得心,若是漣弟……若是漣弟,肯定不會下此重手!可是,漣弟又如何能同師叔相提並論?不說別的,但是容貌,就差了一截……
  洪儒文胡思亂想,終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眠。雖然他在自己房中夜不能寐,但墨言卻早已出離憤怒,他雖然在岳峰的勸說下,不再去追殺洪儒文,但心中恨意難消,口中說出去散心,但順著昆山大道奔出幾步之後,只覺得心中憤懣,猛然躍起,於半空中跳入冰冷海水之中。
  海底一片漆黑,這片海域是墨言來慣了的,冰涼的海水包圍著他的時候,墨言心中的怒火,總算是稍稍減滅。
  卻不料此刻一隻幼年的滅世鯊正好在這片海域盤旋,見跳下個人來,當即疾馳而來,不問情由,張口便咬。
  墨言本就憋著一肚子氣無處發洩,手中秋水劍劃開萬丈波濤,朝著滅世鯊斬去。
  那只滅世鯊被當即斬成了兩半,血水在海中四溢。
  墨言的唇嘗到微微帶著血腥味的海水,心中有著一種極致扭曲的快感,卻不料滅世鯊最為嗜血,嗅覺又甚是靈敏,聞到血腥味紛紛聚攏來。
  墨言一抬頭,卻見到竟有十多條滅世鯊朝著自己衝來。
  他心中憋悶之氣化作殺意,在海中肆意屠殺起來,但他殺得一條滅世鯊,血腥味就更加濃重,引來的滅世鯊就更多。
  到了後來,他力戰三條滅世鯊時,卻已經有上百條在一旁虎視眈眈。
  墨言奮力揮劍,催動心法,但如何是這多條滅世鯊的對手,他只覺得手臂一疼,竟是被一條鯊咬去了一塊肉。
  墨言心中再多的憤怒殺意,此刻也化作逃命的想法。
  他躍出海面,朝著昆山踏水疾馳而去,可那滅世鯊亦浮出海面,巨口張開,鋒利的牙齒竟把墨言的袍子撕掉半截。
  墨言嚇得臉色慘白,不敢再於海面飛奔,只祭出寶劍御劍飛行,卻在此時,一條巨鯊從海中躍起,飛到半空中,生生壓得墨言跌回海中。
  墨言於海中飛馳,但他道法再高,也不及巨鯊迅速。他情急之下,念動白氏咒語,變成滅世鯊模樣,奮力朝著昆山游去。
  上百條巨鯊在後追趕,墨言倉皇逃命,不辯方向,一頭紮近昆山山底的海中。
  直到此刻,巨鯊才沒有再追趕而來,墨言抬頭看去,只見四隻玄武隱隱在頭上,巨鯊圍城一圈,想要追上墨言,卻被玄武一吼,嚇得紛紛逃竄。
  墨言鯊口逃生,法力用完,恢復了原形。他站在海底,抬頭看去,正好能夠看見玄武所馱的昆山,以及——昆山底部的水晶宮入口處。
  「昆山密室」四個大字,在海底發出柔和的淡淡白光,墨言呆呆的看著那四個字,想到近日遭遇,又想到父親葬身於此,想要見一面也難,心中一時酸楚難當。
  此刻周圍一人也無,墨言也不怕丟臉,想起自己在昆山的種種,想起自己剛剛散心,卻連滅世鯊也來欺負自己。自己修煉多年,居然被追得毫無還手之力,連袍子都被巨鯊撕破半截,終於忍耐不住,在海底大哭起來。
  這一哭,便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了,墨言十年未見父親,父親遺體就在咫尺,卻無法相見,更是感到心中委屈難受。
  「爹!」墨言忍不住叫了出來,「你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
  「為什麼!我想你,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你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留下我一個人……我忍了這麼些年,卻都不知道要忍到什麼時候去!我恨不得殺了洪通天,卻根本不敢動手!我心裡難受,心裡憋屈……」墨言剛剛變化巨鯊飛速逃命,已經耗盡了全部法力,此刻只感到雙膝酸軟。
  他跪坐在地上,仰頭看著父親埋骨之地,聲音喃喃:「爹,你知道嗎?我多想再見你一面,但我……我這輩子都可能沒法見你……」
  「軒轅大哥勸我說,讓我不要過於計較,他勸我說離開昆山。可是我怎麼能夠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自己離開?」
  「他說我有心魔,他說我做事甚至過於偏激。我知道,或許我一輩子都沒法像他所說的那樣,修成大道;或許我狠毒,或許我心機深沉,我陰鬱,可我寧遠要這樣的人生,我寧遠在昆山面臨危險,我也不願丟開這些。」
  「我沒法忘記那些事情,我寧遠要這樣的人生,也不願曾經所忍受過的那種屈辱。」
  「你曾經教我,說當胸懷寬闊,若有人欺我,辱我,我當忍他,讓他,且不理他。可是我做不到!」
  「我要變強,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昆山圓月高懸。我卻只能夠自己流淚,無法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那種感覺,你明白嗎?」
  「你明白嗎?!!你不知道,你永遠都不知道!!你生來就是神祇,你一直高高在上,你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痛苦……」
  「你說話,你回答我啊!!」
  墨言在海底肆意的發洩著,想起上一世種種,又想起剛剛被滅世鯊追殺,若非他學了白氏變化術,此刻已經葬身魚腹。
  「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墨言一躍而起,朝著水晶宮衝去。
  「你告訴我!」他手中的劍在海底劃起巨浪,本就手上的手臂酸軟無力,已經耗盡的法力,使得他根本發揮不出破曉十萬劍的威力。
  四隻馱著昆山的玄武靜靜的看著那個在海底無助哭泣,迷茫而又憤怒的孩子。
  「你告訴我!你活過來,活過來!」墨言大吼著,朝著水晶宮的入口衝去。
  一股巨大的水底旋窩將其捲住,玄武神獸奉命守衛水晶宮,便是昆山弟子想要硬闖,也毫不留情。
  玄武揮了揮自己的後掌,巨流捲著墨言將其推到千丈之外。
  墨言再次奮力游回去,又被拍開;
  他繼續游,彷彿只有用這種耗盡全部力量的方式,才能夠將心底的那些憤懣,怒火,傷心,以及思念盡數化解。
  黑色的海浪不停的將一個小小的人捲開,甚至將他拋到半空中。
  然而當墨言落下的時候,他游再次往回游。
  到後來,墨言已經頭髮散亂,手腳沒有半點力氣,臂膀上的傷口血流不止,竟又有滅世鯊嗅血前來。
  可墨言依舊往回游,他法力耗盡,心智再也不如往日般堅定,只是大聲叫喊:「你活過來!活過來!你今日不活過來,我就去見你!」
  看著企圖蚍蜉撼樹的墨言,四隻神龜無奈搖頭,準備將這個不斷挑戰自己的昆山弟子一巴掌拍死。
  玄武緩緩舉起巨掌,準備朝著游過來墨言拍去。
  卻就在此時,一股巨大的水流攔住墨言的去路,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夠了!」
  墨言的腰被有力的臂膀勾住,那在他耳邊響起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沙啞和怒意:「你根本不是四龜的對手,不要去送死!」
  墨言抬眼,見到的是那雙血色的眼睛。
  刀鋒般鋒利的輪廓,英俊得讓人眩暈的面容,就在他面前出現。
  蒼冥雄偉的身材攔住墨言的去路,他將他的腰緊緊箍住,不顧那人的反對,將他緊緊的摟在懷中。
  蒼冥黑色的頭髮順著海水漂浮,將墨言輕輕地纏繞著,蒼冥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那聲音帶著磁性,如海水般柔和卻磅礡:「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跟我說,別去挑戰玄武。」
  墨言想起前世種種,數月於海底的糾纏,斬龍台上身心煎熬,心情激動,大聲質問:「我要做什麼,關你什麼事?!我和你沒有半點關係,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唔……」
  墨言的唇被猛然封住,濕熱的氣息鋪面而來,他用力掙著,可便是他在法力充盈時,都不是蒼冥對手,何況現在身上有傷,法力耗盡?
  墨言的牙齒被入侵的舌撬開,那舌在其中肆無忌憚的翻捲起滔天巨浪。
  卻原來,竟連這個人,都於此刻來欺負自己。
  墨言放棄了反抗,淚從眼角滑落,甚至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想:隨他去了!
  卻不料此刻一顆滾圓的東西,被那霸道的舌送到了口中。
  墨言再次想要抗拒,想要拒絕,但蒼冥的舌卻不容拒絕。
  他的舌捲著那滾圓的東西,只探到墨言的喉嚨深處。
  津液順著舌侵入墨言的口腔,無法呼吸,無法吐出,除了吞嚥,墨言別無選擇。
  咕咚,墨言被蒼冥逼得吞下那東西。
  剎那間,一股清涼之意蔓延墨言全身,那種法術耗盡,心智動搖,感情澎湃的感覺盡數沒有了。
  所有的,只是溫暖,安全,以及無盡的倦意。
  墨言看著面前的蒼冥,他依舊吻著自己,他的唇含著自己的唇,輕輕的吮吸。
  那舌依舊在自己口中翻捲,但卻沒有了那種肆意妄為的霸道,而是貼著口腔的四壁輕輕拂過,沒有半點挑逗之意,反而更多了安撫的意味。
  墨言沒來由的就想起前世,也是這般,他也是這般吻自己。
  墨言微微閉上眼睛,激動憤懣的情緒,已經被吞入腹中的龍珠所鎮定,而法術耗空的疲倦一下子湧來。
  他感到睏倦,儘管知道不該在這裡休息,但蒼冥的懷抱,讓他有著無限安全的感覺。
  有他在,自己不會有任何危險。有他在,一切憤懣最終會變成溫暖到人心底的暖流。
  墨言再也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直到此刻,蒼冥的唇,才緩緩離開墨言的。
  此刻月色穿破雲層,將一切照的清晰無比。
  蒼冥看著懷裡的人,如墨般的長髮濕濕的黏在臉上,緊閉的眼眸彷彿正承受著痛苦,白若羊脂玉的臉上,找不到半絲瑕疵。
  那雙唇嫣紅,微微腫起,還帶著瀲灩的水光,那唇彷彿勾到人心裡的鉤子一般,將心抓撓,使得清朝湧動之時,還帶著一絲心疼。
  蒼冥收緊自己的手臂,將懷中的人緊緊的箍在胸口。
  不知道他究竟遭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有著怎麼樣的秘密。
  甚至,蒼冥難以想像,若不是自己辦完了事情及時趕到,今晚的墨言,會不會就這樣在大海中被巨鯊吞噬。
  他順著墨言的身體朝下看去,沒有仙力護持的衣袍已經盡數全濕,白色的衣袍貼在墨言身上,將他的輪廓勾勒的一清二楚。
  手臂上有著巨鯊的齒印,而半截腿□在外,衣袍都已經被巨鯊撕爛。
  蒼冥心中感到一陣心疼,他抬頭看著遠處的昆山,眼眸沉暗。
  「墨言……」蒼冥低低的喚著懷裡的人的名字,這名字彷彿在這一刻,已經刻到了他的心底。
  他抱著他,鑽入海中,化身為龍,尾巴橫掃。
  巨大的海浪湧起,將整個昆山淹沒,馱住昆山的四隻玄武,卻道高一丈。
  四龜一齊用力,將昆山朝上拋去。山脈鑽出巨浪,要觸摸天際一般。
  而四龜沒了昆山的束縛,蛇頭再現,朝著黑龍發出怒吼,準備再來一場廝殺。
  卻沒想到,那黑龍只是微微抬頭,定定的看著顯露在半空中的山底的密室入口處。
  「汝速速離開此地!」四龜發出驅逐令,「若敢有異動,我等不惜身死護山!」
  黑龍卻沒有離去,他紅色的雙眸看著被拋到頂端,此刻又在急劇下降的昆山。
  過了半晌,黑龍忽輕輕的歎息:「墨升邪,不管你願不願意,從今往後,我就接手你兒子了,我會好好的照顧他,永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會幫他實現心中所想。你這做父親的……可以安心滾蛋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8^3、苡在翩躚 、茶會哇哇夏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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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認識
  巨大的昆山遮蔽天日,跌落於海中。
  四隻玄武凝神摒棄,準備迎受這山脈墜落之力。
  轟隆隆,巨大的撞擊聲在中海想起,萬丈波浪被排開,四龜接住巨山,卻接不住它的下落之力。
  昆山重重的壓在四龜背上,四龜背著昆山,朝著海底沉去。
  是日,水漫昆山,直淹到半山腰的洪氏寢閣,三天之後,方才恢復原狀。
  昆山弟子驚魂初定,洪通天被關在斬龍台,不知外面發生何事,更感焦心。
  唯有馱住昆山的四隻玄武,在寂靜無人之時切切私語。
  「那孽畜從何而來?為何三番四次找我昆山麻煩?」
  「吾不知。」
  「中海何時出了如此厲害的惡龍?」
  「吾不知。」
  「是這一代昆山山主惹出來的麻煩?」
  「吾不知。」
  「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到底知道什麼!」其中一隻玄武怒了。
  另一隻玄武依舊慢悠悠的回答:「吾還是不知呀!」
  另外兩隻玄武:「……」
  黑色的大海中,月亮漸漸隱去,烏雲累積在海面上空,寒冷的空氣盤踞其上。
  白色的雪花簌簌的飄下,落於海面,卻迅速被海水吞沒,不留下半點痕跡。
  黑龍便於這海面上遨遊,不知穿越幾萬里,終於在飄渺大海中的一座孤島上停下。
  那島北面丘陵起伏,建著一座城。島中央一座奇峰,高萬仞,直穿天際。
  黑龍盤繞著奇峰盤旋而上,片刻之後,便已經盤踞峰頂。
  峰頂是一片千丈寬的平地,沒有半點樹木花草,烏雲和落雪皆在半山腰盤繞,月亮亙古不變的掛在那片天空中。
  放眼看去,四周皆是雲海,夜色中的雲遠處不停變換著,繪製出一副又一副瑰麗的圖卷。
  峰頂比飄雪的海中更冷,黑龍在峰頂蜷縮起來,形成一個舒適的搖籃般所在,把懷裡的人安放在自己的腹部,那是他整個身體中,最溫暖的地方。
  巨大的龍爪墊在墨言的頭下當枕頭,龍尾作被輕輕的蓋在墨言身上。
  墨言沉入夢鄉,他的手緊緊抱著巨大的龍爪,j□j在外的腿不安地蹭著那無比舒適的龍腹處柔韌的鱗片。
  黑龍就將自己的身體蜷縮的更緊了一點,他靜靜地看著躺在自己腹部的人,拿下巴愛憐地蹭了蹭墨言的頭。
  「好好睡一覺吧,」蒼冥在心裡說,「待你醒來的時候,我不會再因為任何事情,離開你身邊。」
  墨言這一覺一直睡了一天一夜,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那輪明月又出現在半空中。
  四周依舊是雲海瀰漫,以峰頂的平台為中心綿延開去,在月色的照耀下,顯得瑰麗無比。
  墨言抬頭,看見的就是那張令人生畏的龍的臉。巨大的龍頭,血色的眼眸,以及鋒利的獠牙,和猙獰的面孔。
  但他現在一點都不怕,他伸出手,去摸著巨龍的鼻子。
  巨龍配合著蹭他的手掌。
  「這是哪裡?」墨言從巨龍的肚子上爬起來,看著半空中。
  四周雲海瀰漫,在月色下變換著不同的形狀,月亮從未有這般大,這般明亮,也從未有這般近。
  巨龍漸漸收起自己的身體,漸漸幻化成人形,站在墨言身邊:「這是奇峰城。」
  墨言扭過頭,看著變成人形的蒼冥。
  他的身材魁偉異常,足足比墨言高一個頭,肩膀寬闊,臂膀有力。
  面部的輪廓異常犀利,卻顯得英俊無比。
  「奇峰高入雲端。沒有任何雲能夠有這個高度。不論下面颳風還是下雨,在這裡,你都可以看到那輪明月。」蒼冥指著那月亮。
  而墨言卻只是看著蒼冥,回想起在海中所發生的事情,墨言感到一陣心亂。
  「謝謝你……」墨言低聲說,「又一次救了我。我那時不該那樣對你說話,對不起。」
  蒼冥收回自己的目光,看著面前的人。那人的聲音那麼輕,那麼柔,彷彿落於心房的一片羽毛,撩撥著每一寸血液流過的地方。
  黑色的長髮柔順的垂在他的肩頭,髮梢的尾部隨著風輕輕的飄蕩,和蒼冥的發,在遠處纏繞糾結在一起。
  空氣中有著清新的海水的味道,四週一片寂靜,連鳥的聲音都沒有。
  靜的彷彿能夠聽到兩個人的心跳。
  「不怪你。」蒼冥開口,聲音低沉,「你當時法力耗盡,所以才會情緒那麼激動。現在好些了麼?」
  墨言想起海中那一幕,他吻著自己的唇,逼迫吞嚥下的東西。那時舌的攪動,逼迫,以及親吻,使得墨言想起來有些臉上發燒。
  「那是什麼?」墨言不敢去看蒼冥,只是看著遠處的月亮。
  「是我的龍珠,現在,它已經在你腹中生根了。」蒼冥道,「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把它取出來。」
  「取出來?」墨言有些好奇。
  蒼冥點頭,嘴角微微勾起:「怎麼放進去的……就怎麼取出來。需要,我取出來麼?」
  蒼冥慢慢的湊近墨言,兩人的唇漸漸的貼近,溫熱的濕氣再次撲面而來,兩人的呼吸在空中交纏。
  「不……不用……」墨言心緒有些慌亂,趕緊後退一步,道:「算我欠你的,以後想辦法還給你。」
  蒼冥便不再緊逼,他只是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然後側身站在墨言身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別後的一切,當墨言問及蒼冥為什麼會突然出現時,蒼冥解釋說之前在追查魔人的事情,剛剛有了點眉目趕回來,就正好撞見。
  「魔人到底是誰派來的?」墨言問。
  「還不太確定,魔人的行蹤,竟連我這個魔頭都難以追查,我想他們背後的主人,一定非同尋常。」蒼冥道。
  兩人說了一會兒關於魔人的事情,沒有半點頭緒,只是無盡猜測。
  猜測過後,就又轉移了話題。
  明月高懸,墨言偶爾會聽蒼冥說話,他扭過頭,看著月光照亮的他的側臉,覺得面前的男人很英俊。
  但是當蒼冥回頭看他的時候,他便會去看月亮,那月亮和平時在下面看到的不一樣,特別的大,也特別的近,彷彿伸手就可以摸到一般。
  「想去那裡嗎?」蒼冥看著墨言被月華勾勒出的側臉,完美的如同雕琢出的輪廓,以及唇邊的淡淡笑意,都將蒼冥心中的柔情徹底激發出來。
  「去不了……」墨言有些遺憾,「聽說,只是飛昇之前,才能夠靠近月亮。我的修為太低了……」
  一句話尚未說完,他已經被蒼冥抱在了懷裡。
  「我試試!」蒼冥躍下奇峰峰頂,一條黑龍在雲霧中穿梭。
  墨言雙手抓住巨龍的角,跨坐在他的身上,巨龍帶著他朝著明月飛去。
  他們在雲海中翻騰,追逐,但月亮始終懸掛在高空,不曾更近一點。
  蒼冥有些遺憾:「可惜了,若是我的龍神心法再進一步,就可以帶你去那裡。」
  「你竟能突破三界?」墨言不敢置信,日月星辰在三界之外,唯有突破三界,才能夠抵達。
  蒼冥道:「一百年前就已經有此修為,本來是打算閉關繼續修煉,擁有扭轉時空之力的。後來聽說你父親去世的消息,便暫停了修煉,一直在中土大陸到現在。」
  「扭轉時空?」
  「是,那是龍身心法修煉到最頂級的境界。不過需要耗費十萬年修為,煉化自身,才可能換來時間倒流。代價則是從此之後,永遠滯留於這片大陸之上。你的手為什麼在顫抖?放心吧,我這一生沒有半點遺憾,不會血祭自身的。」
  黑龍說到興起時,忽逆行而上,朝著圓月飛去:「我再試試,你坐穩了!」
  然而墨言卻坐不穩,他念動咒語祭出飛劍。秋水劍在半空中猛然漲大數倍,墨言跳上劍尖。
  騎在龍背上時,他只覺得蒼冥修為很高,卻並不覺得有什麼驚詫之處。
  可現在,當他站在遠處,看見黑龍逐月時,眼前的一幕讓他震撼。
  黑龍自雲海中冉冉升起,張開利爪飛馳,彷彿要突破天際。
  這一幕,竟是如此的熟悉!
  十年前,他還是一個靈魂的時候,在九天之上也見到過這一幕。
  那時,巨大的輪緩緩運轉,日月星辰在其中運行,一條黑龍自海中升起,觸及日月。
  他一直以為,能夠重活一次,是機緣巧合,是上天恩賜。
  但此刻,當他親眼看見蒼冥飛馳而上的時候,當他聽到龍神心法修煉到頂級竟然能夠扭轉時空的時候,他忽然在那一剎那間就明白了。
  自己重活的這一次,究竟是誰換來的。
  是蒼冥!
  是他血祭自身,用十萬年修為,換來自己重活一次。
  為什麼!前世不過露水姻緣,便是今生,也僅僅只是擦肩而過。
  為什麼,他竟肯做到這個地步?
  秋水劍跌落海底,墨言如被巨大的山脈撞擊心臟一般,感受到的震撼太過強大,竟無法掌控自己的飛劍。
  沒有了飛劍的支撐,墨言的身體急劇的朝下墜去,正在盤旋逐月的黑龍,忽然見到墨言下墜,想也不想便咆哮而下,巨大的爪子抓住他的身體,緩緩落於地上。
  海岸邊,被黑色潮水推上岸的白色浪花,不住的吻著陸地。
  雲層下的雪依舊飄落著,而墨言,緊緊的抱著面前身軀魁偉的血眸男子。
  蒼冥輕輕的回抱著他,撫摸著懷裡人的脊背。
  「墨言,你怎麼了?」蒼冥不解,低聲輕問。
  墨言不答,只是將其抱緊。
  蒼冥的唇漸漸靠近懷裡人的耳朵,聲音變得沙啞低沉:「不要這樣抱著我……我會忍不住的。」
  「為什麼?!」墨言問,「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不過是萍水相逢,不過是……露水塵緣。你……你竟然做那樣的事情……」
  蒼冥的唇輕輕擦過對方的耳垂,聲音溫柔的化碎人心。
  「我做了什麼樣的事情?」蒼冥問。
  墨言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他幾乎張口就要說出上一世的種種。
  然而男人的臉上,此刻滿是幸福的微笑,眼眸中的愛戀寵溺之意已經溢出。
  他說過「此生暢意,並無半點遺憾。」,要告訴他上一世發生的事情嗎?要讓他跟自己一起承受那些痛苦,憤怒,折磨,和深夜無法入眠的仇恨嗎?
  墨言不知道,他在這一刻,只是覺得:上一輩子,他已經做的夠多。那些仇恨,不應該再由他來擔負。
  「我做了什麼樣的事情?」蒼冥繼續問,聲音越來越低,唇越來越貼近。
  墨言深吸了一口氣:「你……做了很多對我很好的事情,為什麼?」
  蒼冥看著懷裡的人笑了,那笑容,彷彿在寵溺一個胡鬧任性的孩子。
  他擁著他,站在岸邊,雪花落滿他們的肩膀:「只因我喜歡做。」
  「我喜歡看你高興,喜歡看你快樂,喜歡你平安。或許是眼緣,我在海中船艙見你的時候,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一般。我喜歡你的堅強,你的隱忍,你的勇敢,你的……一切……」蒼冥輕聲的喃喃,他將懷裡的人輕輕摟住:「請允許我保護你,好麼?」
  墨言微微抬頭,看見對方的臉就近在咫尺。
  那樣深情的話語,溫柔的聲音,以及從未有過的呼吸交纏。
  「好麼?」血色的眸子變得更加沉暗,其中滿溢著柔情。
  墨言微笑:「好!」
  那笑容化開漫天的雪花,彷彿一瞬間鮮花齊放,溫暖著整個空間。
  蒼冥很想很想就這樣狠狠的吻下去,想要將懷裡的人,吻到天荒地老。
  可他沒有忘記,當日墨言對自己是多麼抗拒。
  更加沒有忘記,在海中自己吻他的時候,他掙扎的多麼厲害。
  儘管他很想,但他不想再惹得懷裡的人有半點不快,不想惹得懷裡人有半絲生氣。
  他最終只是微微抖動了一下喉結,壓下那種在體內翻覆沖蕩的**,將那種洶湧的**,化作唇邊一個淡淡的笑容。
  兩人重新登上峰頂,坐在崖頂,蒼冥化作龍形,讓墨言枕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想要什麼?告訴我!」黑龍從胸腔中發出聲音。
  「變強!」墨言毫不猶豫的說,「想要變得最強!」
  「最強的人是我!」黑龍說,「不過我不介意你比我更厲害,到時候還要求墨仙長手下留情,千萬別把我的皮扒了做墊子。」
  墨言輕笑起來,留戀的摸著身下的龍皮,甚至在上面輕輕吻了一下。
  黑龍渾身一個哆嗦,那唇太過柔軟,太過溫暖。
  而墨言趴在自己身上微微抬頭的樣子,太過魅惑。
  蒼冥覺得自己身上的某個地方,不可遏止的硬了起來,他趕緊將墨言趕□去,蜷縮成一團,拿脊背對著他。
  「別這麼小氣!」墨言戳了戳黑龍的脊背,「給我摸一會兒!」
  蒼冥聲音悶悶的:「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到時候控制不住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你可別怪我。」
  墨言忽然想起剛剛趴在蒼冥身上的時候,似乎有兩個**的東西抵著自己的腳。
  當時他以為是龍爪,此刻回想起來,瞬間不再討論此事了。
  一人一龍就這樣靜靜的坐著,此刻月亮已經落下,朝陽從海的另一邊升起,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了紅色。
  海面上一望無際,墨言極目遠眺,看見遙遠的幾乎不可見的地方,有著一點白光。
  那是昆山斬龍台上的寶劍,在迎接朝霞時,所發出的耀眼的光芒。
  「你今後打算怎麼辦?」蒼冥問,「昆山有人欺負你?」
  墨言微微搖頭,他看著那巨大的龍頭笑了笑。
  他雖然因為洪儒文的事情異常憤怒,可現在,當他看見蒼冥就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所有的憤怒都已經消散無蹤,心中充斥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寧。
  「現在昆山我最大,沒有人敢惹我。」墨言說,「我打算回去。」
  蒼冥甩了甩自己的尾巴表示支持,這個動作讓墨言很意外:「我還以為你會反對。」
  蒼冥道:「怎麼會?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你想去哪裡,我就陪你一起去,決不會阻攔!你父親葬在昆山,我知你不會輕易離去的。只是……」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你現在太弱小,我不放心……」
  墨言道:「沒關係,昆山現在可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蒼冥搖頭,片刻之後道:「我還是不放心,你既然每天都要修煉,不如……我助你修行如何?」
  墨言吃驚的瞪著蒼冥:「你?幫我修煉?」
  蒼冥道:「是。如果你想要變強,就必須學會如何面對強者。別忘了,我是這世上,最強的強者!」
  說道這裡,蒼冥的身體不可察覺的扭動著,將墨言圈在中央,龍身的鱗片輕輕挨擦著墨言,那語氣似是懇求,又好像期盼:「我這些天正好無事,可以在中海等你,每天都會等。你……來讓我幫你好不好?」
  墨言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這條黑龍給圈住了。
  龍身巨大,只交疊兩層,墨言的腳就踩不到地了。
  巨龍的血眸在閃著光,等待著懷裡人的回答。
  墨言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微紅,片刻之後,他輕輕點頭:「好。」
  「每天都來?」
  「嗯,每天……都來!」
  巨龍忽然騰起,用身子緊緊的纏著墨言,將其拖到海中,翻滾著。
  朝陽下,碧藍色的海水捲起陣陣浪花,一條黑龍在其中雀躍地翻騰。
  甚至連周圍的小魚都知道,這條惡龍今天的心情很好。
  半晌,蒼冥才停了下來:「好!我每天在昆山外等你,我們可以一起修煉。」
  墨言露出微笑,蒼冥載著他,將其送到昆山。
  四隻玄武見了黑龍又來,立刻渾身緊張起來。
  其中一隻問:「那黑龍為什麼又來了?!」
  另一隻答:「吾不知。」
  「我們沒得罪它吧?」
  「吾不知。」
  「那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嗎?」
  「吾還是不知呀!」
  而後,四隻玄武親眼見到那黑龍,竟在水中漸漸變換,化成人形。
  血眸黑髮,身上還有著隱隱的黑鱗。
  一隻玄武忽然腦門開竅:「吾知了!那不是普通惡龍,是魔界尊主!」
  另外三隻玄武有氣無力:「吾等都知了……」
  「魔界尊主可不是好惹的,若真是他對昆山起了惡意,我們怕是要兩敗俱傷!」一隻玄武低聲私語,「要把昆山搬到別處麼?」
  「吾不知呀。」三隻玄武一起回答。
  聽到玄武的對話,蒼冥不由的嘴角露出笑意,墨言不解的看著蒼冥,歪著腦袋問:「你笑什麼?」
  蒼冥道:「你們昆山的四隻鎮山神獸……很厲害,千萬別去惹它們!」
  墨言道:「好!」
  蒼冥看了墨言半晌,最終還是沒忍住,用手勾起墨言的下巴,低頭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
  吻過之後便即刻後退,就此游開。
  此刻陽光穿透海水,從下往上看去,碧藍的水面波光粼粼,蒼冥的臉,便在這斑駁的陰影下漸漸遠去。
  墨言的手指抵著自己的唇,想起蒼冥剛剛那一下偷吻,心頭感到一陣甜蜜。
  他漸漸的浮出海面,身上不染半滴海水。他站在岸邊朝海面看去,卻見到遠處黑龍的身影躍出海面,亦看著自己。
  他招了招手,黑龍就此遠去,一直到黑龍的影子消失於大海之中時,墨言才往回走。
  墨言的心情很好,是以走的不緩不急,當他無意間將手插入腰間荷包中的時候,才發現那枚黑龍玉珮,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蒼冥塞了進來。
  除此之外,還有當日他送的飛劍,乾坤袋,以及那顆龍珠。
  墨言摸著自己的腹部,蒼冥的龍珠已經在身體裡生根。他又看了看乾坤袋中的龍珠,光華圓潤。
  他一直以為蒼冥喂自己吞的,是自己還給他的那顆。
  直到此刻方知,那竟是蒼冥一直含在口中的。
  他的腹中,有他的龍珠。墨言想起海上那一幕,那個吻,是如此的深入,唇舌的糾纏,似乎直到現在還不曾離去。
  墨言輕輕的抿了抿唇,嘴角微微的彎起。
  儘管他才剛剛跟蒼冥分開,卻已經開始期待晚上的約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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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奇峰城
  岳峰自從墨言出去「散心」以後,就一直有些提心吊膽,特別是墨言離開不久昆山就凌空飛起,這讓眾多昆山弟子都感到異常惶恐,等墨言回來的時候,眾人都紛紛上去圍住他詢問。
  墨言安慰眾人:「放心,以後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既然師叔這樣說,昆山眾弟子在岳峰的督促下,也都漸漸散了,岳峰上前,告訴了墨言關於洪儒文關禁閉的事情。
  墨言心情很好,也不怎麼理會洪儒文的事情了,他自去藏經閣研讀昆山心法,等到晚上的時候,便隻身入海。
  昆山弟子都知道師叔十年來一直在海邊練劍,現在白天改成了晚上,也沒什麼人感到奇怪。
  便是有那麼一兩個感到奇怪的,又怎能管得著師叔在何處修煉?
  墨言離開昆山,御劍而行,他身上帶有黑龍玉珮,海中蟒獸不敢再來靠近,片刻之後,他便抵達和蒼冥約定的那片海域。
  蒼冥早已站在海面之上,等著他了。
  「中土仙家門派眾多,心法也各有不同。你是上古神祇血脈,和那些心法也不甚相合。上古神祇自命不凡,高傲異常,自然也不肯去研究凡人修道之路。」蒼冥在聽了墨言關於昆山心法和墨家心法的疑問後,講解道:「但大凡修道,無不是去偽存真,修煉自身罷了。中土大陸的眾人,雖然修行方法各異,但最終都會殊途同歸。」
  蒼冥的手掌,貼著墨言的小腹,他的胸靠著他的背,將其半摟在懷中:「這便是人身的識海,法力聚集之地。你將全身法力運至此處後融合一體,必然可以有所突破。」
  蒼冥引導著墨言,緩緩將其法力去偽存真,引於識海。
  頃刻間,墨言便覺得原先有些空蕩的識海被自身法力所注滿。
  他按照蒼冥所教,運用起墨家心法,上古神祇之力此刻再現,天地靈氣源源不斷的注入墨言體內,識海所存法力不斷增加,彷彿一個被不斷吹大的氣球一般。
  轟隆隆,墨言的耳中傳來巨大的聲響,體內無數法力流竄,竟是在蒼冥的指引下,一夕之間,突破了長久以來無法突破的瓶頸。
  一瞬間,海面上紫氣大漲,月華猛的閃動,天地靈氣紛紛追逐而來,湧入墨言體內。
  正是上古神祇修煉突破第一重境界,所引起的天地異相。
  天明時分,墨言和蒼冥分開,等到日暮之時,他們再次相聚。
  每天,他們都在這片海域相聚。
  不論颳風下雨,不論酷熱還是飄雪。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未間斷過。
  有時候是墨言練劍,蒼冥修行。
  有時是蒼冥在海中暢遊,而墨言修煉心法。
  附近的魚蝦早已認得他們,便是連遠處馱著昆山的四隻玄武,偶爾也會互相之間議論此事。
  「昆山弟子居然跟著魔界尊主一起修煉!你說這算什麼?」一隻玄武問。
  「吾不知。」
  「你都活了上百萬年,還什麼都不知!」
  「吾知啊!吾知那昆山弟子,乃是上古神祇之後。」
  「你居然知道?!」
  「上古之事,吾盡知呀!吾還知上古本無中土魔界之分,兩大神祇相爭,才劃此為界。」
  「你如何知道?」
  「吾曾參與此戰呀!」
  「那此戰誰贏誰輸?」
  「吾不知呀!」
  「你不是說你什麼都知道的嗎?」
  「吾那時已被開山祖師抓到馱山,匆匆離開戰場……」
  「你居然參與過兩大神祇之戰?那麼厲害,怎麼會被昆山祖師一個凡人打敗?」
  「莫再問了,吾不知,真不知呀!」
  春有曉花,秋有明月,夏雨冬雪,墨言從未間斷過。他每日晚上出海,早晨歸來,日夜不輟。
  蒼冥見他如此刻苦,十分心疼,可即便是蒼冥相勸,墨言也不肯休息片刻,更從未懈怠。
  他從囚禁洪通天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在掰著指頭算時間了。
  十年。
  如何能夠忘記這十年的一切?
  上一世,十年後他身死昆山。
  這一生,來的如此寶貴,怎能不珍惜?
  他一直沒有告訴蒼冥關於上一世的一切。那是屬於自己的仇恨,屬於自己的過去。
  那些痛苦和恨意,以及悲慘的過去,將統統埋葬在他的心裡。仇人的心臟,當由自己挖出。
  蒼冥血祭十萬年功力,已經付出的夠多,為自己做的夠多了。
  這一世,他將依靠自己完成這一切,他不希望將這些引起痛苦憤怒東西,帶給陷入幸福之中的蒼冥。
  巨龍在海中用身體圈出一片海域,而墨言則浮在這片海面上,打坐修煉。
  十年後,他必然戰勝洪通天,用他所傳授的「破曉十萬劍」,殺死他。
  千年不過是彈指之間,眨眼已經五年過去。
  又是一年冬雪季節,半空中的雪簌簌落下,墨言坐於海面上,巍然不動。
  他已經突破墨家心法第一重境界,現在正在修煉第二層。
  他的法力比之前增加了十倍不止,昆山除了在閉關的洪通天外,已經無人是他的對手。
  而自從突破了第二層,墨言也不再需要睡眠,他的記憶力和領悟力都比之前有了質的突破。
  他曾經用了十年時間,練就「破曉十萬劍」的前一萬劍。
  而當他抵達第二層境界的時候,他僅僅花了五年,就已經練就了五萬劍。
  他此刻,正在心中默默的演練那五萬劍。
  蒼冥則用身體把心上人圈在中央,用腦袋枕著爪子,看著墨言。
  青年身材修長,腰肢緊實有力。一身白衣片塵不然,滿頭長髮隨著海風飄散,鳳目微閉,眼角的一顆淚痔顯得尤為突出,便是認真肅穆的神情,也美得勾人心魄。
  蒼冥再一次覺得墨言除了自身的優點外,長得也很好看。
  他的尾巴在海中輕輕的甩動著,心中愜意到了極點。
  忽的,墨言睜開眼,朝著蒼冥看來:「我又領悟了一點新的東西,想試試。」
  蒼冥樂於奉陪,他收起身體,化為人形,立於海面之上,對墨言微笑:「來!」
  秋水劍在海面上陡然變幻,化作千萬柄飛劍,青鋒閃爍,劍氣破空,直刺蒼冥的要害。
  血眸的男子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手指輕彈,片刻之間,千萬柄飛劍同時發出嗡嗡的鳴叫聲。
  「還不夠快!這一擊,最好用上你所有的法力!」蒼冥道。
  墨言點頭,他再次催動體力法力,加諸於劍上,更凌厲的劍氣,捲起千丈巨浪,彷彿巨龍出水一般,猶如蛟龍逐日,朝著蒼冥擊去。
  蒼冥不敢再硬接,側身避過,讚道:「就是這樣,繼續!」
  墨言一笑,那笑容險些晃花蒼冥的眼,讓他幾乎被擊中。
  片刻之後,一條黑龍騰躍於海面上,蒼冥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警告:「準備好,我不會對你客氣的。」
  墨言露出笑容,劍鋒斜指:「來!」
  黑龍呼嘯而上。
  一個攻得急,法力非凡;一個劍招精妙,飛劍鋒利。一白一黑,兩個影子交纏於海上,雪花落下又飛快的融化,兩人周圍都升騰起白色的霧氣,將這裡瀰漫。
  最後以墨言被黑龍壓倒海底告終。
  蒼冥的巨爪壓著墨言的腰,還黑色的海水中,猩紅的眸子帶著一絲挑釁和玩味的笑意。
  墨言舉手投降,見黑龍不動,於是便伸手抱住巨龍的爪子以示哀求。
  巨龍滿意的放開爪下的人,將其背在背上,游至奇峰城的岸邊,幻化人形後,兩人並肩而坐。
  「你覺得我現在怎麼樣?比我師傅,誰更厲害?」墨言的眼神中都閃爍著晶亮的光。
  蒼冥道:「已經天下無敵啦!」
  墨言哼了一聲,十分不滿:「我師父練就十萬劍,又有破曉術催動,我招式才學了一半,心法也不對,虧你這馬屁說的出口!」
  蒼冥看著墨言嗔怒,只覺得心中猶如吃了蜜一般甜,他的手在墨言背後數次舉起,又數次放下。
  墨言笑道:「不過,雖然知道是假話,心中也還是高興。」
  蒼冥終於下定決心,將手搭在墨言的肩頭,手臂稍稍用力,便將人箍在自己懷裡。
  「我和丹陽子交手過一次,他的確很強……你在他手下,最多撐五十招。」
  「真的?」墨言心中一陣驚喜,丹陽子是不世之才,三百年便可飛昇。能夠在他手下撐上五十招,意味著墨言不用再擔心被人一擊斃命。
  蒼冥鄭重點頭,他看著懷裡人,不論是他高興,還是生氣,都讓自己心神蕩漾。
  就想,永遠都這樣下去。
  「我不騙你!」蒼冥的聲音低沉沙啞,「絕不騙你。」
  墨言挑眉笑道:「我不信,你剛剛就騙我說我已天下無敵來著……唔……」
  那挑眉調笑的神情太過勾人,紅唇上瀲灩的水光過於撩撥人的心房,而那語氣,親暱中卻又帶著一絲狡黠。
  這一刻,蒼冥心中的那根弦徹底被撥斷。
  五年了,自從那年在海中餵他龍珠,就再也沒敢如此做過。
  儘管他們每天都見面,儘管一天比一天的心靈靠的更近,但他始終不敢唐突。
  但並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夠忍耐,特別是在小雪天,懷裡的人挑眉輕笑時。
  蒼冥在碰觸到墨言的唇那一刻,就感覺彷彿有萬千顆星辰在宇宙中爆炸一般。那種眩暈瑰麗的感覺,讓他所有的血液都奔騰的湧向□。
  「唔……你……別這樣……」墨言被吻得幾乎要窒息,他斷斷續續的抗議,但卻並沒有真的生氣。
  蒼冥輕舔著,吮吸著那雙自己想了很久的唇,在確定對方沒有生氣,也沒有反抗的意願時,他毫不客氣的撬開對方的齒,舌就此長驅直入,在其中翻江倒海,將這五年想做的事情,盡數做個夠。
  墨言從未被人這樣吻過,他被有力的臂膀緊緊箍在寬闊的胸膛上,被逼得無法呼吸,只得張開口,想要吸氣,卻迎來了更加狂烈的肆虐。
  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只得小心翼翼的躲藏,卻被纏住,肆意的糾纏。
  墨言伸手抱住蒼冥,不再躲避,開始回應起來。
  兩人吻得更加深入,雪花繼續的飄落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蒼冥才放開墨言。
  墨言的目光中滿是霧氣,雙目有些微微失神,用著一種眷戀的目光,看著蒼冥。
  那眼神,直射入蒼冥的心中,讓他的□都腫的發疼起來。
  可是現在還不能……
  蒼冥很清楚,墨言絕不會願意在道法剛有小成的時候,去花百年時間來做那種事情。
  他更加不願為了自己的一時之欲,就又將墨言身上的血吸的半干。
  他只能夠將他緊緊的摟在懷裡,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寵溺,一絲隱忍:「墨言……」
  那聲音百轉千結,墨言微微抬頭。
  「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蒼冥低聲喃喃,「你呢?你不會再討厭我了吧?」
  墨言臉上有些發燒,他不敢去看蒼冥,只是扭過頭,看著大海深處:「不知道,我得想想……明天再告訴你吧。」
  蒼冥並不追問,他只是再一次低頭,封住了墨言的唇。
  他在其中攻城略地,肆意掠奪著,糾纏追逐,將其逼迫的無路可退。
  當兩人的舌再次交纏在一起的時候,墨言聽見了自己心底的聲音:我也喜歡你……
  然而長吻過後,便又是再次的修煉,當朝霞升起時,蒼冥化為龍形,馱著墨言,將其送回昆山。
  兩人分別,蒼冥道:「我明天等你。」
  「好!」墨言感到空氣中滿是蒼冥的味道,他的唇的溫度,尚未從心底散去,這讓墨言不敢再如往常般去和蒼冥嬉笑。
  他只是神情頗為肅穆的道:「我明天,會來。」
  蒼冥轉身,尾巴在海中打了個圈,就此離去。
  而墨言也不急著回去,他躺在海水中,緩緩的浮動著。
  朝陽射出萬道光芒,照射在他的身上,雪早已停了,可心中的眷戀,卻似乎永遠不會停止一般。
  白天一整天,墨言都很高興,洪儒文在兩年前禁閉就結束了,雖然他被放了出來,但卻再也不敢去找墨言,看見他都繞道走。
  這次墨言回山,見到洪儒文果然瞥到自己就又繞道了,這讓墨言心中感到更加愜意。
  他徑直前去藏經閣,翻看丹陽子的典籍和手記。
  儘管他一直抱有希望,希望能夠在藏經閣中找到破曉術。
  但五年下來,他幾乎將昆山藏經閣的書全部看完,其中卻沒有破曉術。
  墨言不曾忘記當年和洪通天在海上一戰時,他所運用的破曉術的威力。
  墨家心法催動破曉十萬劍,始終無法得心應手,這是他現在最大的困擾。
  便是法力綿綿,也無法跨過這個橫溝。
  既好像一個滿腹經綸的文士,卻偏偏被逼得用腳寫字一般。就算是有錦繡文章,也被那雙蠢笨的腳給逼得語句艱澀。
  他在藏經閣翻看了一整個白天,依舊是毫無收穫,便只能夠放棄,回到自己房中。
  當年的竹園被沖毀後,岳峰又重新建造。
  儘管墨言現在已經可以隨意進入昆山寶藏,但他的住處卻依舊如以前一樣,裡面並不奢靡,只是擺設裝飾十分精細。
  這是墨言第一次在大白天就坐在石凳上發呆的。
  他看著太陽一點點的往下走,想著今晚的約定,有些心緒不寧起來。
  破天荒的,今天白天他一招也沒練,心法也沒修。
  帶到夕陽西下時分,墨言便已經按捺不住,朝著海邊奔去。
  他早早的等在兩人約定的地方,現在時間還早,蒼冥還沒到。
  墨言在那片海域自己練習著,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多少心思練習,他只是不停的想著那個問題:要怎麼回答蒼冥。
  直言喜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可若是說不喜歡,蒼冥肯定會很失望的吧?
  墨言發現自己的內心從未如此糾結過,他自己想了半晌,隨即又笑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直言便是了,至少,蒼冥應該會很高興……他,應該會吻自己吧?
  墨言感到自己有些留戀那個吻,他輕輕的咬唇,浮出海面,卻見到太陽已經落下,月亮正緩緩升起。
  蒼冥還沒來?
  墨言心想他大概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五年來自己雖然風雨無阻,從不遲到,但蒼冥卻不一樣,他有時候來得早,有時候來得晚。
  所以,今天來晚了點,也是尋常。
  月亮慢慢的跨過海面,升於半空中。
  已經是半夜了,蒼冥依舊沒有出現。
  墨言心中有著一絲不妙的感覺,五年來,蒼冥從未爽約過,他每天都會出現,便是偶爾來晚,也是去找什麼稀罕寶物送給自己耽誤了。
  這次,他怎會來晚?
  或許,他有什麼事情?
  墨言繼續等待著。
  長夜漫漫,月亮落下,漫天朝霞再次照在他的身上,蒼冥還是沒來。
  墨言繼續在原地等待著,太陽升起又落下,月亮再次掛在天空,蒼冥還是沒來。
  他在原地等了三天三夜,雖然不願承認,不敢去想,但也意識到那個問題——蒼冥肯定出事了,他必須去找他!
  墨言當即返回昆山,交代了岳峰幾句,告訴他自己要去雲遊天下後,就此出發。
  早在三年前,墨言與岳峰切磋,實力就已經在他之上,如今師叔要出去遊歷,岳峰自然不敢阻擋。他很快幫墨言準備好一切,包括創藥,備用的飛劍,甚至連凡間的金銀都沒有缺漏。
  最後岳峰詢問:「師叔若要出海,可需要備船?」
  墨言搖頭:「不用,我御劍前去便可。」
  這些年墨言在海中行走習慣,岳峰也不擔心,只是叮囑道:「師叔出去雲遊當然是好的,但五年後師傅便會出關,到時候最好回來。」
  墨言此刻滿心都是記掛蒼冥,根本沒心情去理會洪通天出關的事情,他道:「知道了,你去吧!」
  岳峰又給墨言備了和昆山通信來往的青鳥,說道若遇到事情,盡可用此來聯絡,他必然帶弟子趕到。
  在交代完一切後,墨言從此離開昆山,他先是去奇峰城找了一番,又去蒼冥平時愛去的海域,整個中海幾乎被他找遍了,都沒見蒼冥的身影。
  墨言不知該去何處尋找,更加不知道是否該只身前去魔界。
  他在海上轉了一圈,再一次途經奇峰城的時候,卻發現北邊的城中,似乎有人的蹤跡。
  墨言記得清楚,上一次他前來,裡面一個人都沒有的。
  他御劍飛行,在空中打了個轉,直飛到奇峰島北面的城牆前。
  依山而建的城池周圍有著隱隱的藍色半透明結界,近在靠近大路的地方,開著一個城門。
  墨言剛剛在半空中的時候,就已經看到城中殿宇,亭台樓閣,其中有人,還非但不止一人,甚至還有凡間炊煙從其中裊裊升起。
  墨言不敢孟浪,他來到城門前,只見城門緊閉,便朗聲道:「昆山墨言拜會奇峰城主。」
  片刻之後,城門大開,兩位約莫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身穿藍袍,腰束玉帶,頭帶金冠,從城中走了出來。
  那兩人來到墨言面前,四周張望,一位個子略高的問:「喂,小子,你不是說墨師叔他老人家過來了嗎?人呢?」
  墨言一愣,自己什麼時候成了「老人家」了?
  他朝著兩人拱手:「我就是墨言,老人家實在不敢當!」
  兩名男子朝著墨言上下打量,臉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是墨言?不可能……不……年齡上到是能對上,但……樣貌也應該能對上……」
  兩人實在不信,面前身穿白衣,身上無半分裝飾,衣飾樸素的青年,會是大名鼎鼎的墨言。
  兩人尚未說話,墨言便見到另外一人從城中走來。
  那人滿頭銀髮,鬍鬚眉毛全都白了,穿著錦袍玉帶,雲靴蟒皮,衣飾華貴至極,雖是仙人,但手中卻如凡人的老太爺般,拿著兩個果子轉著玩兒。
  墨言見到這個老爺子,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愣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反應過來,道:「怎麼,金老爺子竟在此處!」
  金參商哈哈大笑起來,對那兩名二十j□j歲的男子道:「這就是你們的墨師叔!錯不了!」
  那兩名男子慌忙行禮,自我介紹:「晚輩金厚德,晚輩金載物見過師叔。」
  墨言趕緊還禮,又問金老爺子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奇峰城。
  金參商一邊請墨言進城,一邊解釋:原來他的女兒於五年前亡於魔人,金家雖接過外孫後,但卻從未忘記為女兒報仇,所以這五年來一直追查當年滅門白家的魔人,一路追查至此,他們比墨言先到三天抵達城中。
  墨言隨口問道:「就你們三人前來?」
  金參商搖頭:「本來妞妞的三個兄弟都要來的,但仙園不能無人看守,所以只來了老大和老二,另外還有一些我門下弟子。對了,我外孫也來了。」
  墨言腳步一滯:「白漣?」
  金參商道:「是,為他母親尋仇,他豈可不來?」
  墨言四處張望,卻並未見到白漣的影子,感到有些奇怪,金參商解釋道:「我那外孫是個感恩重義的人,他說此地離昆山甚近,當年若非昆山出手相助,他早就葬身魔人手中了。所以先去昆山拜會道謝過後再來。墨仙長……你沒撞見他?」
  墨言心中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他搖頭:「沒有,我已經出來幾天了,大概是……錯過了吧。」
  金參商道:「那真是不湊巧,白漣在家時,還常常念叨你的恩情,他前去昆山,卻見不到你,肯定會失望難過。不過也沒關係,算算時間,今天也該回來了。」
  金參商話音未落,忽聽得城外有一個聲音高聲響起:「昆山少主洪儒文,拜會金老爺子。」
  墨言臉色微變,金厚德趕緊前去迎接。
  片刻之後,便見到洪儒文和白漣並肩而來,跟在他們身後的,則是昆山大師兄岳峰,齊毅,和幾名四代弟子。
  幾人再也沒想到,竟然會和墨言在奇峰城重聚。
  洪儒文見到墨言竟然在此後,更是目瞪口呆,直到岳峰咳了一聲後,洪儒文才如夢初醒,一拜到地:「儒文見過師叔。師叔……實在是沒想到,師叔竟然也在此處……」
   第42章 崖頂
  幾人在此相逢,何止是洪儒文沒想到,墨言也感到意外吃驚。
  他和洪儒文之間的不愉快,除了岳峰知道其中j□j之外,其餘昆山弟子皆不知情。在洪儒文拜過墨言之後,岳峰、齊毅等幾名弟子上來行禮:「師叔。」,行禮過後,便乖乖的站在墨言身後。
  白漣也對墨言行禮,剛想要跟著洪儒文等人一起喊師叔,卻冷不丁聽見舅舅金載物道:「墨師叔,這是我外甥白漣。」
  白漣的禮行到一般,滯了片刻,長揖倒地:「晚輩白漣,見過師叔祖……」
  墨言對這些並不是很在意,他和對待旁人一樣,對白漣點頭作答。
  雙方見過之後,白漣就跟著兩個舅舅站在金老爺子身後。
  金老爺子問起白漣行程後,才知道墨言前腳出海,他就後腳到了昆山,只可惜昆山洪通天閉關修煉,墨言出海雲遊,只有洪儒文和岳峰等弟子前來招待。白漣說起魔人的消息和金老爺子在奇峰城,洪儒文心中羨慕。白漣趁勢邀請他,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岳峰在一旁勸阻不住昆山少主,只得帶著幾名昆山弟子也跟了來,以防有什麼不測。
  金參商對墨言笑道:「這真是有緣,今日讓我們兩派齊聚此間,同心合力,一定能夠滅掉魔人!」
  墨言心念微動,他還記得前兩次魔人的出現。一次是在軒轅帝婚禮上,蒼冥在;
  一次是白家滅門,蒼冥也在。
  這一次,魔人行蹤出現在奇峰城,蒼冥的失蹤,會不會和這也有關係呢?
  墨言決定留在奇峰城查看一看,況且昆山弟子都在此,他也不好獨自離開。
  奇峰城雖大,但城中沒有閒雜人,連城主汪奇峰也不在。金家先到城內,便充當起主人的角色,招待起墨言等人來。
  金家眾人都住在城西,墨言帶著昆山眾人住城東,至於坐落在城北靠山的一座堂皇大殿,因是汪奇峰的住所,沒人前去騷擾,只是有兩名金家弟子守在外面。
  墨言帶著岳峰、齊毅幾人前去城東歇息,洪儒文走在最後,冷不防被白漣絆住。
  白漣問道:「洪大哥,你是昆山少主,也要和那些人一樣住在一起嗎?」
  洪儒文看了墨言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白漣一眼,心中實在是難以決斷。
  師叔雖好,但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可是……今夜好容易能夠近距離接觸一下,怎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和白漣聊些無聊的話題呢?
  洪儒文在心中衡量片刻後,道:「我師叔在,輪不到我做主,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白漣略感失望,過了片刻他問:「聽說洪世伯閉關修煉,是真的麼?該不會是被你師叔暗中搗鬼關了起來吧?」
  洪儒文道:「哪有此事?我師叔和父親一直很好,父親練功時走火入魔罷了,五年後便出來了。」
  白漣低低的哦了一聲,更感失望,也不再糾纏洪儒文,只是道:「原來如此,還要五年……唉,五年……」
  洪儒文和白漣兩人低語的內容,聲音壓得極低,岳峰等人修為不夠,既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更不關心他們在說什麼。
  墨言的修為早已超過岳峰許多,他雖然走在最前面,離兩人最遠,對話內容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並不關心白漣在耍什麼手腕,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只要他不再背後算計自己,那也就罷了。
  修仙之人也不需睡眠,但幾人連日趕路,已經五六天沒有休息過,眾人都感到頗為睏倦,岳峰用了一個小咒,將城東稍作清潔後,便找了地方躺下小憩。
  墨言卻根本睡不著,他此刻微微抬頭,見到窗外月亮高懸,城外那光禿禿的主峰更是被照的異常清晰。
  那主峰是蒼冥的棲息之所,墨言想起往日兩人相處的種種,心有所感,朝著主峰走去。
  在山腳下的時候,墨言御劍而行,繞著奇峰盤旋而飛,片刻之後,便已經抵達了峰頂。
  他站於峰頂之上,看著蒼茫雲海,想起那日蒼冥也就是載著他,在這雲海之中穿梭。此時卻影子都沒有,心中不覺有些黯然。
  若是那天他問的時候,自己就告訴他了,那他會不會就不會失蹤?
  墨言從乾坤袋中摸出那顆龍珠,握在手中,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顆龍珠呼喚蒼冥。
  「蒼冥,你在哪裡?」墨言在心中輕輕的叫著。
  「你平安否?我真笨,這幾年只顧著自己,卻沒想過你……」
  「現在你出事,我卻不知道該去何處找……」
  「蒼冥,你聽得到我的召喚嗎?」
  墨言在心中一遍遍的喊著,但回應他的只有崖頂冷風。
  墨言在心中歎了口氣,看來是沒用了。蒼冥的兩顆龍珠都在自己身上……或許,他已經感應不到自己了……
  墨言心中有些難過,卻就在難過的時候,他忽的聽到有風響。
  那是有人飛過來的聲音,而且,根據聲音判斷,至少是一個兩三百斤的怪物!
  半夜三更,有怪物攀上懸崖,說不定和蒼冥的失蹤有關係。
  墨言不願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舉目四望,只見崖頂光禿禿的,沒有任何可以遮蔽的地方,墨言情急之下,運用白家變化術,念動咒訣,變成了一塊隨處可見的小石頭,等待來人。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御劍而來的竟然是洪儒文和白漣!
  判斷的錯誤讓墨言些微有些沮喪,他在心中暗暗責怪自己,怎麼會把兩個人當成三百來斤的怪物!!
  但是當他看清兩人是如何上來的時候,墨言才明白自己的判斷為何失誤。原來竟是洪儒文背著白漣,兩人共乘一劍而來。
  洪儒文背著白漣,御劍飛於峰頂,飛劍懸停在離地一米高的位置。
  洪儒文跳下飛劍,然後朝白漣伸手:「漣弟,這裡的景色漂亮,周圍也沒人,你想跟我說什麼,儘管說吧。」
  白漣握住洪儒文的手,從離地一米高的飛劍上跳下,對洪儒文笑道:「也沒什麼想要說的,只是……只是有些想念大哥你罷了。」
  洪儒文在月下看白漣,見他似乎又瘦了些,這麼幾年過去了,法術也沒有半點精進,不由的覺得他有些可憐,便語氣放軟了道:「我也常常想你呢。你這些年,過的可好?」
  白漣眼圈微紅,欲言又止,過了半晌才低聲道:「我過的很好……」
  墨言見這兩個人原來是跑這裡來敘舊的,他對白漣和洪儒文之間的事情毫無興趣,便慢慢的挪動自己的身體,打算到了崖邊滾下去就好。
  墨言挪動著自己的身體,但不管他想不想看,有些場景就是會在他面前出現。
  白漣微微抬頭,目光中滿是淒苦可憐之意,聲音沙啞顫抖:「大哥……你……我想求你件事情,好麼?」
  洪儒文拍胸脯許諾:「好啊,有什麼事情你說。」
  白漣的臉色白皙,在月光下微微泛紅,但又好似鼓足了勇氣一般,堅決的洪儒文道:「你娶我好不好?」
  洪儒文一愣,朝後連退兩步:「這……這你我都是男人……什麼婚娶的,這話從何說起?」
  白漣也料到洪儒文恐怕不會那麼輕易答應,但卻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朝後退,避自己如避蛇蠍。
  白漣臉色微變,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他的聲音變得更加無助淒然:「我,自從那日分別之後,我這五年,日夜都想著大哥……我原以為你也想著我……沒想到,原來只是自作多情……」
  他說一步,便朝著懸崖後退一步,直退到邊上,淒婉欲絕:「原來我這番心思,都是自作多情,我……我父親沒了,全家都死光了,原以為世界上還有大哥你疼我,全原來都是假的!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說著,腳步搖晃,便似要掉下去一般。
  洪儒文趕緊搶上一步,將白漣抱住,急道:「漣弟不可如此……你這是何苦,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兩人說話間,便從崖頂平台中央到了崖邊,正好站在墨言所變的石頭旁。
  墨言萬萬想不到,竟然會看到這一幕,他已經到了懸崖邊上,正準備滾下去的時候,卻不料白漣忽然彎腰,從地上撿起這塊鵝卵大的石頭,在手中把玩起來。
  墨言第一次感到苦不堪言。
  儘管不想聽,但有些話還是源源不絕的鑽入自己的耳朵。
  「漣弟,儘管我們仙家和凡俗不同,男子雙修也沒什麼……可是……可是我還沒想好。」
  白漣道:「你……為什麼,你看不起我麼?」
  洪儒文搖頭,白漣便順勢靠在他的懷中。
  洪儒文實在抵擋不住這個架勢,猶豫了片刻,終於伸手攬住白漣的肩膀,低聲安慰:「我怎麼會看不起你?你人品,家事,樣貌,都是好的。我見到你,心中便覺得很喜歡……」
  白漣道:「既然如此,我們兩情相悅,你不如便趁著這機會,向我外公提親如何?」
  洪儒文一愣,隨即又搖頭:「不,不行……」
  白漣恨聲道:「儒文大哥,你……到底為什麼……你變心了麼?是不是喜歡了旁人?」
  白漣一邊說,一邊狠狠的捏著手中的石頭,墨言已經偷聽了他們這麼多話,不敢此刻現身,只得忍耐,只盼洪儒文別再口是心非,你都摟著人家了,快點去提親!
  卻不料洪儒文低低的歎了一聲,聲音中竟也透著無限無奈:「我心中的確有一個人,可是他怎麼都不會看我一眼,我那樣想他,對他那樣好,他卻砍斷我的手……」
  墨言如遭雷擊,大腦一時之間無法思考,只感到捏著的那隻手力氣更大了。如果是塊普通的石頭,怕是早就被白漣捏碎了。
  白漣哽咽:「你……好狠的心,竟然,竟然我日夜想著你,原來都是自己傻……」
  洪儒文趕緊伸手幫白漣擦掉淚水,聲音溫柔:「漣弟,你別這樣,你在我心裡,也是不同的……」
  白漣咬著唇,雙目含淚,看著洪儒文,聲音微顫:「我想你想的好苦……特別是晚上……」
  洪儒文被眼前這幅景像一瞬間就刺激的魂飛九霄,清俊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流著眼淚表白,那微微輕咬的唇,上面還有淡淡的齒印。
  洪儒文只覺得一股火在丹田處燃燒,他一把將白漣緊緊摟住,吻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今天開始過年回老家,親戚走動太過頻繁,時間不夠,實在沒法繼續維持日6k了。
  暫時改成日3k,也可能偶爾會隔日更,但作者盡量保證日更。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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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對質
  白漣手中的石子一鬆,咕嚕嚕滾到一旁,兩人盡情吻了起來。
  墨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洪儒文被白漣纏上,以後就不會再來煩自己,真是皆大歡喜。
  他正準備趁勢滾落懸崖,離開這是非之地,卻不料變故突起。
  洪儒文吻了半晌,忽然猛地推開懷裡的人,如夢初醒般自我斥責:「我……我怎能和你做這種事情……我……」
  白漣不妨被洪儒文推開,羞憤難當,但卻依舊不死心,他正想要上前一步,卻不料洪儒文竟然顫聲說:「你別過來!我……我不……不,我不喜歡你,我不能做對不起言弟的事情……」
  此話一出,崖頂兩人一石頭盡數石化。
  白漣不可置信的看著洪儒文:「言弟……你……你竟然……」這太過匪夷所思,白漣原以為不過是昆山那個弟子和洪儒文勾搭上而已,卻萬萬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墨言!!
  洪儒文更是驚恐,他話一出口就意識到大事不好的,趕緊上前把白漣緊緊抱住:「不,是我那個柳巖師弟,他說他看上你,我不能跟他搶……但……但我心裡其實也喜歡你……」一句話沒說完,白漣便主動吻了上來。
  洪儒文有美在懷,便把所有人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他立刻化被動為主動,將白漣親的嗯唔呻-吟。
  墨言冷不防洪儒文竟然會提到自己的名字,心中殺意陡起。
  前世洪儒文一面和白漣不清不楚,一面表現出自己不能夠背叛墨言背信棄義。結果是白漣為了剷除攔在面前的墨言不擇手段。
  儘管現在洪儒文已經做出了解釋,說那個「言弟」是昆山一名叫柳巖的弟子。
  但白漣何等精明,怎會相信?他必然會以此為由,弄出一翻風浪。
  但前世和今生不同,前世毫無實力,面對白漣的那些花招和詭計,只能盡力跟他鬥智。
  而今生,又何須同一個實力弱小的修行者鬥智?法術道行強大到一定程度,再多的智巧也是無用!
  殺人滅口、永絕後患!這念頭在墨言心中一閃而過,他很快就計算出了幹掉這兩個人所需要的招數。
  白漣可以一招斃命,洪儒文可能麻煩一點,正面打起來應該能撐過十多招,或許他還能找到機會向人求救。
  墨言不準備給兩人這個機會,他打算偷襲。
  以洪儒文現在的修為,絕對擋不住自己的致命偷襲。
  殺了洪儒文後,白漣根本不可能逃出墨言的掌心,一招便夠了!
  況且現在正到處抓魔人,殺人之後毀屍滅跡,一切推給魔人便是。
  墨言想好一切,緩緩的朝著洪儒文滾去,那兩人擁吻的正投入,根本察覺不到腳邊石子的詭異滾動。
  眼看那枚在地上緩緩滾動的鵝卵石就要滾到洪儒文腳邊時,另外一道風聲破空而來。
  竟是又有人御劍而來。
  墨言心中歎了口氣,他單聽風聲,便知道城中除了金老爺子,無人有這個功力。
  在金參商在場的情況下,殺人滅口是不可能的了。
  墨言心中略感遺憾,金老爺子的出現,注定某些不該傳出去的話會傳出去了。
  墨言之能夠放棄殺人滅口的想法,卻不料此刻白漣雖然和洪儒文親熱,但心中卻異常憤恨,他主動投懷送抱,居然被拒絕,滿腔羞憤失望無處化解,特別是一想到洪儒文竟然差點捨自己去就墨言,便萬般不甘心。他一面緊緊的抱著洪儒文,一面用力的將腳邊的那枚鵝卵石踢下懸崖洩憤。
  墨言跌落懸崖的時候,正好看見金老爺子抵達崖頂。
  他直到快落地時,才化成人形,將下墜之勢化解,輕輕落於地上。
  墨言站在地上,抬頭看著那高聳入雲的奇峰時,一種異常糟心的感覺湧上心頭。
  且不說這裡是蒼冥平日棲息之地,單想起兩人曾經在崖頂踏月遨遊,現在居然被旁人佔據,墨言就感到非常不舒服。
  若是真心相愛的情侶定情也罷了,偏偏崖頂的兩人各自心懷鬼胎。
  洪儒文口中說著真愛,懷裡摟上別人。白漣更是為了利益出賣自身。這樣的兩個人湊在一起,在封頂擁吻,讓墨言感到異常噁心。他下定決心,此處以後堅決不來!
  除了噁心,墨言還感到一絲厭煩。
  因為他很清楚,剛剛殺人不成,白漣有金老爺子的庇護,有些事情的發生,恐怕難以阻止了。
  墨言簡直可以想像的到白漣接下來會做什麼。
  怕是立刻就會搬弄是非,傳出些對自己不利的風言風語。
  前世墨言就毀在這種風言風語中,身心受傷。今生再次遇到,早已今非昔比。
  墨言微微皺眉,以他今日的實力,必然不會再害怕這種風言風語。只不過,有些蒼蠅老在耳邊嗡嗡叫,也實在討厭。
  與其等到以後為這些嗡嗡叫的蒼蠅煩惱,到不如趁著這個機會,一併解決!
  墨言心中拿定了主意,便在房中靜靜等待著,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二日天太陽剛剛升起時,金老爺子就帶著洪儒文和白漣找來了。
  洪儒文一臉死了爹的樣子,背負長劍,身穿白衣卻全無往日的光彩,只是一臉鬱悶之色。白漣穿著金色的袍子,顯得貴氣雍容無比,他手中拿著一柄折扇,腰背挺拔,腰上掛著一枚玉珮,再無別的裝飾,富貴中帶著清雅。
  「墨老弟,有件大喜事!」金參商拱手笑道。
  墨言裝作不解,道:「喜事?抓到魔人了?」
  金參商臉上微有尷尬之色,他昨夜以為外孫被魔人抓去,四處尋找,最後抵達主峰時卻撞見兩人偷情。金參商氣得不輕,教訓了兩人一整夜之後,深感外孫和昆山聯姻也不錯,但紅通天閉關不出,於是前來找墨言辦成此事。
  金參商調整了一下心中的情緒,笑道:「不……魔人的事情先不忙。這次是漣兒的事情。你看,漣兒和你師侄情投意合,我們兩家本就交好,你師兄就不用說了,便是你父親當年下葬,我也出過力。我的意思是,洪山主如今在閉關,儒文的長輩就只有你一個。你看,我們兩家不如就此把事情定下來。如何?」
  墨言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洪儒文和白漣身上。
  白漣沒有說話,臉上微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洪儒文卻愣愣的看著墨言,一雙眼睛中滿是絕望和懊悔。他的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樣子。
  墨言收回自己的目光,道:「這件事情,我不好做主……師兄閉關還有五年就出來了,待他出來再說罷。我們修行之人,便是百年也等得起。」
  洪儒文聽到墨言這話,就彷彿垂死掙扎之人看見希望的曙光一般,雙眼登時就精神起來,他劫後餘生,又驚又喜,叫道:「師叔!」
  墨言生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來,淡淡的喝道:「閉嘴!」
  洪儒文如聞綸音,立刻乖乖的閉嘴,半句話也不多說。
  墨言朝著金老爺子道:「我們這次來,是為了找魔人行蹤……為白漣之母報仇。父母之仇尚在,其餘的事情,先放放吧!」
  金老爺子見墨言搬出父母之仇來,便也不會再去自討沒臉,況且墨言只是師叔,便是定下也要等五年後洪通天出關。他便忙道:「是!是!漣兒的父母大仇,才是第一件大事!」
  白漣見墨言竟然不同意,心中滿是失望,然而當他一轉眼看到洪儒文正滿心愛慕看著自家師叔時,一種無法遏制的恨意從白漣心底冒出。
  他緊緊的捏著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昨夜為了擺平洪儒文,幾乎是處處投其所好,用盡全身解數,還怕他會反悔,故意引得外公前來做主,讓他除了和自己聯姻外,無路可退。
  但白漣萬萬想不到,今日墨言只一句「父母之仇未報,不談其它」便將自己昨夜的努力付諸東流。
  他想起洪儒文在崖頂的那句話「不……我怎能對不起言弟……」
  「言弟?呵,言弟麼?」白漣微微低頭,表面一副恭順的模樣,心中卻在狠狠的咆哮著:既然你那麼喜歡你的言弟,我就讓你好好嘗嘗這種欺師犯上的滋味!
  墨言對於白漣的想法並不在意,或者說,在墨言心中,白漣的想法也根本不重要。
  兩人實力懸殊太大,區區一個白漣,是恨自己,還是喜歡自己,傷不得他分毫。
  處理白漣將會引起的一系列麻煩,只是順手的事情,他現在更關心的是蒼冥。
  墨言和金老爺子撇開白漣與洪儒文的私事,商量起如何追查魔人,如何捕獲一個活口。
  兩人對照城中的蛛絲馬跡,幾乎是可以肯定,魔人必然在城中某處潛伏。商議過後,決定來一個請君入甕。
  墨言佈陣,金家兩個舅舅做誘餌,將魔人引誘入圈套活捉。
  就在墨言和金家三位家主忙於魔人的事情時,一條謠言也在城中不脛而走。幾乎在一天內傳遍所有人的耳朵。
  傳聞內容在和墨言所猜想的出入不大——昆山墨言居然勾引自己的師侄,和他有苟且之情。
  這條流言到底是誰傳出來的,墨言用腳趾頭想都能夠知道。
  齊毅和岳峰等人都氣的不行,岳峰早已去把洪儒文狠狠教訓了一頓,若不是看在他是洪通天獨子的份上,岳峰直接就殺了。
  而和洪儒文本來就不和的齊毅更是氣憤異常,朝著墨言嚷嚷:「師叔,姓金的真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乾脆我們在這裡把他滅了,反正這裡是個孤島,我們殺了他們,也沒人知道!省的將來傳到外面讓人噁心!」
  墨言反問:「你殺得了金參商?殺得了他兩個兒子?便是殺得了,他家老三金若水難道不會來找我們昆山麻煩?」
  齊毅氣地將周圍的石頭都打得粉碎:「師叔,你說該怎麼辦?這等不堪入耳的話,肯定是金家傳出來的,他們這是欺負到昆山頭上來了!」
  墨言微微一笑:「不過是些下三濫的伎倆罷了,不用理它,有人會替我們好好收拾他!」
  當日晚上,墨言找了個合適的時機前去找金參商。
  金老爺子和他的兩個兒子都在,金厚德和金載物都聽到了那些謠言,看墨言的眼神都帶著一些鄙視。倒是金老爺子有些城府,禮數周到,心中的鄙夷也沒有半點流露出來。
  墨言也不來虛的,開門見山問道:「白漣呢?」
  金參商道:「他有事情出去了,墨仙長找他有何事?」
  墨言自己坐在房間中央,道:「也沒什麼事情,我只是過來問問,這白家的孩子,平日在金家,品行如何?」
  金厚德看墨言似乎想來找外甥麻煩,便搶先道:「我外甥自然是好的!他平時孝順外公、舅舅,肯吃苦,也用功,人品更是沒話說!墨仙長找我外甥做什麼?」
  金載物冷笑了一聲,道:「大概是因為聽說漣兒和儒文的事情,心中不痛快吧?誰不知道,你昨天拒絕我們金家,是因為自己和師侄有私?」
  墨言面對金家兩個舅舅的惡言,並不動怒,只是微微笑了笑,道:「我知道那些話是白漣傳出來的,過來就是找他對質!說起來,我對他也算是有恩,又是他長輩,卻沒想到他竟然為了一己私慾,如此污蔑……」
  金家兩個舅舅齊聲喝道:「小賊!胡說八道,敢污蔑我們漣兒……居心叵測的分明是你!別以為……」
  金參商揮了揮手,制止兩個兒子接下來的謾罵。他將墨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墨仙長說我的漣兒忘恩負義,污蔑尊長,可有證據?如果只是聽了一些旁人挑撥,老朽還勸墨仙長三思而行。我的漣兒,絕對不會背後亂說他人壞話,這個我敢打包票。」
  墨言微微挑眉,輕輕一笑,長袖揮動,一枚銅鏡現於空中,漸漸放大,片刻之後,那銅鏡變得異常清晰,其中映出兩個人影來。
  正是白漣和洪儒文相擁而坐於洪儒文房中。
  金厚德、金載物都知道白漣去找洪儒文了,但卻不墨言拿出元光景來是要幹什麼?難道是想要讓眾人看些不堪的場面?
  只是……兩個男人,雙修互助,又能夠不堪到哪裡去?
  想到這時,金家兩個舅舅看著墨言的眼神更加鄙夷了。今日的那些傳聞也在他們腦海中響起——墨言身為師叔,竟然勾引師侄**荒唐。
  金老爺子亦是和兒子同樣的想法,以為是墨言前來給自己看外孫和洪儒文那些不堪場面的,他不悅道:「墨仙長,殺人不過頭點地,便是漣兒奪了你所愛之人,也不用……」
  豈料金老爺子一句話尚未說完,卻聽到元光鏡中,白漣的哭訴之聲::「儒文哥,我這些年,過的太苦了……三個舅舅處處刻薄我,外公也不把我當人,就連下人也欺負我沒了爹娘,如果不是金家實在呆不下去了,也我……不絕不會來拖累你的。我知道你不愛我,……可,可求你看在我可憐的份上,救我出苦海……」
  墨言聲音依舊平靜,彷彿這一幕是他早就料到一般:「金老爺子,這就是那個從不在背後污蔑尊長,挑撥離間的白漣。」
  金家的三位長輩再怎麼也想不到,居然在圓光鏡中會見到這一幕。
  三人目瞪口呆,想起自己剛剛說的那些維護白漣的話,只感覺自己被狠狠得打了臉。
  三個人都瞪著元光鏡中的白漣,白漣還在不停的訴說自己在金家仙園如何可憐來博取洪儒文的同情。
  房中靜悄悄的,白漣的那些聲音便顯得異常刺耳。
  「外公不過是把我當做一個聯姻的工具罷了……他便是對我好,也不是真心的。」
  「三個舅舅更是刻薄,我便多吃他們一口飯,也要被暗中苛待數日。」
  「我也不是生來下賤,更不是要故意勾引你,逼迫你。儒文哥,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再在金家呆下去,我遲早要被吃的骨頭都不剩。他們覬覦我爹留給我的變化術……處處防備我……」
  啪!一聲脆響在房中響起,打斷了白漣的哭訴。
  金老爺子一直放在手中把玩的仙果被捏得粉碎,他氣得滿面鬍鬚不停顫抖。
  金厚德、金載物趕緊上前跪下,請求金老爺子息怒。
  金參商怒不可遏,厲聲喝道:「去把姓白的給我叫來!我倒要問問,我怎麼沒把他當人,我兒子怎麼處處刻薄他了!我們金家,又怎麼覬覦他的秘籍了!」
  作者有話要說:嗯,因為過年比較忙,所以可能沒法逐一回復大家的評論。
  紅包的話,因為手上的餘額不多了,所以每個人只能夠送一次,非常抱歉,我盡量給在文下留過言的親送到,但如果萬一有疏漏,請提醒腦殘健忘症的作者。
  最後,貌似今天是除夕,提前說一聲,大家新年快樂~!
   第44章 白漣栽倒
  墨言收起元光鏡,片刻之後,白漣便被帶到。
  金參商臉色鐵青,見到白漣前來,也不多問便呵斥道:「跪下!」
  白漣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依言跪下,心中卻在飛快的轉著念頭,只剎那間,他就弄清了形勢。
  定然是墨言上門問罪的。
  這讓白漣頗為意外,他有些驚詫的看了墨言兩眼,想不到這個平時一向孤高冷傲的師叔,居然會為這種事情前來問罪,也虧他問得出口。
  白漣自然也不會怕墨言登門問罪,他有外公做靠山,墨言也沒法拿他怎麼樣。
  在白漣看向墨言的那一刻,墨言也正好看向白漣。
  兩人目光相撞,墨言冷冷的笑了一下。
  這個冷笑讓白漣心中有些打鼓,他悄悄看了看外公和舅舅,發現三位長輩氣色也非同尋常,更得他們是被墨言的花言巧語所蒙蔽了。
  白漣跪下後,道:「外公這麼急著找我來有什麼事情?」
  金參商怒喝:「你幹的好事!你竟然還敢問我,你……你……」,他一想到平日對外孫那樣寵愛,到頭來居然在外人面前這樣說自己,只覺得又是氣憤,又是心涼。
  白漣抬頭,雙眼茫然的看向金參商,隨即又看向墨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外公,我平時如何,你怎會不知?可千萬別聽信旁人的言語!那些人心懷鬼胎,說出的話也不可能是什麼好話!」
  金參商一開始雖然生氣,但卻不覺有多麼憤怒,但現在,見他當面亂說話,更覺憤怒異常,竟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墨言坐在客位,冷笑道:「白漣,你這話是說我呢?我倒不知道,我心裡究竟懷了什麼樣的鬼胎?」
  白漣也不和墨言爭辯,更不頂撞,只是跪下磕頭:「墨仙長,是我不懂事得罪了您,那都是我的錯。和我外公舅舅們無關,你要出氣,儘管朝著我來,我向您賠禮道歉了。」
  墨言聽到白漣這種話,心中也不覺得如何生氣,他微微笑了笑,問道:「你父親臨死的時候,曾經托我照顧你的,我雖然沒來得及答應,但好歹千里送書,將你白家秘籍一頁不少的送到你手上。我昆山也不曾有半點虧待你,救你性命,送你到外公家。當時你曾說大恩大德,將來必報。你不說感恩就算了,卻在背後污蔑尊長,詆毀恩人?你就是這樣報恩的?」
  白漣道:「我何曾污蔑尊長?詆毀恩人?您的大恩大德,我永遠不會忘記。可父親臨死,只有你一人在身邊,我竟不能得見,實在是……不敢怨恨,卻不想因為一本秘籍,引得師叔看我不順眼,若果然如此,師叔你別找我外公的麻煩,我願奉上白家真傳,若還不能消氣,我寧願一死,讓師叔心滿意足……」
  說畢,便要拔劍自盡於墨言面前。
  豈料他剛剛橫劍脖頸,便聽到金參商一聲怒喝:「夠了!你這小畜生竟然如此對待恩人,簡直是個豬狗不如!」
  白漣原本以為自己被逼的橫劍自刎,外公定然相幫,但卻全然想不到,金老爺子居然如此怒罵自己。
  他何等精明,一瞬間就知道今天這事兒絕對沒這麼簡單,手中的劍匡噹一聲落在地上,朝著金參商跪下磕頭:「外公!外公我知道錯了,您別生氣……」
  金參商氣得不去看他,二舅金載物忍了這麼長時間看白漣惺惺作態,已經是忍無可忍,當即走上去揪住跪在地上的白漣,怒喝:「小畜生,你知錯個屁!你在背後,說些什麼話來著?當我們不知道呢!」
  白漣慌忙辯解:「外公,外公,別因為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氣,沒得氣壞了身子,那墨言看著孤高冷傲,不過是一肚子壞水,他故意要挑撥我們的關係……」情急之下,白漣也顧不得許多,竟然當面就罵起墨言來。
  金參商重重的哼了一聲,站起身一步步朝著白漣走去,白漣見到金老爺子臉上鐵青,眼光中流露出憎惡之色,害怕的直往後退,卻被舅舅提著領子,根本退不了半步。
  金參商走到白漣跟前,舉起手,啪的一下就是一個耳光。
  白漣被驚呆了,他看著外公,隱約之間知道大事不好,卻還想垂死掙扎。
  「外公,我們才是一家人,切莫聽了旁人的挑撥言語,就輕信了他……」
  金參商怒喝:「道歉!」
  白漣驚叫:「我便是做錯什麼,說錯什麼,也是年少無知……外公對不起,外公你原諒我……」
  啪!啪!啪!
  金參商下手又狠又重,只把白漣一張清俊的臉打成了豬頭才罷手。金載物將他仍在地上,白漣自知今天難逃劫難,趕緊爬到墨言面前,磕頭賠罪道:「師叔祖,師叔祖是我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原諒我……」
  金參商雖然氣急,但好歹白漣是自己外孫,親情究竟難以割捨,此刻便趁勢求情道:「墨仙長,我已經教訓過漣兒了,流言之事你放心,我絕不允許其外傳,如果還有那不長眼睛的敢亂說,我就直接替您殺了!漣兒我一定好好管教,切莫傷了我們兩家的和氣。」
  墨言心中冷笑,他知道金參商在自己面前對白漣下重手,心中多半還是出於愛護之意,以示自己已經責罰過了,別再去跟一個小輩計較。
  他也不去理會白漣,只是朝著金參商走去,附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我來不是為了罰他,更不是因為懼怕流言。只是為了給金老爺子提個醒。今日他為了區區蠅頭小利就在背後散播謠言污蔑你我,他日若是有甚麼大事,你以為他又會顧念多少恩情親情?會記得你今日曾經護著他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墨言言盡於此,轉身而去。
  白漣最大的靠山,既不是他已經覆滅的白家,也不是八字沒一撇的洪氏父子。他最大的靠山,是金家,是金老爺子和他的三個舅舅。
  他前來此處,也不是要看白漣被責罰,更不是要聽白漣的道歉。
  他的目的很簡單,也很明確,就是要從根本上動搖白漣的根基。釜底抽薪,才是斷絕後患的最好辦法。
  哪怕金老爺子一時之間無法捨棄對外孫的疼愛,但今日之後,元光鏡中發生的事情,已經像一顆種子一樣,種進了金老爺子的內心。
  很快,它就會在合適的溫度下發芽,生長,最後長成參天大樹。
  今日白漣對自己的態度越惡劣,惺惺作態逼迫自己的越緊,就會讓金老爺子越加提防他,反感他。
  對自己的恩人尚且如此,不過是為了區區一個洪儒文,就能夠在背後如此詆毀兩家長輩。
  它日修行,面臨的誘惑更多,誰又敢保證,他白漣在關鍵時刻,會做出什麼來?他下一個出賣的,又會是誰?
  金參商看著墨言離去的背影,想起白漣所說的那些話,只覺得往日對這個外孫的種種疼愛,都一朝斤餵了狗,傷心異常,不願再見外孫,也不聽白漣辯解,當即就命他滾出去。
  金厚德勸道:「爹,漣兒他年紀小,恐怕也是心中愛極了昆山少主,所以才會一時糊塗,亂說話的……」
  金參商搖頭歎息,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我何嘗不知?那墨言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漣兒說那種話的時候來……那是故意的……可……可是我的心疼啊!我生氣,難過啊!」
  金厚德道:「那是墨言的挑撥之言,他是惱恨漣兒胡說八道,故意害他的……」
  金參商聞言,竟愣愣的落下淚來:「我活了這把年紀,如何不知道那是墨言的挑撥之言……可是……漣兒說的那些話,難道也有人逼他了?他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不是四歲的孩童,更不是十四歲不知事的少年!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已經定性了……我明知不該聽外人挑撥,就對外孫起了防備之心……可墨仙長說得卻句句說到了我的心坎裡。漣兒今日為了昆山少主,就能夠背後如此作踐你我。它日難道他不會為了加倍的財富,利誘,仙丹,加害你我?漣兒……我的漣兒,竟然是這般……」
  金參商想到這個唯一的外孫,竟然人品如此不堪,哽咽難言。
  更讓他感到難過的是,明明知道那些話是墨言在挑撥,自己卻被……成功的調撥離間了。
  非但如此,他甚至難以自控的,噁心起這個往日疼愛的外孫來。他越噁心,就越難過,越難過,就越噁心。
  噁心難過了一整夜後,金老爺子決定將白漣送回去,別讓他再在自己面前晃悠了!
  送白漣回仙園的二舅金載物原本是最疼愛這個外甥的。皆因為看白漣生的飄逸脫俗,又安守本分,孝順非常。此刻他一想起那句「舅舅們刻薄我,就連下人也欺負我」時,就恨得牙癢癢。
  是以這次送白漣回去,金載物讓他好好嘗了嘗到底什麼叫做「舅舅刻薄,下人欺負」的滋味。
  白漣有苦說不出,他雖然知道自己遭受這番對待是墨言在背後做的手腳,但他怎麼也想不通,墨言如何做的手腳。
  他只以為是墨言在背後污蔑自己,是以不停地向舅舅辯白,他不辯白還好,辯白一句,金載物就更加厭惡他一層。
  待得回到仙園,金載物將奇峰城發生的事情告訴三弟金若水,又說了這一路回來,白漣的種種作為,金若水冷笑一聲:「那老東西活該被騙!我的宏兒都不曾唱過那固元丹,孫子也沒見過深海血珠,他放著自己的親兒子、親孫、親曾孫不疼愛,去疼愛一個吃裡爬外的白眼狼,老頭子就是嫌活的長了!老頭子被墨師叔打臉簡直太讓人舒坦了,我得去給墨師叔寫封信道謝!若不是他,那老東西哪裡會知道自家孫子的好處呢!」
  豈料金若水感謝墨言的信尚未寫出,就收到了老爺子的傳書。
  金老爺子勒令白漣不得再進入金家仙圓,不得再使喚金家僕人,更不得再吞吃金家仙丹。
  儘管金參商自己也知道,不該聽信墨言的挑撥,但他實在控制不住那些話在心中生根,更加控制不住它發芽。特別是一想起白漣平時的種種兩面三刀的作為,那些話就好像迎來春雨一般,無法遏制地茁壯長成了大樹,且每一片樹葉上都寫著——姓白的小子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不得不防。
   第45章 斬
  白漣被金老爺子連夜送走的時候,洪儒文還在做夢,他一覺醒來,想起昨夜白漣所求的內容,著實有些糾結。
  答應他去提親吧?豈不是要讓墨言不高興?忤逆師叔是洪儒文絕對不願做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答應呢?漣弟也著實可憐,特別是他靠著自己肩膀哭訴的時候,簡直讓洪儒文的心都碎了。
  洪儒文在這邊糾結萬分,還尚未下定決心該怎麼辦時,忽見到岳峰一臉鐵青的前來,不由分說將其怒罵一頓,就準備親自押送他回昆山。
  洪儒文不肯,怒斥:「你不過是我爹的徒弟罷了,如何敢對我這樣無理?就算是你自高自大,也越不過師叔去!墨師叔有趕我回去嗎?你憑什麼……」
  岳峰重重的哼了一聲:「這就是師叔的意思,讓我把你押回昆山,不得再隨意外出!」
  洪儒文不可置信,他搶上一步,揪住岳峰的衣領:「你胡說,他不會這樣對我的,他有什麼事情,為什麼不親自來跟我說,你……你說不定是心中有私……」
  岳峰聽他說話越來越不像話,乾脆摀住他嘴巴將其塞入乾坤袋中,又拿昆山的捆仙繩將乾坤袋紮緊,就此把洪儒文帶回昆山慢慢教訓。
  洪儒文和白漣一離開,金老爺子便下了嚴令,不准任何人再提那些不堪的流言。
  他知道那謠言是白漣弄出來的,雖然心中惱恨他,但也有些護短。擔心墨言會咬著此事不放,所以特特下了嚴令,誰再有提及者,當即就殺了,便是背後提及,也殺了!
  當天還有一名金家老僕不信邪,在背後嘀咕了一句,恰巧被在氣頭上的金參商聽見,哼也沒哼一聲就被打死,金家人從此不敢再亂說半個字。
  一夜之間謠言全息,因為白漣和洪儒文引起的一點小風波已經平息,可以開始幹正事了。
  當天眾人就假意離開奇峰城,金家留下了至寶血靈珠作為誘餌,由金厚德看守。
  血靈珠是金家仙園的寶貝,對於修仙的人來說,功效一般。但對於魔人卻是異常珍貴,珍貴到足夠讓對方明知是圈套,也願賭命的地步。
  墨言和金老爺子一致認為魔人頭天晚上必不敢來,他們的大船足足駛出兩天後,昆山和金家眾位高手才偷偷返回,藏於奇峰城內守株待兔。
  眾人收斂仙氣,一動不動的埋伏著。終於在第十天月亮成月牙形的時候,等到了。
  半夜時分,月牙懸空,一團黑影悄無聲息的從地下冒出。
  墨言和金老爺子都很緊張,也隱隱有些興奮,他們知道今夜便能夠活捉一個魔人,問出來各自想問的東西了。
  豈料那名黑影從地上冒出後,漸漸聚攏,化成人形後,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叫聲。
  隨著這叫聲,又有三條黑氣從地上冒出。
  那三條黑氣在地面聚攏形成人形後,再次發出尖叫,召喚更多的魔人。
  就這樣,一人召喚三人,三人召喚九人,只頃刻間,整個奇峰城,竟然陸續出現了上千名魔人!
  金老爺子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這次竟是埋伏不成,反而進入了敵人的圈套!
  奇峰城所有人加起來也不過五十,魔人少說也有一千,竟是要面對二十倍的敵人!
  金老爺子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墨言,這個才二十五歲的年輕人,雖然輩分高,但顯然是不頂用的。他原本以為只是兩三個魔人,自己就可以料理,豈料竟然出現上千名魔人。
  若是岳峰,洪儒文,金載物三人不走,或許還有點勝算,但那三人因為墨言問罪,都已經離開了奇峰城,使得己方實力大損。
  想到這裡,金參商有些埋怨墨言這個沒什麼本事,還會拖後退的盟友來。
  但此刻埋怨也沒有辦法,就是殺了他也無濟於事,金參商懊悔自己判斷失誤的同時,也擔心大兒子金厚德的安危。
  金厚德被留下做誘餌看守血靈珠,此刻被魔人包圍,已經是難以倖免於難了。
  他早在第一個魔人出現的時候就感到大事不妙,等到他跳上城頭,舉目四望的時候,魔人已經猶如潮水一般,穿過城中街道,朝著他湧來了。
  金厚德看見那麼多魔人同時一間出現,自知絕無倖免,他不願讓血靈珠在自己死後落入魔人之後,便雙手一合,用盡全部法力朝著血靈珠壓去。
  噗!血靈珠在這樣的攻擊下碎成粉末,隨風飄蕩,就此被毀。
  那些魔人本就是衝著血靈珠前來,此刻見東西被毀,齊齊發出猙獰的叫聲,朝著金厚德撲去。
  金參商愛子心切,明知道自己在上千魔人的圍攻下必然難以支撐,但卻在此刻,再也按捺不住,運氣飛劍,朝著兒子飛去,想要救出被魔人包圍的愛子。
  就在他剛剛跳上劍尖時,一道白色的光從他身側破空而過,金參商一驚,朝前看去,只見墨言已經後發先至,比他更快一步出手了。
  金參商大驚,叫道:「墨老弟你不是對手……」
  話音未落,卻見墨言手腕微揚,數十枚靈石騰起在空中,發出淡綠色的光芒。
  那光芒在墨言的唸咒下猛然大漲,竟將所有的魔人都籠罩其中,隨著墨言的咒語念出,那靈石所佈的陣法也跟著生出種種幻象,或有洪水猛獸,或有地獄餓鬼,各種結界繁複紛雜,魔人明明已經離金厚德只有一步之遙,卻就是闖不到跟前。
  金參商又驚又喜,他怎麼也想不到,墨言竟然會軒轅帝的絕招「困獸」陣。
  困獸陣是軒轅帝和敵軍對壘時最常用,也是殺傷力最大的一招,往往可以困住數倍於己的敵人,以此來取得戰役的勝利。
  這個陣法可謂是軒轅國的不傳之密,在場的除了金老爺子無一人識得,便是金參商,也只見過軒轅帝用過此陣一次。
  金參商怎麼也想不到,墨言居然學會了軒轅帝的絕學!
  他看著半空中的靈石不斷變幻,認得那些靈石都是昆山至寶,便是洪通天平時也沒拿出來過。一個小小的墨言竟然有這種本事,非但能夠祭出大陣,還能夠隨意支取昆山財寶。
  金參商又驚又喜,立刻收起了先前輕視墨言的心,上前相助。
  墨言御劍而下,路過金厚德時,順手將其撈到了自己的飛劍上。
  飛劍在半空中打了個圈,朝海面上飛去。
  墨言的修為比軒轅帝相去甚遠,困獸陣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兩人尚未飛出奇峰城,用來佈陣的靈石便已經被群魔沖的紛紛碎裂。
  眾魔飛出大陣,辨明方向後,就朝著墨言和金厚德追來。
  墨言和金厚德在前飛行,魔人化作黑氣,滾滾追來,就好像洪水奔湧在追趕逃命的螻蟻一般。
  金參商見狀,知道墨言修為不高,定然撐不過這樣疾馳逃命。他御劍前去相救,卻不料只飛出十來米,便看見墨言御劍疾馳,速度竟然比自己大兒子還要快!
  非但要快,而且在這種逃命的全速疾馳下,還能夠騰出手斬殺追得最近的魔人!
  金厚德已經上百歲,而墨言今年才二十五歲!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修士,其修為竟然和已經百歲,從小苦修的金厚德不相上下,這個認知讓金參商對墨言心中隱隱有些佩服之意,他只愣了片刻,便上前而行,伸手抓住兒子,助他前行,父子兩人朝著海面飛去。
  帶金參商將兒子帶出危險之後,他正準備回頭去救墨言,卻已經是來不及了。
  墨言被魔人幻化的黑氣所吞,根本已經看不到人。
  金參商心中一緊,正感惋惜之時。那黑氣中白光大漲,彷彿一道光柱一般,從地底直通天空。
  墨言白衣飄然,站在那白色光柱之上,先前踩在腳下的飛劍,此刻在他的心法催動之下,化作千道劍影,朝著魔人斬去。
  那千道劍影,青光泠泠,發出嗡嗡的鳴叫聲,每道劍影的招式都各不相同,專攻敵人的漏洞要害。但所有的招數,卻在同一時間使出。
  墨言只是輕喝一聲「斬」!便聽見上千魔人的慘叫聲同時響起,頭顱紛紛落地!
  金參商認得這一招,正是丹陽子的成名絕技「破曉十萬劍」中的絕招,最是以一敵眾。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墨言竟然能學會這樣的絕技,竟以一人之力,斬千餘魔首!
  往年金參商在南邊仙園,雖然聽人說起過五年前墨言趕走前來昆山鬧事的散仙這件事情,但他認為那多半是洪通天之力,想墨言小小年紀,有什麼能耐可以力戰群雄?
  但如今金參商親眼見到這一幕,竟然被這出人意料的事情,驚駭的掉落於海中。
  在掉入海水的那一剎那,他才看清,墨言所持居然是丹陽子的秋水劍。
  冰冷的海水浸入金參商的皮膚,他看著墨言和那些魔人鬥法,心中更是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他甚至不由的想起如果現在和墨言鬥法的是自己的話,誰會贏?
  如果單論法力道行的修為,墨言還差得遠,肯定比不過。
  可墨言研習陣法,得到軒轅帝真傳;學「破曉劍」,劍招精妙莫測;
  若是當真和他做了敵人,互相廝殺起來,究竟是誰輸誰贏,還要打一個問號!若是他和自己結怨,要前來偷襲刺殺,自己又有幾分把握能夠躲過?
  金參商不知道背後留下來的東西到底是海水還是冷汗,但不論那是什麼,他再也不敢有半點輕視墨言之心,他先前有些怨恨墨言,覺得他故意找白漣的茬子,讓自己沒臉。可如今見了墨言這一招後,竟然有些慶幸起來。
  要知道,似墨言這般強者,何須同白漣那種修為低下的人耍心機手段?真要不如意起來,殺了白漣真是易如反掌,自己也未必敢去為了白漣就找昆山的晦氣。就算去了,也不一定就能夠討到便宜!
  金參商竟然在心中開始感激起墨言來了,感激他肯饒白漣一命。
  作者有話要說:恩,黑龍明天出現。
  話說看見有很多親在猜測蒼冥去哪裡了,貌似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人猜對,不妨趁著謎底揭開之前,再猜猜?
  另外謝謝眾位親的霸王票,這兩天真是收到手軟啊,太多了,過年期間又比較忙,沒法像往常那樣逐一感謝,只能夠把名字貼出來,還請見諒。謝謝親們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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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心魔
  金參商對墨言的芥蒂,在看清他的實力後,盡數去掉。他從海中躍起,和墨言一起力戰魔人。他念起咒語,祭出自家法寶。一枚巨大的金蛋在空中放大百倍,金蛋渾身又生出無數倒勾,在空中急速旋轉著,魔人撞到它便慘叫跌落。
  金家長子金厚德本來毫無鬥志,但是見了墨言神劍和父親法術之後,精神大震,他運氣飛劍,帶領著金家僕從加入戰團。
  而齊毅等昆山弟子,本來就對師叔崇拜異常,見了墨言的劍招根本不覺得如何震撼,早就奮勇上前參戰了。
  一場惡鬥在海面上展開,墨言,金參商和金厚德、昆山弟子和金家僕從,力戰了整整一天,才將包圍圈漸漸縮小,所剩不多的魔人被團團圍住。
  金參商見大勢已定,大聲道:「捉活的!」
  卻不料他話音剛落,一名魔人忽然間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就好像有什麼尖銳的物體劃過金屬表面一般,那種聲音讓所有人都覺得汗毛倒豎起,耳膜鼓脹疼痛,忍不住側身避讓。
  一個黑影從包圍圈中突圍而出,逃往海上。
  眾人回頭,卻見到一副奇景。只見先前那些還在惡鬥的魔人,此刻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燭火遇水似得竟然紛紛從半空中掉落,漂浮於海面。
  金參商定睛朝那些落於海面上的東西看去,哪裡是什麼魔人,不過是一些常年在海面上朝生暮死的浮游罷了。
  竟然有人,能夠用浮游幻化出上千魔人,同眾人惡鬥一夜!!
  除了傳說中的魔界尊主,還有誰能有這個本事?
  金參商見墨言竟然不顧危險,前去追那個逃逸的魔人,失聲叫道:「墨老弟,別追,那是魔界的頭子!快回來,危險!」
  但墨言卻彷彿充耳不聞,御劍而行,緊緊跟在那逃跑的魔人身後。
  昆山弟子和金家眾人欲趕去相幫,但除了金參商,誰也追不上墨言的速度。
  可就算是金參商,在路過一片滅世鯊盤踞的海域時,也被一群滅世鯊纏上,不得不停下腳步。
  當金參商力戰巨鯊逃生後,回想起剛剛看到的情形——墨言腳踩飛劍,越過鯊群,鯊群紛紛躲避,不敢試其鋒芒。
  金參商無力的歎了口氣,這墨言竟然不怕滅世鯊,恐怕他的修為,要在自己之上了。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他才這般年紀,便有這樣的修為,若是過個幾十年,怕是丹陽子第二。
  想到此處,金參商竟然心中隱隱起了慶幸,萬幸沒有因為白漣那小子得罪墨言,否則,自己以後在仙界不太好混呢!
  想到此處,金參商就此返回,一面命人出海去尋找墨言,一面回頭再次給兒子去信,讓他好好管教得罪過墨言的白漣。
  墨言一路緊跟那名逃脫的魔人,他並未見到那些海面上的浮游,所以根本不知這個人到底有多可怕。
  他只是本能的感到,這人能夠從眾人的包圍中逃脫,必然有著非同一般的本事。
  從他身上,說不定能夠找到關於蒼冥的消息。
  墨言踏水而行,那魔人在前飛奔,兩人一追一趕,在海面上飛馳兩天兩夜,海面上浮冰漸現,天氣寒冷,月朗星稀,原來墨言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追到了軒轅國的地界。
  抵達軒轅國地界時,墨言感到法力耗掉大半,但前面的魔人也跑不快了。
  墨言感到有些累,但這個時候就是比拚耐力的時候,他絲毫沒有半點停頓,催動法力,躍起半空,念動咒決,秋水劍在半空中放大百倍,墨言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派來的!敢說半句虛言,身死此處!」
  那魔人見自己被封住了去路,猛然停下自己的腳步,回過頭來,朝著墨言噴出一口霧氣。
  霧氣中,一雙幽藍色的眼睛,盯著墨言。
  墨言被這雙眼睛看著,只感覺渾身一股涼意。
  那眼神,好熟悉,熟悉的讓人脊背發涼……
  「咕咕咕咕!」魔人再次發出詭異的叫聲,並且開口說了他的第一句話:「小子,你有點本事嘛!不過,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
  墨言一怔,那聲音好熟悉,熟悉的,化成灰都不會忘記!
  魔人的身影猛然漲大十倍,幾乎遮蔽整個天空,他的身體變成了團團青色的煙霧,將墨言團團圍住,一張臉在青霧中漸漸顯現。
  那張臉讓墨言的呼吸幾乎窒息。
  那是一張極為莊嚴的臉。臉頰豐滿,雙耳垂肩,眼簾微垂,一副悲天憫人之象。
  那是,墨言在噩夢中才會見到的臉。
  那是——青雲老祖的臉!
  墨言的心頭感到一陣顫抖,從心底湧起一股懼意,青雲老祖所幻化成的青色迷霧在海面上漂浮,漸漸將墨言包圍。
  「滾!」墨言尖叫起來,手中的秋水劍竟亂打起來,無法發揮出其威力。
  夢中,就是這張悲天憫人,慈愛莊嚴的臉,吃掉自己的孩子。
  那時候是怎樣的無力害怕,此刻就是怎樣的慌亂。
  「原來,也沒這麼厲害嘛!」那青霧幻化出來的臉在半空中猙獰的笑著,漸漸張開他的血盆大口,朝著墨言吞噬而來。
  半空中,那臉化作萬千籐條,將墨言的手腳纏住,那感覺彷彿就在夢中掙扎的感覺一樣,使不出半點力氣,所有的道行仙法盡數失去。
  墨言開始用凡人的辦法掙扎,但卻怎麼也掙扎不出,他被緊緊的束縛住,而青霧中,那臉變得更加可怖,張開的口中滴著血,漸漸朝著墨言逼來。
  眼看他就要被巨口吞噬的時候,一條黑影,從他的袖子中飛出,發出一聲怒吼。
  吼聲響起,所有的幻音都盡數消失。
  那黑影在半空中盤繞變幻,越來越大,頃刻間,便已經恢復了它的真身。
  血眸黑鱗的巨龍,在半空中盤繞,發出怒吼。
  是蒼冥!
  在墨言到處找蒼冥的時候,他一直都不曾離開他的身邊,一直藏在他的袖子裡。
  黑龍於半空中盤繞,張開巨口,猛然一吸。
  遮蔽天日的青霧,盡數被他吸入腹中,他的利爪踩過巨浪,引起滔天的海水,只一個起落,一條白色的蛟被他抓了起來。
  那蛟還沒有長出角,口中還在噴霧,是一隻最會化出幻象的蜃。
  那蜃的雙眼茫然,毫無神智,一望而知其是受人操控。竟是有人用蜃煉化自己的第二元神,到處冒充魔人作亂。
  「還有一條孽畜?今天你也跟著一起死!」蜃發出猙獰的叫聲,朝著蒼冥噴出一口青霧。
  黑龍不為所動,在青霧中穿梭不受絲毫影響,一爪將企圖逃跑的蜃抓住,隔空虛擊。
  蜃在這一擊下,內丹破裂,肉身粉碎。
  半空中虛無處隱現一口鮮血,正是第二元神的主人受傷吐血。
  黑龍趁著第二元神死前的一瞬,再次運用隔空取物,希望能夠知道對方的真身到底是誰。
  但這一次的對手,比那次海面上擊殺洪通天要厲害的多。
  黑龍的爪子上,只抓到一片青色的布料,竟是連對方的肉身都沒挨到。
  蒼冥將這塊青布收好,落到海面上。
  他自從上次和墨言約定晚上見面後,就打算返回奇峰城準備晚上的禮物,卻在半路意外發現了自己一直以來追查的魔人的行蹤。
  第一次在軒轅國,那三個魔人寧死也不敢說出幕後主使。
  後來在白氏懸空山,蒼冥用種種手段逼問,卻只問出幕後主使是中土仙家之人。
  這是第三次發現魔人蹤跡,他們的目標也很清晰——奇峰城。
  奇峰城是蒼冥的地盤,這無疑是他逮住幕後主使的好機會。
  蒼冥深知那個幕後主使能夠在背後操縱魔人,定然非常可怕,他要麼是衝著自己來的,要麼是有著更加不可見人的目的。
  蒼冥需要找個地方隱藏起來,觀察敵人,順籐摸瓜,找住那個背後主使。
  蒼冥不敢在這種關頭再去見墨言,不論敵人的目的是什麼,這個時候他顯然不適合繼續和墨言見面。這對於擁有神祇之血的墨言來說,太過危險。
  他知道不該去再去見他,但是他又放心不下他。
  在失約和尋找幕後主使之間,蒼冥兩邊為難。
  但當他在蒼茫的月色下,看見在原地等待約會的墨言時,他心念微動,竟然找到了最好的藏身之所。
  他隨著海浪的波動,化身成寸長的小龍,藏於墨言的衣袖中。
  墨言身上的仙氣,能夠掩藏住蒼冥的殺戮之氣,只要他不現身,就不會被人發現。墨言的袖子無疑最好的藏身之所;
  而藏在他的袖子中,時刻在他身邊,也不用再擔心他的安危。
  只是,當蒼冥聽見墨言失望的歎氣聲,以及對著空曠大海的責問時,他在他的袖中蜷縮起自己的身體,默默的說:墨言,我沒有失約,我只是,換了另外一種方式,在你身邊。
  他就在離他最近的地方,而他卻一直不知。
  從海上等待,到返回昆山,再到出海尋找,最後到抵達奇峰城。
  蒼冥跟隨著墨言,聽他所聽,見他所見。
  儘管兩人相隔咫尺無法相見,但兩人的想法和做法,卻有著前所未有的默契。
  對於墨言來說,追查魔人,就等於找到蒼冥。
  對於藏身袖中的蒼冥來說,跟隨墨言,就等於在漸漸揭開謎底。
  墨言在崖頂握住龍珠低聲輕喚蒼冥的名字,那聲音幾乎讓他立刻現身。
  但他不能,他知道魔人就在城中,此刻自己現身,身上的殺戮之氣無法掩藏,除了嚇跑那些魔人和給墨言帶來麻煩外,沒有任何作用。
  他只有輕輕的環繞起自己的身體,輕輕的蹭著他的手臂,希望他能夠得知,但墨言並不知道,因為另外有人上了崖頂,他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別的地方。
  蒼冥就這樣一直藏在他的袖子裡,看著他簡單的化解流言危機,看他力戰群魔,看他佈陣困獸。
  蒼冥的見到這樣的墨言,心中隱隱有些驕傲,他甚至想要看更多,直到那條蜃出現。
  蒼冥以為那就是真正的主使,在關鍵時刻現身,趁敵不備一擊斃命。
  但蒼冥怎麼也沒想到,被自己擊殺的蜃,竟然不是真身,而只是那幕後主使煉化出來的身外化身。
  蒼冥捏著手中抓來的布片,漸漸化成人形,停落在海面上,準備去找墨言商量一下,看他認不認得這到底是哪裡的東西。
  但當他看向墨言時,卻大吃一驚。
  墨言竟然漂浮在海水中,人事不知!
  蒼冥想不通他為什麼會中招,因為以墨言的修為,那條蜃根本不足以對他造成致命的威脅。但事實如此,那個身穿白衣的人,雙眸緊閉,在海中翻覆掙扎。
  蒼冥趕緊彎腰抱住墨言,拍他的臉:「墨言,墨言!」
  墨言不答,他看不到周圍的一切,甚至無法聽到周圍的一切。
  他依舊在和蜃所幻化出來的青霧作戰。
  「沒用的,你再厲害,也逃不出我的手掌……你有多強,我只會比你更強……」青雲老祖在半空中猙獰的笑著。
  墨言咬牙,他用盡全部法力,催動秋水劍去擊殺那個虛像。
  但那虛像,卻反噬給他更大的力量。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青霧中,亭台樓閣隱現,墨言掙扎其中,和自己對戰,卻絲毫不知。
  他不停的殺著,但再強大的人,也無法戰勝自己。
  墨言在青霧的瀰漫中,聲嘶力竭,法力漸漸耗光,就連心智都幾乎被迷亂。
  青雲老祖在青霧中,那張臉越湊越近,原本悲天憫人的眼中,露出猙獰而瘋狂的光。他張開口,吞下在半空中瘋狂掙扎的人。
  墨言感到眼前一黑,他的神智尚存,但卻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
  前世千百種幻象一一出現,被剖腹取胎,嬰靈被吞吃,惡人逍遙,他掙扎於青霧所幻化出來的世界中。
  「墨言,墨言!你別嚇我……」蒼冥見自己竟然拍不醒墨言,心中焦急,還有著一絲從未體驗過的驚恐的感覺,「你睜開眼,睜開眼!」
  蒼冥用手心抵住墨言的小腹,將自己的法力輸送到他身上。
  墨言終於在蒼冥懷中緩緩的睜開眼,而他這一睜眼,更是讓蒼冥感到一陣絕望。
  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珠,已經不見了。
  眼眸變得血紅,其中帶著迷茫,瘋狂,痛苦,和**。
  那是修行之人,和心魔交戰時,才有的眼神。
  墨言的修為,遠遠不到能夠引出心魔作亂的地步,可現在心魔竟然出來了。
  他不得不在修為不夠之時,和最可怕的敵人抗爭。
  蒼冥緊緊的收攏自己的手臂,是了,是蜃!
  那是最善於製造各種幻象,也最喜歡引出心魔作亂的海上怪物。
  心魔如何戰勝?
  蒼冥在這個時候,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跑到墨言心中,幫他驅魔。
  這只能靠他自己。
  蒼冥抱著墨言,停於海上的一座不知名的冰封孤島上。
  他的心中滿是後悔和自責,他本就知道,墨言心魔比旁人都重,卻竟然會因為他修為尚不夠高而忽略此事。若早知他竟然會被一隻蜃蠱惑到,蒼冥根本就不會等到關鍵時刻才出手,他會趁那條蜃吐霧前出手!
  但現在,墨言已經陷入幻境,再多的後悔懊惱都已無用。蒼冥緊緊的箍著墨言,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耳邊不停的呼喚他的名字,不停的鼓勵他戰勝心魔。
  「墨言,別怕,沒事的!我在你身邊!」蒼冥低聲喃喃。
  「那些都是假的,你不要去看,你要勇敢些!」蒼冥的聲音都有些哽咽。
  「墨言……墨言……」蒼冥的下巴緊緊的抵著墨言的額頭。
  那額頭有些滾燙,蒼冥心中一驚,朝著墨言身上摸去。
  原本正常的體溫,此刻竟然在急劇升高,□在外面的手臂和脖頸,甚至都因為這漸漸升高的體溫,燒成了淡紅色。
  「墨言!」蒼冥急了,他從未見過有人戰心魔,竟然會渾身發燙的。
  他緊緊的抓住墨言的手,卻發現他的手指尖,都變得滾燙無比。
  「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怕!那都是假的!」蒼冥在他耳邊說,他每一句話,都用上了自己的法力,希望能突破墨言的肉身,直抵他的靈魂。「我在你身邊,就在你旁邊!」
  蒼冥盯著墨言的眼,卻不想,墨言的一雙眼睛在此時也正好聚焦,對上蒼冥的眼。
  兩人對視,墨言的眼眸依然是紅色,這證明他還和心魔在糾纏。
  但那眼中,卻帶著一絲迷亂,一絲壓抑的**。
  「你……是你……」墨言早已不記得今生,只沉入了前世。
  他的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他被灌了春?藥,只覺得渾身爆裂,難受至極,受盡煎熬。
  一股難以啟齒的**,在他身體中流竄,點燃他的每一寸肌膚。
  便是冰冷的海水,也澆不滅這種來自身體深處的火。
  他用力的在黑暗的海水中睜大自己的眼睛,看見的,卻是一張讓人熟悉的臉。
  那張臉英俊,剛毅,隱隱帶著殺戮之氣,卻更多的時流露出的關心和擔憂。
  那是一張,讓人感到安全的臉。
  沉浸在幻象中的墨言,不知道這張臉是從何而來的,更不知道那安全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
  他的腦袋和心智甚至都有些混亂,前世今生混在一起,炙熱的不斷升溫的身體,使得他根本無法辨別這一切。
  他只能夠伸手,用力的緊緊抱住面前的魁偉男子。
  「幫我……救我……求求你……救我……」
  「幫幫我……我難受……快要死了……」
  墨言抓到一雙手,他沉淪在前世的糾葛中無法掙脫,當他抓到那雙略微有些清涼的手時,便依循身體的本能,將那雙手朝著自己身上最熱最硬,此刻都快要爆裂的地方放去。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
  老龍一直在墨言的袖子裡。
  墨言:有異物在我袖子裡,我竟然沒發現!!
  蒼冥:言言你注意力都被洪儒文給吸引去了,嚶嚶嚶,都沒有關注到我,求關注……
  鴻儒文聽聞此話雙眼放光:言弟!!我來了!
   第47章 糾纏(上)
  蒼冥的眼眸沉暗了片刻,四周空無一人,甚至連普通的魚蝦都不敢靠近。
  四周冰冷,寒風於海面上飄過,帶著點點冰渣。
  但懷裡的人,卻越來越熱,平日一絲褶皺也無的白袍,此刻失去了法力的護持,早已被海水浸濕,扯得凌亂。領口滑落於肩膀處,隱約露出胸膛。
  往日那種正襟危坐的樣貌已經全都不見了,青年黑色的頭髮垂下,盡數落在腰間,纏繞著那大大分開的腿上,勾出一副的攝魄畫面。
  「幫幫我……」那聲音哀求得破碎不成調,眼神也混亂的讓人癲狂。
  蒼冥的手握著墨言的東西,感到一陣騎虎難下,也捨不得下。
  他想要抽開自己的手,但墨言緊緊抓著不放,非但如此,兩條腿還緊緊的纏繞了上來,斷斷續續的低哼聲顯得越發渴望。
  平時兩人相處,蒼冥就盡量克制自己,他很清楚自己經不得半點撩撥,一直保持距離。
  可即便是平時墨言的那些不經意的笑容,都能夠隨時激發出蒼冥心中的欲。更何況如今這幅模樣?
  蒼冥感到在經受煎熬的根本不是墨言,而是自己。
  在有一瞬間,他甚至想要將墨言丟下,自己躲入深海。
  但他不能,他只能夠任由自己的眼眸越來越暗,喉頭越來越干。
  「幫幫我……」墨言的雙眼難以聚焦,紅潤的唇瓣微微張開,因為折磨和煎熬顯得有些乾澀,粉色的舌隱約可見,蒼冥記得那味道。
  「呼……」蒼冥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他感到自己的忍耐已經抵達極限,儘管他害怕傷害墨言,但在這種情況,他沒法再忍耐。
  「幫……唔……」
  蒼冥的頭埋下,封住了那微張的唇,舔舐著那有些乾枯的唇,當舌尖觸及到唇部因為乾裂而形成的細小裂縫時,蒼冥感到自己心中的那根弦快要斷了。
  這個吻前所未有的激烈,墨言不似清醒時那樣矜持,他熱烈的回應著,發出嗯唔的聲音,那聲音傳到蒼冥的耳中,將他所有被自己強行錮起來的慾念盡數激發。
  他的舌刮擦過對方口腔的每一寸粘膜,肆意的吞噬著每個地方。
  在這一刻,他感到發狂,他拼了命的想要將面前的人吞吃入腹,不留半點。
  他吻得更加深入,懷裡的人不住輕顫,雙臂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似乎想要將自己整個身體都被對方吸進去一般。
  蒼冥感到自己埋藏在深處的東西再一次被狂暴地激發出來,他手變作利爪,朝著自己身上狠狠抓去。
  一片鱗片被抓下,疼痛帶來的感覺在這一剎那壓制了內心的洶湧澎湃,他終於能夠控制自己放開對方的唇了。
  「別……別離開……」墨言的聲音斷斷續續,那種破碎不成語調的聲音從唇邊溢出,無時無刻不在挑戰蒼冥的底線。
  「墨言……」蒼冥的聲音有些低沉,「別這樣……以你現在的情況,承受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撐多長時間。
  他不知道是在勸說墨言,還是在勸說自己,他只是反覆的提醒自己:不能,不能!
  但是當他向墨言看去的時候,看的的卻是那具得不到安慰的身體,痛苦的在地上捲曲著,衣衫早已被他自己扯破,整個身體暴露在空氣中,原本白色的皮膚,此刻因為煎熬,好似煮熟的蝦子一般,胸前的兩點更是醒目,結實的肌肉近乎完美,腰身緊致結實,小腹平坦,往下則是矗立的最渴望解決的地方。
  又長又直的兩腿緊緊的夾著,不安的在冰面上扭動著,劃出一道道的痕跡。
  身體因為難受,微微弓起,形成讓人心臟窒息的弧度。
  在地上扭動的身體,空中揮抓的雙手,終於再一次抓住了那雙溫暖又粗糙的大手。
  神智混亂中的墨言張開雙腿,緊緊的纏住蒼冥的腰。
  蒼冥把那兩條腿拉開,但很快又被纏上。
  有人在耳邊低聲祈求:「別離開我……」
  蒼冥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堅持多久,他的下面已經硬的發疼,前端不停的滲出液體,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墨言,他早就不管其死活,將其壓在身下任意妄為了。
  但他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這樣做。
  對方陷入幻境,和心魔交鋒,是最要緊的時刻,稍有不慎,就會身死靈滅。
  他不能再這個時候,把對方送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他要做的,是幫他……
  幫他解決掉自身的問題,哪怕,自己被憋死!
  蒼冥深深吸了口氣,決意不再去看面前的一幕。
  他閉上眼,伸出手箍住墨言的腰,將他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
  另一隻手,握住對方急需解決的東西。
  當粗糙的手碰到對方的挺直時,墨言發出了一聲舒服至極的輕哼聲,他忍耐不住地在蒼冥懷中微微挺送,以圖獲得更多的東西。
  當他難耐的扭動腰肢之際,亦觸碰到蒼冥的小腹,甚至還會做到那已經堅持到極限的硬物上。
  這種感覺讓蒼冥幾乎崩潰,有一瞬間甚至他心底冒出一個念頭:不管墨言的死活,幹他,搞死他!
  「別動!」蒼冥大聲呵斥,用手將那不老實的腰緊緊的箍住,另一隻手深入對方的褲子裡,將其握住。
  當粗糙的掌心,沒有任何間隔的抵住那一切的根源時,墨言一下子感到整個感覺都真實起來。
  他睜開眼,能夠看見深處冰島,但卻分不清現實還是迷幻。
  蒼冥的手緩緩的擼動起來,每一下都分明,特別是當他略微粗糙的掌心,刮擦過頂端時,墨言的雙腿忍不住微微弓起,腳趾緊緊的抓著地。
  一下一下,那些破碎的哼聲不斷在蒼冥的耳邊響起,最後變得急促,慌亂,大叫。
  懷裡的人在不安的扭動,蒼冥只有用更大的力氣和意志來壓制,直到對方噴薄而出。
  墨言開始安靜下來,蒼冥輕輕的鬆了口氣。
  但是當休息了片刻之後的墨言再次睜開眼,再次纏上來的時候,蒼冥的意志力,已經全部耗盡。
  他便是閉上眼,封閉了自己的五感,將所有感官降到最低,也難以抵擋這樣的引誘。
  彭!蒼冥感到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在響,他知道,那是那根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反反覆覆的挨擦斯磨,繃斷了。
  儘管他不想傷害墨言,儘管他不想在這種時候給墨言帶來任何麻煩,但蒼冥還是一頭栽了下去。
  他將墨言扯入海中,希望能夠用冰冷的海水來降低兩人的溫度。
  但等到的卻是對方湊過來的火熱的吻,以及瘋狂纏過來的腿。
  他們周圍的海水,都被這種熱度灼得冒出白氣。
  蒼冥緊緊的擁著墨言,低下自己的頭,朝著墨言的脖頸咬去。
  他沒法再控制自己了,為了避免更加可怕的事情發生,他只能夠選擇對墨言傷害最小的方式。
  當血液進入蒼冥喉嚨的那一刻,他終於感到那種渾身血液沸騰的感覺好了一下。
  他將墨言抱在懷裡,伸手去幫他紓解。
  他一直不敢睜眼,五感被他自己封閉,但卻忍不住在心中幻想。他帶著墨言在水中翻覆,只會偶爾睜眼查看一下懷裡的人的狀態。
  便是這偶爾的睜眼所見到的墨言的種種姿態,對於蒼冥來說,也是極為可怕的折磨。
  他感到自己深處冰火兩重天中,簡直像是煉獄!
  這種煉獄,一直持續了十天,才結束。
  墨言耗盡了所有的力量,累積多年的真陽盡數洩光,最後一絲法力也被消磨殆盡,他終於安靜下來。
  蒼冥將墨言拖上岸邊,用手抵住對方的小腹,將自己的龍神心法所煉化出來的法力,源源不斷的輸送到他的身上。
  幻境中的墨言,在海中顛覆,終於遇到了人救助自己,他和他交纏,不知多少日月,直到藥效過去。
  他依舊不肯認輸,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小腹在漸漸的隆起,卻在這個時候,一股渾厚的力量,從小腹處傳來,迅速的注滿他的整個身體。
  那力量讓人感到無比的強健,似乎有一種無所不能的自信,混合在其中。
  隆起的小腹漸漸消失,瀰漫的青霧化去,墨言終於緩緩睜開他的眼。
  眼眸依然迷惘,但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顏色。
  黑色的瞳孔,白色的眼白,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自己身處於一個不知名的滿是冰雪的小島上,天上月色依舊,但已經不似前些天的彎月,而已經成了圓盤。
  竟然昏迷了十來天麼?
  墨言在心中默默的計算時間,於此同時,他感到有人用結實的臂膀摟著自己。
  墨言回頭,就看見那個窩在自己頸窩的男人,男人的嘴角還帶著血跡,剛毅的面龐顯得無比英俊,深邃的眸子正看著自己。
  「你……終於清醒了……」蒼冥的聲音低沉沙啞的不像話,他分辨出墨言的心魔已經被壓制下去,便放開了自己的五感。
  「嗯。」墨言輕輕的應了一聲,聲音輕柔,彷彿有一個羽毛撩撥著蒼冥的心一般,讓他本就硬的難受的東西,生生漲大了一圈。
  墨言剛剛清醒,還未發覺異狀,他順著蒼冥剛硬的下巴往下看,看的是兩人不著片縷的以一個極為曖昧的姿勢摟在一起。
  墨言感到有些彆扭,但他一動,就發現了一個火熱滾燙且堅硬的東西,正抵著自己下面。
  非但如此,那東西還在瞬間彈動了一下,變得更加粗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親們的霸王票~
  謝謝月影輕寒的三個地雷
  謝謝尉遲的手榴彈
  謝謝燕子、甜寶寶2009、茶會哇哇夏的兩個地雷
  謝謝懿~團、有利君、ddang12、dodo35、迷糊、叼煙不點火 、未酆、苡在翩躚、指尖靈、擼擼幫幫主、吾輩°F、幻月水羽的地雷
   第48章 糾纏(下)
  蒼冥將墨言箍緊了些,眼眸依舊沉暗,聲音沙啞低沉:「別動……我不想再傷害你了……」
  墨言這才感到自己脖子有些疼,他伸手朝著自己脖頸摸去,那裡的傷疤尚未癒合。於此同時,他感到自己竟然第一次虛弱無力到這種地步,這讓他驚訝萬分。
  「發生了什麼事情?」墨言問。
  蒼冥從背後摟著墨言,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噴出熱氣的熱氣幾乎要灼傷對方頸部的皮膚:「你難道不記得麼?」
  墨言眉頭輕蹙,片刻之後,他便想起了幻象中的那一切。
  蒼冥從袖中而出,自己被青霧瀰漫,在其中陷入幻象,掙扎沉淪。
  癲狂到極點的時候,那個熟悉的面容,顛倒的顫抖,以及令人臉上發燒的深吻。
  他以為那是夢境,是幻覺,有時候是人,有時候是龍,令他根本分不清幻覺和現實的區別。
  但是現在,他赤身**的坐在對方的懷中,對方火熱的東西,還抵著自己的後面。
  墨言神智清明,他轉念間,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脖頸上傳來的微微刺痛感,以及渾身失血的那種無力感,都明白的告訴了他一件事情。
  在幻境中和他糾纏,幫他紓解了一次又一次,在壓抑難忍的時候喝他血的男人,就是蒼冥!那不是幻境,那是……過去的十天,所發生的事情。
  墨言抬起眼,看著蒼冥,對方的眼眸依舊沉暗,自己的欲忘紓解過多次,對方的卻得不到任何緩解。
  儘管感覺有些羞恥,但墨言還是本著有來有往的想法,用手握住了一直戳自己後面的東西。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只覺得臉快要被燒死了,他不敢去看他,只是低著頭,小聲說:「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我……我……我知道你大概很難受……我幫你好了。」
  蒼冥發出一聲悶哼,他就算是有翻天覆地的力量,此刻也全然沒有半分離去去拉開墨言的手了。
  當墨言握住那已經堅持了十天的硬物時,蒼冥一個翻身,將其壓在身下。
  「你這樣很危險……」蒼冥的聲音低沉,「我會忍不住想要你的……」
  墨言呆呆的看著他,過了片刻,他輕輕點頭:「我喜歡你。」
  蒼冥一愣:「什麼?」
  墨言臉上有些發燒,他湊上去,主動吻住對方的唇,聲音含混:「那天你問我的事情,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我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
  蒼冥側著身,斜壓著墨言,臉挨得很近,近到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在冰雪之中氣息交織在一起,十分溫暖。
  蒼冥看了墨言半晌,輕輕低下頭,吻住他的唇。
  全然不同於往常那種暴風驟雨般的凌虐,這個吻十分的溫柔,更加纏綿,墨言能夠感到蒼冥的東西一直抵著自己,同時,他也覺得自己那東西,硬了。
  蒼冥輕舔,吮-吸,小心的吻著他,彷彿他是個易碎的珍寶般。
  墨言伸出手,摟住蒼冥的脖子,從未有過的心動感,將墨言包圍,他感到一陣眩暈。
  唇分開,蒼冥伸手抱住墨言的腰,微微一使力,兩人就毫無保留的貼在了一起。
  「我愛你!」蒼冥低聲說,拿鼻子在墨言的鼻頭蹭了蹭,瘋狂的吻了過來。
  一瞬間,那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從墨言的心底氾濫上來,他緊緊的回抱著對方,他感到蒼冥的硬物在自己的上面輕輕摩擦著,每一次蹭過,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戰慄之感,從他的心底直達腳尖。
  墨言將手插入身上男人的頭髮中,那發有些粗硬,摸在手心,有一種來自心底的悸動。
  他微微閉上眼,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但讓他有些害怕的事情始終沒有發生,蒼冥只是抱著他親,大手握住兩人的東西,上下擼動著。
  這是兩人前所有為的親密,緊貼,互相之間沒有半絲隔閡。
  墨言心中輕輕鬆了一口氣,他低聲問:「為什麼……」
  為什麼你明明已經忍了那麼長時間,明明懷裡的人已經不再抗拒,卻沒有……
  蒼冥沒說話,是低低的喘著氣,微微側身,讓出一點空間來,讓手上下滑動的更加順暢。
  墨言也就沒有再問,他的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被握住的東西上。
  兩人的j□j緊緊的貼在一起,青筋互相碾過對方所有敏感的地方,最後一齊射了出來。
  滿腹滿股都是白色的粘液,蒼冥壓在墨言身上,不停的喘氣。
  墨言伸手抱住他,不住的吻他。
  直到蒼冥將他拉開,聲音有些沉悶:「我憋不了太久的,你醒來前,喝過你的血,所以剛剛能夠控制住。」
  墨言感到自己有些羞恥,這場景,似乎是自己主動索求一般。
  他轉過身,走了兩步,慢慢將自己的身體浸入海中,冰涼的海水迅速的冷卻著他的身體,但脖子根依舊在發紅。
  蒼冥坐在他身後的岸邊看他,直到感覺自己氣息平穩後,才慢慢的走過去,進入海中,伸手將其摟在懷中。
  「不是你想的那樣……」蒼冥低聲解釋,「我是龍,龍神。」
  墨言扭頭,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
  蒼冥用自己的腦袋抵住墨言的:「普通巨龍發-情,都要上十年,我如果一旦做起來,非百年不能停下。」
  墨言很驚訝,這是他第一次聽說,不過……他本來就對蒼冥的身體瞭解的不多。
  墨言小聲說:「原來是這樣……我只知道,龍性本淫,還以為……以為你對我沒什麼興趣。」這句話說出,墨言的脖子已經紅得成了煮熟的蝦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說出這樣讓人難以啟齒的話。
  或許是剛剛那種被他壓在身下,愛護深吻的感覺太讓人沉淪,所以想要更多。
  蒼冥將手臂收緊,把懷裡的人箍在自己胸口:「我想要和你做上一百年……甚至一千年都想。只是,你現在的修為,承受不起我最後陷入混亂的胡鬧的。」
  墨言奇怪的看著蒼冥。
  蒼冥的臉上也有些微紅,但並不太顯:「龍族需洩十次之後,才會達到頂峰。那時候他會顯出真身,最後一擊,直到陷入最後的混亂。我見過不少巨龍,選錯了j□j對象,在最後關頭失去神智,把他們愛人的肚皮撕破的。也見過被活活做死的……我只是不想傷害你……以你現在的修為,擋不住我最後發狂的。」
  他微微低頭,吻他,溫柔的彷彿纏繞在指尖的絲綢一般:「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願意等,願意……等到你可以承受的那一天。」
  墨言回吻著他,忽然想起前世的種種。
  深海中,蒼冥和自己纏綿數月,也不過才射了一次,便於昏迷中將自己送回。
  怕是也不想傷害自己吧?
  而之後的變故中,他一直沒出現,是和上次在山洞中遇到的情形一樣,找了個地方自我壓制嗎?
  神龍發-情需要百年,百年後,墨言與九霄之上的輪對話,看見海中有巨龍緩緩升起,逆轉天地,血祭十萬年修為,換來浴火重生。
  墨言猛然伸手,緊緊的摟住蒼冥,他曾經覺得前世生活一無所有,悲慘淒切。
  但現在,他知道了,他還有他!
  不論是前世的悲淒,還是今世的重生,他始終,都有他。
  此間深情,終身難報。
  墨言最後一個心結解開,他抬頭,看著月下那剛毅俊美的面龐,血色的眸子中,有著無限的溫情。
  他忍不住輕輕吻他,低聲喃喃:「天知道我何時才能夠那種修為,經得起你發狂……你……」
  蒼冥微微笑了笑,聲音溫柔:「那就等百年,千年,萬年,又有什麼?反正,我以長生,時間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墨言露出一個笑容,但卻不知為何,感到心中一陣澎湃洶湧。
  他猛地丟開蒼冥扎入海中,坐在海底的時候,也無法控制自己不流淚。
  他也曾聽過那些海枯石爛的誓言,更聽過比這動聽百倍的情話。但從未感到有如今這樣的感動和安心。
  因為他知道,蒼冥說的都是真的。
  他說的出,會做得到,甚至會做的更好。
  此生何幸,得一心相愛之人如此,再無他求。
  墨言坐在海底,用手臂抱著膝蓋,像個孩子一樣,忍不住大哭起來。
  一條黑龍從海面上潛下,用身體圍成一個圈,把他圈在中央。
  黑龍的身體微微蜷縮,用身上的鱗片,輕輕的蹭著不知為何而傷心的心上人。
  他就這樣一直陪在他身邊,沒有說話,也沒有聒噪,只在他需要的時候,靜靜地呆在旁邊。
  直到太陽的光芒射入海底時,墨言緩緩的從海底站起,蒼冥不失時機的將墨言的乾坤袋掛在了自己的角上,湊到他面前。
  墨言看到這一幕,又忍不住笑了,他收起自己的乾坤袋,整個身體伏在黑龍身上,抱著它的脖子,低聲呼喚他的名字:「蒼冥……蒼冥……」
  蒼冥的尾巴打了個圈,帶著墨言浮出水面,兩人在海中暢遊,蔚藍色的海水平靜,白色的浮冰緩緩的滑過,天空前所未有的高遠。
  「墨言,你被蜃蠱惑,見到了什麼?」蒼冥問。
  墨言猶豫了片刻,緩緩的道:「見到了一個大仇人。」
   第49章 前世百年
  「你從來沒和什麼人結怨過,哪裡來的仇人?洪通天被關了,他兒子洪儒文還沒資格做你的仇人吧?」蒼冥有些奇怪,據他所知,墨言並沒有到處樹敵,是什麼樣的仇人,讓他陷入那種癲狂?
  「不,是前世的仇敵……」墨言輕輕呼了一口氣,低聲說,「前世……」
  蒼冥一愣,尾巴在海中兜了一個圈,停止了遨遊:「前世?什麼意思?」
  墨言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口說,雖然他曾經想過不要告訴蒼冥這件事情。
  但蒼冥血祭自身,扭轉時空,為了不傷害自己,寧願花百年忍耐……
  他應該知道這一切。
  墨言的神色變得有些鄭重,他過了一會兒,說:「要從我父親死開始講起。」
  他開始緩緩講述前世的一切,從抵達昆山,定下血契開始,一直到被洪氏父子背叛,被白漣丟入海中,遇到蒼冥。
  「我那時不知那是什麼,只是記得你血紅色的眼鏡,和這裡的一塊白色鱗片。」墨言的手輕輕的點著那塊鱗片,「所以,你知道那天我為什麼在山洞中,聽到你說那樣的話,會生氣了吧?我以為你在騙我……」
  黑龍將身體蜷縮在一起,輕輕蹭了蹭墨言。
  墨言繼續講述著上一世的種種,剖腹去胎,被囚斬龍台,身死靈滅。
  大海忽然顫抖起來,黑龍捲起滔天的波浪,晴朗的天空佈滿陰雲,風馳電掣間,蒼冥的利爪抓向昆山的方向。
  四隻玄武沒來由感到一陣心驚,互相議論。
  「我感到一陣不詳的預感,是不是那條黑龍又準備來找茬了?」
  「吾不知呀……」
  「你不聽我說完麼?」墨言運起飛劍,攔在蒼冥面前,他愣愣的看著它,它猩紅的眸子,也盯著他。
  一人一龍對視片刻,蒼冥終於緩緩落於海面。
  「我不信如此結局,我在這片的大陸,等了足足一百年。」墨言的聲音平靜,回想起自己那一百年間所見的種種。
  「我當時曾問,天理循環,為何不見報應。如今方知,原來,那一切早就有定數。有你……你定會為我報仇。只可惜我沒有親眼見到那一幕。」
  墨言看向蒼冥,蒼冥忽然間隱隱明白了什麼。
  蒼冥不知道前世發生過什麼事情,可是他發現自己已經有兩年的時間,無法修煉龍神心法的最後一招逆轉時空了。
  往年他以為是自己修為不夠,原來,他已經用過了。
  他不記得前世會做什麼,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處在那種情況下,會做什麼。
  他單單是聽墨言用著平靜的語調敘述,都能夠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憤怒和殺意。
  前世,他不會和他有這樣的牽絆,更加不會有這樣的情感心意。
  那只不過是一場露水情緣,只不過不願傷害曾經給自己帶來過快樂的人。所以才會將其送回去。
  但怎想,百年後準備前去尋找,去發現那個人已經身死;才知道那個人竟然懷了自己的孩子;才知道,自己的孩子竟然被人當作丹藥吞吃。
  便是現在一想到,蒼冥都感到渾身的血液在沸騰,每一個鱗片都在咆哮。
  更何況是前世感同身受?
  自己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殺上昆山,手刃仇敵,血流成河中,一大門派覆滅。
  可待到尋上青雲門時,卻發現那仇敵竟然早已飛昇。
  如何能夠讓這樣的人逍遙自在?便是露水情緣,也曾經有過心動,何況還有孩子。
  蒼冥不會甘心,他自海中升起,要去突破三界,追尋仇敵,卻見到了那在九霄徘徊,將要再入輪迴的人。
  一瞬間,他已經做出了決斷。
  扭轉時空,血祭十萬年修為,換來一個重來的機會。
  便是自己不曾記得一切,但有人記得。
  他會復仇,會將所有的仇敵,都一一滅掉,就連曾經飛昇過的青雲老祖,也不會逃脫。
  他用自己十萬年修為,賭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結局的賭局。
  他賭墨言重活一世能夠手刃仇敵,他賭兩人會再次相遇,他賭,兩人會在這次來之不易的生命中相愛。
  蒼冥看著面前的愛人,心中百轉千回。
  怪不得,那年在海面上第一次初見,就覺得他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那種深入骨髓的記憶,便是時空倒流,也難以盡數磨滅。
  他不自覺的想要保護他,想要讓他快樂,看見他傷心的時候,自己也會傷心;看見他綻放出光彩的時候,自己也會驕傲。
  竟原來,兩人之間的緣分,早在前世,就已經種下。
  黑龍緊緊的纏繞著墨言,低沉的聲音不斷在這片海域響起,呼喊的都是他的名字:「墨言……墨言……」
  「我一直不明白,但如今知道了你的一切……」
  「我放不下前世仇怨,沉淪其中,那便是一直存於我心的魔。直到遇到你……我才漸漸明白。」
  「洪氏父子不過是宵小之輩,根本不配做我的對手。白漣更是連讓我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墨言道,「我曾經有過很長時間,希望他們去死;又有一段時間,希望他們生不如死!甚至曾經為了他們,殫精竭慮,日思夜想。」
  「可是現在,我有了你,才發現根本不值得為旁人浪費這麼多寶貴的時間和生命。為這幾個人耗費心力,是在浪費這一世寶貴的生命。」墨言摟著蒼冥的脖子,「他們必然會自取滅亡,我已經可以預見。我不會再在他們身上花費更多的精力。我的心中,應該裝著你,而不是那些人。」
  墨言低低的訴說著,黑龍將其纏繞,用著自己的方式撫慰他。
  「我想,我唯一難以跨過去的坎,是青雲老祖。所以他會在我的幻境中出現,不滅此賊,心魔難消。」墨言說,「你已經做過一次,已經為我做的夠多。這仇怨,當由我親手了結。我要親自戰勝他!不論是青雲門的那個道貌岸然的老祖,還是我心底的那個猙獰的魔。」
  太陽在海面上升起,金色的陽光灑遍了整個空間,黑龍浮於海面,看著心上人沐浴在陽光之下。
  蒼冥在剛剛得知一切的時候,他的確很想去殺掉一切,甚至憤怒之意,到現在都無法平息。
  但他亦記得墨言於海中沉淪,被一條蜃就輕易的引出心魔。
  仇敵是恨,是他心魔的根源。
  他需要自己去戰勝它們,他的道路,絕不會僅僅停留於復仇二字上。
  他會走的更遠,登得更高。
  他會和自己一起,並肩而行,在這片土地上,永遠走下去。
  黑龍將自己的身體收緊,將愛人緊緊的纏繞,光滑的鱗片,柔韌細密,輕輕的蹭著他的身體。
  它會滿足他的心願,它會為他前進的道路鋪平一切。
  如果他前進的道路上,需要它殺人,它就毫不猶豫的動手。
  若是他前進的道路上,需要自我滅魔,它絕不會多動一根手指頭。
  墨言微微低頭,問:「你會跟我在一起,會一直幫我,是不是?」
  黑龍點頭,在海中翻覆。激起萬丈浪花,卻遮不住太陽的光芒。
  當晶瑩的水珠在半空中落下的時候,每一滴水珠中,都映出他們的身影。他擁著他,於海面之上,彷彿天地萬物,在這一刻發出萬丈的光輝,彷彿時間在此停止。
  「墨言」蒼冥低聲說,「你有把握,親手殺了他嗎?」
  「沒有」墨言說:「但我也沒有選擇,我必須戰勝它,真正的戰勝青雲老祖,才能夠在心中徹底的將對他的恐懼除掉。不然,便是他死了,我的心魔依舊不能夠去。」
  蒼冥忽然將腦袋微微偏了偏:「我看,便是你勝了他,親手殺了他也沒用!」
  墨言不解,蒼冥湊近墨言的耳朵,低聲笑道:「還要我們的孩子,平安出生,長大……」
  墨言有些不好意思,他訥訥地說:「那得等百年之後……我不想被你……」說道一半覺得「干死」兩個字太過荒淫,只有省略。
  蒼冥笑道:「少一分,多一秒,都不是那個孩子。或許可以先掐著時間生一個,我忍一忍,受不了的時候喝一口你的血,上一世的孩子說不定會來……」
  墨言怒罵道:「生個屁,你自己去找個葫蘆。」
  蒼冥滿臉委屈,萬年老龍忽然化身成搖尾巴的大狗:「這不是因為你被心魔所困,所以我才給你出主意的嗎?你以為我憋個上百年容易嗎?做到一半又要卡住……你裡面肯定很緊……」
  墨言翻臉,御劍而行,蒼冥在其後追趕,一邊追一邊叫道:「哎,別走,還有一件事情要問你。」
  墨言充耳不聞,急速衝刺,蒼冥無法,化成龍身在後追趕。
  兩人一前一後,足足追了半個時辰才追到,蒼冥伸出利爪勾住墨言的衣帶,總算是把他抓到了。
  「跑什麼,說了還有話要跟你說!」蒼冥有些微怒,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追了半個時辰才追上修為遠遜於己的墨言!
  墨言瞪了蒼冥一眼,隨即又笑了,摸了摸他的龍背,問:「說吧!」
  蒼冥便知道墨言誤會了,他從腹部下的鱗片中,取出那塊和蜃交手所抓到的青布,遞到墨言面前,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正事,我對中土仙家並不熟悉,你看看,可認得這是什麼東西?」
  墨言這才知道自己當初回錯了意,有些尷尬,但幸好有塊青布給他遮掩。
  他低頭看去,只見那布上有著隱隱雲霧所形成的花紋,便是離開主人快半個月了都未散去。
  青色的霧纏繞在青色的布片上,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緩緩變換著形狀。
  墨言的手微微抖了抖,布片落於海面,蒼冥將其抓了起來。
  蒼冥察覺到墨言的臉色有些變化,便問道:「怎麼了?是誰的?」
  墨言深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的說:「是……青雲老祖。」
   第50章 青雲相邀
  正是夕陽西下時分,海面上金光點點,兩艘大船,數百個仙人於海面來往飛翔,正是昆山和金老爺子在尋找已經失蹤了快半個月的墨言。
  岳峰送洪儒文回昆山不久,便聽聞墨言失蹤,當即就帶人出來尋找,但和金老爺子找了這麼長時間,都一無所獲。
  眼看今天又沒有任何收穫,岳峰不由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儘管墨言常年在海中行走,可畢竟今次不同於往常,墨言是與魔人交戰中在海裡走失,在海中多停留一天,就意味著多一份危險。
  就在岳峰準備下令眾人就地歇息,嚴備海上晚間會出現的風浪怪獸時,忽有一名昆山弟子在半空高叫道:「師叔!是師叔!」
  岳峰朝著那名弟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名仙人白衣飄然,於海面御劍而來,身姿曼妙,夕陽在他背後,映出萬丈光輝。
  不是墨言是誰?
  岳峰和昆山眾弟子紛紛上前,御劍朝著墨言奔去。
  金老爺子也看到了墨言,亦在同一時刻,御劍朝著墨言奔去。
  兩艘大船在海中全速行駛,片刻之後,眾人於海面再次團聚。
  「墨老弟,你可回來了,你要再不出現,我真沒法給你的師侄交代。這些天,他都快把我逼死了!」金老爺子見到墨言出現,又驚又喜,此刻忍不住向墨言抱怨。
  岳峰見墨言出現,心中雖然激動,但卻並未露出過分的歡喜,他向墨言行禮,道:「見過師叔,如今師傅閉關,不敢再讓師叔有任何閃失。」
  墨言將岳峰雙手扶起,看著這位前世的大師兄,今世的師侄。
  至始至終,他都未曾變過,不論是對誰,都一樣盡心盡力。便是洪儒文那樣不成器,他也盡力管教約束。墨言想到前世的種種,在自己落難時,整個昆山也只有他一人出來為自己說話,並且為此不惜反出昆山。
  並不是他和自己交情如何深厚,而是因為他為人正直,身負責任,不肯令門下弟子有一人蒙冤。
  墨言看了他半晌,聲音些微有些哽咽:「你,很好!」
  話音剛落,墨言就感到自己手臂一緊,他不動聲色的放開岳峰,此刻金老爺子也上來,抱住墨言使勁的揉搓:「墨老弟你沒事吧?讓我看看,少了什麼沒有?」
  金老爺子拉著墨言轉圈觀看,墨言感到自己的手臂又是一緊,他趕緊不著痕跡的鬆開金老爺子的手,退後了半步,笑道:「一切無礙。」
  金家長子金厚德因為修為頗低,此刻才找到機會擠上來,又是對墨言感激涕零,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還非要邀請他前去金家仙園遊玩。
  墨言約莫著如果要答應的話,自己手臂會被藏在裡面的東西纏死,趕緊拒絕。
  他簡要地和金老爺子說了那日追趕蜃的事情,但卻隱去了自己被心魔所擾,蒼冥後來出現。
  至於那蜃是青雲老祖的第二元神,他更是沒說。
  金老爺子的修為和青雲老祖不是一個級別,說了他也幫不上任何忙,況且,這件事情牽扯太多前塵往事和蒼冥之間的私事,不宜在此刻多講。
  金老爺子找到墨言後就此帶著金家眾人離去,岳峰命昆山大船回航。
  在離昆山還有數里的時候,墨言終於找到了一個周圍無人的機會。
  他退到船舷邊,拿自己的手臂狠狠在上面砸了一下。
  袖子裡立刻傳出哀求的聲音:「疼……疼……」
  墨言低聲罵:「疼個屁!說好了你有事才會提醒我的,你剛剛有什麼事情?」
  蒼冥聲音委屈:「你剛剛看你師侄,看那麼長時間!我不高興!」
  墨言哼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問:「岳峰年紀輕,長得也英俊,也就算了!那金老爺子一把鬍子,年紀那麼大了,為什麼你也不高興!」
  蒼冥低聲哼哼:「一把年紀還抱你,太老不正經了,我是提醒你小心他……」
  墨言不滿:「醋意也太大了點,還讓不讓人活了……」話音未落,藏在袖中的蒼冥便拿自己微涼且光滑的身體輕輕的蹭墨言,尾巴在他的肘部輕輕的掃過。
  墨言低聲道:「你年紀比金老爺子大多了!更加老不正經……」
  蒼冥道:「所以我才提防他!」
  墨言一時間被蒼冥這句話弄得哭笑不得,正準備再說幾句的時候,船已經駛進昆山,他便閉嘴。
  昆山腳下有四隻玄武,是上古大神,嗅覺最是靈敏,兩人返回昆山,最終的一個原因,還是為了看看蒼冥到底能夠隱藏到什麼地步。
  當日兩人在海中,得知魔人一事的背後主謀是青雲老祖時,就在琢磨如何對付他了。
  但琢磨來琢磨去,都沒有什麼好方法。
  青雲門弟子眾多,其中高手如雲,是中土仙家第一大派。蒼冥不可能這樣貿然找上門,便是能夠戰勝青雲門的弟子,但青雲老祖肯定也早就聽聞風聲跑掉了!
  況且青雲老祖在仙界有口皆碑,是泰山北斗似的存在。否則墨言也不會在上一世走投無路的時候,去求助連面也沒見過的青雲老祖了。
  蒼冥若是就這樣找上門,非但抓不到人,也極有可能激起整個中土仙界聯手對付他。
  這對於相安無事了上萬年的仙魔兩屆來說,意味著大戰。如果一旦矛盾激化,墨言身為昆山弟子,夾在蒼冥和中土仙界之間,更加無法自處。
  以墨言目前的聲望,和在昆山的地位,倒是能夠去拜會青雲老祖。但他不是老祖對手,去了也沒用,反而既有可能被對方看穿自身的神祇血脈,抓了煉丹。兩人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冒著種危險。
  墨言和蒼冥同去,倒是有機會擊殺他,但以青雲老祖的修為,勢必一眼看破蒼冥的身份,逃之夭夭。
  商議半晌後,兩人決定用老方法,蒼冥變小藏身於墨言的袖中,但此舉雖然可以矇混過魔人,或許也可以矇混過金老爺子,可青雲老祖是何樣人物,既然能夠在百年之後飛昇,此刻必然已經非同凡響。
  若是蒼冥的氣息流露出半點,便會前功盡棄。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兩人都不想打草驚蛇。
  兩人商議半晌,墨言靈機一動,忽然想出了一個絕好的辦法。
  放眼整個中土仙界,修為最深厚,嗅覺最靈敏的,除了蒼冥,恐怕就是馱著昆山的四隻玄武了。
  四隻玄武是上古神獸,嗅覺靈敏,奉命守衛昆山,和蒼冥交手多次。
  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容忍蒼冥踏上昆山的土地的。
  若是墨言帶著蒼冥能夠在昆山行走,蒙騙過四隻玄武,那青雲老祖自然不在話下。
  兩人商議已定後,便就此行動,蒼冥藏身於墨言的袖中,和上次不同,此次他纏繞在墨言的手臂上,可以用身體語言和墨言溝通。
  他的氣息太過強大,而墨言的修為遠遠達不到能夠完全隱藏他氣息的地步。他只要一開口說話,魔界尊主的氣息必然外流,是以在靠近昆山的時候,兩人都及時閉嘴。
  大船於昆山擱淺,在墨言踏上昆山土地的那一刻,昆山第一次因為有弟子歸來而晃了晃。
  墨言和袖中的蒼冥都是一陣緊張,以為玄武會就此出現。
  但卻不料大地只是晃了晃,便就此穩住。
  墨言踏上昆山之地,逕直朝著自己所住的地方去了,馱著昆山的四隻玄武開始用它們自己的語言聊天。
  「那個上古神祇回來了!我感到他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你們覺得呢?」
  「吾不知呀!」三隻玄武一起回答。
  「三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癡!我為什麼會和你們呆在一起?!」
  「吾等不知呀!」三隻玄武感到這一刻特別愉快,一想到可以和那只參加過上古神祇大戰的玄武一起馱山,就覺得自己也好像參加過上古大戰一般。它們忍不住在山底蹭了蹭自己的背,山脈抖動,群鳥驚飛。
  昆山抖動片刻之後即恢復平靜,墨言回到自己房中,將前來問候的眾弟子遣散後,終於鬆了口氣。
  他取出一塊薄絹,手指輕點,半空中紫光流溢,薄絹上漸漸顯出一行字:玄武沒發現你,你可以跟我混入青雲門。
  他將這塊寫了字的薄絹丟入袖中,片刻之後,蒼冥給了回復。
  薄絹從袖中飄出,落在地上,墨言彎腰去撿,卻看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我喜歡你的房間。」
  墨言:「……」他開始懷念那個動不動要殺人飲血,一不高興就掀起海上巨浪的惡魔了。
  在薄絹從墨言袖中丟出來的同時,昆山再次晃動,也只是片刻便停。
  馱住昆山的四隻玄武齊聲說:「吾等察覺有異動!」
  然那危險的氣息瞬息便被風吹散,四隻玄武等了半晌,也沒再發現有什麼異動,只得頗為遺憾:「哪裡來的魔界尊主的味道?我們鼻子壞掉了?」
  「吾等不知呀!」
  墨言在昆山呆了三日,這三日中,他為了試出蒼冥到底能夠隱藏到什麼地步,還曾下海前去靠近玄武。
  三日後,他很快就弄清了一切。
  若是蒼冥不說話,不呼吸,百米外,玄武根本無法察覺他。
  如何藏身混入青雲門的問題有了答案,但另外一件事情卻有些困擾墨言。
  那就是找個什麼借口前去。
  自己從未和青雲老祖有什麼交情,若是貿然拜訪,定然唐突。
  外加海面上曾經和他的第二元神有過一戰,雖然青雲老祖看不到自己所見的幻象,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但如果就此貿然前去,說不定會引起他的懷疑。
  正在墨言為此冥思苦想的時候,岳峰忽然前來,送上了青雲門的帖子。
  墨言翻開帖子,卻見上面寫著:
  拜上昆山洪山主:
  藍月斗日,不才木慈航滿萬歲,人生難得萬年,特在青雲門備宴,敬請光臨寒舍。聽聞昆山有後起之秀,乃墨升邪之子墨言,特此相邀,萬莫推辭。
  青雲門木慈航
  墨言的手微微抖了抖,低聲道:「來了!」
  青雲老祖,姓木,名慈航,今年,正是他萬歲壽誕。
  前世墨言人微言輕,此刻又遭白漣擠兌,洪通天自然不會再帶他出去。是以墨言一時半刻,竟然沒想到青雲老祖生日就在近日。
  此生墨言早已和往年不同,洪通天閉關不出,他自然是要去的。
  只是讓墨言有些疑惑的是,青雲老祖為什麼會偏偏邀請自己?是他發現了什麼,還是,這一切只是一個巧合?
  蒼冥在袖中聽到墨言所念的請柬內容,便用尾巴輕輕掃過墨言的小臂。
  墨言便失笑起來,聲音穩健:「怕他什麼陰謀詭計?有你在我身邊,龍潭虎穴也去得!」
  蒼冥很想說:快來龍穴吧,快來龍穴吧。但他不想再引得昆山震動,只得用自己的尾巴在墨言的臂膀上默默的畫圈。
   第51章 任逍遙
  青雲老祖的壽誕在整好三個月後,此次洪通天不去,按理說洪儒文應該到場。
  但洪儒文自從上次被押回昆山後,就再次處於軟禁狀態,墨言不打算再帶他出門。
  洪氏父子兩人都不去,岳峰作為暫管昆山的大師兄,就必須前行了。他親自去後山藏寶處挑選給青雲老祖的壽禮,又安排好一切,十天後,昆山眾弟子跟隨墨言,揚帆而行,朝著東邊行駛了。
  上次昆山弟子前去軒轅國,是洪通天開路,此次前去東土青雲門,岳峰帶著幾名昆山弟子在前開路。
  但讓眾人感到意外的時,海上怪獸見了昆山大船都不上前,便是路過巨鯊陣的時候,那些巨鯊也都紛紛讓路,不敢前來騷擾。
  岳峰和眾位弟子都頗感詫異,任誰也沒想到此次出行居然如此順利。大船一路順風順水,才不到一個月,就已經駛過汪洋大海,看得見東土的海岸線了。
  這天晚上,墨言在自己房中修煉,他本來預計明天就可以登陸,心中對於即將要見到青雲老祖有些忐忑,卻不料半夜忽然起了大風暴,昆山眾人猝不及防,大船被風暴捲回海中。
  風暴一直到天亮時才停止,墨言和昆山眾人這才發現,自己的大船竟然被巨浪掀得離青雲門十萬八千里了!
  昆山其餘弟子都只是感歎運氣不好,私下猜測可能是遇到了惡龍或者別的什麼怪物。但墨言卻感到有些意外,因此行只有昆山弟子,並無高人在場,所以蒼冥也未刻意收斂氣息,海中怪獸知道有惡龍在船上,對大船躲避都來不及,怎敢前來搗亂?但當晚事發突然,墨言也沒找到什麼可疑人物,只得和岳峰辨明方向後,再次前行,大船依舊順風順水。半個月後,就又看見了海岸線。
  這天晚上,墨言十分警覺,一直呆在甲板上,天上明月高懸,海面風平浪靜,巨船破水而行,一切都平靜的沒有半點波瀾。
  墨言知道上次絕非巧合,他一直盯著海面,半夜之時,忽然一陣狂風不期而至,海面猛地掀起滔天巨浪。
  果然來了!墨言從甲板上躍到空中,在半空中的時候,他看的更加清楚,那巨浪不撲別處,就只衝著昆山大船而來,彷彿一條人的胳膊一樣,推著昆山的大船往後飛速而行,果然是有人故意針對昆山。
  墨言在空中厲聲喝道:「什麼人!」
  巨浪彷彿有聽覺一般,浪花在半空中打了個卷,朝著墨言撲來。
  墨言心隨意動,腰間的秋水劍跳出劍鞘,在空中化作一柄巨大的寶劍,發出陣陣青光,朝著巨浪刺去。
  海水被寶劍分開,直擊海底,巨浪被寶劍從中截斷,黑色的海水頃刻間捲起千堆雪般的泡沫,一個人影從海底躍出,嗖的一聲高高衝起,墨言豈容他逃跑,御劍直追而去。
  那人一身青衣,踏月而行,墨言緊跟其後,死咬不放,在半空中兜了一個圈子後,那人背上的長劍猛然出鞘,直逼墨言而來。
  墨言不敢怠慢,用起自己所學的破曉十萬劍與之對敵,秋水劍化作千道劍影,在半空中同那神秘人的飛劍廝殺。
  兩人懸於空中,分離於明月兩側,那神秘人始終背對墨言,看不清其樣貌。墨言手指微動,雙方飛劍相搏。
  只見上千柄秋水劍化出萬道光影,月下青光一片,彷彿千萬閃電同時發威,而敵方那柄白色飛劍,卻好似蛟龍一般,遊走於這萬道青光之中,瀟灑曼妙,時如信步閒庭,時如暴風疾雨,竟是游刃有餘。
  墨言眉頭微蹙,他感到這個對手非同一般,運用起破曉十萬劍的絕招--破天一劍。
  萬千柄秋水劍合為一體,朝著月下敵手刺去,這一劍便是洪通天在此,恐怕也難以抵擋。可讓人始料不及的是,敵方的白劍,頃刻間化成一道白色的盾牌,擋在秋水劍之前。
  轟!
  兩劍相撞的那一刻,大地天空一齊為之顫抖,海水紛紛被激到半空中,如水簾般落下。
  一時間,兩人被海水的水簾隔開,墨言抬頭,只見水簾如同瀑布一樣從天空落下,彷彿蒼穹被擊穿,從中洩出海水一般。
  待到海水重新落回海中時,一直背著身的那人轉過頭來,朝著墨言嘻嘻一笑:「十五年不見,小毛孩居然有這般修為了!不錯不錯!」
  月華下,那人一身青衣,腰間掛著葫蘆,一柄寶劍隨隨便便倒提在手中,嘴角帶著懶散的笑容,正是十五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青雲門劍仙任逍遙!
  墨言又驚又喜,他一開始還以為這人是青雲老祖派來的,卻怎麼也沒想到半路的攔路虎是任逍遙。
  任逍遙嘻嘻笑道:「怎麼,不打算請我去你船上坐一坐嗎?說起來,能夠在這裡相遇,也算是有緣……」
  墨言如夢初醒,慌忙相請:「請!」
  兩人飄然而下,落於船頭甲板上,岳峰等人上來行禮拜見,任逍遙隨意點頭算是還禮。墨言又命人拿出瓊汁仙果招待他,其實眾人遠航,也沒帶什麼好東西,任逍遙只把墨言送上來的酒聞了一下就扔到了海裡,歪著腦袋不停的上下打量墨言。
  墨言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問道:「劍仙看什麼?」
  任逍遙道:「看你長得挺好看,別劍仙劍仙的稱呼我,我比你大幾歲,叫我一聲任大哥就行了。」
  墨言感到自己的手臂又被蒼冥纏住了,他有些猶豫,卻沒想任逍遙眼睛一瞪,怒道:「怎麼?難道我還不配當你大哥嗎?」
  墨言趕緊從命:「任大哥……」
  任逍遙轉怒為喜,拿出自己的葫蘆,喝了一口,遞到墨言手裡,道:「你們昆山哪裡有什麼好酒?嘗嘗我這個,才是佳釀!」
  墨言見那酒葫蘆上水光瀲灩,也不知道是任逍遙的唾沫還是酒水,十分為難。想要推辭,但眼看著任逍遙又要生氣,只得咬牙喝了,結果酒葫蘆才剛湊到嘴邊,手臂上就又是一緊,墨言的手差點拿不住那葫蘆。
  任逍遙皺著眉頭揉了揉鼻子,四處張望,喃喃道:「好奇怪,我剛剛似乎聞到危險的味道……」
  墨言趕緊換了一隻手拿葫蘆,將蒼冥藏身的袖子背到身後,閉著眼睛一口氣咕嚕嚕把酒葫蘆中的酒給灌了下去,才灌了一半就被任逍遙搶走。
  任逍遙極為不高興:「省著點,我好不容易從魔界偷來的!這可是魔界尊主珍藏了上萬年的好東西!」
  墨言一口酒尚未嚥下去,直接噴了出去。
  任逍遙見狀,又是心疼又是期待,問:「你真是太浪費了!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墨言一口酒喝的提心吊膽,感覺自己的手臂都快要被蒼冥給勒掉了,哪裡有心思嘗它的味道如何?只得老實說:「我不喝酒,嘗不出來好壞,覺得一般。」
  任逍遙十分歡喜:「太好了,那我就可以獨自喝,不用分給你了!」
  墨言哭笑不得,問起任逍遙這些年的行蹤,結果卻讓人意外至極。
  原來任逍遙自那年離開昆山後,竟然一直沒回青雲門,四處遊蕩了一年有餘,聽說世上佳釀在魔界,就冒險穿越落日崖底的惡鬼之地,潛入魔界,足足潛伏十三年,終於趁著魔宮守備鬆懈的時候偷灌了這麼一葫蘆佳釀。
  說到此處,任逍遙頗為遺憾,一手搭住墨言的肩膀,道:「墨小弟,告訴你件事情!我在魔界潛伏十三年,打探到一個驚天秘密!」
  墨言和袖子裡的蒼冥趕緊洗耳恭聽。
  任逍遙左右看了看,湊近墨言的耳朵,小聲道:「我打探出來了,魔界尊主的名字,原來叫做蒼冥!」
  墨言和袖子裡的蒼冥感到自己各吐出一斤鮮血。
  任逍遙見墨言居然沒有驚喜附和之狀,甚感失望。他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道:「只可惜,我這次去,聽說蒼冥在閉關修煉,沒撞見他。不然也可以交手看看,到底是誰比較厲害!對了,墨小弟,你說……是你大哥我的仙法強,還是那個魔頭道行深呢?」
  墨言感到蒼冥在用尾巴撓自己的手臂,此情此景,他終於覺得讓蒼冥藏身自己的袖子中,是個多麼愚蠢的決定。
  任逍遙兩個眼睛直發亮,滿懷期待的盯著墨言,希望聽到他大拍馬屁。
  墨言一咬牙,口是心非的說:「當然是大哥你厲害了!中土仙界,誰不知道青雲門的兩位掌門,是一等一的人物,那個什麼蒼冥遇到大哥你,一定會落荒而逃的!」
  任逍遙聽了這番吹捧,感到心滿意足,眼睛瞥見墨言的手臂,便奇怪問道:「小弟,你手抖什麼?」
  墨言哭喪著臉:「任大哥你別問了,我心裡苦……說不出來的苦。」
  任逍遙趕緊問:「怎麼,小天天又調皮欺負了你?」
  墨言太慶幸這位任大爺轉移話題,趕緊把這十五年的點點滴滴敘述了一遍,直講了三天三夜,絕不給任逍遙任何提問的機會。
  但他的生活頗為枯燥,三天三夜後經歷說完,生怕對方又開始問「劍仙和蒼冥誰更強,猜想誰更帥」之類的問題,便轉守為攻,問道:「大哥你剛剛為什麼要在海上阻截我,我沒得罪你吧?」
  任逍遙笑道:「我剛剛從魔界回來不到半年,聽說中土仙界出了一名新秀,居然學了當年丹陽子的破曉十萬劍,就想見一見,比試比試,看看到你是你強,還是我厲害。」
  說到此事,任逍遙有些惆悵:「前些年,我曾經和你師傅丹陽子交過手,敗在他的破曉十萬劍下。此仇不報非君子,可惜他已經飛昇了……不過幸好藉著這次我師弟過生日,邀請你前來,看看你的破曉十萬劍修煉的如何。」
  墨言一愣,問道:「給昆山的請柬是你寫的?」
  任逍遙頗為得意:「當然是我寫的,我在這裡等候你多時了!本來打算在海裡跟你玩兒上幾個月,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識破了,真沒趣!」
  墨言怎麼也沒想到請柬居然是任逍遙寫的,他想起之前對於青雲老祖邀請自己前去的舉動猜測提防,登時感到一口氣噎住了喉嚨。
  任逍遙笑嘻嘻的說:「小弟,沒想到你居然長這麼大了,又和我談得來,仙法也馬馬虎虎。等這次來青雲門就別急著回去,和我住一起,白天一齊喝酒,晚上論道切磋,如果住煩了也可以一起遨遊四海,陪我玩兒個兩三百年如何?」
  墨言的手臂又開始發抖,蒼冥都快把他的胳膊給勒斷了!
  儘管他知道拒絕任逍遙,會惹得對方不高興,但是如果答應了,蒼冥會更加恐怖。
  墨言在心中權衡多時,終於頗為艱難的開口:「多謝任大哥美意,我……我喜歡一個人住。」
  任逍遙果然十分失望,袖中的蒼冥倒是很高興。墨言感到自己的胳膊又被蒼冥纏住狠狠的親了一口,親的墨言都感到自己皮膚有些微微發疼,恨不得親手去把這條老龍的鱗片給揭一把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了,過年期間大魚大肉,作息不規律,搞的膽囊炎又犯了,半夜被疼醒跑醫院,帶了一堆藥回來,於是從今往後開始了吃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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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木慈航
  任逍遙聽到墨言拒絕,果然十分失望,但他也不十分在意,又和墨言海闊天空的聊了起來,從南到北,從中土仙界到魔界,甚至是人界,都無所不知,他談吐風趣幽默,脾氣極好,倒是苦了墨言,手臂都快被蒼冥玩兒斷了。
  墨言很少出門,聽到任逍遙講述的這些風土人情,心中十分嚮往,忽想起上一世任逍遙無故失蹤的事情,終於忍不住提醒道:「大哥你四海雲遊自然是好的,不過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也需自己小心。」
  任逍遙哈哈一笑,不以為意,擺手道:「似你大哥我這樣的道行,能害我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墨言道:「若是有人暗中謀害,趁人不備,也是防不勝防。再說世事無常,我爹當年也是這般自負,誰料到會忽然走火入魔,結果就此殞命。可見萬事不可過於驕傲。」
  任逍遙不悅道:「我就驕傲了又如何?我們修仙之人,長生不死,為的就是一個逍遙自在、任性忘我,哪裡能夠像凡人那般拘束,處處小心如履薄冰,又有什麼意思?還修個什麼道?」
  墨言低頭,半晌不語,他知道不拿出些證據來,任逍遙始終不會重視自己的忠告的。
  他試探著問道:「大哥,你師弟青雲老祖,近些年如何?」
  任逍遙一愣,不知道墨言為什麼會扯到師弟身上,他也許久沒見過師弟,想了半天撓頭道:「不知道……我都有上幾十年沒見過他了。他資質不太好,所以特別刻苦,早期還關心些門內的俗務,如今則是常常閉關修煉,以求突破了。不過他小時候到時挺好的。」任逍遙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露出微笑,回憶起往事來:「他年紀比我大許多,等我入門的時候,他已經是鬍子一大把了,那時候我才十多歲,他常常背著我去山裡採野果,我就揪他鬍子玩。」
  墨言聽說任逍遙比青雲老祖入門晚,甚是詫異,問道:「那你怎麼當了師兄?」
  任逍遙笑道:「這是我們青雲門的事情了,我師弟求道心堅,一步一叩首,走了十萬里,才來到青雲門下。我師父嫌他資質太差,不肯收他,他便在山門外的一株紅梅下跪了整整二十年,颳風下雪都不動搖。師傅雖被他打動,卻依舊不肯收他,只讓他在門中當個伙夫,教他些延年益壽的本事,不算弟子。等我入門的時候,他已經有九千歲了,卻依舊是個伙夫。當時師傅見我資質上佳,把我騙來修道,自以為得了珍寶,心情正好的時候,他再次相求,師傅便答應收他為徒。但我總是比他先入門一天,所以我是師兄,他是師弟。」
  說道這裡,任逍遙的表情有些惆悵:「唉,可惜了,拜師之後我愛玩鬧,也不肯上進,師傅本來擬定我百年就可飛昇,但卻一直荒廢了,到現在還沒修成大道。我師弟倒是異常勤奮,日夜不輟,但資質實在是……便是活了九千歲,也沒什麼太大的長進。後來師傅天人五衰,壽終正寢的時候,拉著我們師兄弟的手,萬分遺憾,說他這一生一共教導了二十二人,十人同其他仙家爭鬥被打死,十人飛昇得大道,只有我和師弟兩個不爭氣的還留在中土大陸……」
  任逍遙說的輕鬆,但墨言卻聽得驚心動魄,特別是他想起前世種種時,終於感到背後一陣寒意了。
  想來任逍遙顯然對于飛升之事並不執著,他在中土大陸無憂無慮,逍遙自在,也不會去貪圖旁人的東西。
  但青雲老祖何等人物,能夠一步一叩首行十萬里,在山門外二十年風霜雨雪毫不動搖,甚至甘願當伙夫九千年,可見其對得到飛昇有多麼大的執念,心性又是如何堅強了。
  怕是為了長生不死,飛昇羽化,什麼事情都肯做,什麼手段都能使。
  上一世墨言身懷有孕,將上古神祇之血和深海巨龍之精所孕育出來的嬰靈送到青雲老祖面前,他不動心才怪了!
  這一世,他處處操縱魔人,先滅軒轅,後屠白氏,最後找上了奇峰城,恐怕也是要搶奪別派寶藏秘籍助己修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了。
  青雲老祖既然可以為了修道不講善惡,為了實力屠滅一族,當然也可以為了仙丹靈藥,去謀害自己的同門師兄。任逍遙前世神秘失蹤,一半的可能是他自己去找了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遊玩兒了;另一半的可能,大概就是被青雲老祖謀害了。
  青雲老祖和洪通天這等偽君子並不一樣,洪通天偽善,但至少知道什麼是善。可青雲老祖,恐怕已經連善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從他吞吃嬰靈,壞事做盡卻居然心無掛礙毫無心魔,就可見此人到底有多麼可怕!大概就算身為魔界尊主的蒼冥,也達不到他這種「物我兩忘」的境界。
  墨言想到此處,就感到遍體生寒,他看任逍遙還沉浸在往事的美好回憶中,終於忍不住說道:「大哥,不是我挑撥你們同門關係,你需小心你師弟!」
  任逍遙一愣,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墨言道:「你十幾年沒有回中土大陸,恐怕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在軒轅國,白氏懸空山,奇峰城都遭遇了魔人。」
  說著,他便將在三處所遇到的魔人之事都說了,非但如此,他連自己在海面上和蜃一戰的事情也毫無保留的相告,見任逍遙還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墨言從乾坤袋中拿出那塊青布,遞到任逍遙面前:「這是那天,有高人救我,隔空虛擊抓來的幕後主謀的東西,你應該認得這事物吧?」
  任逍遙不可置信的盯著墨言,他看著墨言遞上來的那塊青布,果然是青雲老祖的衣衫。一時間,任逍遙完全無法接受那個平時愛惜飛蛾紗罩等,掃地恐傷螻蟻命,勤奮刻苦、心智堅強的師弟會是魔人作亂的幕後主使,更加不相信他為了修道,竟然不惜大開殺戒,四處屠戮。
  任逍遙臉漲的通紅,聲音微怒:「你不要胡說八道!」
  墨言道:「我沒有胡說,不過到底是不是他,也只是猜測,我是怕大哥你不提防吃了虧……」
  一句話尚未說完,任逍遙怒道:「我師弟是決不會害我的,你要再說我師弟半句不是,我和你就此割袍斷義!」
  墨言知道有些事情多說無益,只能夠點到為止,任逍遙和青雲老祖至少也是上千年的交情,同門師兄弟互相扶持,其中內情又有誰可以知道?
  他不再去討論青雲老祖到底是佛是魔,就此轉換話題。
  可任逍遙卻再無半點心思和墨言閒扯,他只勉強應對了兩句,就連告辭的話也沒說,便騎著葫蘆飛走了。
  墨言看著劍仙半空中疾馳而去的身影,心中忍不住微微歎氣。
  也不怪任逍遙不信自己。
  想前世,自己就算是死了之後,還不是一樣堅信青雲老祖一定會為自己討回公道?還不是直到當場看見他吞吃嬰靈後,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任逍遙本來是接墨言前去青雲門的,卻中途離去,不告而別。
  墨言也沒再去追趕,依舊和昆山弟子們呆在一起。
  昆山大船在海中航行十天之後,再次抵達東土大陸,眾人下船,御劍而行,十多日後,終於抵達了中土第一大派,青雲門的山腳下。
  青雲門地處大陸東邊,青雲山脈連綿千里,峰領奇俊,山門巨石壘成,高千丈,直入雲霄,上有雲霧繚繞,青雲門三個大字懸浮於空,耀耀發光,兩條青龍於門楣之上盤踞,作為門神看守山門。這還是唯一一個中土門派,用馴服的海中青龍裝飾門楣的,足見其不凡。
  門下有著百名弟子迎賓,各個身負長劍,青衣長袖,男修飄逸脫俗,女修清麗美貌,不是其他門派可比。
  門外百米處,立著一塊小小的石碑,上面寫的是拜師石,正是青雲老祖當年在這裡長跪二十年之處。
  那石碑旁有著一顆紅梅,那紅梅盤根錯節,足足有十人環抱。此刻正值中土大陸隆冬之際,紅梅點點,開得爭奇鬥艷,墨言想起任逍遙說當年青雲老祖跪在此處,風霜雪雨也不曾動搖,如今也只有這一支紅梅為證了。
  因此次幾乎是中土仙家所有的人都來了,青雲門弟子再多,也難以一一招待,雖有人不停從山上飛下迎接來賓,查看請柬,引路住宿,但依舊有不少人被滯留在山門外的迎仙台處,等待人前來招待。
  墨言在此處也見到了不少熟人,軒轅帝夫妻,海中散仙,金家眾人等都在,眾仙滯留於山門外互相問候,倒也熱鬧。
  岳峰自去拿了請柬拜山,青雲門弟子自然恭謹,說稍作等候,馬上會有人前來迎接。
  墨言便留在原地同眾人攀談,軒轅帝有老婆在身旁,並無太多心思和別人閒扯,就連墨言也是問候過便罷,只陪著妻子給她講些見聞。
  金家老爺子在同旁人問好,金家三個舅舅,長子金厚德,次子金載物墨言都見過,三字金若水是第一次見墨言,三子攜帶雙修伴侶上前問好行禮後,又是一番寒暄。
  墨言見金家這次來人不少,孫輩曾孫輩的特別多,他隨意一掃,卻冷不丁看見金家的眾人裡,居然有一個老熟人。
  那人臉上帶著波瀾不驚的微笑,身穿鶴敞,但卻顯得十分清瘦,眉宇間隱隱有著抑鬱之色,不是別人,正是白漣!
  白漣居然在此,真讓墨言頗為吃驚,但這是金家的家務事,他不便多問,想來也是因為金老爺子出門,帶著全家,卻不帶外孫,怕是不太好。
  金家子嗣眾多,白漣的十來個表哥,幾十個表侄一一過來行禮。
  白漣最後上前,剛躬身叫了一聲「師叔祖」,墨言還未回答的時候,忽有一名腰帶葫蘆,身穿灰袍,滿臉灰塵的青年,跑過來拉住墨言的手就往山門處而走,邊走邊說:「跟我來!」
  白漣並不認得劍仙,他這些日子在金家可真正沒少受白眼,才幾個月時間,就已經受不了。此刻見到墨言,發現只幾個月未見,墨言周圍的弟子又多了些,仙家眾人各個對他客氣,不禁心中對墨言是又恨又妒。此刻他見墨言竟然被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傢伙拖到山門處,不用迎賓招待,也不用拿出請柬就準備徑直入山,便期待其墨言碰一鼻子灰,在眾人面前出醜來。
  白漣不自覺的挪動腳步,跟在墨言身後,想要看看墨言被青雲門的門神所阻的窘態。
  金家三子見白漣居然跟在墨言和任逍遙身後,都是覺得這個外甥太過討厭,金載物抱怨道:「不省心的小畜生,到處丟人,我去把他揪回來!」
  金若水一把拉住二哥,冷笑道:「他願意去出醜,我們就在這裡看熱鬧好了!讓老頭子看看,他的好外孫,到底能夠丟人丟到什麼地步!省的被說上幾句好話,叫上幾句外公就昏了頭,帶他到處走。」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吾輩°F、淺亦 、 求更君 、 Baye豬小姐 、 尉遲 的地雷
   第53章 小白鯊
  墨言被任逍遙拽著,徑直朝著青雲門山門走去。
  大多仙人都認得劍仙,雖然奇怪他為什麼會搞的滿面灰塵,但見他神色不善,也不上前去自討沒趣,紛紛讓路。便是不認得劍仙的,也認得墨言,也都讓路。
  白漣跟在他們兩人身後,倒讓大多數仙人頗為詫異,一起朝著他們看去,不知道這個沒什麼修為的後生小輩跟在兩大派的主人身後要做什麼。
  任逍遙帶著墨言,逕直前行,自然沒人敢擋,青雲門弟子知道自家劍仙脾氣,見他一臉不悅,不敢上前去觸霉頭,都紛紛躲避,任由他帶人橫衝直撞。
  任逍遙和墨言一腳跨進山門,逕直登上天梯而去,白漣也想跟上,卻不料被當門神的兩條青龍擋住。
  青雲門其他弟子都十分忙碌,沒空和這個修為底下到處亂闖的傢伙解釋規矩,唯有一名剛入門的小童搶不到有頭有臉的人物招待,好容易逮到一個,便急急上前來招待白漣。
  那小童一把攔住白漣,道:「裡面是我青雲門地界,你的請柬呢?怎麼能亂闖?」
  白漣怎會把一個孩童放在眼中,他冷笑了一聲,指著墨言的背影,道:「他什麼都沒有,怎麼去的?還帶了一個滿臉塵土的凡人,原來你青雲門也是這般勢力,就連看門的門神也知道看人下菜!難道我們金家,比他昆山差了?他可以橫行,我便進去不得?」
  那小童莫名其妙,回頭看了看劍仙的背影,琢磨了半晌,傻愣愣的說:「什麼凡人?那是我們青雲門的大掌門,逍遙劍仙……他老人家別說想帶個仙人進去,就是帶個貓兒狗兒,我們做弟子的,也只得恭敬聽命啊……再說了,兩個青龍門神這些天常被他打,此刻見他來了沒嚇得跑掉已經不錯了,哪裡敢攔?」
  眾仙本就好奇白漣跟著昆山師叔和青雲掌門做甚,此刻見他被小童攔住,不認識劍仙就算了,居然還說出蠢話,不由地哄笑起來。
  白漣萬萬沒想到傳說中的風流倜儻的逍遙劍仙,居然會弄得灰頭土臉和凡人無異,以至於自己在眾人面前出醜。他一時間羞惱成怒,滿臉漲的通紅,爭辯道:「你……你竟然敢辱我?就是辱我金家……」
  一句話尚未說完,那小童更加懵懂,撓著腦袋問:「金家是什麼東西?我沒聽說過啊……可以吃嗎?」
  眾人哄笑聲更大,白漣一時束手站在原地,罵也不是,退也不是,感到旁人射過來的目光好似萬道利劍,自己被戳的千瘡百孔。
  白漣從小長在懸空山,是白金甌獨子,便是修為底下,卻受人尊敬;到了金家之後,雖然比不上在自己家,但無人敢明目張膽的嘲笑他;便是這幾個月苦不堪言,舅舅們開始刻薄,外公不怎麼搭理,表哥姐弟們,倒也不是每個都來欺凌於他。從小到大,白漣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當眾嘲笑,一下子蒙在當地,全然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心中又怒又恨,緊緊的握著拳,卻不敢辯解半句,生怕自己又說錯話引得更多哄笑。
  金參商本來正和至交好友敘舊,心情舒暢,猛然聽見眾人哄笑,再定睛一瞧,居然是笑的自己外孫,不禁心中微怒。金參商心中雖怪白漣,但卻更惡眾人。待聽得白漣說出那句「我們金家如何如何」,引來懵懂小童無心問答時,登時氣的鬍子都飛了起來,深恨白漣丟臉,當即向三個兒子怒喝:「還愣著幹什麼?他丟臉,你們就很長臉麼?還不去快去給人家賠禮道歉,把那小畜生抓回來狠狠教訓?!」
  金載物得了老爺子的話,立刻和大哥上前,一邊一個,抓著白漣就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說:「白家侄兒不懂事,讓眾位見笑了。他暫住在我們家,我們只得勉為其難代為管教。」
  金家兩兄弟這話,分明就是說——白漣丟臉丟的是白家和他自己的,和我們無關啊!
  金參商被兩個兒子這番解釋氣的七竅生煙,就算是家裡再怎麼亂,在外人面前始終應該裝出個和睦的樣子,怎能如此?
  他正準備訓斥兩個兒子,卻不料三子金若水故作孝順,到金參商面前笑道:「父親不用生氣,左右那白漣也不是父親的種,不成器便不成器罷~!」
  金參商差點被三個兒子給氣死,一股子怒氣無處發作,待白漣帶到跟前是,劈頭蓋臉一頓怒罵,白漣立刻跪下認錯,雙目垂淚,煞是可憐。
  眾人見白漣被訓斥的如此,一個七尺男兒被逼得落淚,紛紛前來勸阻,金參商尤不肯罷休,直到青雲門的二代弟子聞訊趕來,將那不知事的小童罵了一頓,又請金老爺子帶著家人僕從先行後,金參商這才神色稍緩。豈料那被挨罵的小童實在是不服師兄訓斥,爭辯道:「我又沒聽說過什麼金家白家,師傅師兄們也沒教過……此刻卻來怪我,算是什麼事呢?!」那小童一邊說一邊哭,哭聲嘹亮,氣勢恢宏至極,眼淚更是如瀑布飛濺,將那委屈隱忍,跪在地上認錯想落淚又忍著的白漣,瞬間比了下去。
  小童拚命哭號,師兄們打罵哄騙都不能止,金參商無奈,只得命兒子給那小童兩枚仙丹,方才哄的他破涕為笑。金參商正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忽一回頭看見自己外孫這麼大個人了,居然眼眶依舊含淚,也不知道惺惺作態給誰看,更覺厭惡,當即喝止白漣,命他強作笑顏。
  山門處上演的這一幕鬧劇,墨言自是無從得見,他被任逍遙拖著入了青雲門,便上了石階。
  只見那石階在山間盤旋數丈之後,就再無依憑,一塊塊青石板懸浮在空中,直入雲霄。
  墨言試著上去踩了踩那懸空石階,卻不料那石階定然一踩就落,他運起法力,躍上之後,石階才漂浮在空中,晃了兩下就此停止。
  任逍遙懶得爬天梯,坐在葫蘆上徑直飛去,墨言便御劍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順著天梯而飛。
  路上有見到其它的仙人也在爬天梯,有些修為高的,便也學墨言一般,繞著天梯御劍而行,一時間,長長的天梯附近,眾仙競相比試爭先,任逍遙這次難得不和旁人攀比,只跟在墨言身旁。
  有一兩個修為比墨言高的,早已躍上天梯,抵達青雲門的迎賓廣場,墨言和任逍遙是第四位上去的。
  兩人一落地,便見到迎賓廣場中央,站著一名身材高大,面目悲憫的中年人。
  墨言和任逍遙都是一愣,任逍遙走了上去,問道:「小木,你怎麼在這裡?」
  木慈航並未回答任逍遙的話,而是朝著墨言走來,在他面前十步開外的地方站穩。
  墨言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忍不住捏了袖子。盤踞在墨言手臂上的蒼冥,緩緩的動著自己的身體,以示有自己在,沒什麼好怕的。
  袖中這點微弱的動靜,使得墨言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人,他安下心來,朝著青雲老祖看去。
  只見木慈航容貌極為莊嚴,臉頰豐滿,雙耳垂肩,雙目微垂,一副慈悲神佛之象。
  青雲老祖也在同一時刻,朝著墨言看來,四目相交。
  被對方的目光看著,墨言感到十分不舒服。
  他便是知道面前這個人十惡不赦,但對方的目光太過沉穩和堅定,好似射出萬道金光,能灼傷一切宵小一般,顯得無比正義光輝。
  但就算是不舒服,墨言也不願和對方只看了一眼就落敗,他平靜的回望過去,心中雖然波濤洶湧,但眼底卻波瀾不驚。
  雙方對視片刻,青雲老祖道:「墨升邪之子,果然和我想像中的一樣。木慈航在這裡等候多時了,請。」
  任逍遙走過來,拍了拍青雲老祖的肩膀,道:「他是我請來的,你不用管了,我招待他!」
  木慈航對任逍遙極為恭謹,後退了一步,躬身道:「是,師兄。只不過昆山洪通天也在,是不是應該先讓他們師兄弟見個面?」
  墨言微微蹙眉,聽青雲老祖的意思,洪通天也來了?他怎麼出來的?
  木慈航微微側身,果然有一人從青雲老祖身後走出。那人身穿白衣,飄飄若仙,長鬚威揚,滿面笑容,不是洪通天是誰!!
  而站在洪通天身旁,容貌英俊,神情疲倦的青年,正是洪通天之子,洪儒文。
  洪通天摸著自己的鬍子,走到墨言面前,笑道:「師弟,很意外吧?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我竟然在五年內,就能夠突破修為,使得斬龍台開關放人。」
  洪通天在等著墨言目瞪口呆,神色惶恐。
  但他半天也等不到這一幕,只見到面前的墨言鎮定自然,微笑躬身:「若果然如此,那我恭喜師兄了!」
  「小賊!」洪通天在心中咒罵,但表面上卻顯得異常高興,摸著鬍子哈哈大笑,道:「師弟這幾年修為可有進展?」
  墨言道:「謹遵師兄教誨,日夜勤苦,不敢稍有懈怠。」
  洪通天心中罵道:修煉個屁!但臉上卻面帶微笑稱讚:「如此甚好!」
  說畢,又對木慈航拱手道:「青雲老祖萬歲壽誕,我如何敢閉關修煉不來,這豈不是怠慢了您老人家麼?」
  木慈航反應淡漠,就連洪儒文上前磕頭,他也不怎麼理會。
  說話間金參商已經帶著三個兒子和白漣等人上來了。白漣第一眼便見到了洪儒文,洪儒文一直盯著墨言,知道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才扭頭看去,見到白漣,微微一笑。白漣便也回以他一笑,雙方頓感心心相映。
  隨著眾仙的到來,迎賓廣場登時熱鬧起來。
  墨言看著眼前這一幕:洪通天提前出關,帶著洪儒文趕到青雲門;青雲老祖木慈航親自前來迎接自己,外加一個白漣惺惺作態。
  心中深覺:此行還真是,熱鬧非凡啊!
  作者有話要說:嗯,於是,那個給白漣難堪的小童,其實有來歷的,看本章名字就知道了。
  所以他天生的就向著墨言啦~
   第54章 白漣婚事
  眾仙抵達迎仙台後,便有青雲門弟子上前,帶著各人前去準備好的住處,洪通天看著墨言,撚鬚笑道:「師弟,我們多年沒說話,今夜抵足而眠,以敘別情如何?」
  墨言感到自己的胳膊一陣發緊,他在心中對袖子裡的傢伙翻了個白眼,對洪通天躬身笑道:「儒文也許多天沒見父親了,做師弟的不敢打擾你們父子相聚。」
  任逍遙拉過墨言,對洪通天不滿道:「你才閉關五年,湊個什麼勁?墨小弟的住處我早就安排好了,跟我來!」
  洪通天原本打算昆山眾人住在一起,要在眾弟子面前狠狠的挑些錯處教訓墨言一頓,或者趁其不備乾脆殺之。卻沒想到又是劍仙出來橫插一槓子。
  他雖急於殺掉墨言,但自己已經出來,卻也不急在這一時。
  何況,洪通天看著墨言和任逍遙一同離去的背影,深覺就這麼輕易的殺掉他實在是太便宜他了!必要想個辦法讓其身敗名裂,仙法全失後殺之,才能解心頭之恨,也不枉這五年閉關破壁。
  洪通天在心中默默的計劃著這一切,腦袋中演練著墨言的種種慘狀,臉上卻絲毫不顯,依舊是慈眉善目的模樣。他帶著陸續趕上來的昆山眾人給青雲老祖打了招呼後,就由青雲門的迎賓弟子帶著前去住處。
  洪通天一路走來,見到青雲門氣勢不凡,亭台樓閣,仙榭水香處處飄渺,卻沒想到竟然被迎賓弟子帶入一間普通的院落內,不覺心中有些失望。但他此刻有求於青雲老祖,在這裡受了冷遇也不敢發作,反而是稱讚青雲門處處仙風,門下弟子各個不凡。
  那迎賓弟子對於洪通天的這番稱讚,也只是一味謙遜。
  洪通天帶著眾弟子站在院中四處打量,忽見遠處一座仙山,青蔥翠綠,寒冬落雪之際仍萬紫千紅,峰腰有著恢宏大殿,耀石為牆,白玉為欄,異常恢宏,氣勢不凡又美輪美奐,便指著那處問道:「這位仙友,那裡也是迎賓之處嗎?」
  青雲門的那名子弟立刻點頭,道:「正是,那是我青雲門最好的招待客人之處,稱龍吟閣,閣內四季如春,有溫泉流瀑,白天可見虹橋,夜晚能觀繁星,美不勝收至極。」
  洪通天於中土大陸活了這些年,雖見過美景無數,但心中著實有些嚮往這青雲門的最美之處,對能夠住在裡面的人也心生出幾分羨慕,幾分嫉妒。他踟躇了片刻,問道:「那,敢問這位仙友,此次老祖大壽,住在裡面的客人是哪一位呢?洪某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能得老祖看重,必然仙法道行都是上上,想要結識一二。」
  那弟子有些詫異的看著洪通天,道:「洪山主不知嗎?那是我們大掌門逍遙劍仙特意留給貴派墨師叔的。」
  洪通天笑瞇瞇的摸著鬍子:「原……原來是他……我師弟那樣的人物,也算……也算相配……」
  青雲門弟子告辭而去,洪通天臉上的笑容漸漸的凝固,鼻孔重重的哼了一聲,滿心羨慕全無,盡數變成了嫉恨,忽一回頭看見洪儒文,想起自己的兒子居然迷戀墨言,更是怒從心中起,將其叫過來,喝道:「你看你,今年也已三十歲,卻依舊不長進,法力低微簡直丟我的臉!從今天起,必須日夜修煉,若是敢有半點懈怠,我抽你的筋!」
  洪儒文莫名其妙,不知道一向和藹的父親為什麼對自己發脾氣,只得唯唯諾諾,準備去找個蒲團打坐修煉,卻不料動作慢了,惹來洪通天狠狠一個耳光。又有弟子見洪儒文挨打,上來勸解,結果又被洪通天怒罵一通,齊齊跪在院中。
  洪通天打了兒子,罵了徒弟依舊不解恨,在房中修煉破曉術足足一整夜,才漸漸心氣平靜下來。
  且說墨言被任逍遙帶到龍吟閣,見隆冬之際百花盛開,樹木蔥蔥,自覺心曠神怡。
  任逍遙帶著他往殿內走去,只見前殿是會客之處,殿內白玉為柱,黑色晶石鋪地,映得人影清晰,在其中行走,就好像走在水面上一般。
  後殿是一片溫泉,水晶做頂,折射出萬道光芒,溫泉旁,一道彩虹懸掛,更是人間仙境。
  左右兩閣一個觀山,一個觀雲,兩名小童侍立其中,看守門戶。
  任逍遙指著那溫泉,道,「這溫泉可不必凡間俗物,於我修仙之人大有好處。若是在其中洗浴修行,於法力修為都大有進益。我青雲門歷代先祖,凡大成者無不在其中浴過。」
  墨言深感詫異,跳入泉中,果然感到渾身經脈順暢,一絲絲法力從泉底湧入體內,法力竟然真的有所增長。
  任逍遙亦入泉中,開口道:「這裡因為歷代先祖之氣濃郁,我們所說的話,旁人根本窺探不到。你那天跟我說的事情……說心裡話,我一時接受不了。」
  墨言一怔,這才知道任逍遙為什麼要把自己拖到這裡來,原來是此處談話辦事,青雲老祖沒法發現。
  任逍遙道:「我那天一時氣憤,就此離去,有想過要去找師弟對質,可萬一你說的是真的,豈非害了你?不論如何,總之是多謝你提醒我,你放心,我會小心提防,不會落入它人圈套的。」
  墨言見任逍遙神色鄭重,一改往日嬉笑之色,知道他是真的上了心,便鬆了口氣,笑道:「那也只是我的猜測,大哥不用整天為了此事煩惱。」
  任逍遙點了點頭,就不再掛念此事,盡情泡澡起來,兩人在裡面泡了一整天後,墨言終於感到自身法力不濟,抵擋不住溫泉力量,跳到池邊,運起心法,濕漉漉的衣服眨眼便干。
  任逍遙法力深厚,自是無礙,繼續留在水中,解說道:「你尚且不知道此處的好處。若是吃了仙丹,在此處運轉心法,仙丹吸收的速度會快上百倍不止!」
  墨言道:「那這樣,豈不是你們師兄弟人人都來這裡?怎麼會沒有人?」
  任逍遙歎道:「以我和我師弟那樣的修為,尋常仙丹也用不上了。其他的弟子,法力低下的進來就被這溫泉之水給逼死了;只有道行夠深的弟子,修行勤奮,或者有了功勞,才會允許他前來一天。」
  墨言才下去了一天,就感覺自身法力已經小有增長,只可惜了以他現在的修為,尋常仙丹已經是無用。上品丹藥也不容易弄到,弄到了也不見得有這法力溫泉,只能夠徒然歎息。
  墨言蹲在池邊和任逍遙說話,兩人聊得正高興時,忽聽得一名閣中小童前來相告,說是金家父子四人前來探訪。
  任逍遙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金家一家子,當即從溫泉中跳出走了,墨言往前殿而去,果然見到金老爺子和金家三兄弟都來了,不過白漣卻並未瞧見。
  墨言拱手道:「多謝過來看我,四位一起前來,是有什麼事……?」
  金參商在心中歎了一口氣,那天白漣在山門處丟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得罪墨言,但不論有沒有得罪,都該過來賠禮道歉。
  他見了墨言的面卻怎麼也開不了口,想了半晌才道:「墨老弟你上次說的話,我想了很長時間,雖然不喜歡,但卻有道理。已經嚴令白漣進入仙園了。」
  墨言莫名其妙,不知道金老爺子忽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和金老爺子寒暄了幾句,金參商便借口離開,只留下了三個兒子。
  金家三子不像金老爺子那般顧忌臉面,頃刻間直言相告,說起白漣的事情來。
  原來金老爺子自從上次在元光鏡中得見白漣真面目之後,雖然厭惡他,但畢竟是親外孫,割捨不掉的血緣關係,始終捨不得下狠手。
  但三個舅舅就不一樣了,他們看見白漣就覺得噁心,想要將其趕出門,可有金老爺子護著,不能無緣無故的將其趕出去。
  最終三個舅舅一商量,決定趁著青雲老祖大壽之際,把白漣帶出門,隨便丟給一個什麼三流門派,就不打算將其再帶回去了。
  墨言尚未聽明白,問道:「什麼叫做送到門風正派,實力還在次之的仙山中?」
  三弟金若水道:「送給三流門派當徒弟肯定是不好。恐怕會有閒言碎語說我們金家容不下一個孤兒;所以想給他選一門親事,讓其入贅別派,省的我們整天看見他噁心地連仙丹都吃不下!可是如果和他結親的門派,是青雲,軒轅,昆山這樣的大派的話,豈不是給我們金家找些隱患麻煩嗎?所以才要選一個……嗯,不論強弱,也不管門下弟子多寡,只要真心待他的人。當然,也不是說越差越好……總之,不能太強太好就對了。」
  墨言道:「這是你們金家的事情,來找我,是什麼意思呢?」
  金若水訥訥的笑了笑,道:「這是……這也是我們三個的意思。那姓白的小子,不是一直和貴派的洪儒文有些不清不楚麼?萬一他異想天開過來自薦,我們擔心墨師叔你被那小子騙了,就此答應了他……所以,所以還請師叔做主,如果那小子來,將其趕走就好。」
  墨言沉思片刻,道:「若是以前,我自然可以答應你們。但如今……我師兄出關,儒文的事情,他才能做主,我便是反對,怕也難呢!」
  金家三子面面相覷,他們何曾沒有想到要去找洪通天,可是該怎麼跟洪通天說起此事呢?
  洪通天不像墨言這般,知道其中內情。也不像墨言這般厭惡白漣,難道主動上去說「我們害怕侄兒找了靠山,所以想要把他丟給三流小派順便讓其婚禮變葬禮」?
  墨言見了金家三子臉上神情,就知道這三個舅舅對白漣安著虎狼之心,道:「三位可以回去想想怎麼同我師兄說,我有機會,也會勸勸師兄,其實最要緊的盡快找到願意收白漣的人,一切就好辦了。」
  金家三子訥訥而退,他們昨天今天,何嘗沒有去找些那不入流的門派查問?但便是不入流的門派,也瞧見了那天山門處白漣被一個小童奚落的景象,都沒人願意跟他結為雙修之緣。
  只有兩個女修見白漣容貌俊俏,也不計較他人品如何,更不嫌棄他道行低下,願意收他。可那兩個女修聲名狼藉,洞府裡養的男女寵眷沒有上千也有一百。傳聞她們修煉采陽補陰時異常可怕,有些道法低微的直接就被折騰死了。是否真的就這樣明目張膽的把白漣送給那兩個女修玩死,金家三個舅舅很是躊躇。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有人問小白鯊是誰,還記得當年那個咬了墨言一口的滅世鯊麼~
  最後,謝謝各位的霸王票~
  謝謝 幻若冰夢 的手榴彈
  謝謝 甜寶寶2009的兩個地雷。
  謝謝 那是什麼 和 鏡 的地雷。
   第55章 婚事
  白漣的三個舅舅這兩天為了白漣的事真是勞心勞力,大部分門派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金家有意給外孫說一門好親事,私下猜測恐怕壽宴之後便會是喜宴了,只不知白漣最後會和誰結緣。甚至有人猜測金家是否準備把白漣送給青雲老祖,但很快又被否定。
  青雲老祖修煉萬年,從不好色,更不修煉雙修之術,以他現在的實力,更沒有和金家結親聯姻的必要。況且當日白漣在山門處得罪過劍仙,說他是「蓬頭露面的凡人」,劍仙豈容這樣的人進門?
  眾人紛紛猜測,這件事情自然也瞞不過白漣,他一開始聽到有人私下議論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親外公親舅舅們,居然要把自己往火裡推!
  但是當他聽到三個不入流的小派都在這樣說時,終於忍不住跑去找外公理論,金參商當然不去理會他,金家三子關著門正在頭疼如何把白漣塞出去,哪裡有心思理會白漣的哭訴咆哮?反而命人將其關押起來。
  白漣被關進囚室的那一刻,就知道此事不能再拖,若是真讓外公舅舅做主,自己和一個不入流的小派結親,同一名毫無前途的微末修士訂了血契,那一輩子就算完了!
  當天晚上,他苦苦哀求一位看守他的表姐。那名年僅十八歲的金家表姐一直覬覦白漣俊俏,只是自己在金家地位頗低,白漣平時都不怎麼搭理她。此刻見白漣相求,便盡數刁難,吃夠了豆腐心滿意足後,才將其偷偷放走。
  白漣不敢有任何停留,一路飛奔,逕直奔到昆山眾人歇息之處,要見洪儒文。
  洪儒文這兩天被父親莫名其妙訓斥,根本不敢再惹事。父親讓他日夜不輟練功,趕超墨言。於是洪儒文只得日夜用功,但卻收效甚微,正黯然鬱悶。
  洪儒文聽聞白漣要找自己,心中權衡一番,覺得還是親爹洪通天更可怕,便借口不見。
  白漣聽聞洪儒文竟然為了修煉不肯出來見自己,心中失望至極,無奈之下,只得清了清嗓子,道:「我要見……要見洪山主,請帶為通報。」
  守門的是齊毅,上次跟隨墨言前去奇峰城,親眼目睹白漣弄出來的種種謠言,對其異常厭惡,更不會幫他通傳。
  齊毅正準備刁難白漣幾句就將他趕走的時候,忽聽到身後一個穩重慈愛的聲音響起:「這不是白家的公子麼?快進來!」
  白漣抬頭,只看見洪通天一臉和藹,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他趕緊躬身行禮:「小侄見過伯父,有些事情,還請伯父做主。」
  洪通天滿面笑容,命攔住門的齊毅退下,親自將白漣迎進房中。
  齊毅看著白漣的背影狠狠地哼了一下,片刻之後,他忽然醒悟過來,趕緊一溜煙的跑出院子,朝著墨言所住的龍吟閣奔去。
  墨言正在泡溫泉,自從上次任逍遙說過溫泉內先祖的仙氣流溢,青雲老祖無法察覺之後,蒼冥終於找到了新的藏身之所,他化作龍身纏在墨言身上,正在和墨言竊竊私語如何對付青雲老祖的時候,卻聽見一個昆山弟子冒冒失失的腳步聲,一邊跑還一邊喊:「師叔,師叔!」
  蒼冥只能夠遺憾的放開墨言,乖乖的鑽入他的袖子。
  卻見到袖中那白如美玉的胳膊上,有著一小塊被自己親出來的紫紅的痕跡,隨著墨言走路的動作,手臂輕輕的晃動,煞是好看。
  蒼冥在心中有些討厭這些昆山派的弟子前來打擾,正準備找墨言抗議的時候,忽然聽見那名弟子道:「師叔,那個姓白的,估計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墨言拉著齊毅坐在大殿的椅子上,道:「出了什麼事情?」
  齊毅便將白漣叩門,洪通天將其迎進去的事情說了,又不放心道:「那姓白的,上次在奇峰城,就亂傳謠言,此次跑去找師傅還指不定有什麼壞心!他肯定是衝著師叔你來的,我特意過來告訴您,您老人家一定要小心。有些小人真是防不勝防!」
  墨言心念微轉,便知道白漣打得是什麼主意了,他道:「知道了,多謝你來告訴我,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姓白的自取滅亡,怪不得別人。」
  齊毅見墨言胸有成竹,便放下心來。墨言感謝他過來報信,送了他幾枚從洪通天的寶藏裡拿的仙丹,齊毅異常高興,吞掉後依言去後面溫泉中運功,一炷香後,齊毅果然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往日要十多天甚至一個月才能夠吸取的仙丹法力,此刻盡數吸收,心中更覺得師叔是好人,就此告辭。
  待齊毅走後,蒼冥便在袖子裡輕輕的擺弄尾巴,掃過墨言的胳膊。
  墨言知道他擔心自己,便笑道:「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先前聽金家三個舅舅說要把白漣塞給別人,還擔心會殃及無辜。他既然自己拚命要往洪氏父子身邊靠,那也只能說是蒼天有眼,讓他們蛇鼠一窩,將來一鍋端了,也算方便。」
  蒼冥的身體微微捲曲輕輕纏住墨言的手臂,墨言忽得低低歎了口氣,道:「你放心,我那日說過,不會在為這些人費神。他們,不值得!」
  蒼冥使勁的蹭著墨言的胳膊,蹭了半晌之後,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東西。
  墨言的聲音如訴如沐:「這世上,值得讓我殫精竭慮,日夜不忘的,只有你一個。」
  在這一剎那,蒼冥差點控制不住要從墨言的袖中脫身而出,將其壓住狠狠的吻上去,但隨即,墨言似乎知道他心事一般,將另外一隻手隔著衣袖按在它身上。
  此時此刻,蒼冥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握的好緊……
  墨言並未等太長時間,就等到了有人上門。
  他一直以為來的人會是洪通天,再不濟也會是洪儒文,甚至有可能是青雲老祖,但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白漣。
  當墨言聽說白漣求見的時候,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對進來通傳的小童道:「不見。」
  那小童走出門外,張開雙手攔住白漣,道:「昆山的墨師叔不見外人。」
  白漣剛剛得到了兩位長輩的許可,自以為腰桿挺硬,哪裡把這個小童放在眼裡。見有小童攔路,他便伸手去推。白漣伸手的時候生怕對方法力比自己高,便用上了畢生所學的法力,盡數聚於雙手,朝著小童胸口推去。
  卻不料那小童竟然本領低微,連白漣也不如,被一下子推到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白漣一時尷尬異常,他本想彎腰扶起那被自己誤傷的小童,但躬身之時左右一看,周圍並無半個人影,便對那小童冷笑道:「誰讓你攔我?活該!」
  說畢,揚長而去,逕直進入墨言的待客大殿。
  只見殿中空無一人,白漣還想往裡闖時,忽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無知鼠輩,也敢亂闖青雲聖地,不怕它掌門怪罪嗎?」
  白漣認得那是墨言的聲音,想要反駁幾句,卻又不敢,更加不敢再往裡闖,只站在大殿中央等候。
  他等了半晌,也沒見墨言出來,終於沉不住氣問道:「師叔為什麼不敢出來見我,難道是因為窩藏了什麼人?」
  墨言袖子一抖,以為白漣發現了什麼,豈料白漣下一句便道:「儒文哥便是不答應我,也未必就會跟你好,你神氣什麼?」
  墨言一時間,忽然感到此刻發生之事,真是生平所未見。
  前世白漣處處針對自己也罷了,畢竟自己從小和洪儒文有婚約;可這一世,自己何等身份,何等修為?區區一個洪儒文,誰愛要誰要去!白漣竟然為了這個事情,跑來向自己示威炫耀,簡直是可笑至極!
  墨言於殿中緩緩走出,墨色的長髮垂地,寬袍大袖穿的也甚為隨意,和週身卻流著凜然之氣,讓人不敢逼視,更加不敢侵犯。
  「我勸你早早離去,需知你得罪我,沒有半點好處。」墨言實在是懶得見白漣,也懶得聽他那些爭風吃醋的事情,良言相勸。
  只可惜他實在討厭白漣,說話的語氣太過冷淡疏離,聽在白漣耳中,就彷彿是在挑釁一般。
  白漣深知自己修為實力比不上墨言,見他眉目之間隱有不耐煩的意思,眼中閃過殺氣,也不敢真的和他叫板說些過分的話引來殺身之禍,便率先搬出自己的靠山,道:「剛剛我去見了昆山洪山主,他已經答應了我和儒文的婚事。」
  墨言不怎麼感興趣,「哦」了一聲。
  白漣見對方不動如山,便進一步道:「我知道師叔不喜歡我,但我勸師叔最好不要反對這件事。剛剛洪山主帶著我前去見了青雲老祖,他老人家,對這件事情也是極為贊成的,我來是想告訴師叔這件事情,免得您日後得罪了老祖卻不自知,也是一番好意。」
  墨言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白漣一眼,問道:「這麼說,你找到青雲老祖當靠山了?」
  白漣見墨言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透露著百般鄙夷,萬分古怪,雖然覺得有些詭異,但卻沒細想。他更加不知青雲老祖正是自己的滅門仇人,此刻的行為是認賊作父。他只知道那個面目悲憫,極有實力的仙界泰山,站在自己這一邊,就把青雲老祖當作再生父母,恨不得去跪下行孝。
  他此刻見墨言如此相問,便挺了挺胸,道:「青雲老祖說,他會主持這件事情!他為了我好,我當然知恩圖報,感激他!」
  墨言冷笑了一聲,心中著實可憐白金甌。
  一家人被青雲老祖滅門,結果唯一的兒子卻上趕著認賊作父,真是養而不教,致使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可歎可悲。
  想起白金甌臨死前那種絕望又可憐的樣子,墨言終究心中一軟,對白漣道:「我勸你,念著你死去的父親,離木慈航遠些罷!」
  白漣昂然道:「青雲老祖既然願意幫我做主,便是我的再生父母,你……你不過是在嫉妒我得了老祖青睞!」
  墨言訝然失笑,過了半晌,才道:「那……我就只有祝你好運了。」
   第56章 盟友
  「那我就,祝你好運了!」
  白漣歪著腦袋看了墨言片刻,忽然道:「墨言,你別得意!就算是你道法比我深,此刻地位比我高,也不見得樣樣你都能夠佔到!」
  墨言心中微怒,道:「我不喜歡和你廢話,勸你早早離去。」
  白漣微微昂起下巴,傲然而立,擲地有聲地道:「就算是洪儒文心中只有你,你也沒什麼好得意的!他便是現在不願意和我結親,用不了三天,我也能讓他忘記你,只愛我一人!」
  墨言聽了這話,連心中的那點點微怒也消失了。
  他微微挑眉,看著白漣,忽然問道:「你這樣費盡心機想要和他結緣,是真心愛他?還是因為他是昆山少主?」
  白漣毫不猶豫道:「自然是真心,他人品武功,家事地位都是一流!他如今是昆山少主,父親健在,前途無量,是我最好的歸宿了!若是師叔容得下我,我以後到了昆山,也會孝順師叔。若是容不下,那洪山主必然不會眼看著我受欺負。所以我請師叔最好好自為之!」
  白漣一邊說這話,一邊看見墨言的袖袍在不停的抖動,還以為墨言被自己戳到了心事,不由的些微得意,心想:你便是仙法高又如何?容貌美又怎樣?昆山師叔算什麼,將來我和洪儒文共掌昆山,定要逼得你向我行禮!
  白漣心中這樣想,臉上就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得意之色,他看見墨言為了控制自己的手不要發抖,竟然用左手去握住右手的胳膊,心下十分得意,向著墨言深深鞠躬,道:「師叔,我就此告辭了!」
  說畢,便轉身而走,才走出兩步,忽然聽見墨言喝道:「夠了!」
  他不能讓蒼冥在這個時候暴露殺了白漣。一個小小的白漣微不足道,墨言更看重的,是他背後的那些人。
  此刻讓他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白漣回過頭來,見墨言雙眉微蹙盯著自己的袖子,便問道:「師叔還有什麼吩咐?」
  墨言好容易花了大氣力才安撫住脾氣暴怒的蒼冥,此刻聽白漣問,知他誤會了,但也不想跟他解釋那麼多,便道:「你既然這樣一心要入昆山,認洪通天做父,和洪儒文結緣。我也就祝你,求仁得仁,以後不要後悔了。」
  白漣微微一笑,他第一次聽到墨言祝福自己的話,自認佔了上風,不由得意氣風發,就此去了。
  墨言總算是送了口氣,他溫言安撫暴怒的蒼冥,一人一龍在溫泉中糾纏,直到後半夜,蒼冥在墨言寬鬆的衣袍內纏遍他全身,聽到無數甜言蜜語後,才怒火稍熄。
  就在墨言安撫蒼冥怒火的時候,引起這怒火的根源之人洪儒文,也迎來了他人生第一場最嚴酷的考驗。
  他這幾日日夜不輟的修煉,疲憊之極時準備上床休息片刻,卻不料床上早已等著一人。
  修仙之人,夜視極佳,便是不用點燈,洪儒文也能夠看見黑暗之中,床上的那人身穿薄紗,做出種種媚態撩人的,正是白漣。
  洪通天白日之時,已經對洪儒文說過,想要讓他和白漣結緣雙修。
  可洪儒文卻有些不甘願,他心中始終放不下墨言。儘管墨言對他一直斥責,從不給好臉色看,甚至還屢屢露出殺意,但洪儒文就是覺得以自己的修為和資質,不應該就此放棄而選白漣,便斷然拒絕父親的提議。
  但沒想到,當晚上回房,竟然會見到白漣這番作態!
  「知道你心中另有它人……可我卻一翻癡念,只此一夜,別無所求……」白漣的聲音低沉猶如清泉,洪儒文天人交戰一炷香後,終於抵擋不住,就此上前。
  三十年來,洪儒文是第一次嘗到那種**的滋味,白漣說就此一夜,也沒按照雙修道法裡面的那些要求,只是引著他恣意作樂,洪儒文便如飲瓊漿,身在雲端,極樂之時,忽見房中燈火通亮,父親站在門外,鐵青臉看著自己。
  「畜生!」洪通天怒喝,洪儒文正在巔峰,要爽不爽之間,一下子就嚇了回去,慌忙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
  洪通天故意訓斥:「成何體統?成何體統!白家獨子被你糟蹋,你還想要拋棄人家嗎?」
  白漣垂淚不止,洪通天上前扶起他,溫言道:「你放心,我家的小畜生敢做出半點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打斷他的腿!今日已晚,你就在此歇息,明日我親自去向金家說這件事情。你外公定然會歡喜答應。」
  洪儒文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回味了半晌,終於明白自己是被親爹和白漣聯手耍了……
  他想要反對父親的提議,但見到洪通天面色鐵青,想要拒絕白漣,但又回味起剛剛的美好來,一時之間難以抉擇,半推半就之下,只得應父親要求,扶起白漣,發誓道:「漣弟,其實我心中也有你。只不過……反正不論怎麼樣,你對我一往情深,我也不會辜負你。」
  洪通天當日便留白漣在洪儒文房中,第二日一早,親自去向金參商提此事。
  金參商一開始百般推脫,說白漣已經和人有約,但洪通天何等精細?豈會讓白漣這塊肥肉落入它人手中,雙方交涉多時,金參商被氣得半死,卻也無可奈何,只死活不肯答應,哄走洪通天後,趕緊親自來找墨言,希望其能夠幫忙阻止此事。
  墨言當日聽白漣說什麼「三日之內,我必然讓洪儒文心中只有我」云云,就心中猜到他大概會幹什麼事情,此刻聽了金參商的訴說,倒是頗為訝異,沒想到白漣動作竟然這樣快,才一日之內,就已經敲定一切。
  「墨老弟,你說該如何是好?洪山主怎麼這麼糊塗,那白漣不是個好的,近了他的門,必然惹事!唉,要是只在昆山惹事也就算了,怕是以後你我都不得安寧!」金參商忍不住抱怨起洪通天來,他自認和洪通天交情也不錯,卻不料在白漣之事上,對方竟然和自己這樣對著幹。
  墨言沉思片刻,意味深長的道:「兩家結親,本是好事,以後可以互相扶持,共通進退。只可惜白漣睚眥必報,此刻又有了我師兄做靠山,這到底是結親,還是結仇,就很難說了!」
  金參商正是為了此事心煩,他此次帶白漣出行,就是看準洪通天不出關,昆山萬事有墨言做主,所以不怕白漣翻起什麼浪來。
  哪裡想到洪通天竟然提前出關,事情起了變數。早知如此,就不該顧忌臉面帶他出來,只自己和對方敲定就好了。
  只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是無用,只得問道:「墨老弟,你說該怎麼辦?」
  墨言道:「能怎麼辦?這等人自然讓他求仁得仁。若是怕他日後起浪,便早些下手。」
  金參商吃了一驚,不可置信的看著墨言,試探道:「老弟的意思是……」
  墨言笑道:「老爺子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咱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是不是?令外孫既然這麼鐵了心的要入昆山,你這個做外公的,何不幫人幫到底?守好自家不該給外人的東西,便也是了。」
  金參商見墨言無意殺白漣,這才放下心來,問道:「墨老弟你一點都不擔心?白漣若去了昆山,得了你師兄的信任,你的日子怕不會太好過呢!」
  墨言一笑,道:「我師兄怕是也鐵了心的想要白漣,不然怎麼會為他出頭?」
  金參商一愣,回味半晌,終於明白過來。
  他又仔細回想,當日洪通天如何熱心去接墨言,如今便是如何熱心去收白漣。
  當日洪通天是受墨升邪所托,便是有人疑心,也不好多說什麼。
  如今明知金家長輩不同意,卻偏偏一意孤行,為了什麼?難不成真是為了成全那對有情人?!
  金參商登時心底通亮,上下打量墨言一眼,問道:「墨老弟,你真不怕,和你師兄起爭執?」
  墨言淡淡的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饒他!若是真有那一天,金老爺子你是幫我呢?還是幫外孫白漣?」
  金參商萬萬想不到墨言竟然會質問自己這等事情。
  洪通天不是好惹的,墨言更不是好惹的。
  幫了洪通天,那就等於幫白漣在昆山坐穩了位置,若是白漣得志,恐怕對自己不利。
  可若是幫了墨言,萬一墨言得勢,要對白漣斬盡殺絕,豈非親自殺了外孫?本來此子死不足惜,但他是愛女的獨子,金參商如何下得了這樣的狠心?
  金參商雖然根據一些傳聞和親眼所見,隱隱猜到昆山內部不和,但這是昆山家事,他不願插手。
  但如今,白漣這麼一鬧,他不插手,也不成了。
  這也是這幾天,墨言對白漣一再容忍的根本原因。他需要他活著,需要他繼續噁心金老爺子,需要他和洪氏父子連成一體。
  那麼,自己根本不用花太多力氣,就能夠得到金老爺子這樣一位盟友。
  墨言見金參商猶豫,便道:「我說話一向算話,在這裡也跟金老爺子交個底。讓我好好對待白漣,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保證,不殺他。」
  金參商見墨言立誓,登時放下心來,不殺白漣,又能讓他一輩子出不了頭,不會再來噁心自己,那是最好不過的!
  金參商亦發誓道:「既如此,若是墨老弟你受了師兄的氣,別人不敢保證,但我金家仙園,一定幫你討回公道,義不容辭。」
  得了墨言的准信後,金參商便也不再拒絕洪通天的提議。他主動去見洪通天,表示自己贊同兩家結親,只不過有一個要求:「我那外孫父母雙亡,十分可憐,你昆山若真心待他,便讓洪儒文和他結下血契,終身不得反悔!若是做不到,那也就不要再提兩人結緣之事!」
  洪通天尚且不知白漣和金家已經鬧得勢同水火,此刻聽見金老爺子竟然擔心外孫的安危,更是覺得自己撿到了寶。
  想白漣身負白家秘籍,又有金家仙園做靠山,待他入了昆山,變化術全本歸己,金家仙園千般寶貝也歸己。特別是在不遠的將來,勢必要和墨言撕破臉有一戰。
  儘管墨言有軒轅帝做幫手,但金參商必然因為外孫的緣故,向著自己。
  洪通天在心中一條條的掰著指頭算計,終覺得自己收納白漣,拉攏金家這一步,沒有走錯!
  想到這裡,他連帶看白漣也更加順眼了點。洪通天走出房外,看見白漣和洪儒文一對璧人,終覺自己算無遺策,對白漣笑道:「漣兒,過來。剛剛我去跟你外公說過了,後日青雲老祖壽誕上,當著眾人之面,你和儒文就此定下血契。」
  白漣亦笑道:「洪世伯,我沒說錯吧,外公最疼我了,那時候您在閉關時,他就曾經向墨師叔提過一次此事,因為當時墨師叔不肯,削了他的面子,所以這次外公才心中有怨,一開始不肯答應的。」
  洪通天聽白漣如此解釋,終於點頭,完全放下心來,道:「墨言那小子懂得什麼?不用去理會他,以後他要是敢欺負你,我給你撐腰!」
  白漣趕緊躬身道謝,淨拍洪通天的馬屁,搞的就連洪儒文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心中莫名感到一陣空虛。
  他看著白漣和自己的父親笑語宴宴,不禁想起墨言來,卻最終只能歎了口氣。為了父親高興,漣弟高興,自己便委曲求全,從了吧……
  於此同時,金家三子實在是不能夠理解父親的決定,兒子金載物更是憤然道:「父親,你是不是糊塗了!!為什麼要幫著姓白的達成心願?還要幫他同洪通天談判,定下血契?我看那洪少主也是個三心二意的,估計也就兩三年就會厭了,這樣一來,兩人終身不得相負,成全他姓白的一輩子!」
  金參商和墨言的一些商議細節不便對兒子透露,只是解釋道:「我自有道理,放心吧,我們看管好自己家的東西,別讓那姓白的小子摸去就行了!」,他心中卻在細細的琢磨墨言當時說話的神態,語氣,和話語的內容。
  看墨言的口氣,似乎和洪通天翻臉,就在不遠了。
  雖然金參商吃不透誰輸誰贏,但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幫墨言奪得師門之爭的勝利。
  因為白漣已經投靠了洪通天,由不得金參商自己選了。
  他只需要保證白漣活著,一輩子不能翻身就夠了。
  金參商甚至可以想像墨言爭贏了之後的樣子。
  洪通天落敗後,不是被殺就是被囚,昆山定然易主。自己那個一心以為傍上了高枝的外孫,若是得知自己和終身要和一塊朽木綁在一起,且永遠不能相負,更加反身無望時,會是個什麼心情呢?
  金參商一時感到不忍,覺得自己過於心狠,如何能這樣對待後輩?
  但又一時覺得非這樣不可,留白漣一條命,已經是很對得起死去的女兒了。
  他左思右想,輾轉反側,但不論如何,已經走出了這一步。絕對不能夠讓白漣翻起任何風浪,凡是和他綁在一起的,必須打壓!否則對金家來說,就是莫大的隱患!
  想到自家的兒子,孫子,曾孫,金參商終究決定拋棄心中那一點點不忍,堅定了主意,自言自語道:「女兒啊,你不要怪我……我實在是沒得選……,我保下他一條命,也算是對得起你了……要怪,就怪自己沒有好好管教好兒子吧……」
   第57章 對決
  藍月斗日,天降瑞雪,青雲門山腳處紅梅正旺,山頂銀白一片。
  眾仙於雪地上行走,腳不留痕,因青雲老祖愛這雪色,是以並未將道路廣場的雪花清掃掉。
  中土仙界,泰山北斗似的存在,青雲老祖的萬歲壽誕,就於這個飄雪的日子正是開始慶賀,大宴賓客。
  修仙之人毫不畏寒,寒暑皆是紗衣,唯有功力底下的抵擋不住這種寒冷,加了一兩件夾衫。
  如此一來,身穿紅狐裘御寒的白漣,就顯得有些扎眼了。
  但他是金家外孫,聽聞今日又已經和昆山訂親,倒是沒人敢小瞧他,這讓站在洪儒文身邊的白漣,從內心中找回了自己在白氏懸空山的那麼一點點感覺。深覺自己的選擇沒有錯,為了這個選擇,哪怕犧牲一些也是值得。
  墨言依照慣例站在洪通天身邊,師兄弟二人偶爾會說些話,看起來不算親密,但也不像有些傳聞中所說的那樣關係惡劣。
  軒轅帝自然是帶著妻子寸步不離,他自從來到青雲門的時候,就感覺到空氣中透露出的一絲隱隱的不對頭的氣息,竟是連半步也不敢離開妻子。但到底是哪裡不對頭,他又根本說不上來。
  眾人來到青雲門的迎仙台處,那裡早已準備妥當,中央是一方高十丈,寬十丈的圓型巨台,是臨時搭建上去的,白玉為欄,碧水做帶,淡淡的青色光暈流淌在石欄的鏤雕花紋裡,顯得猶如幻境。
  仙台周圍有著十多名青雲門弟子看護,眾仙便與這空地落腳。
  有人願意坐自己坐騎的,便坐於坐騎上,願意席地的,也隨意散坐。或有的帶出自家的仙家寶貝,桌椅腳踏一應俱全。
  若是都無的,青雲門也會有準備,仙台下的巨大靈石,會根據前來落座的人的情況,自行搭建。
  只見青光流轉處,一道道光束在眾仙腳下飛馳,眨眼間便已按照眾仙喜好的位置和方向,生出石桌石凳,仙果瓊漿。
  當山門處青龍嘶吼,綵鳳飛翔時,廣場中央的仙台上,數道光束聚攏,青雲老祖在半空中漸漸隱現,最後站於仙台中央。
  這不過是青雲老祖門下弟子想出來的小把戲,增加壽誕氣氛,修仙之人人人皆會,但此刻因為是木慈航的大日子,都紛紛恭賀,祝他壽與天齊。
  木慈航拱手垂袖,面露微笑,朝眾人招呼後,便有他門下弟子先上前去賀壽,然後是一些把戲演練之類的,隨著眾仙壽禮送到,仙果吃完,瓊漿半酣時,一名青雲門的弟子躍上高台,對眾仙拱手道:「今日我家掌門大壽,我們作為弟子的吃穿用度皆是師傅所賜,也無甚相賀,就給師傅表演幾個節目吧!」
  墨言在之前一直心不在焉地和洪通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手臂忽然一緊。
  恐怕這才是青雲老祖想要做壽的真實目的吧!
  那弟子剛表演完,便有另外一個小派亦有樣學樣,經過允許後跳上高台,演示仙法。
  漸漸的,仙法演示變成了弟子間的道行比試,蔓延到所有的門派。
  有些喜歡爭強好勝的,不甘落後,反正只是上去比試比試,玩兒一玩兒罷了。
  一個壽誕盛宴,到漸漸有些仙界大會,門派爭鋒的意思來。
  「師兄,你說這大好日子,青雲老祖的壽宴弄成仙界大會,是什麼意思?」墨言問。
  洪通天對墨言雖然起了殺心,但這個時候尚未準備動手,見他相問,便道:「大約是想熱鬧熱鬧罷!」
  於此同時,墨言也收到了蒼冥在袖中的回答。
  這些天,兩人經過磨合,用這種方式溝通也算能夠基本見效。
  蒼冥的力度,速度的不同,墨言都能夠明白其大致意思。
  就比如現在,蒼冥的身體輕輕的劃過墨言的手臂,他就知道這是讓自己靜觀其變的意思。
  墨言便又說起了別的話題,如「今日雪景甚美,和昆山頂峰一樣。」「青雲門招待的瓊漿不錯」等等。
  洪通天一面心不在焉的和墨言應答,一面心裡有些疑惑,他打量了墨言兩眼,心想:這小賊是以為我心善呢?還是他自己太笨,和我套兩句近乎就以為我不會動他嗎?
  墨言知道洪通天在想什麼,但也只是微微一笑,他在藉著這個機會和袖中的蒼冥說話罷了。
  早在墨言上青雲門之前,已經反覆和蒼冥商量過前來此地的目標。
  而中途碰到劍仙之後,更是有憑空多出猜測未來走向的無數可能。
  這些天,墨言雖然足不出戶,但消息並不閉塞,特別是有了劍仙的配合後,青雲門這些年發生的一些蹊蹺的事情,似乎都漸漸有了答案。
  但那個答案,還需要機會去驗證。
  而現在,機會就在眼前。
  墨言的最終目的無疑是殺掉青雲老祖,但有兩個非常大的障礙。
  一:他的武力值不夠,所以他帶上了蒼冥,但他更希望自己能夠親自戰勝木慈航。蒼冥只是最後的一張王牌;
  二;哪怕蒼冥出手,也不一定能夠殺得了木慈航,因為中間還有一個任逍遙。這個青雲門的大掌門,在查知一切真相之後,最大的可能就是不再雲遊,好好管教師弟,而不是殺了他。
  最後的最後,墨言如果要殺人,不能夠在明處動手,因為他沒有木慈航為禍的證據,反而是他帶著魔界尊主到處亂跑,容易被人倒打一耙。
  如果想要在明處動手,那就必須要有足夠的證據,令其身敗名裂,而這件事的後果,對於青雲門的衝擊,也是難以想像的,任逍遙不一定會聽任這件事情的發生,畢竟他是青雲門的大掌門。
  墨言很清楚,在殺掉青雲老祖這件事情上,劍仙有時候可能會是幫手,但有時候,也可能會是阻力。
  他不打無把握之戰,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顯然是一個莽撞的想法。
  他本來是想要在青雲門找機會查探青雲老祖的真實實力,但洪通天的出現稍微擾亂了他的陣腳,不過妨礙不大。
  為了防止青雲老祖在將來的解決洪通天事件上出現給自己添麻煩,墨言決定略微修改一下自己的計劃。
  計劃內容很簡單,就是找個機會,和蒼冥一起聯手,把青雲老祖打死,至少,不死也要半殘,不殘,也至少能夠保證他一個月內,無法輕易離開青雲門。
  因為有任逍遙這個不確定因素的存在,墨言的機會不好找,但現在,木慈航把它送到了墨言面前。
  雖然自己現在的每一個舉動,都可能會引起無數的變數,可能最終的事情走向,並非向著自己所期望的那樣,但墨言很清楚,再大的變數,也躲不過最後的實力決定勝負。
  有了蒼冥在,墨言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剩下的,就是要琢磨怎麼求勝。
  「聽聞昆山破曉術天下無雙,小道想要領教領教呢!」一名青雲門的弟子,在整個打鬥比試進行到最□的時候,如是說。
  墨言在這一刻朝著端坐於高台後方的青雲老祖看去。青雲老祖如山一般,巍然不動。
  墨言暗襯著這一次,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和青雲老祖交手的幾率有多少,這是一個測試木慈航實力的好機會,會給之後的行動提供很多便利。
  他本不必這樣幹,但在前世他不瞭解青雲老祖的實力,今生更不瞭解的情況下,墨言不想在將來的昆山翻牌,最後一擊中,出現自己意料不到的事情。
  墨言在考慮,要不要此刻行動。
  「洪山主,您可有興趣?」那青雲門的弟子說。
  洪通天當然不會去和一名青雲門的弟子動手,他扭頭對岳峰道:「峰兒,你去陪他們玩兒玩兒。」
  岳峰尚未回答,墨言便站了起來,笑道:「想要看破曉術無妨,先過了破曉十萬劍再說。」
  他一面說,一面朝著高台走去。
  青雲老祖一直微閉的雙眼此刻猛然睜開,朝著墨言看去。
  木慈航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修行者,他在心中權衡了一下墨言,然後搖了搖頭。
  他料定這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他要找一個人,一樣東西,或者說一個他自己都不確定的事物。
  木慈航已經一萬歲了,對於很多事情都不在乎。手段,名聲,善惡,對他來說統統都是浮雲,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煉化大乘境界,飛昇。
  萬年對於修行者來說是一個坎,若是活了這麼長時間,都無法飛昇,那麼等待他的,將不再會是越來越強,而是——天人五衰。沒有人真的可以長生不滅,活的時間再長,也不代表他不會死。
  只要留在中土大陸這片土地上,死亡是遲早的事情。
  他必須於這幾年內,迅速的突破這個境界,達到大乘飛昇,否則他會死去。
  但可惜的很,青雲門本門的功法,於木慈航而言總是無法突破。所以,他開始尋找其它的方法。
  一開始,木慈航聽說軒轅一族是上古神祇之血,所以準備抓了軒轅帝回來試一試,看看傳說中的吃肉飲血能不能助于飛升。
  但這個計劃,在一百年前就失敗過一次,他一直沒有放棄軒轅一族。
  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青雲老祖遇到了幾個從魔界出來辦事的魔人。木慈航毫不猶豫的圈禁了他們。
  而且木慈航一開始抓魔人的目的,也並不是為了讓其給自己辦事,而是他聽說魔界尊主已有十萬年,但卻依舊不死不滅,想要知道其中奧妙。
  但後來他發現想要知道魔界尊主的奧妙幾乎是不可能的,況且對方是條龍,自己是凡人修行。本源不同,肉身不同,就算是知道了其中奧妙,也不見得有用。
  於是在十年前,他發現魔人根本不知道魔界尊主的秘密之後,就轉移了努力方向。
  他並不害怕這一切被人揭穿,讓魔人幫自己辦事也不是害怕自己出手身份會暴露。
  木慈航用魔人的唯一原因就是——魔人幹事方便容易控制,事後可以賴到魔界,自己少點麻煩。他的時間很寶貴,在沒有確切的把握下,不能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他開始利用收集中土仙家的各派秘籍,在其中尋找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
  各家的秘籍是立足之本,除非死,否則不可能交給別人。青雲老祖不在乎手上沾多少血,也不在乎這些人是不是無辜。他只想要長生不死,飛昇羽化。
  五年前,他再次向軒轅帝出手,但結果卻是讓人失望,魔人也神秘失蹤。
  青雲老祖不想給自己惹來太大的麻煩,關鍵是——軒轅氏活的時間並不長,如果真的是神祇血脈,不可能每代只能夠活個兩三百歲就夭亡了。
  於是他把目光放在了白氏懸空山。
  傳聞白氏的變化術,在變成它人的同時,也擁有那人的力量。青雲老祖懷著探尋的精神思索——若是變成了那些飛昇的師兄們?我是不是也可以有那樣的實力,突破自我飛昇呢?
  但他派人將懸空上翻了個遍,滅了滿門都沒找到變化術。
  這讓青雲老祖十分失望,直到他遇見一樁奇怪的事情。
  一隻滅世鯊上門拜師,並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一夜之間,幻化成人,開啟心智。
  一隻毫無慧根的低等物種,如何一夜之間修成人形?
  木慈航對這件事情做過了多次調查,甚至詢問了那只滅世鯊本人,但可惜那隻小鯊當年心智未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變成人的。
  木慈航堅信有因必有果,他做出了大膽的推測。
  滅世鯊生活在海上,平時生吞血肉,應該是吃了什麼東西,才有這番奇遇。
  這只滅世鯊吃的是什麼?他以肉為食,而這世上,唯有神祇血肉能夠讓人功力大增,精怪一夜成人。
  木慈航丟開白氏那虛無縹緲的變化術,開始積極尋找這個可能存在的神祇血脈。
  它必然在海面上存在,所以才會被滅世鯊撞見。
  必然深居簡出,所以才不被中土人士所知曉。
  放眼海上,昆山自然是不可能的,那麼只剩下一處,青雲老祖的目光瞄準了奇峰城。
  奇峰城主深居簡出,高深莫測,很有可能,那個傳說中的汪奇峰身上,流淌著神祇之血。
  他對這次的行動極為重視,不僅派出了自己豢養的幾個魔人,還派出了早年修煉出來的第二元神之一,蜃。
  這是青雲老祖早年修煉的東西,後來隨著自身功力的增長和蜃本身的局限性,他早就將其封存不用。
  但因為這次是在海上行動,所以他再次喚醒那條蜃。本來以為奇峰城之行可以成功,但結局讓木慈航非常失望。
  他的猜測錯誤,希望落空。雖然他很清楚自己一定會找到,那只是時間問題。
  但……木慈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第二元神蜃修為低下,失去也不可惜,所以曾經和蜃交手都落敗的墨言,也被青雲老祖劃為了「無價值」一列。
  在蜃被殺的那一瞬間,青雲老祖見到了那條惡龍從海中升起和自己做對。
  曾經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木慈航懷疑那條惡龍就是墨言,或者說是受墨言控制。
  但隨即他自己否認了——這不可能!墨言修行到今日不過十五年,就算是上古大神再現,也不可能在短短十五年內,就修煉到那種至少數萬年的功力。
  青雲老祖最後判斷那條於海中出現,關鍵時刻給予自己第二元神致命一擊的,應該是一條修煉多年的深海惡龍。
  青雲老祖有些遺憾的是,在那次作戰中,自己的衣服,有一個角被撕破了。
  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心中有些遺憾——當時太過大意,否則,或許可以把那條深海惡龍抓回來,修煉成丹藥,吃掉說不定就能夠突破修為。
  木慈航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從凡人忍耐多年,一步步走上修仙之路,為的就是長生不死。
  可怎麼能夠面對自己如果沒有突破,再過個兩三百年,就會徹底老死的事實?
  他越來越加快自己的行動步伐,至於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被暴露,是不是會在中土仙界引起酣然大波,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意義。
  他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了,不是飛昇就是天人五衰後死掉。
  管剩下的那些人死活呢?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沒必要理會一群螻蟻的想法。
  木慈航垂目,看著迎仙台上的那一群鬧哄哄的仙人,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他已經搜羅了不少弟子在門下,那些弟子有的出身蹊蹺,有的精力旺盛,有的修為深厚。
  如果到了最後那天,他還沒有找到飛昇的辦法,到時可以最後一搏,將這些弟子盡數抓了煉丹,看能否續命。
  至於門下弟子都死光了自己該怎麼辦?木慈航也不太在乎,誰敢阻止自己?誰又有這個能力!?
  他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師兄任逍遙。或許劍仙有這個本事,但到了最後那一刻,如果自己必須面對老死,那就一起死好了。
  那些事情對於木慈航來說,都是以後的考慮了。他現在想要知道的,就是這些仙人中,誰最有實力,誰,可以成為自己修行的助力,誰,或許會成為自己的丹藥。
  他看著那個上台的昆山弟子墨言,不屑的搖了搖頭。
  他知道他的實力,那次海上一戰,不過是自己所修煉的身外化身中,最差的一個蜃,就能夠輕易的打敗他,這樣的人,不論是把他抓了來逼問其秘籍,還是剝了精魄煉丹,木慈航都沒有興趣。
  因為——太差,不值得自己費力氣。
  所以木慈航的目光,朝著自己門下的那些弟子看去,他的臉上不悲不喜,波瀾不驚,儘管有些事情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依舊要做下去。
  因為,要長生,要……不死!
  木慈航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白漣,掃過軒轅帝,掃過金家,掃過洪氏父子,思考著這些尚未能去探尋的地方,有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最後,他將目光落在了迎仙台中央正在鬥法的人身上。
  那是——曾經和自己最差的一個身外化身交過手的昆山第三代弟子,墨言。
  木慈航的眼眸微整,看著台上那鬥法的二人。
  墨言已經連勝青雲門下最得意的三個弟子了!非但如此,青雲老祖還很敏銳的發現,這個年輕的修士,有著很多不同尋常的地方。
  比如他的袖子——不論對方近道如何強大,都巍然不動。
  比如他的劍法——那是丹陽子的成名絕技,竟然已經練到了五萬劍!這對於一個才二十五歲的青年來說,是不可能的!
  再比如——他的仙法,隱約之間,竟好似兩種全然不同的心法融合在一起一般。
  木慈航的雙目徹底的睜開了。
  台上青雲門的弟子面對墨言的絕招,不得不心悅誠服甘拜下風:「墨師叔好仙法!」
  眾仙已經對於墨言如此實力驚歎不已了,洪通天不欲墨言再多出風頭,在台下叫道:「師弟,下來吧。大家玩玩兒,不用當真!」
  墨言並沒有動,他在等著另外一個人動。
  青雲老祖緩緩的站起來,朝著墨言走來,聲音柔和,帶著一絲隱隱的興奮:「墨言,我們兩個來切磋切磋,如何?」
  墨言回過頭來,看見木慈航就站在裡自己不到百米的地方。
  他有些緊張,但這是他想要看到的效果。
  他要引起木慈航的注意,要引起他的覬覦,然後……就可以開展自己的計劃了。
  於是,墨言躬身行禮,做出年輕人該有的姿態後,微微抬起下頜,道:「好!」
  木慈航雙手合掌,一道青氣於他腳下聚積,緊跟著緩緩升起,將他整個人都包圍。
  片刻之後,青氣飄渺閃現於高台之上,木慈航的身影於青氣中現身。
  台下眾人一片嘩然,木慈航這個境界,已經是飛昇前的修為了。
  但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停留在這個境界很久很久,久的快要崩潰了。
  更加沒有人明白,青雲老祖為什麼要和這個年輕的修士過招。
  金參商很擔心是不是墨言得罪了青雲老祖,萬一被一掌打死,兩人的圖謀豈不是泡湯?
  軒轅帝雖然也有些擔心,但他更加信任自己的義弟,墨言不是個魯莽的人,關鍵時刻,還有自己送個他的捆仙陣可用。
  而洪通天可以說比任何人都瞭解墨言,他堅信這位師弟能夠在自己眼皮底下演習十年毫無破綻,一發作就差點置自己於死敵,兩人關係完全破裂後,居然還能夠跟自己討論「壽宴弄成仙界鬥法大會」這種比較親密的話題,就可見其厚顏無恥、心思慎密到了什麼地步。
  他每走出一步,必然有自己的理由。
  洪通天認為墨言此舉,完全是想要出風頭,在眾人面前壓自己一頭,或者趁機取得青雲老祖的好感,以便他爭奪昆山寶座。
  想到這裡,洪通天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東西,回頭看了白漣一眼。
  白漣回以他一個微笑。
  兩人無聲間交流了很多東西,都深信一件事情——不管墨言現在多麼風光,但等到最後一張王牌翻出來的時候,就是墨言的死期。
  眾人都盯著登仙台上的一老一少。
  而站在高台中央的兩人,卻並沒有動手,都沉默的看著對方。
  青雲老祖企圖從墨言的身上看出異狀,直覺告訴他有些事情不太對,但他不知道是哪裡不對。
  而墨言也在觀察著青雲老祖,他尚且不知道青雲老祖的圖謀和對方所面臨的危機。他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兩人之間的空氣似乎都要凝結,天空中雪花落下,兩人口鼻處卻沒有半分白氣冒出。
  這說明兩人都在摒棄呼吸,或者說兩人呼出來的氣都接近冰點。
  這種冰冷的凝結的氣氛,以登仙高台為中心,朝著四方擴散著,漸漸蔓延到每一個角落。
  所有人都凝神看著台中央。
  那裡似乎被凍成了一塊冰。
  一時間,竟連枝頭的鳥叫聲都沒有,安靜的讓人覺得肅殺。
  唯有修為到了洪通天這個地步的,才看到——兩個人的袖袍,動了!
  就是在這火石電光的一瞬,一聲巨大的聲響發出,彷彿一塊巨大的鐵錘敲打冰面一般,將凝固凍結的空氣敲破,轟的一聲巨響,一老一少的手,在同一時刻,出了一掌。
  兩掌相撞,又迅速的分開。火石電光的一剎那,對決就結束了。
  青雲老祖巍然不動,墨言朝後連退了兩步,才能夠站穩。
  兩人再次對視良久,足足過了有半個時辰,木慈航忽然一笑,首先開口:「昆山派果然後起之秀不少,很好,很好!」
  墨言始終沒有開口。
  兩人對掌,都是最普通的招式,木慈航只是試探,用了五層法力加持。
  而墨言卻是全力相拼,用了所有的法力,才能夠抵擋住他的一掌。
  而就是這一掌,也讓墨言半個時辰之內都無法開口說話。
  年僅二十五歲,修道僅十五年,就有這樣的修為,不知道這個年輕人身上,藏著多少秘密,或許,是一些可以為自己所用的秘密?
  青雲老祖猜測著,他沒什麼興趣知道這個青年人為什麼要站出來和自己對掌。
  他把這理解為年輕人的銳氣和不成熟,他也不關注這個叫做墨言的年輕人最終目的是什麼,因為——青雲老祖已經在心中暗自決定,今晚,這個年輕人要麼吐露秘密,要麼,成為仙丹。
  當木慈航說出「很好」兩個字的時候,墨言就知道,自己第一步計劃已經成功了。
  他已經引起了木慈航的興趣,接下來,就等著他來抓自己。或許這個說法不太適合,應該說,等著青雲老祖自己引狼入室。
  墨言對著青雲老祖拱手,走下了仙台,做到了洪通天身旁。
  洪通天目不斜視,但心中卻是泛起驚濤駭浪。
  短短五年內,墨言的力量竟然有這麼強了,居然可以接得住青雲老祖一掌。
  那麼,自己殺掉他,有沒有把握?洪通天想起白漣送來的東西,心中稍安,便是他再強,也不可能強過自己,絕對不可能。
  而白漣此刻亦站在遠處看著墨言,他的仙法低微,但見識卻不算淺薄,早年跟著白金甌也能夠看出些鬥法的道道。
  此刻白漣心中有著一絲隱隱的懼意和後悔:萬一,萬一洪通天輸了……自己該怎麼辦?他有些後悔不該當初把事情做絕,更加有些後悔前兩天不該去挑釁墨言。可他也沒有選擇,至少現在看來,洪氏父子的贏面很大很大,而且願意接納他;但墨言……
  白漣想起當初墨言那句話「你父親托我照顧你,但我沒來得及答應」,他在心中輕輕的歎了口氣。
  留在金家,下場悲慘是顯而易見的,三個舅舅絕不會干休。
  昆山是最好的去處,只要——除掉容不下自己的墨言。
  可以墨言如今的實力,能夠和青雲老祖對掌,已經不是白漣能夠仰望的了。
  白漣很清楚自己沒有任何能力同墨言對抗,他只能夠將希望放在洪通天身上。
  當他看到青雲老祖看著墨言的眼中流露出的震驚,欣賞,敬佩等一系列神色時,白漣感到一陣嫉妒和鬱悶。
  若不是自己身體不好,修為不可能突破,若不是自己父母雙亡,或許今天,能夠得到青雲老祖讚賞敬佩欣賞的,就是自己了。
   第58章 引狼入室
  夜,大雪瀰漫,壽誕慶賀還在進行,而墨言則找了個借口先告辭了。
  他知道青雲老祖會隨後而來,只是不知道是他準備親自動手,還是假借旁人之手了。
  墨言沿著山間石板路朝著自己的住處走去,一邊走一邊思考:青雲老祖抓了自己後,不可能當地解決,必然會將自己帶到平日修煉的地方,那裡或許是密室。他會親自來抓自己,還是派旁人來呢??
  墨言慢慢的分析這件事情,以自己目前的實力,青雲老祖沒有親自動手的必要,況且如果自己和他打了起來,他無法一招斃命的話,必然會引來很多麻煩。最大的可能是他會派出魔人前來,出了事情也可以推到魔界身上,殺了那些魔人滅口就是。
  墨言慢慢的走著,他知道今晚會有一場外人所不知的惡戰,而他必須保證這一戰自己擁有絕對把握。
  天上大雪簌簌,枯枝滿目瓊林。
  墨言尚未回到自己的龍吟閣,便聽見了背後的風動。
  來了,只來了一個!
  墨言心中一下子緊張起來,來的人是青雲老祖嗎?他親自出手?
  墨言猛然站定,背後寶劍出鞘,刷的一聲,在轉身的同時,秋水劍直指那人的咽喉。
  但當墨言回頭,看清來人的時候,卻有一種想要撞牆而死的衝動!
  來的人不是青雲老祖,而是洪儒文。
  洪儒文精神不振,一雙眼睛通紅,直直的盯著墨言。
  墨言微微蹙眉,將劍收回。如果洪儒文在這裡,一切都會變得麻煩,他不希望自己的計劃受到不相干的人破壞。
  眼見洪儒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墨言搶先一步開口:「你要說什麼,我都知道,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回去吧,過幾天我去找你。」
  這話一說,墨言感覺自己的手臂又一次遭到了蒼冥的蹂躪。
  洪儒文聽說墨言會主動來找自己,精神一震,彷彿吃了一劑強心藥一般,非但不離去,反而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上,懇求道:「師叔,求師叔救我!」
  墨言以為洪儒文真有什麼重要的信息,問道:「出了什麼事情?別著急,慢慢說。」
  洪儒文一咬牙,橫下心來,道:「師叔,我父親和白漣算計我……我,我不愛姓白的,我不想跟他在一起。師叔,你是知道我的,我心裡只有你。」
  墨言感到一陣頭疼,他不想在這個重要的時候和洪儒文糾纏,不論是拒絕還是答應,只要洪儒文跟著自己,都會很麻煩。
  直接殺了他倒是一勞永逸,可處理屍體和事後的事情並不容易,況且在青雲門殺師侄,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墨言舉目四望,忽然到一個救星,便指著遠方一個身穿紅狐裘的身影道:「你的未婚夫在那裡,你還是先把他解決好再說!」
  洪儒文一回頭,果然看見遠遠的白漣站在月下,他心中一陣煩躁,感覺自己被纏上了,他朝著白漣走了幾步後,又想或許漣弟會大度,便又打算回來先找墨言說清楚。
  但等他回頭的時候,墨言早已不見了蹤影,洪儒文婚前表白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白漣的突然出現打斷,心中對他異常不滿,沒好氣的走過去,粗聲粗氣的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白漣低頭咬唇,心中暗恨,但片刻之後抬起頭來,微笑道:「我只是隨便走走,不小心撞上了你,你在那邊做什麼?」
  洪儒文心中越發覺得白漣很煩,他甩開了白漣的手,一個人徑直返回仙台:「難道我做的每件事情都要告訴你嗎?」
  白漣不甘,若是以往,他必然選擇忍氣吞聲,但如今兩人已經結下血契,無法更改,便提高了兩份聲音:「我如何問不得?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勸你早收了這份心,你和那個人,根本不可能!」
  洪儒文猛然回頭,兩人在雪地裡爭執起來,最後以洪儒文甩了白漣一個巴掌,白漣詛咒洪儒文結束。
  洪白二人的一場小小爭執,並未影響墨言的整個計劃,他第一次感謝白漣出現的真及時。
  墨言回到龍吟閣後,就在靜靜的等待著,時至半夜時分,墨言於溫泉中假寐時,四個黑色的影子悄無聲息的出現了。
  青雲老祖雖然端坐高台觀看門下弟子的賀壽表演,但早已神遊天外,密切關注著四魔的一舉一動。
  溫泉白霧隱隱,容貌絕美的青年靠在泉邊的台階上,半身泡在水中,眼眸微閉,似乎已經睡熟。
  四隻黑色的影子,漸漸的靠近,溫泉附近歷代先祖的法力不散,青雲老祖無法看清溫泉中的情形,他只能夠看到墨言若隱若現的影子。
  不過那也沒關係了,青雲老祖盯著龍吟閣的一切,看著四魔悄無聲息的接近在溫泉中進入夢鄉的青年,看著四魔伸出利爪,抓向墨言的喉嚨。
  在行動前,青雲老祖已經對墨言的實力做過正確的估算。
  四魔出手偷襲,必然能夠一擊必中。
  眼看四魔的利爪就要得手時,那熟睡的青年忽然睜開眼,從溫泉中躍起,他渾身僅僅穿著貼身的薄衫,因為泉水濕滑,此刻盡數貼在身上,和四魔鬥了起來。
  青雲老祖看的清楚,沒有穿寬袖的墨言,渾身上下幾乎是一覽無餘,什麼都看的清楚。先前讓他有些懷疑的袖中機關,此刻也沒有。
  四魔一人在溫泉上方交戰,整個龍吟閣都被法力結界隔離於外界,其中的打鬥驚天動地,而從外面看來,卻只能見到裡面燈火隱隱,彷彿雪夜中,等待家人歸來燭火。
  很快,打鬥中四魔就有一個跌入溫泉,片刻之後,它又從溫泉中躍起。
  緊接著,第二個魔也被那青年的法力所逼,跌入溫泉。
  青雲老祖什麼都看不清了,他心中有些詫異,也有些驚喜。
  墨言的實力,似乎比自己想像的要更加強大一點,這麼說,那時候在登仙台的那一掌,這個青年有所隱瞞。
  但並不要緊,青雲老祖做事情總會有後手,力求萬無一失。
  他亮出自己第二枚埋在龍吟閣的棋子。
  一直守在門口的兩名小童,同時接到了青雲老祖的命令:「你二人現在進去,潛入溫泉,放迷霧,趁機抓住他!記住,要活的。」
  兩名小童互望一眼,他們手中都捏著常年執行這種任務用的迷霧錦囊。
  這件事情,他們做過不止一次,偷襲同門或者別的什麼人,熟練的很。
  一名小童低聲道:「小白,你水性好,你藏在水裡。」
  那個叫做小白的童子露出尖尖的潔白牙齒,一笑:「好,師兄你先走!」
  小童不疑有他,然而才走出一步,他就發現自己的脖子被什麼東西咬住了。
  他一回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同門師弟。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那名小童已經被吸乾了血。
  姓白的小童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從同門師兄身上取出**霧錦囊,放到自己手中,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因為,我已經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呀!笨蛋!」
  那小童一蹦一跳的走向龍吟閣,在霧氣蒸騰下,跳入溫泉,化出原形,正是一條海中最為兇猛的滅世鯊。
  那條鯊一入溫泉,就驚得慘叫,因為,他發現溫泉內,潛伏的不止自己一條精怪,還有一隻更加可怕的東西——黑龍。
  黑龍回過頭,看了那只鯊一眼,滅世鯊趕緊用鰭摀住自己的腦袋,卻就在此時,一名魔再次跌入溫泉之中。
  那滅世鯊看的清楚,黑龍張口,那魔尚未來得及掙扎,就被黑龍吞入腹中。
  滅世鯊被這一幕嚇傻了,它手腳並用的爬出溫泉,朝著空中大喊:「主人快跑!裡面有條惡龍……」
  一語未了,又有一隻魔跌入溫泉。
  滅世鯊小白就此看到了自己終生膽顫的一幕。
  黑龍張開口,吞下那只魔後,再次張口,噴出一團黑氣。
  那團黑氣在泉水中漸漸凝固,幻化出魔人的樣子,然後躍出溫泉水面,和半空中的白衣男子廝殺。
  滅世鯊呆住了,而此刻,那黑龍於溫泉中慢慢站起,幻化成了人形,朝著滅世鯊看來:「你剛剛在向誰示警,嗯?這樣忠心,還是青雲門的弟子,應該是青雲老祖的心腹吧?」
  那小白鯊渾身發抖:「主人,主人救我……」
  一語未了,滅世鯊被黑龍拎起,一龍一鯊,沒入溫泉之中。
  滅世鯊在黑龍的逼迫下,嚇得顯出原型,不停的朝著外面叫喊:「啊,你不認得我了嗎?主人!主人!!我是那只滅世鯊啊!」
  墨言根本聽不見小白鯊的叫喊,事實上,溫泉中發生的一切,在外面根本看不到。墨言現在的關鍵是繼續演戲,敗於這四隻蒼冥幻化出來的魔手下。
  墨言心中有些奇怪,當初的計劃明明是留下一隻真的將其反制引路,可為什麼蒼冥竟然把四隻全部吞了。
  他無暇想這個問題,他知道青雲老祖必然用神識看著這一幕,他要力求演的逼真。
  而溫泉中,求救無門的滅世鯊開始在黑龍的逼迫下,終於說出了它的神奇經歷。
  數年前它還是一隻普通的滅世鯊,在海中見到一名昆山弟子肆意殺戮,它作為滅世鯊中的後起之秀,奮勇上前,咬掉了那人一塊肉。
  肉入腹中,就此成仙,化成人形。
  這便是仙緣了,滅世鯊就此踏上了尋仙之路,它立志做最強的修士,所以渡過蒼茫大海,來到中土第一大派青雲門下。
  他跪於山門處的那株紅梅下求道,被青雲掌門木慈航一眼看中,就此收入門下。
  當木慈航問他經歷時,他害怕被師傅嫌棄資質不好,便說了假話,只說不知道為什麼會修煉成人。
  卻他沒想到,正是這離奇的經歷,和自己血液中流淌的嗜殺的性格,以及年齡幼小,一臉無邪的樣貌,使得他在短短的五年內,迅速的成了木慈航的心腹。
  從木慈航這裡,滅世鯊終於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成仙得道。原來,當初那個青年,是上古神祇。
  從木慈航這裡,滅世鯊更加懂得了該怎麼保護自己。
  他這短短的五年,已經見過木慈航抓過無數修士煉丹,更加清楚自己將來的命運。
  滅世鯊本性嗜血無情,最愛殺戮,但並不代表它們是笨蛋。
  特別是擁有了智慧,成了青雲門下的一個小童的滅世鯊,在近距離的接觸到了青雲老祖之後,更加明白了自己處於什麼位置。
  他裝作天真懵懂,對師傅忠心耿耿。便是見到師傅煉丹修道,殘暴不仁,也只是做出羨慕欽佩之狀。
  這五年,他一直努力讓自己不要被青雲老祖吃掉,而他也做的很好。
  天真懵懂,忠心耿耿又道法進展迅速,天性殘忍的滅世鯊,很快就得到了青雲老祖的信任。
  他和另外一名修煉多年的小童一起,成為了青雲老祖手下,幫他做一些特殊事情的徒弟。
  他們兩人年紀幼小,分不出善惡,從入門的那天起,便和其它的一些特殊的師兄們一樣,不修道法,專學殺戮。
  直到,他在山門處,見到了那個給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昆山弟子。
  如今的小童,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滅世鯊,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跟著劍仙身後的人,是誰。
  並且在第一時間就下了判斷,一直跟著一個無法飛昇還會隨時威脅自己的老怪物,不如跟著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上古神祇。
  於是,滅世鯊在認定主人的那一刻,幾乎是下意識的,將不自量力的白漣奚落了一番。
  但是滅世鯊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青雲老祖安排過來當門童。他思考了很長時間,為什麼師傅會派自己做這件事情,直到他見到劍仙和墨言的親密關係時,才明白。
  自己的那些師兄們,固然修為比自己高,但卻沒有自己對老祖忠心。那些道法高強的師兄們,很有可能會因為此事背叛老祖,去找劍仙告密。
  滅世鯊在這件事情中,又學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受不受重視,和道法高低的關係並不大,關鍵是,是否忠心。
  墨言和劍仙不會留意一個擦肩而過的守門小童,蒼冥更加不會留意。誰能夠想到兩名青雲門剛入門不久的小童,竟然會被安排執行這樣的任務呢?
  滅世鯊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該倒戈去向自己的新主人告密。
  但他最終選擇等待,直到今天晚上,他和自己的師兄收到了新的命令。
  滅世鯊在這一刻,做出了準確的判斷。它毫不猶豫的殺了自己的同門師兄,就像青雲老祖教的那樣,面對威脅出其不意,一擊斃命。
  滅世鯊潛入溫泉,沒有人教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選擇墨言,是因為他認為這位上古神祇,能夠給自己更多的東西。因為他相信,青雲老祖不是這個上古神祇的對手。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有一隻深海惡龍,在溫泉中潛伏。
  他更加沒想到,此刻自己竟然會被深海惡龍逼迫至此,滅世鯊忍受不了揭鱗的痛苦和惡龍那種強大的威壓,瑟瑟發抖的將一切全部說出,它此刻只希望自己從未捲進過這件事情,只希望這條惡龍不要吃掉自己。
  它才剛剛成人,不想就這樣死掉。
  滅世鯊戰戰兢兢的看著黑龍,而黑龍血紅色的眸子也盯著它。
  在某個瞬間,滅世鯊以為自己要被吞吃了,但最終,那條黑龍只是露出一個頗為玩味的笑容:「看在你沒有說謊的份上,饒你一命!不過,新主人不是那麼好認的,帶我們去青雲老祖的密室,辦得好,你的願望會達成!如果想要耍花招的話,你和你的族人,都會死的很慘。滅世鯊群我可是熟悉的很!」
  滅世鯊耷拉下腦袋,他本來想著,跟在墨言身邊,或許還能夠趁機喝口血再飛速進展一把,百年之內飛昇什麼的。如今看來,這條惡龍一定會霸佔新主人,將他全部吃掉,不會給自己分半點肉的……
  當青雲老祖看見三魔力戰墨言,滅世鯊從溫泉中偷襲,最後那個青年倒在地上的時候,他便收回了自己的神識。
  仙台上,弟子們的賀壽表演依舊繼續,青雲老祖起身,朝著自己修煉的密室走去。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青雲老祖的步伐很穩,心中暢想著墨言的精魂被剝離,煉化成丹藥到底能夠漲多少功力。
  而任逍遙在青雲老祖離去後,目光中流露出悲哀之色。他換了個姿勢,拿起自己的葫蘆,咕嚕嚕的灌了一大口酒。
  「師弟,但願墨言跟我說的那些,不是真的……」任逍遙在心中默默的說,眼眸沉暗。
  在龍吟閣內,滅世鯊將四魔和昏迷的墨言裝入乾坤袋中,包括,偽裝成四魔之一的蒼冥。
  做好這一切後,他拎著乾坤袋,從龍吟閣的後門而出,跳下已經被冰封的瀑布,在雪地上一路飛奔,來到一座封印的石門前。
  小童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擠了一滴滴在封印上,封印緩緩解開,那道隱藏在雪地下的石門緩緩滑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進入石門內,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皆是靈石鑄就,一道道青色的光束從靈石中發出,交織成網,任何仙人想要妄入,碰上便是灰飛煙滅。
  那小童伸出自己的手,按在甬道入口處的一枚平坦的石頭上,青色的光束嗖嗖的收回,凝聚於靈石上,照亮了整個甬道。
  小童心情有些緊張,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朝著甬道深處走去。
  深處是三間前後相連的巨大石室,第一間石室中,有一個巨大的丹爐,爐火終年不滅,四周的牆壁上,籠龕內放置著這些年青雲老祖煉出來的各種丹藥。
  小童路過這間丹藥房的時候,吞了口口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麼垂涎這些東西,但這都是師傅青雲老祖的,自己不能夠動。
  他拎著乾坤袋,穿過丹藥室,走入第二間石室。
  第二間石室比丹室大了十倍不止,彷彿一個巨大而空曠的地下廣場,四壁靈石微微震盪,空中懸浮著各種利刃寶劍,每一柄上面,都附著一個精魂。
  小童在經過這間兵器室的時候,雙腿都有些打顫。這些兵器中,最近煉製的幾樣,還是他幫著師傅抓來的修士精魄練成的。
  他很清楚,這裡的飛劍,寶物,隨便拿一樣出去,便足夠震動仙界。
  他小心翼翼的鑽過這些兵器,走入最深的第三間石室。
  那裡比第二間石室又大上十倍,方圓竟有千里,頂部甚高,四壁的靈石上,有著一層淡淡的半透明青色光暈。
  一臉悲憫,雙目微垂的修士,正盤膝懸於空中。
  正是青雲老祖。
  每當小童走進這裡的時候,便是飲血嗜殺如他,也禁不住害怕。
  這裡,就是青雲老祖的屠宰場。
  他會在這裡仔細檢查抓回來的修士,或將其剝離魂魄,或將其肉身煉丹,或生吞入腹。
  這裡,周圍的靈石布成無法突破的結界,不論裡面發生什麼事情,有著多麼激烈的戰鬥,外面都不可能知道,也不會有半點異樣。
  往日,青雲老祖在這裡不知道收服過多少魔人,剝離過多少魂魄。
  今日,這裡究竟會是誰的末日,石板上,會沾上誰的血呢?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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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戰
  「師傅,抓來了!」白砂將乾坤袋放在地上,對著青雲老祖行禮。
  木慈航臉上並無太多的表情,他第一次幹這種事情的時候,還會有著些許緊張,些許興奮,但到了現在,他已經變得心止如水。
  他的手微揚,在空中畫了個圈,一道青色的光朝著乾坤袋射去,乾坤袋的口被鬆開,裡面的幾個人全數滾落在地上。
  青雲老祖落於地上,朝著雙眸緊閉,看似昏迷的墨言走去。
  而墨言這一刻,也無比緊張,他和青雲老祖的距離太近了,自己固然可以一擊得中,但對方也可以將自己一掌打死。
  他不敢在這裡運用神識查看,只能夠憑借最本能的器官——耳朵來聽。
  青雲老祖顯然沒有任何防備,腳步聲非常細微,停於離墨言十米開外的距離。
  青雲老祖沒有再往前走,他按照慣例,從袖中射出一道青光,光束劃破墨言的皮膚後,又回到了青雲老祖的手上。
  木慈航的手指尖多了一滴血,一滴采自墨言的血。
  他伸出舌,用舌尖舔了一下。
  只是一下,些微冰涼腥甜的味道在舌尖尚未過完,木慈航便已經欣喜若狂!
  他忍耐了又忍耐,卻實在無法壓抑住心中那如同海浪一般不斷襲來的狂喜。
  「哈哈哈哈!」木慈航仰天大笑,「神祇之血,竟然是神祇之血!哈哈哈哈,蒼天不負我……」
  竟然在意外間,抓到了一個上古神祇,還是這麼弱小的上古神祇,一萬年,一萬年的等待,終於等到了今天!!
  一瞬間的巨大幸福感將木慈航淹沒,使得他產生了一陣眩暈。
  他雙手高舉,下意識的背對墨言,做出拜天的動作。
  白砂見狀不妙,早已趁著這個機會悄悄的後退,在他抵達石室大門的那一刻,也是木慈航幸福到頂點,忘記一切的時候。
  同一時刻,墨言睜開了自己的眼。
  一柄巨大的飛劍在他身後出現,劍身的白色光芒發出耀眼之色,那飛劍於石室頂部朝著還在拜天的青雲老祖直擊而去。
  轟隆隆!
  一陣巨大的響聲,震動整個石室,青雲老祖在幸福的頂端猝不及防,當白光照射整個石室的時候,他甚至在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要飛昇了。
  但下一秒,他就明白了,巨大的劍身猶如九天的巨龍呼嘯而下,朝著他的頭頂刺來。
  那速度太快了,用盡所有力量的一擊,將整個石室的空間都籠罩凝固,青雲老祖來不及反應,硬生生的受了這一擊。
  他的身體被巨大的劍芒撞擊,發出巨大的聲響,而這聲響根本無法傳出石室,只能夠被四壁的靈石不斷的折射震盪,轟鳴聲久久不散。
  青雲老祖感到自己的心臟在這一擊中,都已經快要被震碎,他猛然回頭,看見了那個白天和自己對過一掌的人,眼中佈滿殺氣,正雙眼發紅的盯著自己。
  在這一瞬間,青雲老祖就知道自己被騙了,他來不及管那些叛徒,朝著墨言揮出一掌。
  那一掌將墨言週身盡數籠罩,根本避無可避,若被擊中,墨言必然葬身此處。
  墨言即刻催動心法,法力凝注於秋水劍身,飛劍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在空中劃過一個詭異的方向,變成千道劍影,朝著青雲老祖刺去。
  這是破曉十萬劍中的「刀光劍影」,所有的飛劍沒有半柄防禦,都是進攻的招數,能夠必然置地於死敵。
  和青雲老祖對戰,這純粹是不要命的打法,實際上,當墨言面對青雲老祖,和他交手的時候,就早已忘記了自己的性命。
  他的眼前,出現的是上一世,那被生生拆成兩半的孩子,出現的是上一世,自己向這個惡魔求救,他是如何在答應了自己之後,接到洪通天的賄賂而臨時變卦。
  他的耳中,根本聽不到周圍劍氣震盪的巨大轟鳴聲,只能夠聽到當日嬰靈被生吞活剝時,所發出的哀泣慘叫聲。
  殺了他!殺了他!便是自己死了,也要殺了他!
  千道劍影,從不同的方位,直擊青雲老祖的要害。
  彭!木慈航在最後一刻,不得不收回自己的那一掌,於萬千劍影中,雙手合攏,準確的夾住了秋水劍的本尊。
  千道劍影在這一刻,劃為了一柄寒湛湛的寶劍,懸停於青雲老祖的面前。
  而兩隻巨大的手掌,於半空中呈現出青色的虛像,夾住寶劍,不許他前進。
  兩人誰也沒想到,竟然在這一刻,實打實的拼上了法力。
  墨言不斷的催動自己的心法,要將寶劍往前送,而青雲老祖亦不甘示弱,用雙掌硬生生的扭轉飛劍的走向。
  兩人的法力在這柄飛劍上不斷的聚集,一紫一青兩種光芒漸漸聚集,到了後來,竟成了巨大的光球,互不相讓。
  若是兩人對掌,所有法力在一瞬間爆發,墨言定然不是木慈航的對手。
  但現在,兩人在比拚雖的法力更深厚,用的是綿綿不絕的後勁,竟一時間無法分出勝負。
  可這種不分勝負,並不會持續太久。墨言的法力比青雲老祖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他將很快落敗。
  但墨言並不擔心,因為在青雲老祖身後,一道黑氣正漸漸聚攏,血眸黑髮的男人,於木慈航的背後站立。
  蒼冥在這一刻出現,他的手舉起,十指變成鋒利的爪,悄無聲息的朝著木慈航的後背心插去。
  然而讓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清喝聲於石室門口響起:「住手!」
  木慈航抬頭,他全神貫注於和墨言對抗,根本無暇顧及身後,當他聽到這聲清喝,抬頭看去的時候,卻見一人雙目通紅,眼神憤怒,滿身酒氣的站在石室門口。
  竟是劍仙任逍遙。
  在這一瞬間,木慈航心底一顫,自己的秘密被師兄發現,在這一瞬間,木慈航第一次感到心虛。
  他下意識的鬆開手,墨言的飛劍直刺向前,巨大的撞擊聲響起,秋水寶劍直插入木慈航的胸口。
  而同一時刻,任逍遙的身影晃動,噗的一聲輕響。
  蒼冥的利爪,插入了任逍遙的心臟。
  悶哼聲響起,蒼冥的手微微收攏,只看了墨言一眼:「殺不殺!?」
  「別……別殺我……師弟……」任逍遙儘管心臟被蒼冥攥在手裡,卻還是用力的蜷縮著身體,緊緊的護住青雲老祖。
  悶哼聲不斷響起,木慈航的心臟被墨言擊中,一時之間,竟難以呼吸。
  墨言輕輕的搖了搖頭,蒼冥有些不甘的收回自己的利爪,站在了墨言身邊。
  「你……你是……」任逍遙的後背還在流血,他擋在木慈航面前,張開雙臂,「竟然是……魔界尊主……蒼冥……」
  墨言提著自己的劍,聲音冰冷:「讓開!我要殺了他!」
  「想殺我……殺我師弟……就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任逍遙手掌回翻,朝著自己的心脈一擊,將血流如注的後背封住,仗劍緩緩站起。
  墨言催動心法,寶劍於空中鳴叫,懸停於任逍遙面前。
  「他早已不是你印象中的那個師弟!你還記得,我當初給你說的那些話?」墨言憤然,「我不想殺你,你不是我們的對手,讓開!」
  木慈航此刻已經緩過勁來,他本想上前再抓墨言,但這個念頭只是在心中一轉,就明白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他不可能越過師兄去抓人,木慈航很清楚,劍仙來到此處根本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為了救墨言。
  木慈航倒在地上喘氣,努力的聚積法力,若是墨言一定要殺個你死我活,自己和師兄聯手,並非沒有勝算。
  「你為什麼要護著這樣一個人!他甚至可能會害你!」墨言怒道,「這樣是非不分麼?」
  任逍遙的飛劍脫手,於半空中轉了個圈,指著蒼冥:「他呢?他不是比我師弟更可惡?」
  「當年中土魔界交戰,浮屍千里,上萬修士死於他手,你口口聲聲為了中土大陸著想,卻帶著魔界尊主,深入我青雲門。」
  「我若要殺他,你是不是要捨身相護?」
  「當初我幫你葬父,又擔心你遭了毒手,趕來相救……我師弟固然有不好,但我定會嚴加管教……他曾經救我性命,小時候我不慎跌落懸崖,是他不吃不喝,守護我整整十個月,寧遠自己死也不願我受傷,將我救回來……」任逍遙的飛劍匡噹一聲落於地上,他主動丟掉了自己的武器,「若你們真要殺他,我不會坐視不管。現在我求你,求你饒他一命……我這些年在外,從未關心過他……他走上邪路,我這個做師兄的,責無旁貸……求你看在我也曾幫過你,也曾傾心相交的份上……饒他一命。外面那些丹藥寶物,盡數送與你,只求你放過他……」任逍遙抱著木慈航跪在地上,他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墨言真要非殺了師弟不可,他會為了保護師弟,做出任何事情。他不能夠看著相伴千年的師弟就這樣死去,他更加不想殺了墨言。
  兩廂難以取捨,他只能夠苦苦的哀求著。
  墨言的寶劍就在任逍遙的頭頂,隨時可以動手。
  然而他數次催動心法,卻數次無法下手。
  且不說自己和蒼冥聯手,能否戰勝面前的這一對師兄弟,單說劍仙曾經幫過自己的那些事情,墨言就無法下手。
  最終,他只有收回飛劍:「僅此一次,若是下次讓我再遇見他,我決不會放過!」
  任逍遙鬆了口氣,坐在地上,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色:「謝謝……若有下次,我……親手殺了他!」
  說完,他的目光又緩緩停在了蒼冥身上,片刻之後,他發出陣陣長笑聲,那長笑最終變成苦笑,然後變成低低的哀泣聲。
  魔界尊主竟然前來斬妖除魔,而身為青雲掌門的師弟,竟然成了最大的邪魔。
  看不清誰是佛,誰是魔。
  在這一刻,任逍遙抱著木慈航,第一次感到了心被勒得生疼,是什麼感覺。
  蒼冥攬住墨言,瞥了倒在地上的青雲兩掌門一眼,就此轉身,兩人走出這間石室。
  「不報仇了麼?」蒼冥道,「你的心太軟。」
  墨言微微搖頭:「不,劍仙攔著,我們不可能成功。他雖然被你擊中,但實力沒有半點損耗。你固然比他強,但他們師兄弟若真的拚命,我的力量還不夠,很可能會葬身於此。我說過,我會親手殺了他,他當初如何對我們的孩子,我就會怎麼還回去!我這次放過他,只是希望下一次,劍仙會站在我這邊。」
  蒼冥的眼眸微沉,看著面前的愛人。
  那人的目光堅定,從未對此有過半點動搖。蒼冥對於那個從未見過的孩子,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他更愛眼前的人。
  蒼冥微微躬身,在墨言的唇上吻了一下,笑道:「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穫。剛剛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青雲老祖的丹室有很多好東西了,我雖然用不上,但對你正是有益。」
   第60章 搜刮
  墨言和蒼冥並肩而行,朝外走去。
  他們首先來到的是青雲老祖的兵器室,儘管劍仙說這裡的東西盡數送給他們,但墨言並不打算全部收去。
  昆山和落日崖的寶藏都有不少,拿太多也沒什麼用處,墨言只挑最厲害的兵刃。
  他首先看中了懸於中央,發出湛湛青光的一黑一白兩柄利劍,蒼冥拿手輕輕彈了彈劍身,便見到流光四溢,光所到處,劍氣凌人。
  蒼冥道:「這正適合你的破曉十萬劍,到時候刀光劍影那一招出來,方圓百里必然被劍光所籠罩,無人能逃。」
  墨言便將這兩柄劍收了起來,又見到一件薄衫藏於石壁之上,墨言拿出來看了看,似乎沒什麼特別的。
  他剛準備隨手扔掉,扒著石室的門在外偷看的白鯊立刻跑了過來,眨著他又圓又滾的眼睛,使勁朝墨言諂媚:「主人主人,這個是好東西!這是用東海十八仙的精魄練成的寶甲,穿上之後,有精魄相助,您的威力會增大一倍!」
  墨言一怔,只見薄衫上有著淡淡的橙色光芒流動,猶如煙霞。
  小白鯊以為墨言不信,便大力推薦道:「是真的,那東海十八仙,還是我幫著抓的……您要是不要,賞給我吧……嗷……」
  小白鯊被蒼冥一腳踢到了旁邊,抱著腦袋蹲在牆角。
  墨言摸著那件薄衫,過了一會兒道:「可惜了,東海十八仙我在軒轅帝的婚禮上還見過,但沒想到,竟然盡數被滅,精魄被練。」他將這件薄衫收起來,卻並沒打算據為己有。
  如果有一天,能夠找到這十八仙的後人,可以將這件薄衫物歸原主。
  墨言有繼續朝前走去,白鯊害怕蒼冥,不敢過分靠近墨言,但他更擔心此時不拚命表現巴結主人的話,主人不帶他離開青雲門。所以儘管有被惡龍吃掉的危險,滅世鯊依舊戰戰兢兢的使勁朝墨言推薦各種寶物。
  「主人主人,這雙靴子,可以增加你的速度!追日靴!」
  「主人主人,這條腰帶也是寶物,能夠把攻擊您的法術減少一半!」
  「主人!這裡還有一個博聞強識戒指!這可是凡間最厲害的一百個腦子修煉而成的,您帶上之後,這些腦子會幫您記住東西!」
  「主人!這裡還有……」
  小白鯊把青雲老祖賣的很徹底,在大廳中央的青雲老祖聽到墨言和蒼冥在滅世鯊的指點下,居然拿了自己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寶物,即刻就準備衝出去再戰。然而當他剛剛起身,想要趕去阻止的時候,卻瞧見師兄那張鐵青的臉。
  任逍遙劍光閃動,不給木慈航半點機會,將其封在石室內。他手腕微揚,一隻小小的鐵籠從他懷中升起,在半空中瞬間變大,呼嘯而下,將青雲老祖籠罩其間。
  帶到青光消失,木慈航發現自己竟然被鎖於黑晶鐵所煉製的囚籠內。
  他發出憤怒的咆哮,然而任逍遙站在鐵牢外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你,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木慈航不敢置信,他自從師傅死後,就一直在找青雲門傳說中的鎖仙籠,但卻沒想到,這東西竟然在任逍遙身上。
  任逍遙看著囚籠內的師弟,歎了口氣:「師傅臨終前給我的,我沒想到,當日師傅的話,如今果然成真。」
  木慈航聞言一怔,呆呆的坐在地上,回想起師傅臨終前的那一幕。
  那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已經天人五衰的青雲掌門,早已沒有往日的風光,他的身體出汗,流涕,並且發出惡臭。
  那個老人早已無法保持往日仙風道骨的模樣,而是成了一個凡俗間普通的老人。
  老人拉著木慈航的手,臉上露出微笑和期盼:「慈航,你求道心堅,不畏寒暑,堅持下去,必然有所成就。」
  木慈航心中難過,他的聲音哽咽:「師傅,你不會有事的。」
  老人搖了搖頭:「沒用的,慈航,你知道嗎,所有徒弟中,其實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為師的資質也不好,無法飛昇。當初不想收你,就是不想你將來和為師一樣,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慈航慈航,這是為師給你取的名字,希望你能以慈悲心,救渡眾生,出生死海,有如舟航。便是將來資質所限,無法飛昇,但定然有另外一條大道給你走。你,切莫辜負師傅的一番期望……」
  老人就此死去,木慈航眼睜睜的看著往日那個無所不能的師傅,此刻身體腐朽,靈魂散盡。
  他甚至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螻蟻小蟲,竟也能夠來吞吃屍體,這只是一具屍體。
  在這一刻,木慈航深切的感受到了天人五衰的恐懼,他決不願走上師傅的老路,他要走上另外一條不同的路。
  於是一路走來,便是剛剛差點被蒼冥殺死,他也從不曾後悔,更不曾動搖半點自己的心意。
  然而此刻,當他看見青雲門至寶囚仙籠時,在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師傅死前的慇勤關切,根本就不是關心,什麼以慈悲心,救渡終生,出生死海,根本都是虛妄。
  師傅對自己根本毫無期望,他一直在防備自己。
  「是他讓你這麼做的,是不是!!??」木慈航第一次失控怒吼,換來的卻是任逍遙的歎息:「師弟,你還不知錯麼?你害人終害己,我救得了你一次,卻不能夠次次救你。你在這裡,才是最好的去處。」
  「任逍遙,你這個騙子!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想要長生不死,我來青雲門,為的就是不死!你不是我的好師兄嗎?為什麼要囚禁我?!你這個騙子,師傅,師兄,你們根本從未看得起我!」木慈航憤怒的咆哮著,「你,你們,表面上說著恭維我的話,實際上處處防備我!你不是說寧遠自己死,也不願傷害我的嗎?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代替我去死!!」
  任逍遙一直站在囚籠外,看著這個師弟,在這一刻,他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語的悲哀。
  往日那個師弟,果然是永遠不會回來了。
  師傅臨死的擔憂,終於變成了現實。
  那個老人臨死前的話,再一次響在了任逍遙耳邊:「逍遙,你天資上佳,卻到現在還無法飛昇,看來是天意了。你師弟木慈航心性堅韌,志向不凡,但卻沒有善心,將來或許會成大禍。我本來想死前殺了他,但終究不忍讓他幾千年修為毀於一旦。這囚仙籠此刻傳於你,若是將來,他真的為禍一方,你當以此將其囚禁誅滅。答應為師,在你師弟未成大道之前,你要一直看著他。」
  任逍遙跪下,鄭重起誓:「是,師傅,我一定會留在這裡,好好照顧師弟。若是有一天,他真的為禍一方,我親手誅滅他。」
  停留在這片大陸幾百年,不過是為了當初一個誓言。
  然而如今,事到臨頭,任逍遙卻不忍就這樣殺死同門師弟。
  往日種種湧上心頭,他在心中歎了口氣,默默的道:師弟,盼你迷途知返,在這囚仙籠中,能夠真的反省。
  「放我出去!師兄,放我出去!」青雲老祖在囚籠中咆哮,然而任逍遙不為所動:「你從今往後,便於這囚籠之中修煉,不得再出去半步!」
  說畢,任逍遙轉身而出,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
  一道青色的光落下,罩於整個石室,是任逍遙在這裡布下了結界。
  而在丹室的另一面,小白鯊依舊慇勤的幫著墨言挑選青雲老祖煉出來的丹藥。
  「主人,這個是好東西!」滅世鯊手腳並用爬上中央巨大的煉丹爐,在頂部取出一把丹藥,雙手捧到墨言面前,一顆顆的介紹著:「這是木老賊以自身之力,煉製的長生丹,啊,當然,主人不需要這個東西。給我好麼?」
  滅世鯊兩隻眼睛閃閃發亮,期待的看著墨言。
  蒼冥一把抓過滅世鯊手中的那些丹藥,隨手捻起一顆,問:「這個呢?」
  「那是吃了增加一倍功力。」
  「那顆是修道丹,增加一百年修為。」
  「哦,那個是神識丹,吃了之後,運轉功力,在十二個時辰內,可以比平時學習招式快十倍。」
  「還有這個,這個,是凝血丹,吃了之後,神識受損,也能夠即刻彌補。」
  「還有這個強力丸,瞬間能夠爆發出十倍的功力,只不過用了之後要休息很多天。」
  滅世鯊一個個的介紹者,青雲老祖的丹藥房所有的丹藥,幾乎被搜刮一空。
  待所有的東西都拿完之後,蒼冥再次化身藏入墨言的袖子,而滅世鯊跟在墨言身旁,三人一起朝著龍吟閣走去。
  那裡有著青雲門先祖所用的溫泉,吞吃丹藥後在其中運功,既能防止丹田氣海受不了突然注入的力量爆裂,又能夠迅速的化解這些丹藥,讓修行者在修為上,一日千里。
  木慈航被囚密室,將墨言和滅世鯊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完了,都完了,自己耗費多年,煉化的丹藥,寶器,都被搜刮一空。那些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用的東西,此刻都到了旁人手中。
  一想到這些,木慈航心中就恨得牙癢癢,他週身的青色氣息微微震盪,片刻之後,終於恢復正常。
  然後,他睜開眼,看著站在石室門口的任逍遙,心中恨意勃發。
  在這一刻,木慈航對於死去的師傅,和同門師兄的最後一點念想,終於破滅。
  他猛地將那些憤怒和咆哮盡數截斷,靜靜的坐在囚仙籠中,不再有半點掙扎。
  他的心底有個聲音在用著更加堅定的聲音說:我必將不死!什麼樣的牢籠,都困不住我!
  青色的氣息在他週身流動,萬年的功力在此刻逆轉。
  青雲門算什麼,區區囚牢並不能阻礙他前進的腳步。
  已經找到了上古神祇的所在,飛昇指日可待。
  必然會有那麼一天,衝破這裡的一切,抵達全新的天地。
  至於這片土地上的人,是死是活,誰管他們呢?!
  什麼墨言,什麼魔界尊主,什麼劍仙任逍遙,都讓他們,去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夜戀 一個手榴彈
  謝謝 雲影 甜寶寶2009 幻若冰夢 的 地雷
  今天起來晚了,沒來的及更新,現在才更,十分抱歉,以後不會了。
   第61章 了結
  溫泉中,墨言盤膝而坐,運轉週身真氣。
  紫色的光芒在他的身側流轉,他剛剛服用了兩枚從青雲老祖煉丹室弄來的丹藥,此刻藥力蒸騰,渾身的皮膚都幾乎爆裂。
  然而內部不斷增加的法力,在遇到外部溫泉的力量時,受到了壓制,兩股力量在墨言的筋骨中交鋒,脫胎換骨的力量漸漸隱現。
  溫泉外,滅世鯊正在一臉鬱悶的看著盤踞在溫泉中的蒼冥。
  他剛剛已經說了一籮筐好話,可是這條黑龍還是不肯讓步,不肯讓自己跟著主人走。
  有什麼了不起嘛,你不也只是主人養的一隻寵物罷了,雖然比我厲害那麼一點點。滅世鯊心中憤憤的想著,暗自決定等會主人出來了,要狠狠的在主人面前告這條黑龍一狀,哼哼!
  但是他也只敢在心中想一想,被蒼冥血紅的眼睛一瞪,滅世鯊就乖乖的到龍吟閣外面放哨站崗去了。
  期間,滅世鯊成功的攔截了包括金老爺子,洪通天,白漣等人前來的探望,並且以反正青雲門混不下去了的心情,使勁給青雲老祖臉上抹黑。
  「我師傅老祖說了,要是誰敢踏進這裡一步,他要殺得那人雞犬不寧!你要不信就來試試!」滅世鯊攔住門,一臉趾高氣昂的堵住所有人。
  於是眾人在見不到青雲老祖,也見不到劍仙的情況下,實在是不敢得罪這名守門的青雲小童,只得作罷。
  墨言是半夜回來的,此刻太陽已經在天空走過一個輪迴,沉寂之後再次升起。
  當朝霞漫天,映著遍地銀雪素裝時,墨言終於從溫泉中緩緩站起。
  他經過兩夜一天的運轉,已經將青雲老祖的丹藥消化掉三分之一,非但如此,當他帶上那枚由一百個凡間最強腦子煉製而成的戒指時,他一瞬間就有了不同的感受。
  當他再次翻開當初洪通天所傳授的那本破曉十萬劍時,上面的種種圖形,都已經由這枚戒指轉化到了腦海中。
  墨言閉上眼,在心中一招招的演示著,他的衣衫在這種演示中微微漂浮在半空中,大袖隨風而動。
  片刻之後,墨言睜開眼,大跨步的走出龍吟閣,跳入其後的懸崖中。
  在半山腰時,墨言的手微揚,他在青雲老祖處所得到的白色飛劍,從他腰間飛出,以破空之速,朝著晨曦中的朝陽刺去。
  霎時,日月震動,一柄巨大的劍劃破朝霞,分開漫天雲彩,似乎硬生生的將天空飛開一道白色的裂口一般。
  一劍震動山河,直逼金烏,跨過整個中土大陸,直抵天地最邊緣之處。
  破曉十萬劍的最後一劍,「破曉」,在搜刮了青雲老祖的密藏之後,一夜練成。
  此劍一處,能飛躍十萬八千里,橫跨整個中土大陸,被擊中者,輕則失魂,重則喪命,便是洪通天,青雲老祖這般修為,中了這一劍,也將三天三夜之內無法動彈,法力耗盡一半。
  眾仙此刻多在修煉,少數在忙著塵世俗務,只有偶爾一兩人,看向天邊,只見天空雲彩紛紛倒轉,彷彿有什麼巨大的上古神獸,在天空中飛過一般。
  而在中土大陸極西之地的落日崖的崖底,無數惡鬼們有幸得見這一幕。
  巨大的白色飛劍,帶著青光點點,於朝陽中刺破蒼穹,金烏顫抖,山崖震盪,甚至連長久以來封存落日崖的屏障,都在一瞬間,被其劍氣所震。
  當墨言再次從崖底躍起,站於龍吟閣之前時,他已經今非昔比。
  往日,他曾經無比害怕洪通天會出關,曾經擔心的要死,青雲老祖會吃掉自己。
  但是今天之後,他練就了破曉十萬劍,已經不用再害怕這些昔日的敵人。
  因為,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殺死他,更加不可能將其玩弄於股掌了。
  他緩緩的朝外走去,滅世鯊正在和白漣糾纏,見他出來了,立刻諂媚的跑上去,叫道:「主人,你出來了!」
  「主人?!」白漣見這個青雲小童竟然這麼稱呼墨言,正準備出言譏諷幾句,卻不料當他看向墨言的時候,那種求生的本能,竟然在一瞬間戰勝了他的嫉恨心理。
  面前的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彷彿脫胎換骨一般,強大的根本無法對抗,白漣幾乎是本能的倒退了一步,不敢再都說半句話,匆匆離開龍吟閣。
  直到他走出百米開外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竟然在墨言面前,在準備挑釁他的一瞬間,有一種強烈的**,使得自己想要臣服,想要下跪。
  那是,自己在遇到青雲老祖,遇到重新出關的洪通天才會有的感覺。
  白漣呆呆地看著墨言的背影,在這一刻,他不敢在與這個人為敵。因為,他從心底感到了自己不配。
  「主人,你一定要帶著我!」滅世鯊毫無自覺,一路跟在墨言身後,極力的推薦自己,「我可以幫您做很多事情的,可以鋪床疊被,幫您抓人,當打手,能做飯,還能夠幫著煉丹,對了,我最近還看了幾本書,您睡不著的時候,我還能給您講故事哄睡覺。」
  墨言低聲喝道:「閉嘴!」
  滅世鯊嘴巴一撇,果然閉上了,但臉上一副死了親爹的表情,眼巴巴的看著墨言。
  此次前去青雲老祖處,滅世鯊幫忙甚多,墨言準備了這條嗜血鯊魚的好處,他丟給滅世鯊一個乾坤袋,裡面裝著適合這條鯊魚的丹藥,和一些寶物。
  「這是給你的,算是你帶我前去青雲老祖處的報答。你生性嗜血殘忍,幫著木慈航做了不少壞事,我不會要你的!」
  滅世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當他打開乾坤袋,看到裡面的東西時,哭聲更大了。
  「主人,主人你不能夠這樣對我……嗚嗚嗚,我真的願意改過自新,我以後不吃肉了,我也不喝血了,我認真修煉,做一個吃素的鯊魚……嗚嗚嗚,我真的什麼都能幹,我還能幫著帶小孩……」
  墨言感到一陣頭疼,他回過頭,看著哭的豪邁的小童,歪了歪腦袋:「你認為,我有小孩嗎?需要人幫我待孩子?嗯?」
  滅世鯊用力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仙葫在什麼地方,我可以幫主人你去偷,我可以幫著去種它們,將來要是結出七八個葫蘆,主人您真的需要我的……」
  墨言感到一陣無語,滅世鯊哭的聲音有點大,已經引起旁人的注意了。
  墨言喝道:「別聒噪,否則帶你離開的事情想也別想!」
  滅世鯊一下子就破涕為笑,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啊,主人你已經開始吩咐我做事情了,太好了!」
  墨言看著眼前笑容明亮,牙齒潔白的小童,實在是不知道這只鯊魚說笑就笑,說哭就哭的本事到底跟誰學的。
  墨言來到迎仙台,仙台上,壽宴慶賀依舊在繼續,只是人數稀稀落落的,沒幾個人。
  他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直到傍晚的時候,眾人才又一次聚齊。
  這是原先壽宴安排的最後一天,按說青雲老祖應該出來送客作陪,但眾仙等了許久,也沒見到青雲老祖。
  直到月牙初現的時候,才見到劍仙前來。
  劍仙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但卻依舊精神,他命門下弟子招呼眾人過後,才宣佈了一件事情。
  「師弟忽然惡疾,此刻正在靜養,不方便出來,眾位還請隨意。」
  眾仙聽聞這個消息,都是異常詫異,但這個消息尚未完畢,便聽見洪通天朗聲說道:「各位,且留步!紅某人還有一事。」
  眾人朝著洪通天看去,只見他身後站著洪儒文和白氏遺孤白漣。
  洪儒文朝著眾人笑道:「犬子和白氏之子,準備結緣,在下和金老爺子商議過後,覺得擇日不如撞日。下個月今日真是好日子,大家既然聚齊,不如一同前去昆山如何?到時候犬子和漣兒定下血契,也想請眾位做個見證。」
  此話一處,大多數人皆感意外,但也有少數人聽聞了一些風聲,紛紛猜測洪通天做此聯姻的意義。
  洪儒文身旁站著白漣,眼睛卻看著墨言,臉上表情微妙至極。他尚未忘記那天墨言所說的話——你心裡想的我都知道,我會過來找你的。
  洪通天說完此話,看著墨言,微笑道:「師弟,你師侄定親的大好日子,你不會有事雲遊吧?」
  墨言微微抬眼,看著洪通天。
  他不知道對方的最後一章底牌是什麼,但沒有關係,他只要知道自己最後一張底牌足夠翻盤,就行了。
  墨言和洪通天對視,兩人面帶笑容,但眼中,卻看不到任何笑意,反而是陣陣殺氣。
  墨言一笑:「當然,想來師兄這個做父親的,那一天會無比高興。」
  洪通天在心中冷笑了一聲,上前一步,走到墨言跟前,靠近他的耳朵,用著極低極細的聲音,通過傳音術穿到他耳中:「小賊,你的死期,不遠了!」
  墨言依舊微笑:「但願師兄你,心想事成,一路順風。」
  眾仙在洪通天的邀請下,幾乎是來了青雲門的都順道一路前去了昆山。
  青雲老祖所邀請的人極多,幾乎是整個仙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而讓這麼多人前去昆山,只是為了參加洪儒文的訂婚之禮麼?墨言心知肚明,最後攤牌的時刻,即將到來。
  他最後一個從青雲門離開,相比洪通天,墨言顯然不急著回昆山。
  他在等劍仙,等著任逍遙給一個說法。
  青雲老祖作惡多端,任逍遙一句身患惡疾是不能打發的。
  在下山的路上,任逍遙一路將墨言送出青雲門,在山腳下時,他看著那株山腳的紅梅,呆了半晌。
  墨言在等任逍遙開口。
  兩人頗為沉默,過了許久,任逍遙才道:「我師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墨言一愣,任逍遙道:「他被我囚禁,如今已經無法修煉。便是有,他也到不了飛昇之境,很快便會迎來天人五衰。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當我剛開始聽說那些事情的時候,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可是……」
  墨言靜靜的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任逍遙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的眼圈微紅,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又過了一會兒,任逍遙的手扶著那株紅梅,道:「他的命最多只剩下兩百年,你就當將其打入監牢,由我看守兩百年後,被我殺了罷……」
  「那些被他所害的人呢?!難道就這樣白死了麼?!眾人都以為是蒼冥所為,難道他就這樣替青雲老祖背著惡名?」墨言有些憤然,更為任逍遙不值。
  任逍遙搖頭:「我當時不說,只是害怕眾仙太多,萬一起了爭執,我青雲門就此毀於一旦。」
  「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你,給所有人一個交代。」任逍遙微微抬眼,看著天際,「三個月後,我會將此事公佈天下,青雲門儘管會遭受責難,但一個個的來,我總能一個個的處理,不至於在一夕之間,有滅門之災。我師弟活著的時候,我就看守他。他死了之後,我會另擇弟子代替掌門之位,從此雲遊天下,盡量補償那些被師弟所害的人的家人。」
  「我師弟雖然作惡,但青雲門不該顛覆在他手上。或許從此之後,青雲門就此衰落,但我不想在此刻眾仙激憤之下,鬧得先祖靈位不存。」
  「我身為青雲掌門,這些年只顧自己逍遙,以至於釀成如今之禍,是我的錯。」任逍遙看著墨言,誠摯道,「請你暫時,不要把這件事情公之於眾好麼?門內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答應你,三個月內,我必然對此有所交代。若是三個月後我有違今日之話,你儘管來取我人頭。」
  墨言於山腳下微微抬頭,看著高高的山門處,青龍隱隱,他怎麼也想不到,青雲老祖竟然快死了。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上輩子的那些仇恨,自己多年隱忍,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裡,說不出的憋屈。
  但又能如何?一個人,再怎麼作惡多端,他若死了,身死靈滅,又該找誰報仇?
  此刻墨言忽然想起小時候聽父親講的一個故事。
  一位少年被某派滅門,當日的少年眼見親人慘死,發誓要報仇雪恨。
  少年躲入山中,日夜修煉,終於神功大成,下山報仇。
  然而卻不料當他下山之時,當日的仇人都已經死掉,便是當年十六歲的少女,如今也成了老嫗,便是普通人的一根手指頭,也能夠殺死她。
  少年一番苦練,卻最終躲不過時間,原來他在山中被仇恨糾纏,然而世上已經過了百年。
  不管是什麼人,時間終究帶走一切。
  當日墨言聽聞這個故事的時候,只以為是凡塵故事,中土仙界的修仙之人,擁有無盡的生命,當然會不同。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故事,竟然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墨言呆呆得看著山腳下那株紅梅,心中隱隱的有所感悟,但更多的,卻是一片迷惘。
  他忽的想起青雲老祖來,當日那個在山門下跪了幾十年的凡人,做了九千年的伙夫,最後為禍中土的魔頭,也害怕死亡麼?
  不!這不一樣!
  墨言在心中斷然否決:前一世,他何曾有這樣面對天人五衰,如同凡人一樣死去的命運?前一世,他作惡多端,又得到了什麼懲罰?他最終飛昇,到了另外一片天地,又豈是父親所講的那個故事中,逃不過時間的垂垂老矣的少女可比?
  中土仙界,終究和凡塵俗世的法則不一樣!因為長生,因為飛昇,所以這裡的仇恨不會化解,這裡的作惡不會被原諒。恩怨決沒有辦法,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恰恰相反,恩怨情仇,會變得異常慘烈,也會異常持久。
  想到此處,墨言心中登時一片明亮,他扭頭,看著任逍遙,道:「好,以三月為限。若是三月後,木慈航依舊被人尊稱一聲青雲老祖,如果他做的那些惡依舊無人知曉的話,我會第一個昭告天下後,殺上青雲門,便是血流成河,我也會回來!」
  任逍遙露出一個微笑,他拍了拍墨言的肩膀,抱了他一下:「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墨言十萬劍的最後一招「破曉」,乃是寒冰射手的大招……劃破整個地圖神馬的。
  另外,作者巨巨發現自己真的不會說話,偶爾開玩笑老是會被人誤解。
  於是決定再也不在作者回復中亂說話了。
  就此解釋一下昨天因為作者亂說話引起的幾個疑問:
  一,關於青雲老祖飛昇問題。
  有讀者問青雲老祖什麼時候才會不作惡,我回答直到他飛昇為止。
  這個意思不是說青雲老祖最後會飛昇,而是說,他的執念在于飛升,所以不達到這個目標,他是不會停止作惡的。然而他顯然沒法達到這個目標了,所以他會一直作惡下去,沒得救。
  所以,青雲老祖肯定不會飛昇的啦。
  二,關於劍仙和青雲老祖永遠在一起的問題。
  啊,我發現作者真的很欠抽啊……永遠在一起有很多種解釋,顯然任逍遙和青雲老祖不是cp,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也類似於親情和恩情,絕對不可能有更多的不該有的感情。
  所以,青雲老祖最後會死的很慘,所以,啊不能夠說再多了,再多就劇透了……
  另外,作者在讀者回復中的留言,多半都是開玩笑,攪渾水等性質(雖然不是作者本意,但無奈作者實在是不會說話,往往會造成這種誤解),所以,作者回復做不得準,很有可能是手抽的產物……
  文本大綱細綱在開文前就已經寫好了,不會更改,所以就算是回復留言的時候再手抽,劇情也不會抽或者神展開。
  over
   第62章 激發
  墨言離開青雲門的時候,就感到有人一直在跟蹤自己,因為這一路去昆山的仙人極多,他也沒有發作,待來到海邊,讓他頗為詫異的是那人依舊跟蹤自己。
  眼看著浩瀚大海的行程遙遠,而蒼冥必須在這一路藏身自己的袖中,墨言只得歎了口氣:「出來吧,不用在躲躲藏藏了。」
  一個牙齒白亮的小童磨磨蹭蹭的從浪花中鑽了出來,討好的叫了一聲:「主人……別趕我走。」
  墨言被這只滅世鯊糾纏的快要受不了了,而且這只滅世鯊也是除了青雲老祖外,知道他有上古神祇血脈的人。與其讓他被別人抓住胡言亂語,到不如自己看管好了。
  墨言和這只滅世鯊約法三章,第一不能夠再以人肉為食;第二不經自己允許,不得隨意出入昆山;第三,需要潛心修煉,不得懈怠。
  滅世鯊聽說墨言肯收下他,高興的在海裡翻了一個觔斗,忙不迭的答應了。他在青雲門叫白砂,墨言就隨口叫他小白。
  滅世鯊不是很滿意:「小白這個名字一點都不威風,叫我小鯊吧!」
  墨言扶額,他讓滅世鯊化作原型,他騎在鯊魚背上,朝著昆山急速而行。雖然在大海中,墨言御劍而行也不會太慢,但他不知道洪通天在昆山到底準備怎麼對付自己,為了保存法力,以最好的狀態應戰,是以他在鯊魚背上的時候,只是閉目養神,偶爾和蒼冥商量一下將來會發生的事情。
  半個月後,墨言就抵達了昆山,眾人對於墨言身邊跟過來的這個小童頗為好奇,待聽說是任逍遙送給墨言的,便不再多問。
  洪通天比墨言先到,此刻留守在山上的弟子也已經得知了自家的大喜事,到處張燈結綵,一派祥和喜慶之意,但讓墨言頗為意外的是,竟然沒看到洪儒文的影子。
  墨言回到自己的房中,見就連自己的窗欞上,也紮了朵紅花,在萬千根碧竹中顯得分外刺眼。
  他沒來由的就想起前世,也是這般,洪儒文和白漣大婚,甚至連裝點門楣的東西,都是自己落日崖之物。
  當年心中激憤異常,而如今,墨言卻已經絲毫不在乎這種事情了。
  實力的不同,看問題的方向也不同。
  當年墨言想知道的是洪儒文是否真的變心,而如今,墨言想知道的,則是洪通天這樣大肆旗鼓的張揚,背後的目的又是什麼?
  然而這件事並沒有困擾他多長時間,便已經漸漸的水落石出。
  自從墨言上山一來,洪儒文不見蹤影,他稍一打聽,便從昆山弟子口中得知,原來是洪儒文不願和白漣訂親,一路上反反覆覆,甚至有一次還想要逃走。洪儒文的這種行為惹怒了洪通天,於是眾人一踏上昆山的土地,洪儒文便被秘密的軟禁了起來,只等待三日後的血契儀式。
  在洪白訂親的前一天晚上,半夜時分,墨言聽見有人瞧瞧的朝自己這邊而來,他立刻於床上坐起,放出神識,卻見來的是岳峰。
  墨言有些奇怪,岳峰半夜前來,定然是出了什麼事情。
  果然,當岳峰悄悄進屋之後,便低聲勸告墨言:「師叔,你這些天還是避一避吧!」
  「為什麼?」墨言不解,「是不是你知道了什麼?」
  岳峰神色不定,片刻之後,一咬牙,將自己的推測盡數倒出。
  原來這些日子墨言在青雲門的龍吟閣居住,對洪通天一行的昆山弟子行蹤並不怎麼清楚,但岳峰卻是天天和他們在一起,一開始,一些事情習以為常,然而到了後來,事情漸漸變得有些詭異,這才引起他的疑心。
  「我其實一直好奇,師傅本來閉關十年,但他怎麼才五年就出來了。」岳峰道,「我之前因為師傅能夠提前出關欣喜不已,可是自從白漣找上門,和師傅密談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白漣的所作所為,在當日奇峰城,岳峰等人一清二楚,這樣一個人,和洪通天關係密切到讓人覺得詭異的地步,不能不引起岳峰的反感和懷疑。
  「當年師叔你說要出海遨遊,緊接著白漣就找上了門,就在他上門的當日,正好是我給師傅送飲食的那天。那日洪儒文不知道為什麼孝心發作,非要給師傅做飯。我便由得他,從他手中接過食盒,也未檢查,便送到了師傅手中。然後就是我和儒文一起出海,在奇峰城撞見了師叔。本來覺得這件事情很普通,但這些天,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岳峰的眉頭微蹙,臉上流露出一絲擔憂:「師傅這些天,行為越來越詭異,甚至有一天,我聽到他稱呼師傅您為小賊。師傅和您的關係雖然不算太好,但也不至於背後辱罵。而且,要和白漣結親的是儒文,他為什麼和白漣關係密切?師傅這些天的行為太反常了,我總覺得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墨言倒是沒有岳峰這種感覺,他甚至覺得,這樣的洪通天才是正常的。他正要開口說話,卻聽見岳峰猜測道:「師傅平時都是吃些仙丹,清水便可,我往常去送飲食,也就是一個葫蘆裝水,一個盤子裝些仙果罷了。儒文師弟怎麼會想到用食盒如同凡間一般送過去呢?師叔,我聽聞金家仙園,仙草丹藥最多,也善於下蠱。會不會……白漣有所圖謀,所以給師傅下了蠱?師傅被他控制,所以才做出種種反常的行為來?否則師傅為什麼會突然出關?又為什麼這些天做出種種讓人無法理解之事?我想那白漣定然是恨您,所以……所以不妨你先避一避……免得在眾人面前鬧出些不好的事情啦。」
  墨言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很能夠理解岳峰此刻的心情。
  岳峰被洪通天從小養到大,有一直待他不薄,在他心中,洪通天是一個威嚴而慈愛的師傅。現在眼見師傅的行事已經漸漸的超出了自己接受的底線,就在心中拚命的為他找借口解釋,卻不肯相信那最簡單的事實。
  墨言伸手,拍了拍岳峰的肩膀,道:「人心險惡,便是我等修道之人,也並非全都清心寡慾的。這件事情我自會處理,你不用太過擔心。」
  岳峰的神色頗為憂慮,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一種一生俱來的本能,讓他敏銳的感覺到,似乎很快會有大事情將要發生在昆山。
  在送走了岳峰之後,墨言開始仔細的梳理起他提供的一點點線索來。
  看來,洪通天能夠提前出關,多半就是因為兒子這一頓孝心滿滿的飲食了,而這一餐飲食,必然同白漣有著密切的關係。
  墨言當然不會如岳峰那樣,認為洪通天被區區一個白漣控制。
  他能夠提前出關,就必然說明在一夜之間,功力大漲,自我有所突破。
  墨言以前一直以為這是洪通天脫胎換骨的標誌,但如今看來……似乎有另外一個辦法,也能夠讓他在一夜之間,功力大增。
  墨言從乾坤袋中,取出自己抄錄的那本《白氏變幻術》。
  過了片刻,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原來如此。
  必然是白漣拿了什麼和洪通天交換,只是不知道洪通天出關的那一刻,究竟是變成誰的模樣。是青雲老祖,還是劍仙?抑或,是曾經擊傷過他的黑龍?
  想到這裡,墨言不由得在心中微微搖頭,以白漣的心機,肯定不會一下子把全部的變幻術都拿出來的。
  所以洪通天出關之後,才頻繁的同白漣接觸,所以……他才這麼大力支持白漣和昆山聯姻。
  兩人具體交易的內容,墨言雖然不太清楚,但也能夠猜想出七八分來。
  只有一點,墨言想不通。白漣應該知道自己也看過這本書,他憑什麼認為,自己在和洪通天的爭鬥中,會落敗呢?
  「墨言必敗!」白漣面對洪通天的時候,斬釘截鐵的下定結論,「世伯,你法力本就比他深厚,若是運用我白氏變幻術,墨言一定不是對手!」
  洪通天上下打量白漣,再一次確認:「你確定,墨言沒有見到過這本書?」
  白漣有些心虛,但很快,就無比肯定的點頭:「這是我白家至寶,豈可讓墨言這等小人偷窺了去?世伯你想要除掉他,訂親的那天夜晚,就是個最好的機會。」
  洪通天微微笑了笑,他在心中暗自盤算著。儘管他對於墨言的實力不太清楚,但五年前,在海上曾與他一戰,大致有所瞭解。
  而且在一個月前,墨言和劍仙在青雲門內,御劍而行,飛躍天梯,那時的法力如何,洪通天也看得清楚。
  雖然墨言的進展非常迅速,或許也有很多奇遇,但短短一個月內,是不可能有根本性的飛昇和突破的。
  自己的法力本就比墨言強,真動手起來,他也不是對手。
  洪通天所擔心的是墨言曾經去過白氏懸空山,說不定擁有變化術,臨戰可能會變化,使得自己不敵。
  但如今,洪通天看著那本缺頁的變化術,信心滿滿——便是墨言小賊偷了白氏的變化術也無妨,他若敢變化,自己的法力比他深厚,只會比他更強!
  現在所需的,只是一個讓墨言身敗名裂,將其逐出昆山的借口罷了!
  而那個借口,簡直是太好找了。
  洪通天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靜靜等候著。
  正是洪儒文和白漣正是訂親的頭夜,天空中沒有半顆星,墨言端起茶水,默默的喝著。
  這茶水的味道,熟悉不過了。
  正如前世的今日,所喝的味道一樣。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得發膩的香味,墨言深深吸了一口。
  看來今生比前世的待遇要好上很多,非但茶水裡有春|藥,空氣中,也有迷香。
  墨言臉上露出微笑,只可惜,洪通天這一番心思,終究會枉費。
  這點手段花招,在白漣偷盜金家聖藥的時候,墨言就已經被金家三子金若水告知了。金若水雖然認為這東西是白漣拿去對付洪儒文的,在金老爺子的示意下沒有阻止此事。但為了表示自己和墨言一條心,還提供了解藥,並且勸告墨言:「師叔,姓白的那小子一定不懷好意!這麼大的量,今夜洪少主恐怕性命難保,到時候你出手揭穿他,並且拿出解藥,一定會讓那姓白的小子死無葬身之地!不不……不……我不能說,我怕惹怒我家老爺子……他捨不得親外孫,我兒子孫子一大把,才不稀罕姓白的!」
  墨言回想起金若水在自己這裡那種想要趁此機會幹掉白漣,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不由的微微勾了勾嘴角。
  是啊,就連墨言一開始聽金若水說起此事的時候,也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會被用在自己身上。
  「可惜了……」墨言歎了口氣,在心中默默地想著,「這麼點劑量,於如今的我來說,只是蚍蜉撼樹罷了。前世便是如此,今生,還是只會這些招數……」
  墨言靜靜的等待著,他將元光鏡藏於房中最好的位置,等待好戲上演。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君符的地雷
   第63章 攤牌
  夜,暗淡無光,墨言第一次於房中懸掛了夜明珠,將房間照亮。
  這間不算大的房間,彷彿被罩上了一層象牙般的明黃之色。
  柔和的光線下,一身白衣的青年端坐於書案前,手持狼毫,正在默寫那篇昆山弟子人人會唱的昆山道歌。
  「去偽存真,慾念紛紛不撼我身;迅乎日月,縱踏邪鬼之境不留行……」
  忽的,青年的筆掉於桌上,他原本白皙的面龐,多了一絲不可察覺的粉色。
  從耳垂開始,然後到脖梗,最後到面頰。
  青年似乎感到一陣燥熱般,扯了扯自己的衣領,數次運息,卻好似越運功越焦躁一般。
  於是他站起身,在房中不安的轉動著。
  窗外有一名新收的小童擔心主人安危,好意詢問:「主人,主人你沒事吧?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滾!」往日一向溫和的青年,今日卻似乎特別的心神不寧。
  小童被其呵斥,默默的退出了這片竹林,回到自己的房中歇息。
  然而那房中白衣的青年,卻並未因此而靜下心來,他焦躁口渴之際,又端起茶杯,將茶壺中的水,盡數喝光。
  然而當他將水喝光之後,似乎更加不耐煩了,啪的一聲,茶壺被摔在地上,青玉壺被摔得粉碎。
  卻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在房外響起:「師叔!」
  青年眼眸沉暗,整了整衣襟,坐於自己的房中,聲音登時平靜下來:「是誰?」
  外面響起一串腳步聲,片刻之後,一名身長玉立,面若冠玉的英俊青年,站在竹林中小殿的門口。
  「師叔,你說過,你會去找我,可為什麼,一直沒有來?!」洪儒文站在墨言房門口,他覺得這裡的空氣和別處似乎有些不太一樣,空氣甜的發膩,吸一口在腹中,似乎四肢百骸都要沸騰一般。
  墨言於房中緩緩起身,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終於還是來了,和自己預料的差不多,只是沒想到來的人是洪儒文。
  「是你父親讓你過來的?」墨言心中感到遺憾。
  如果真的按照洪通天所導演的劇本,自己和洪儒文被抓奸在床的話,自己當然不會有好果子吃,那洪儒文,難道又會有什麼好名聲了?
  還是說——洪通天為了幹掉自己,已經喪心病狂到不惜犧牲兒子?
  洪儒文一怔,他看了墨言一會兒,搖頭道:「不……當然不是這樣。師叔,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可你總是不來。我白天也想,晚上也想,我知道你心裡有我,可是……可是我都快要定親了,你為什麼還是不來找我……」
  洪儒文上前一步,離墨言更近了,他感到自己身體中,有著什麼東西在咆哮。
  那似乎是野獸般的**,儘管他曾經被面前的人狠狠教訓過,但此刻卻依舊蠢蠢欲動。
  「你為什麼一直沒有來找我?」洪儒文不甘的問。
  墨言挑眉笑道:「我為什麼要去找你,我聽說你一回來就被師兄軟禁了。他是為了你好,你這樣偷偷跑出來實在不像話,明日是你的好日子,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不!我等了你那麼多天,原來等待的就是這樣的話麼?!」洪儒文在這一瞬間被激怒,他這一刻感到一腔相思都付諸了流水,他想要轉身離去,可空氣中的香甜味道太濃烈,而面前男子的容顏太美艷,讓他根本挪不動自己的腳步。
  「言弟,你是真的不知道嗎?自從我在落日崖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上你了……那時候,本該是我們在一起,明日,和我訂親的人也應該是你……我不愛他,半點都不愛姓白的……」
  墨言的臉上變了顏色,他的聲音狠厲,怒喝道:「洪儒文,你是不是忘記當日藏經閣的事情了!還想被斬斷一隻手嗎?!」
  洪儒文看見墨言發怒,心中害怕,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就看到了讓他更加難忘的東西。
  微怒的青年,耳垂都有著隱隱的粉色,微微敞開的領口,似乎可以看到隱約的鎖骨。
  這樣的師叔,是洪儒文平日從未見過的。空氣中那種甜膩的香味被洪儒文盡數吸入腹中,他的小腹處似乎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這火焰使得他不再懼怕墨言。
  洪儒文上前一步,狠狠的抱住墨言,用力的扯著他的衣服。
  太熱了,太想要,進一步接近了。
  洪儒文的聲音急切,他喘著粗氣:「言弟……你和我一起走,和我一起離開昆山,我們找一個無人居住的地方……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再也不用理會什麼師叔師侄,你是我的……唔……你是我的……」
  墨言在等著這一刻,他並沒有太過用力的掙扎,他的臉上神情冰冷:「如果你還想留下小命,我勸你及早離去,回頭是岸!洪儒文,我再說一邊,你數次騷擾我,我沒有對你斬盡殺絕,全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若再執迷不悔,別怪我不客氣!」
  洪儒文一把扯開墨言的領口,他第一次撒野沒有被墨言推開,心中產生了一股更加奇異的感覺。
  他感到□有東西漲得受不了,他隨手一扯,自己的褲子外袍便盡數滑落,他緊緊的抱著墨言,想要將其壓在地上任意妄為。
  「言弟,你幫幫我……我想你,想要你……什麼父親,什麼昆山……我只要你……」
  洪儒文喘息,墨言不再客氣,揮出一掌,打在洪儒文身上。
  這一掌只用了十分之一的法力,便將洪儒文震開。
  清脆的裂帛聲於空中響起,墨言的衣袖被洪儒文緊緊的抓著,撕掉了一半,墨言反手拔出利劍,直逼洪儒文:「畜生!你敢再越雷池半步,我殺了你!」
  墨言的聲音未落,忽聽得腳步聲紛雜而來,火把在竹林中猛的亮起,好似有人事先埋伏好一般。
  墨言微微轉身,以一個不可見的角度,嘴角微微勾起。終於來了,若是再不來,他也沒心情繼續做戲下去。
  一群人很快湧入房中,洪通天和白漣首當其衝,然而緊跟在後的,卻是這次前來觀禮的眾仙。
  房間中,人人可見洪儒文全身幾乎□,□之物不堪入目。而墨言袖袍破裂,衣領不整,甚至有細心的人,見到墨言連襪子褲子似乎都沒穿。
  「畜生!」洪通天踏入房中,怒喝道,「師弟,我平日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然勾引儒文,做出這種**敗德之事,連自己的師侄都不放過!」
  白漣看似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切,一下子愣住了,臉上表情便是委屈,隱忍,憤怒,不屑,種種不一,精彩紛呈至極。
  眾仙卻在一瞬間都呆住了,他們大部分都是受洪通天的邀請,一同前去找墨言商議明日訂親之事,豈料居然看到了這樣一幕。
  一開始眾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被洪通天當眾喝破時,眾人便都明瞭。有的感到疑惑,認為墨言想要什麼樣的人找不到,何必單挑洪儒文?有的卻在心中暗暗不屑;更有甚者,開始看好戲。
  洪通天先入為主,給墨言和洪儒文兩人之間的情形定了性之後,等待著墨言的反駁。他早就準備好了一百種方式,來面對墨言的反駁,定然會讓他越辯越黑。
  豈料墨言根本一語不發。
  洪通天一開始感到疑惑,待他再看想墨言的時候,見到那人從脖頸到臉龐都帶著淡淡的紅色時,終於忍不住在心中狂笑。
  洪通天早就知道墨言不一般,他恐怕白漣的藥也不一定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但現在,他看見墨言這副模樣,終於明白,墨言是徹底中招了。 洪通天很快就認定墨言此刻不反駁,是因為他正在極力抗拒體內的藥物。此事此刻,墨言無法辯解,人證俱在,私通師侄的姦情已經表露無遺,足夠讓自己名正言順的清理門戶了。
  不論墨言將來是死是活,都將背上這個惡名。
  洪通天手一伸,一根金色的細繩從他手中飛出,朝著墨言直逼而去,眾人有不少人都認了出來,那竟然是捆仙索。
  墨言心中冷笑,他並沒有準備掙扎,此刻洪通天越囂張,往自己身上潑得髒水越多,等一會兒,他就會跌得越慘。
  卻沒想到,那捆仙索飛到中途時,半空中忽然從天而降一塊玉牌,擋在墨言面前,那繩索在空中虛晃,抓不到墨言,便落於地下。
  眾人紛紛朝著這面玉牌的主人看去,是軒轅帝出手了。
  軒轅帝皺著眉頭,他和眾人一同趕到,儘管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有一件事情很明瞭,那就是墨言被暗算了。
  軒轅帝在心中暗自責備墨言太小心,更恨洪通天過於卑鄙,只苦於沒有半點憑據證明墨言清白,只能蒼白的維護道:「我的義弟絕不會做這種事情!洪山主,他好歹也是你師弟,平日品行如何,眾所周知,今日之事,恐怕多有誤會,還要辯個明白才好!」
  洪通天並沒有將軒轅帝放在眼中,事實上,眾仙此刻看著軒轅帝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這位中土仙家的高手,竟然為一個勾引師侄,在訂婚前夜做出這種不堪之事的偽君子說話,是不是意味著,軒轅帝和墨言之間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甚至有些心思猥瑣之徒,已經在私下猜測了。
  洪通天摸著自己的鬍子,笑道:「軒轅帝為墨言出頭,在下能夠理解。畢竟,你們情意非凡,他還曾經在你宮中住過一個多月,自然是不忍見此賊束手了。」
  軒轅帝被洪通天氣的滿面漲紅,但事關自己,卻一時之間難以辯駁。況且這種事情,越辯越黑。
  就在這時,一名女子笑吟吟走出,站於軒轅帝身側,對洪通天笑道:「洪山主,墨仙長人品出眾,我和我丈夫都很佩服的。當日他不顧自身性命,救我性命,我丈夫故此很感激他。到是洪山主您,墨仙長當日也救了您的獨子,怎麼看起來,反倒是對待他像對待仇人呢?」
  軒轅帝的妻子在場眾人都認識,此刻見她說話,便紛紛想起往事來,一時之間,有的說洪通天忘恩負義,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恩人;有的卻依舊認為墨言只是人面獸心罷了。
  眾仙熙熙攘攘,人越來越多,幾乎無落腳之處,洪通天正是要藉著這個機會解決墨言,豈能輕易放過?
  他眼看著墨言臉上越來越紅,皮膚都有些發燙,卻始終一言不發,便知道藥效已經在起作用。
  於是命昆山弟子將其帶入紫薇殿廣場前,眾弟子和所有的仙人聽此奇聞,都紛紛趕來看熱鬧,頃刻間便將殿前廣場堵得水洩不通。
  「小賊!你還有什麼好說?儒文被你勾引,日夜不寧,當日你救他,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洪通天厲聲喝斥:「眾位莫要被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騙了!還記得五年前那一幕嗎?我就是發現了他要引著儒文走上邪路,才出手教訓他,豈料小賊張狂,打傷我不說,還逼迫我不准對外人言!我被他囚禁了整整五年,今日他仍舊不知悔改,豈能容他?!」
  「你所做的惡,何止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背著我偷練心法,不顧我養育之恩,將我囚禁斬龍台,你以為自己就此獨大了嗎?」
  「今日你惡行暴露,真是蒼天有眼!」
  洪通天力陳墨言的種種惡行,甚至連一些莫須有的罪名也加諸其上。
  眾仙聽聞紛紛詫異,一時間完全不敢相信。洪通天還想要多加一些罪名,但一時之間實在想不起還有什麼能夠引起公憤的,只得轉頭看向白漣。
  白漣走上高台,朗聲道:「眾位,有件事情我本不想說,也不敢說……墨師叔處處為難我,甚至數次想要謀害我。他……他於懸空山殺了我父親,盜取我白家秘籍,後來雖假意將秘籍歸還,卻少了數頁,今日還請眾位給我做主,還我一個公道!」
  洪通天心中對白漣豎起了大拇指,這番真真假假,定然讓墨言有口難辯!
  洪通天上前一步,利劍出鞘,指著墨言,喝道:「小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這些事情,你認是不認?」
  墨言緩緩的扭過頭,看著白漣,洪通天,以及眾位疑惑不定的眾仙,忽然微微一笑:「我當然不認,又不是我做的,我為什麼要認?」
  洪通天萬萬沒想到此刻墨言竟然還能夠說話,他哼了一聲:「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今日就替祖師,清理門戶……」
  一劍刺出,卻不料空中嗡的一聲清響。
  墨言的秋水劍從劍鞘中跳出,速度快得幾乎無人能夠看清。
  雙劍與空中相交,洪通天一擊不中,劍尖在半空中爭鳴,正準備再次刺出的時候,卻不料墨言的神色猛然一變。原先略微帶有粉紅的臉色此刻盡數不見,有些迷濛的雙眼也盡歸清明。
  墨言的手伸入懷中,緩緩的摸出一樣事物,丟入空中。
  元光鏡在半空中閃光,不斷擴大,使得每個人都能夠看清鏡中畫面。
  墨言走上前去,捏住洪通天懸停在半空中的劍尖,微微挑眉:「師兄,我一直以來對你忍讓,是因為不論如何,你把我養大。所以,便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我也會為了昆山,為了養育之恩,為你遮掩。但如今,你既然要從頭開始清算,那我們,就從頭把這些事情一件件的講出來吧!」
  說畢,墨言轉過頭,看著白漣:「第一件,就是你口口聲聲誣陷我獨吞你的秘籍!」
  白漣根本不認識元光鏡,他雖然聽洪儒文說過,但卻從未見過,此刻見墨言反駁,便道:「我何曾誣陷你,我親耳聽到你對旁人說殺了我父親,吞了我的秘籍……」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見到了元光鏡中的景象。
  那是白霧飄渺的一處叢林,白漣一眼就認出那地方是懸空山腳下。他在這一刻忽然福至心靈,一下子就知道那懸在半空中的鏡子是什麼法寶了。
  白漣雙腿發軟,想要開溜,卻不料被自家三舅抓住。
  金若水將白漣摟住,拍著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說:「好外甥,你白氏懸空山發生的事情,你不想知道了麼?」
  眾人在見到元光鏡畫面的那一刻,登時安靜下來。
  廣場上沒有半點聲響,元光鏡中的聲音異常清晰。
  白金甌臨死的景象呈現於半空中巨大的鏡子中,他的聲音也顫顫巍巍的響徹這個殿前廣場:「墨仙長,求你把這本書給我兒子。我願將此書借你抄錄作為報答……這書本來就缺了幾頁……」
  畫面一轉,就是墨言千里送書,將白家秘籍交到白漣手上的場景。
  鏡中的白漣對著墨言感激涕零,親手數了數缺的頁數,他的聲音在鏡中越顯得感激,此刻就越顯得可笑。
  「墨師叔若是真的心懷不軌,早就獨吞了,豈會送給我?」鏡中的白漣看起來無比的明事理,感恩戴德一樣不缺。
  眾仙幾乎要被鏡中的白漣給感動了,但剛剛白漣的那番言語猶在耳邊。
  「墨言殺了白金甌,奪了秘籍怕無法交代,所以給了殘缺本,請諸位替我做主!」云云,簡直再把眾仙當傻瓜。
  眾仙看向白漣的目光中,滿是鄙夷不屑之色。而洪通天在看清鏡中的一切後,猛然回頭,一雙眼睛利劍一般朝著白漣射去!他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不值一提的白漣,竟然敢在這種事情上欺騙自己。
  完蛋了!徹底完蛋了!白漣的雙目在和洪通天對上的那一刻時,感到一陣心慌。
  原本,他還想借墨言之手,讓他和洪通天相爭,自己漁翁得利,如今看來……
  白漣幾乎昏死過去,然而黑暗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對他說:不,你還有希望,若是洪通天和墨言一起葬身昆山,你還能夠嫁給洪儒文,依舊能夠呆在昆山掌管此刻……
  他用力的睜開眼,朝著元光鏡看去,卻見其中早已變換了場景,正是洪儒文半夜表白,但卻被墨言嚴厲拒絕的樣貌。
  「我不殺你,是看在你父親面子上,你速速離去,回頭是岸!」
  而洪儒文的聲音,則字字句句更是刺在白漣心頭。
  「我不愛姓白的,師叔,言弟,我們才是應該在一起的……」
  白漣的心猛地一下子縮緊,他握了握自己的手,在心中有著那麼一絲慶幸。
  幸好,自己已經和洪儒文定下血契,幸好……他清醒過來後,便是心不在自己身邊,人也會在!
  有人在,就夠了。
  只要洪儒文還在,只要洪通天幹掉墨言,自己,依舊還是昆山少主的伴侶,依舊能夠在昆山有一席之地。
  白漣心中默默的想著,他摸了摸自己懷中的東西,他最後一張牌,尚未對任何人說起過。
  白漣的心中安定了一點點,他不停的對自己說,還有機會,腿不要發軟,看看元光鏡中都有些什麼。
  元光鏡內,畫面不斷的轉換,卻竟又有了更多的內容。
  洪通天於鏡中如何謀害墨言,如何安排春藥茶水,如何派人潛入釋放迷香。
  一樁樁,一幕幕,鏡中所顯示的,沒有半點作偽。
  眾仙被元光鏡中的內容驚呆了,他們看向洪通天,甚至有些人在一瞬間,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場事故。
  五年前,洪通天閉關修煉,當時雖然是有一種說法,然而如今看來,這師兄弟,是真的不和。
  有些散仙蠢蠢欲動,可當他們看見軒轅帝和金家老爺子等人都在此地,昆山弟子如臨大敵的樣子時,便又在暗暗估算自己趁此可以撈到多少好處。
  「墨言算是個什麼東西?墨升邪又是什麼,他幫了我沒錯,但我這些年,所有的成就,都是我自己掙回來的!每當看到墨家小賊,就想起他父親,憑什麼趾高氣昂……」洪通天咬牙切齒的聲音在元光鏡中響起,他在鏡中的表情已經扭曲得不成人形,嫉恨的面目將他的仙風道骨掃得蕩然無存。「我就是要折磨那姓墨的小賊,我恨不得他去死!我要讓他身敗名裂……」
  轟!一聲巨響,一柄飛劍刺穿元光鏡,唯一一面流傳於世的上古神器,就此毀滅。
  洪通天不想再看下去,也不想再聽下去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失落的元光鏡,竟然在墨言手中,他更加沒有想到,這些日子,墨言竟然一直在暗中觀察自己,甚至連一些自言自語的狠毒之言都盡數記錄下來。
  如果有後悔藥,洪通天一定會抓一大把吞下去,他萬分懊悔竟然會選擇在今日,為了讓墨言身敗名裂而做出這種當眾對質的愚蠢行為。
  但走錯了一步,就無法回頭。他必須走下去,殺了墨言。
  洪通天擊毀元光鏡,朝著墨言厲聲喝道:「小賊!竟敢處處污蔑陷害我!我今日就代師傅,清理門戶!」
  洪通天的面目第一次露出這樣的殺氣,眾仙皆詫異驚奇。甚至有些人都不敢相信,可眼前洪通天那惱羞成怒的模樣,有不得讓人不信。
  就連一向尊敬洪通天的岳峰,在見到元光鏡中的種種後,也一時呆住了。
  墨言倚劍立於高台的另一側,看著洪通天:「我昆山歷代先祖,從未出過你這種敗類!若要一戰,那便戰!倒底誰替師傅清理門戶,還不一定呢!」
  仙界的爭吵,修士之間的鬥爭,最終還是要靠實力確定勝負。
  墨言很清楚,如果今日這一戰敗了,那麼洪通天盡可以有時間找到各種借口抹黑自己。
  同樣的,洪通天也很清楚,如果自己就此束手,就再也不會有翻盤的機會。
  兩人同時於高台之上躍起,劍光在半空中相撞,發出震天的聲響。
   第64章 傳功
  昆山大地都開始顫抖,眾仙紛紛躍起空中,將墨言和洪通天圍在中央。而有些心思活絡的散仙,已經趁著這個難得的混亂,摸黑偷偷朝著昆山後山的寶藏跑去。
  洪通天的劍峰直指墨言,對著還站在下面廣場發呆的大弟子岳峰喝道:「峰兒,你還愣著做什麼?快結劍陣,助我誅滅姓墨的小賊!」
  岳峰聞言一怔,太抬頭朝著半空中的師傅和師叔看去。
  他從未違拗過洪通天的任何指令,但這一次,他看著師傅的樣貌,想起剛剛元光鏡中所發生的一切,心中失望,懷疑,彷徨,各種滋味一起湧上心頭,竟使得他一時之間,第一次猶豫起來,不知道是否該照師傅吩咐的做。
  還是墨言的當頭棒喝敲醒了岳峰:「師侄,你命弟子結好劍陣,護住昆山,若有人想要渾水摸魚,將其就地格殺!」
  岳峰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他連忙召集昆山眾弟子,分成三批結成劍陣,一批守護昆山後山的寶藏,一批守衛昆山歷代先祖的靈位,最後一批,卻留在殿前廣場上,和軒轅帝一起防備某些心懷叵測的散仙趁機作亂。
  洪通天萬萬想不到,自己養育多年的大弟子,竟然在關鍵時刻不聽自己的,而去聽墨言的吩咐,他沒有精力在此刻去計較這些小事。
  於目前而言,格殺墨言,才是重中之重。洪通天週身白氣蒸騰,半空中怒吼:「小賊,你心機再多,也必將死在我劍下!」
  巨大的劍芒於空中閃現,彷彿撕裂黑暗空中的一道閃電一般,朝著墨言劈去。
  而同一時刻,一柄一模一樣的巨劍,亦出現在空中,正是墨言出手了。
  兩人的招式都是一模一樣,皆是破曉十萬劍的第一招。
  眾仙同時得見有人用同樣的招數拚死相搏,不由的睜大了眼睛,不願錯過這樣一處好戲。
  兩柄巨大的劍芒在空中相撞,發出震盪天地的巨響,一白一紫兩大光芒,在空中爭鬥,彷彿耀鈤爭輝一般,將原本黑暗的天空,照的徹亮。
  一招過後,兩人都第一次真正摸清了對方的實力。
  竟是在伯仲之間,不分高下。
  洪通天的手有些發抖,他的劍芒在空中微微鳴叫。
  他怎麼也沒想到,就是短短的一個月,甚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墨言的實力,竟然已經可以和自己匹敵!
  洪通天不敢再有半點怠慢之心,他的破曉十萬劍,只練了不到百劍就擱置了下來,這套劍法並非他所長,洪通天拿出自己平時用得最得心應手的劍法,催動心法,將畢生法力,盡數凝聚於劍鋒之上。
  而墨言更加積極應戰,兩柄飛劍在半空中幻化出千萬柄,互相交鋒之下,一時如深海龍嘯,一時又如猛虎出林。
  兩人越戰越猛,越戰越急,從昆山的殿前廣場打到半空中,又從半空中凌駕於海面之上。黑色的海浪在這樣的打鬥中,咆哮著,拍打著海中小島的岩石,捲起的浪花彷彿堆集在海中的白雪一般。
  最後,轟的一聲巨響,兩人一同刺入海底。
  洪通天立於海底,四週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他的感官卻無比敏銳,任何微小的水流動向,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他一劍射出,帶著白色的光芒,將海底照亮,劍鋒所指的方向,正是墨言站立之地。而在同一時刻,於墨言的飛劍所發出的紫色的光芒,也朝著洪通天射來。
  兩道光芒於海底相撞,甚至將海底都震得隱隱動盪,無數魚蝦紛紛躲避,而兩人依舊在海底拚死搏殺。
  眾仙自從洪墨二人落入海底之後,便沒有人再敢上前觀戰了。
  他們等待在昆山的岸邊,等待著最後歸來的勝者,以確定自己以後的言辭方向。
  而海底,就在墨言和洪通天兩人鬥爭最激烈的時候,一個人的影子漸漸呈現。
  那條黑影,有著血紅的雙眸,鋒利的面容,以及所有仙界眾人看見都會顫慄的氣息。
  「小賊!原來還有幫手!」洪通天咬牙切齒,企圖飛出海面,卻在這一刻,那個人的影子,幻化成一條巨大的黑龍將其壓制。
  黑龍亦有著血眸,鋒利的牙齒。
  便是洪通天再遲鈍,此刻在見到了從人形化為龍後,也知道這條黑龍的身份。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墨言在海上不死的真正原因。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元光鏡為什麼會落到墨言手中!
  洪通天怒喝:「小賊,你竟然勾結魔界尊主!」
  墨言不發一言,他已經積聚了力量,破曉十萬劍的絕招,最後一招「破曉」,已經可以祭出。
  他在海底,引動劍氣,從青雲老祖的密室中得到的那柄白色的飛劍,帶著青色的光芒,於海底放大數百倍,朝著洪通天刺去。
  破曉一出,無人能擋,無人能敵。
  而洪通天在這一刻,眼見到背後追來的巨劍,臉色一剎那變白。
  洪通天做夢也想不到,墨言他竟然練成了「破曉十萬劍」!!他不敢相抗,在海底朝著昆山逃去。
  黑色的海水在這一刻被「破曉」之劍照亮,彷彿一條白色的巨龍在追趕廝殺一般。白色的飛劍不被任何東西阻擋,一直緊逼洪通天身後。
  轟!
  一聲巨響,一路奔逃的洪通天,終於明白自己在劍招上無法戰勝墨言,他被逼最後的關頭,用著所有的法力,運用起學到的白氏變幻術。
  一條巨大的黑龍憑空在海中出現,洪通天在變成蒼冥的一瞬間,忽然感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
  他伸出利爪,一爪揮出,抓住了那柄追殺自己的飛劍,四爪用力,這柄白色的飛劍,就此被抓成一團廢鐵。
  「小賊!受死吧!」洪通天變成的黑龍,朝著追趕而來的墨言咆哮,巨大的水流被他引動,朝著墨言擊去。
  而當巨大的水流,擊中墨言的那一刻,一個讓洪通天擔心的奇跡產生了。
  一身白衣的墨言,此刻也運用起了變化術,另一條和蒼冥有著同樣力量的黑龍,橫空出世。
  同一時刻,蒼冥趕到,他看著面前兩個一模一樣的自己,一時間竟無法分辨出到底誰才是墨言。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另外兩條黑龍已經在性命相搏,巨大的旋窩在海中產生,從天際連接到海底,蒼冥被捲入其中。
  三條黑龍在海底翻騰,搏殺。擴大了三倍的魔界尊主,朝著守衛昆山的四隻玄武靠近。
  昆山再一次面臨滅頂之災,數萬年來,從未有過這樣的力量,挑戰上古四獸的力量。
  昆山震盪不已,山中弟子紛紛飛起,而尚未修煉到御劍飛行的白漣,在海水淹沒,在海中拚命掙扎著,被金老爺子看見,一把拎起。
  眾仙在這一刻,紛紛逃離眾仙,朝著海底看去。
  激戰已經進行了一夜,天邊的朝霞慢慢出現,眾仙於海面上,可以隱約看見海底的情形。
  那是讓人震驚的一幕,曠古都為有過的一幕。
  三條巨龍,擁有者毀天滅地的力量,以性命相搏,而和它們戰在一起的四隻玄武,則結成一團,努力抗衡這這種力量。
  海底的猛獸在這一刻露出它真正的面目,玄武們發出陣陣怒吼,掀起巨浪,而黑龍亦不敢示弱,互相廝殺於海中。
  鮮血漸漸的從海水中泛起又蕩漾開去,四隻負責守衛昆山的水晶宮玄武,是上古神獸,其中還有一隻參與過上古神祇之戰。
  但即便如此,它們也無法抵擋三個蒼冥的進攻。
  在這種爭鬥搏殺中,四隻玄武被輕重不一的擊傷,儘管它們一直盡力抵抗外敵的騷擾,但在此刻,卻已經力竭。
  它們所守護的水晶宮入口大開,四隻玄武已經無力在這種戰鬥中,繼續馱住昆山。
  轟!玄武門忽然散開,丟下昆山。整個昆山沒入海底。
  巨大的水流在這一刻,以曠古未有的力量,朝著水晶宮的入口衝擊而去。
  位於昆山底部的水晶宮終於被三條黑龍捲起的力量衝開,蒼冥及時的對抗住了這種巨大的衝擊,而另外兩個變化成他的中土仙人,卻根本無力對抗這種力量,一起被水流捲入水晶宮中。
  「墨言!墨言!」
  待蒼冥於旋窩中穩住身軀時,他才發現,墨言和洪通天竟然一起進入了水晶宮。
  他想要強闖進去,但四隻玄武,結成陣法攔在了他的面前。
  四隻玄武前所未有的意見一致:「魔界尊主,速速退去,若要硬闖,昆山和所有的人,都將身死於此!」
  黑龍於海底發出陣陣的怒吼,他甚至試圖上前,然而四隻玄武緊緊的守衛者入口。
  「此乃昆山弟子之間的爭端,當由他們自己解決!」玄武道,「活著走出來的人,我們不會攔他。」
  蒼冥感到一陣發狂的胸悶,他第一次意識到,有可能會在這裡失去墨言。他不顧一切的伸出利爪,想要撕碎昆山,將墨言從水晶宮中救出。
  然而玄武的話,讓他無法再前進一步:「休得莽撞!汝若要毀昆山,密室中的兩人必將先死。」
  另一隻玄武平日見過蒼冥和墨言的交情,勸道:「且等待,汝且等待。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蒼冥無法,只能夠盤繞在昆山附近,等待著這一戰的最終結果。
  而在神獸混戰,性命搏鬥的時刻,被捲入昆山密室的兩條黑龍,在被巨浪送入水晶宮的那一刻,終於露出了原形。
  墨言和洪通天,都癱軟在地上,不停的喘氣。
  在剛剛那樣的打鬥和變化中,他們的法力已經被盡數耗盡,此刻沒有半點法力支撐,幾乎和力氣耗盡的凡人無異。
  兩人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量都沒有,此地沒有外界幫忙,只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決一勝負。
  墨言和洪通天各倒在入口處的甬道內,兩人一邊互相看著對方,打量著周圍。
  他們從未進過此地,便是在昆山的藏經閣祖籍中,都沒有見過這個地方。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非常寬大,足足有上百米寬,應該是供玄武通過所用。
  甬道潮濕,但卻沒有水,尾部呈一個鉤子的形狀,將海水隔在外面。這是一個於昆山底部所挖出來的巨大空間,甬道四壁上,鑲嵌著閃著淡淡藍光的海底寶珠,將整個通道照亮。
  在通道的一頭,是洶湧的企圖湧入的海水,兩人現在法力全無,出去等於送死。
  而在甬道的另外一頭,是一扇巨大的拱門,那門處有著薄薄的一層水簾,水花輕濺,通過水簾,可以隱約可見裡面是一個巨大的空間。而一具人形棺材,便在那個空間的中央,周圍溢出淡淡的紫色的光芒。那正是十五年前,存放於此的墨升邪的遺體!
  墨言和洪通天對望一眼,兩人從來沒有想到過,竟然會來到這個地方,更加沒有想到過,會再一次見到墨升邪。
  出去是死,而進去,或許會生!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墨言和洪通天同時奮力從地上躍起,朝著那處奔去。
  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闖入那到水簾,又同時因為力竭而倒在地上。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洪通天自從修仙一來,從未有過這種法力耗空,如同凡人一般掙命的奔跑,當他倒在地上喘氣的時候,他震驚地看著面前的一幕。
  這是一個足足有百丈的地下室,周圍空無一物,僅有中間的一具水晶棺,靜靜的矗立在原地。
  地面是光滑的晶石作成,可以映出人的影子,而四壁塗著一層淡淡的白色熒粉,將整個空間照亮。
  紫色的光暈,星星點點。那些光暈從水晶棺中朝外發散,懸浮於半空中,甚至溢滿了整個石室。空中瀰漫著一種詭異的略微帶著清香的味道,是落日崖的味道。
  長眠於水晶棺中的那個人,有著美艷絕倫的面容,修長的雙目。他眼角的一顆淚痔,在這一刻顯得無比清晰。
  棺材中的人,已經死去整整十五年,卻肉身不腐,非但肉身不腐,就連他所穿的衣物,在沒有了法力護持下,竟然也保存如新,竟好似活人站在面前一般。
  洪通天心中一驚,那種對墨升邪多年一來的敬畏恐懼之感在第一時間襲擊他的內心。
  他不敢去看墨升邪,因為他在這個人面前,本能的感到一陣心虛。他將心中泛起的那種恐懼壓下,朝著倒在一旁的墨言看去。
  墨言的眼中也滿是震驚。
  他趴在地上,如同一條狗一般的喘氣,在法力耗空的一瞬間,他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前世一般,又成了那個什麼都沒有的人。
  然而,當他在這一刻,於昆山底部的密室,見到宛若生時的父親時,一瞬間,對父親的思念和震驚,便如巨浪一般襲擊了他,將他淹沒。讓他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父親……」墨言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一幕。
  他雖然知道父親死後法力並未消散,但那也只是知道,卻從未見過這一幕。
  點點的紫光流溢,將墨升邪的屍體包圍,使得整個空間,都變得如夢似幻一般。
  然而,這不是夢幻,而是,更加殘酷的現實。
  墨言在洪通天看向自己的一瞬間,也看向洪通天。
  兩個人的法力耗空,而此刻的墨升邪屍體,卻有著千年的法力。
  非但如此,那墨升邪的法力,還在不停地外洩,任誰都能夠打坐運轉心法之後吸取。
  在這一刻,墨言和洪通天同時意識到,誰在這裡,得到了墨升邪的功力,誰,就贏了!
  「哈哈哈!」洪通天忽然狂笑起來,他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一步步的來到墨言面前。
  而墨言直到此刻,還是難以動彈。
  在這一刻,兩人的力量終於露出了本該有的差距。
  儘管墨言的實力和洪通天不相上下,但一個修煉了幾百年的人,和只有十五年修為的人,還是有著本質區別。
  墨言的修煉來的快,去的也快。他的法力恢復速度,根本比不上洪通天這種一步一個腳印,扎扎實實打出根基的修煉方式。
  在洪通天已經能夠站起身,甚至已經能夠聚集出一小部分法力的時候,墨言還是無法動彈。
  洪通天走到墨言面前,朝著倒在地上的人踢了一腳,居高臨下的說:「想要跟我鬥,你,還有你父親,都不是我的對手!」
  洪通天朝著墨言一腳又一腳的踢去,法力漸漸的凝聚在他的腳尖,甚至在最後一腳時,能夠把墨言踢出百米開外。
  洪通天不再去理會墨言,而是踱步到墨升邪的遺體面前。
  他看著這個幫過自己,救過自己的人。棺材中的人眼眸緊閉,只是一具屍體,再也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人物。
  自己在這具屍體面前,不用在顫抖!洪通天的眼中流露出嫉恨,自卑,以及瘋狂的神色。
  這一天,從發難擒墨言,到被他反制,到兩人打鬥,到捲入水晶宮,再到發現墨升邪的功力未散。洪通天沒有想到會有這種奇遇。
  他刷的一聲,拔出自己的寶劍,他的法力尚且不足以支持他在這樣的空間運用飛劍,但卻也足夠,他殺人了。
  他指著墨升邪的遺體,臉上滿是猙獰之色:「你再怎麼厲害有如何?你便是千算萬算,也萬萬想不到,會有今日這一幕!墨升邪,我要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兒子,死在你面前。讓你們墨家父子,死在這裡!我要讓你們明白,和我做對的,都會死的很慘!」
  洪通天轉身,朝著在角落的墨言一步步的逼近,水晶宮中,地面上的紫色光暈漸漸聚集,擋在洪通天面前,彷彿一個父親在用最後一絲力量保護孩子。但那些紫色的光暈,根本無法阻擋洪通天的腳步,事實上,它們只是一些光暈,連一個凡人的腳步,都無法阻擋。
  「墨言,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想,憑什麼你一生下來,就能夠擁有仙根。憑什麼我經歷了那麼多苦難,還要還你父親的情。憑什麼,他救過我一次,就要永遠當我的恩人。憑什麼,我要一直戰戰兢兢的對你和顏悅色!」洪通天咬牙切齒,在這無人知曉的水晶宮中,他再也不用害怕被旁人戳穿他的面具。
  「今天,就在今天,一切,都瞭解了吧!你就算是背著我修煉,就算是法力和我一樣,但在這個時候,你終究不及我!」
  洪通天一劍橫出,朝著在地上,已經連掙扎都無力的墨言刺去。
  而在他這一劍刺出的同時,洪通天似乎看到了一種錯覺,似乎,那個臨死的人,臉上竟然有著詭異的笑容。
  洪通天將剛剛恢復過來的那一點點法力,全部凝聚於劍尖,朝著嫉恨忍了多年的人刺去,卻不料彭的一聲,他什麼都沒刺中。
  白色的霧氣突兀的就在他身邊升起,巨大的玉牌似乎從天而降一般,將其困在其中。
  無數的猛獸蛇蟲,從那些玉牌背後而出,將洪通天死死的困住。
  「小賊!你竟敢,竟敢如此!」洪通天直到此刻,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被法力全無的墨言困住。
  而墨言,在洪通天刺向自己的一瞬間,借力滾開,此刻正倒在地上喘氣。
  他微微扭頭,看著那被困於一角的洪通天,輕輕的鬆了口氣。
  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候,最後的爭鬥中,竟然是軒轅帝當年給自己的禮物,派上了用場。
  墨言於地上緩緩坐起,回想起當日軒轅帝拿出這禮物的時候,所說的話--這是你嫂子送給你的,她親自用絲線打結,給你做成了這個捆仙陣,似你嫂子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能夠將我困在其中數月,你拿著,一定會有用。
  看著水晶宮角落裡的捆仙陣,墨言忽然有著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怎麼也想到不到,竟會在這種情況下,用此物來扭轉一切。
  他在地上歇了一會兒後,緩緩站起,來到父親的遺體面前。
  墨升邪遺體和墨言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水晶棺中的男人眼眸微閉,臉上帶著死亡之時,對愛子的留戀之情。
  墨言伸出手,隔著水晶棺,摸著父親的遺體。
  紫色的光暈聚集在他的手邊,隨著他的手掌移動。
  「父親……我們,終於又見面了……」墨言低聲喃喃,聲音哽咽。
  「原諒我,在重生回來的時候,沒有告訴你一切。我只是希望你能夠走的平靜些,心無掛礙些。」墨言俯身,趴在父親的棺材上,「卻沒想到,在這一刻,最後站在我這邊,幫我的人,是你。」
  紫色光暈朝著墨言的週身聚集,那些光暈紛紛奔入墨言的體內。
  一股強大而柔和的力量,從四肢百骸,侵入墨言的經脈。
  那是--墨升邪千年的功力,在這一刻,找到了繼承者。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今天就很想讓洪通天死,但看起來,今天死不了,看來只有明天了。
  洪通天痛哭流涕:謝謝作者讓我又活了一天……
  另外,作者也要謝謝親們的霸王票。
  地雷謝謝遙遠星河、君符的謝謝甜寶寶2009的手榴彈
   第65章 廢人
  一開始只是輕柔如涓涓細流,墨言不忍離開父親的遺體,但後來,隨著那力量湧入的越來越多,竟如浩瀚大海一般,奔騰而來。
  墨言不得不盤膝於地上,開始吸引這些功力。
  紫色的流光從墨升邪的遺體中流出,將墨言包圍。
  父子兩人練就的是同一種功法,融合的速度異常快。墨言記得,前世洪通天竊取父親功力時,足足用了數月。然而此時,兩人本屬同源,父子血脈相通,墨言的身體,就是墨升邪千年功力的天然居所。
  僅僅只是一個時辰,墨言便再次睜開了眼。
  他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著水晶棺奔去。
  然而他已經無法阻止所看到的事情。
  墨升邪的遺體,在流出最後一絲法力後,迅速的枯萎,週身的一閃頃刻便化成灰,面部皮膚剝落,骨頭化成粉末。
  整個遺體,彷彿一尊被敲碎的剝離雕像一般,嘩啦啦地倒地,只留下一堆白色的粉末,凝聚於水晶棺底部。
  「父親……」墨言緊緊的抱著水晶棺,在這一刻,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父親離去的悲痛。
  又或許,父親從未離去。
  墨升邪的最寶貴的東西,永遠在墨言體內,引導著他,去戰勝不可能戰勝的東西。
  當墨言再次轉身,靜靜地站在那捆仙陣之外的時候,他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洪通天,是到了解決一切的時候了!」墨言伸出手,將捆仙陣撤去,那一串凝結了法力的玉石,重新回到墨言的手腕上,猶如一串普通的手鏈。
  洪通天被困在陣中,每走一步,都感覺自己彷彿踏入了萬丈深淵一般,明明就是不到方圓不到十米,但他卻怎麼也走不出去,在被困的這一個時辰內,他試了無數種方法破陣。但無奈白氏變化術消耗的法力太多,每次變化之後,都需要修習很長時間。特別是當洪通天變成擁有十萬年修為的蒼冥後,他甚至需要修習整整一年,才有可能恢復到自己巔峰時期的法力。
  他以為要在這裡被困上一兩年,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他用盡全力擊向面前的一塊巨大的玉璧時,先前紋絲不動的玉璧竟然輕輕震盪,緊跟著,所有的陣石都在紛紛顫抖,拔地而起,最後消失在空中。
  他以為是自己那一擊之力的作用,但是,當眼前白霧散去,靈石消失時,洪通天卻見到面前站著一個人。
  那人依舊一身白衣,依舊是十五年來,未曾變過的表情。
  但卻又有一絲不一樣了,那是在一瞬間,擁有千年功力之後所自然而然產生的微妙的變化。
  洪通天的手緊緊的握著自己的劍,在這一刻,他本能的感到了危險。
  「今天,此時,是我們徹底的清算時候!」墨言一步步逼近洪通天,一字一句的說。
  洪通天豈肯束手就擒,他再次凝聚法力,朝著墨言擊去,然而到了半空中的時候,那柄飛劍,竟然再也無法前進半點。
  一道紫色的屏障,於墨言面前張開,洪通天的飛劍被那紫色的屏障擋住,前進不了分毫。
  墨言微微偏了偏頭,那紫色的屏障,就漸漸縮攏,將洪通天的飛劍包圍。
  轟的一聲,飛劍被這道紫色的光芒扭成粉末,飄散在空中。
  墨言一步步的朝前走去,而洪通天此刻一眼瞥見那水晶棺中的消失的遺體。
  在這一瞬間,洪通天臉色變得慘白如紙,儘管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但事實容不得他不信。
  墨言已經拿走了墨升邪的功力,便是洪通天在全盛時期,也不是他的對手了。
  洪通天感覺雙腿酸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他呆愣愣的看著墨言,看著對方劍芒所反射出來的自己的樣貌。
  那是一臉絕望的等死的樣子。
  「你收了我父親的好處,當初答應的好好的,卻從未兌現過!」墨言緩緩蹲□,看著洪通天,「你不教我便罷了,竟處處害我,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我父親又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我給過你機會,我從未主動謀害過你,我只是想要平安的活下去。但是,你卻連一個十歲的孩子都容不下!」墨言逼視著面前這個兩世的仇敵,前世今生的種種,在這一刻重合。
  剖腹取胎,背信棄義,將自己囚禁斬龍台,將嬰靈獻給青雲老祖,表面慈愛,背地卻屢屢狠下殺手。
  墨言的飛劍,此刻飛於半空中,嗡嗡作響,一寸寸的刺向洪通天的眉心間。
  「今日不殺你,我心難平!」墨言的手握住懸停在半空中的劍柄,只消向前刺穿半寸,便會刺穿洪通天的識海,將他的仙根毀掉,是他變得和凡人無異。
  洪通天驚恐的看著墨言,背後的冷汗不斷的流下,在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他的大腦空白了那麼一剎那,然而剎那過後,他彷彿想起了什麼似得,忙從地上爬起,跪下叩頭:「師弟!師弟!饒我一命,饒我一命!我不能死,你留著我還有用……還有用!」
  墨言眉毛微揚。
  洪通天叩頭的聲音在空曠的水晶宮中,顯得尤為清脆。
  「你……你的破曉十萬劍……沒有心法催動,難道不覺得可惜麼?我……整個昆山只有我一人會破曉術……師弟,你饒我不死,我願教你破曉術……我願將法訣背給你聽。」
  「你的劍招若沒有破曉術催動,就會威力大減。我已經不是你的威脅,我願意交出昆山最高心法……求你饒我一命……」
  洪通天聲音淒慘,見墨言沒有半點動容的意思,他心中更是焦急恐懼,當即跪在地上背起破曉術心法來。
  「夫元氣者,天地之母,大道之根,陰陽之質……」
  墨言一怔,他自從修習破曉十萬劍一來,最遺憾的就是沒有破曉術的催動,使得這丹陽子當年的成名絕技一直用的不順手。
  而此刻,洪通天在生死存亡之際,竟肯拿出破曉術。
  墨言將劍芒凝而不發,看著洪通天。
  洪通天滿頭大汗,不敢對破曉術有半點篡改,何況此刻情勢緊急,便是要篡改,也來不及改的周全。萬一惹怒已經起了殺意的墨言,自己只會死的更慘。
  洪通天一字一句的背著,盡量的拖慢速度,儘管他自己心中也清楚,心法背完,自己也就是死期到了,可是過一會兒死,總比現在死好。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顧上天行健而無窮,七曜運動而能久。子午二時,存想真火,過玉枕而行……」洪通天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這並不影響他繼續背誦,但破曉術的心法本就不複雜,字數也不多,一個時辰不到,他便已經盡數背完。
  墨言轉了一下手中所帶的戒指,眨眼間,這心法就已經深深印入他的腦海。
  看來青雲老祖的那枚博文強識戒指,不僅於破曉十萬劍的劍招有用,於記憶破曉術,也是異常有用。
  墨言冷笑了一聲,道:「完了?」
  洪通天看著那柄離自己仙骨只有半寸的利劍,大聲道:「不不……還……還沒有……師弟這破曉術雖然口訣完了,但你在修煉的過程中,肯定還會遇到很多問題……你……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要是遇到問題……就沒有人問了。師弟你就在這裡修煉,我……我反正也出不去,我願意教你,願意把我知道的都教給你。」
  墨言微微一笑,於半空中懸坐,閉目開始按照破曉術的修煉之法,運轉體內法力。
  洪通天見此狀,鬆了一口氣。
  想當年,他修煉破曉術,足足用了百年,還未到最高境界。
  而如今,墨言想要在這裡修煉,就算他天資再怎麼聰慧,沒有個十年的功夫,是絕對不可能的。
  十年……十年足夠自己做很多事情了,即便是在這水晶宮內,十年的時間,未必不能夠讓自己找到機會出去!
  洪通天如是想,他甚至想了要在第二年自己法力全部恢復的時候,如何偷襲練功中的墨言。
  洪通天目不轉睛的盯著墨言,只見於半空中懸坐的青年,頃刻間便渾身熱氣蒸騰,白霧將其籠罩。
  洪通天心中一緊,這不可能!不過才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墨言竟然能夠突破破曉術的第一層!
  然而接下來的,是讓洪通天更加驚駭的事情。
  每過一炷香的時間,墨言的週身便被白霧籠罩一次,一連七次,中間竟然連停頓都沒有半點。
  當墨言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洪通天徹地的癱軟了下去。
  他本擬以破曉術的修煉困住墨言十年,但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連困住他半個時辰都做不到。
  短短半個時辰,墨言就已經修煉到了第七重境界--破曉術的最高境界。
  「不--!這不可能!」洪通天發了瘋似得慘叫,他足足用了一百年,一百年,也才不過第五重境界。
  墨言於半空中降落,緩緩走到洪通天面前,聲音平靜:「這沒有什麼不可能。破曉術本身,並非如何修煉法力,而是教人如何將修煉出來的法力,運轉逆行罷了。」
  洪通天修煉百年,多數時間修得是自身法力,唯有法力到了一定的境界,採用破曉術運轉成破曉心法。
  而墨言本身法力修為就和洪通天差不多,又得了父親千年法力,只是呼吸之間,便輕易的打通了破曉術的最高境界。
  在破曉術的修煉上竟然如此輕鬆,竟是連墨言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
  「你沒有用了。」墨言一字一句的說,他手中的飛劍朝著洪通天刺去。
  「不……不……!師弟你不能殺我,我有用,我很有用……你不能殺我,你答應過我的!」洪通天瘋狂的大叫,然而卻無法阻止那柄飛劍刺入自己的靈根。
  在洪通天的眉心間被刺穿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似乎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了。
  數百年的修為,周全一生的算計,在這一刻,化為虛有。
  所有修仙之人最珍視的自身識海,修仙的本源靈根,被這一劍,無情的刺穿,搗毀。
  洪通天似乎在一瞬間老了幾十歲,當墨言的劍從他的眉心間抽出的時候,他感到自己已經死了。
  是的,墨言沒有殺他,就如墨言自己所說的那樣,「不殺你是因為你曾經把我養大」,但這樣的情形,已經和殺了他沒有任何分別。
  法力被毀,靈根被搗,識海被滅。
  他從高高再上的修行者,跌回又成了一個凡人。並且,因為靈根被毀,從此不可能再踏上修行之路。
  他永遠的,變成了一個凡人,一個要面臨生老病死,垂垂老矣的凡人。
  他將在水晶宮老死,或許在他老死之前,作為一個凡人的他,已經在這種地方悶死,餓死,渴死了。
  墨言轉身,他不再與洪通天為敵,因為,那人已經跌落與最低的塵埃之中,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了。
  墨言朝著水晶宮的甬道走去,走到水簾之時,忽然一回頭,看到了父親於水晶棺中的骨灰。
  他不願自己的父親和洪通天這等人死在一處,墨言轉身朝裡走來。
  洪通天在此刻還以為墨言忽然善心發作,他從地上爬過去,想要抱住墨言的褲腿懇求,但卻沒想到,墨言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拿出乾坤袋,將那個水晶棺裝入袋中,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洪通天看著那絕情離去的背影,忽然就想起當日墨言初到昆山,自己對這個年僅十歲的孩子的安排——讓他修行終生也無法踏入仙途,嘗遍作為一個凡人的各種痛苦,等到他垂垂老矣,面臨死亡的時候,在聽到他悔恨交加的哭泣聲。
  在那個時候,洪通天何曾想到,這竟然,是自己的命運呢?
  他在這一刻心死如灰,癱軟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墨言順著甬道慢慢的朝外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能感到自身法力的不斷增長,剛剛繼承下來的父親那些法力,此刻更深入的融合於他的內丹識海之中。
  等到他走到甬道出口處,看見出口處那震盪的海水時,忽然感到雙腿一陣發軟,竟直直的跌在地上。
  他體內自己修煉的法力,後來所學的昆山心法,墨升邪的千年功力,以及最後洪通天所傳授的破曉術,在這一刻,徹底的完美融合,使得他的修為,一下子就突破了第二重境界,各種法力交匯貫通,最後使得他在短時間內,就攀登上了墨家心法的最高境界。
  那一瞬而來的巨大的力量,使得墨言渾身的筋骨都開始重組,他能夠感受到骨頭一寸寸被鍛煉的感覺,皮膚變得異常堅毅,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彷彿金剛鑄造的一般。
  片刻之後,墨言於地上站起,心念微動,抽出飛劍,在手腕處劃了一下。
  皮膚堅韌光華,飛劍滑過留不下半點痕跡,墨言凝聚上自身的法力,催動飛劍,這一次,皮膚終於被割開,但很快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癒合處依舊皮膚,沒有半點疤痕,連血都沒有往外潑灑一滴。
  他已經徹底的脫胎換骨,登上了修道的巔峰。
  墨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躍入出口處的海水中。
  此刻正是正午,太陽高照,陽光透過海面射入水中,海水顯得蔚藍,墨言目可視千里,此刻的海水在他的眼中顯得尤為清澈。
  他於出口處游出,玄武在這一刻伸出爪,朝著墨言拍去。
  「想要出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要先打過我!」三隻玄武馱山,一隻玄武朝著墨言游來。
  五年前,墨言被這只玄武的一掌拍的差點死掉,而今日,當這只玄武再次試探墨言的功夫時,墨言在同一時刻,伸出自己的手掌。
  一掌一爪相擊,水面波瀾不驚,沒有半絲漣漪。
  一人一龜在海底對峙,片刻之後,墨言收回自己的掌,嘴角微揚:「你不是我對手,速速讓開!」
  那玄武卻不讓開,反而是繞著墨言轉了一圈,將自己的爪子搭在墨言的肩頭:「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然而墨言尚未回答,那只玄武便被一條憤怒的黑龍給掀翻,黑龍的利爪毫不客氣的在那只玄武的龜殼上劃出了一道爪印。
  「他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第一個殺誰!」黑龍氣勢洶洶,殘暴異常。
  那只玄武的眼睛轉了轉,什麼話都沒說,默默的爬回山腳,老實地繼續馱山,不再做非分之想。
  墨言伸手抱住黑龍的脖子,巨大的龍身將他輕輕纏繞。
  水底在這一刻湧起瘋狂的旋窩。
  片刻之後,旋窩消失,一個黑髮血眸的男人,和一個白衣的青年,緊緊的擁在一起,他們在熱烈的親吻。
  霸道的舌深入對方的口腔中,瘋狂的吮吸噬咬,彷彿要將懷裡的人嵌入身體中一般。
  在外面等了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時辰,可蒼冥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般那麼長。
  「言,不要再離開我半步,不要再把我一個人丟在這種地方。」蒼冥的聲音略微沙啞,他捧著愛人的臉,不停的吻他。
  墨言亦在同一時刻,抱住蒼冥,熱烈的回應他。
  兩人的長髮在海水中飄散,在遠處纏繞交織在一起,彷彿一支纏綿而悠揚的曲調。
  「好,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半步!」墨言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他雖然不用呼吸,但卻在這一刻,卻有一種被吻到窒息的感覺。
  一束束光線從粼粼的海面射下來,照在兩人身上,隨著海浪不停的跳躍著,彷彿在半空中閃動的精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一黑一白,兩人於水底並肩而立,互相望了一眼後,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前來昆山觀禮的眾人,此刻都擁在岸邊,等待著得勝者的歸來,他們足足等了一整夜,又從早上等到夕陽西下時分,卻忽然看見滿目金光的海面上,海水被分開,有兩個人的影子,迎著夕陽走來。
  「是墨言!」
  「墨言勝了!」
  「他……他身旁的人是誰?」
  一直等待岸邊的軒轅帝夫妻,見到墨言平安歸來,搶上一步將他拉住。
  而岳峰則在這一刻,忙著解釋和墨言一同前來的黑髮血眸的男人是誰。
  「這是奇峰城的後裔,奇峰城被毀,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人留了下來。」
  白漣和洪儒文,也一直在等著最後的結果,此刻見到墨言出來,洪儒文猶可,白漣竟腳下一個踉蹌。
  他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強撐著走到墨言面前,深深鞠躬,懇求問道:「師叔……洪……洪世伯呢?」
  墨言掃了白漣一眼,面無表情:「我已經替師傅,清理門戶了!他被廢去道行仙法,關在昆山山底的水晶宮內。」
  這句話,猶如一個晴天霹靂在白漣頭上炸開,墨言的聲音響亮,幾乎所有的仙人都聽到了。
  在這一刻,眾仙皆不敢置信的看著墨言,他們想要提出質疑,但卻又不敢。
  元光鏡中所發出的種種,所有人都看見了。
  而且究竟是誰先挑起事端,也一清二楚。
  墨言掃了一下岸邊的眾人,聲音漠然:「眾位有什麼異議?」
  沒有人首先開口,連軒轅帝也覺得插手昆山內部之事恐怕不太名正言順。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刻聚集到了一個人身上。
  那人是目前看來,和昆山關係最親密,也最有立場說話的一個人。
  金老爺子於子孫簇擁中走來,對著墨言微微躬身,拱手行禮。
  墨言平靜的看著金參商,兩人四目相對。片刻之後,金參商緩緩開口:「洪通天那惡賊,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墨老弟你不殺他,僅僅是廢去其道行,已經仁至義盡。該當如此!」
  金老爺子這話一說,不少人都用著一種異常奇怪的眼神看著白漣。
  即便是沒有人知道他們之前的交易內容,但此刻,也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就算是和洪通天結親的金老爺子,都在此刻力挺墨言,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反對這件事情呢?
  而在同一刻,白漣幾乎是絕望的看著自己的外公,他似乎忽然醒悟過來什麼,跑過去噗通一聲跪下:「外公!外公,我不能夠和洪儒文結親,不能……不能!」
  金參商微微側臉,不忍聽到外孫的懇求。
  而洪儒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內容,他雖然中了金家聖藥迷香,但在墨言和洪通天交手的時候,白漣已經求得解藥給他。
  他一直以為,是白漣苦戀自己,追求而不得,卻沒想到,父親一出事,最先翻臉的就是這個口口聲聲愛自己入骨的漣弟。
  洪儒文上前一步,朝著白漣走去,揮手就想要狠狠的刪他耳光,但手舉到一半,卻被人攔住。
  金家三子金若水一臉凶相,雙目逼視著洪儒文,聲音寒慄:「他再怎麼不是,也是我外甥,我金家的外甥配給你,難道辱沒了你嗎?當初血誓都已經立下,難道如今想要殺人毀誓嗎?」
  洪儒文一夕之間,遭遇父親倒台,白漣背叛,眾人面前出醜。
  他回頭看向墨言,卻見到那個曾經離自己很近的人,此刻已經離自己很遠很遠。
  非但很遠,那人的身邊,也已經站著另外一個和他更加匹配的男人。
  在這一刻,洪儒文忽然覺得心如刀絞,他緊緊的握住拳頭,狠狠的咬著牙,終於將手緩緩放下。
  「今天是你們的好日子,便是你父親不在了,我們金家也不是背信棄義的人。這個親,今日就算是定下了!」金若水將白漣提起,朝著洪儒文的懷中丟去。
  在這一刻,白漣最後一絲希望也已經破滅。
  今日,本來應該是他最得意,最風光的日子,應該是他和昆山少主訂親的日子。他甚至還想像過和洪儒文成親後,如何排擠墨言,自己又如何在昆山八面逢源的樣子。
  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也一切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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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開山祖師
  白漣在被金家三舅扔到半空中的時候,感到一陣窒息。
  他覺得好像每個人都在看他的笑話,都在嘲笑他一般。
  白漣的手朝著懷裡掏去,他的懷中,有著一枚青雲老祖所贈送的靈石。
  當日洪通天帶著他去見青雲老祖。木慈航便對白漣青眼有加,甚至私下中對他說過,如果有什麼困難,或需要的地方,取出這枚靈石,他必然到場。非但如此,在白漣講述道「懷疑墨言私藏了全本的變化術」時,青雲老祖還答應,一定會幫他主持公道。
  這靈石是青雲老祖背著洪通天給的,白漣深知不能夠隨意拿出,然而此刻,他看著周圍的一切。
  洪通天被廢去了靈根,永囚水晶宮;外公徹底的拋棄了自己;而洪儒文——那個多情負心人此刻狠心薄情。
  白漣盯著墨言,他恨透了這個突然闖入的人。
  如果不是墨言,這裡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如果不是墨言,外公和金家,將會是自己最堅固的靠山;如果不是墨言,洪儒文定然會對自己俯首帖耳。
  殺了他!不管別人怎麼看,在這一刻,殺了他!
  一個聲音在白漣心中想起,他將那枚靈石握在手中,心中默默的念動了現形咒。
  白漣於半空中轉身,落於地上,躲過洪儒文的懷抱,朝著墨言奔去,發起自己所能夠做的最後一擊。
  「墨言,你這個卑鄙小人!我父親明明是你害死,我白家變幻術,也被你奪去!我和你不共戴天!」靈石在白漣手中晃動,升騰到半空中。「青雲老祖已經盡知此事,他定會出來為我主持公道!」白漣狠狠的說。
  巨大的幻象在空中呈現,隱隱的顯出一個巨大的身影,那是仙界眾人都無比熟悉的影子——青雲老祖木慈航。
  在這一刻,遠在青雲門的木慈航,終於收到了先前埋下的種子的感召。
  他的目力和聽識一直跟隨著白漣,即便是被囚也並未阻隔。
  一開始他給白漣這東西,無非還是為了白家變化術。卻沒想到跟隨白漣,竟然一路上看了這麼多好戲。
  只可惜這枚召喚靈石,白漣不使用,他根本無法現身。
  雖然他即便是被召喚,也不可能真身過去,只能是神識轉移。但這對木慈航來說,已經足夠了。只要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擊殺墨言,他就能夠在千里之外,將人抓回自己的囚室,吞吃血肉,突破囚籠。
  青雲老祖的身影在半空中,從半透明漸漸變成實像,他的面目悲憫,天生一副佛陀之相,此刻懸空端坐,身軀擴大百倍,正如神祇之相降臨人間,威嚴端莊。
  青雲老祖在半空中伸出指頭,虛指向墨言:「你在說謊。元光鏡的東西,是你編造的!昆山洪山主,是你謀害的!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
  墨言萬萬想不到,青雲老祖竟然會在此刻現身,還在空中大上百倍。
  眾仙在青雲老祖說出這話的時候,都紛紛朝著墨言看去。
  青雲老祖這話,沒有半點證據,更沒有半點因果。
  但他的寶相莊嚴,已經成了最公正的審判,甚至在這一瞬間,有不少心存正義的仙人被蠱惑,想要衝上前去問個究竟。
  然而墨言只是微微一笑,輕輕躍起,於半空中和青雲老祖面對面。
  一身白衣的墨言,腰間的紫色腰帶隨風獵獵而動,他看著青雲老祖冷笑了一聲。
  「我今日將殺你!替天行道!」青雲老祖的聲音顯得格外威嚴,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震得在場所有仙人的耳朵都隱隱作響。
  墨言挑眉,微微一笑:「不怕死就儘管來!」
  青雲老祖一掌擊出,這一掌,他盡了全力。
  這是他扭轉目前逆境,飛昇得道的最好機會。
  他清楚墨言的實力,一個月前,兩人還曾經交過手。
  十萬年的修為,在這一刻凝聚於掌心,朝著墨言拍去。
  而墨言亦在同一時刻,朝著青雲老祖擊出了一掌。
  雙掌相撞,應該驚天動地。
  但實際上,竟然只有一聲噗的靈石破碎成粉末的聲音。
  小小的墨言立於青雲老祖巨大的手掌上,彷彿一束光撕破重重壁壘屏障。那半空中的手掌以墨言所站的位置開始產生裂紋,彷彿蜘蛛網一般的裂紋漸漸擴散,迅速蔓延到青雲老祖的整個身體。
  轟!巨大的像迅速的倒塌,碎裂,青雲老祖感到自己的心臟在這一瞬,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中,他感到一股真氣在胸腔間流動,最後竟控制不住的盡數噴出。
  青色的光芒在一瞬間瀰漫在他的囚室中,這一掌,墨言竟然能夠以純淨的法力,傷他百年修為。
  青雲老祖在這一瞬間,忽然意識到了。這個上古神祇,已經覺醒,徹底的覺醒。
  他可能永遠都抓不到這個上古神祇了,他最後一絲希望可能會就此破滅。
  若如此,那也沒有必要那個秘密。他之前不說,是因為害怕有人跟自己搶,但現在,他不甘心自己萬千道行,竟然連一個剛剛二十五歲的幼齡神祇都比不過。
  在他還看得清墨言的那一瞬間,他聲音洪亮的大聲道:「諸位,這個人是上古神祇!他身邊的,那個人是魔界尊主!殺了他們……」
  然後,他就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
  在外看守的劍仙任逍遙,聽到密室內的動靜,搶過來一步,見到的卻是滿室青光。
  「你剛剛在和誰說話!?」任逍遙厲聲喝問。
  木慈航不答,他低著頭,眼睛卻朝上翻著,以一種帶著仇視的目光看著任逍遙。
  「你在和誰說話!!」任逍遙怒喝,但他得不到任何回答,木慈航的手緊緊地抓住囚籠的鐵欄,儘管他在剛剛那一掌中落敗,但傷了自己的墨言和魔界尊主,也別想好過!
  「說話!」任逍遙念動囚仙籠的咒語,囚籠發出萬道光芒,將木慈航綁縛,鞭笞。
  青雲老祖閉上眼,咬著牙,默默的忍耐著師兄的怒斥和禁錮,他在心中發誓,總有一天,要從這裡走出去。
  總有一天,要和墨言,面對面,一對一的戰一場!
  不死不休!
  而在昆山,當青雲老祖的塑像碎裂的同一刻,他的那句話,所有的仙人都聽到了。
  眾人都用著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墨言,上古神祇!
  所有人的血一下子都激動了起來,這種血脈,只是一種傳說!一種修仙之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傳說。
  但現在,那個傳說就在面前,眾人在這一刻,有一種想要蜂擁而至吞食其肉的瘋狂。
  但他們沒有忘記,還有另外一個被透露出來的秘密。
  魔界尊主。
  在這一刻,一白一黑,兩個身影並肩而立,沒有半個人懷疑青雲老祖的話。
  甚至有人懷疑,墨言是否真的如白漣、青雲老祖所說,故意陷害洪通天。
  「你,一定是你陷害洪山主,大家一起上,殺了他給洪山主報仇!」一名散仙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對於神祇血脈的嚮往,不自量力地大聲吆喝。
  卻沒有人真的敢上。
  剛剛墨言擊碎青雲老祖的那一掌,已經打碎了所有人的企圖和妄想。
  墨言微微挑眉,輕鬆了拍了拍手:「是,我便是傳說中留著神祇血脈的人。我知道有些人心裡在想什麼,不過,如果誰不怕死,就儘管來!」
  墨言一步步的朝前走去,他路過的地方,那些心懷叵測的散仙,紛紛讓開道路,不敢試其鋒芒。
  最後,墨言一步步走到白漣面前,手微微收攏,便抓起落在地上的那枚已經沒用的石頭。
  「這就是你最後的本事?和你的滅門仇人聯合起來,這樣報答恩人?」墨言的手指一捻,靈石碎成粉末。
  白漣大叫:「你說謊!你才是我的滅門仇人,是你勾結魔人……」
  然而他話音未落,卻聽見天邊傳來一個沉痛的聲音。
  那聲音帶著疲憊,傷心,與決然:「他沒有說謊。他說的都是真的!」
  一劍東來,一個青色的影子從劍尖上跳下,落在墨言面前。是劍仙任逍遙!
  眾人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墨言亦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青雲門離這裡萬里之遙,他竟然能夠在一瞬間抵達?
  任逍遙來到墨言面前,低聲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已經全部知道了。我拼了全力,才能夠及時趕到,幸好來的不太晚。」
  墨言伸手,握住任逍遙的手,他知道對方做出這個決定多麼艱難。現在離當初的約定才不到一個月,青雲門準備好遭受責問了嗎?
  「你準備好了?」墨言低聲問,「如果沒有,可以不用解釋……」
  任逍遙苦笑了一聲,搖搖頭:「這件事情不說清楚,給你帶來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困擾。」
  說完這句,任逍遙看向白漣,一字一句的道:「你可知,當日懸空山的魔人,是誰派去的?」,他又轉向軒轅帝,「當日軒轅城的魔人,又是誰所為?」
  「你們可知,是誰於奇峰城作亂?是誰殺了東海十八仙……?」
  任逍遙的語速越來越慢,他的聲音也越來越低,但卻清清楚楚的鑽入每個人的耳朵。
  「我本來,打算三個月後,安排好一切再說……但如今,卻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我師弟……我不能因為想要護著師弟,就讓好人蒙冤。」
  任逍遙的神色沉重,他的手微微揚起,巨大的幕佈於他身後出現。
  上面都是青雲老祖被囚期間,親自承認的做過的惡事。
  一樁樁,一件件,一樣不少。
  任逍遙不願多說,但卻不能不說,他從青雲老祖即將面對天人五衰講起,直到墨言離開青雲門結束。
  「所謂這些年,中土魔人作亂……青雲門難辭其咎。若是有人想要上門討個公道,我青雲門……只能夠奉陪。」
  劍仙的道法比青雲老祖更強,在青雲門也更加有威信。
  他所說的話,加上青雲老祖親口所述的惡性,便是最好的證據。
  眾多散仙見到這一幕,心中的震撼多餘仇恨。巨大的幕布上人影晃動,青雲老祖的聲音地沉中帶著一絲瘋狂,將他數萬年來悲天憫人的形象盡數打碎。任誰也沒想到,木慈航最後竟然會走到這樣可怕的地步。
  白漣更是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白氏懸空山滅門案。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墨言,最後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對已經成為粉末的靈石上。
  「不!不是真的!不——!」白漣高聲叫到,他顫顫巍巍的指著墨言:「這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想要謀奪昆山山主之位,串通的!你串通軒轅帝,串通青雲門,串通我外公,你……那些惡事,都是你和你的姘頭做的!」
  然而他話音未落,昆山山體忽然震盪,海水不斷湧來,竟將昆山吞沒了一半。
  眾仙一時之間,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驚恐的看向海面,卻見到兩隻巨大的神龜緩緩的浮出水面。
  待到神龜浮出水面之後,眾人才明白,那哪裡是神龜,分明是一直鎮守昆山的上古神獸玄武。
  一隻玄武與海中怒吼:「墨言,你出來!出來!」
  眾仙心中一驚,不知道墨言如何得罪了玄武,而有些心懷叵測之人,則在幻想墨言被玄武打死後,或許可以分一塊肉漲漲道行。
  眾仙紛紛給墨言讓出一條道路,墨言朝著海邊走去。
  玄武漂浮在海面上,巨大的蛇頭伸到墨言面前,將他上下打量一翻後,朝著還站在昆山的眾仙怒吼:「是誰敢污蔑我家主人謀奪昆山?誰敢污蔑他串通中土四大仙家?」
  白漣被這上古神獸的怒吼嚇得癱軟在地上,玄武的蛇頭朝著他伸來,巨大的口張開,裡面鋒利的牙齒和血腥之氣隱約可見。
  「是你嗎?!」玄武怒斥?
  白漣拚命搖頭,尖叫道:「不是!不是我!我沒有……」一句話未完,竟然已經嚇得昏了過去。
  玄武從鼻孔中發出冷哼聲,再次將頭伸到墨言面前,蛇頭蹭了蹭墨言,低聲說:「上來。」
  墨言按住那只玄武的腦袋,躍上他的額頭。
  玄武將他高高的舉起,聲音穩重:「吾乃昆山開山祖師坐下上古神獸。奉命護持昆山,甄別山主。墨言得破曉術真傳,練就我昆山鎮山之寶,護持昆山。」
  一隻玄武張開口,從口中吐出一塊令牌,交與墨言手上。
  那令牌渾身發出柔和的白光,正是昆山開山祖師親手所煉製的寶物。
  「此乃我昆山上屆主人所留,他仙去的時候,曾將此信物交由我們保管,此乃昆山真正主人的信物,得我四玄武守護!」那只背上還有著一道抓痕的玄武大聲道,「從今往後,他便是昆山之主。我昆山四大神獸,就此聽他號令,若有人敢來搗亂,先過我們這關!」
  眾仙聽得玄武此言,都是一怔。墨言手中的昆山信物,此刻發出萬道光芒,一個白色的虛像懸浮於令牌之上,所有昆山弟子都認得,那正是自家開山祖師之相。
  「我托坐下神獸擇我繼承之人,如今看來,此事已定。只可惜,我不能夠親眼看一看你。不論你以前是什麼人,但望你從此以後,引領昆山,不墮我威名!」
  墨言恭恭敬敬的躬身,白光再次收入信物之中,這是昆山的開山祖師,留下的最後一道符令。
  直到此刻,眾人才知,原來往屆那些所謂的昆山之主,包括洪通天,甚至連丹陽子,都是暫代。
  「還有誰不服,想要挑戰我昆山的主人?!」一隻玄武在海中怒吼,「還有誰敢說他,為了謀奪山主之位陷害洪通天?!」
  事已至此,無人再有半點懷疑,也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
  唯有洪儒文跌跌撞撞上前,對著那兩隻玄武鞠躬行了大禮,問道:「前輩,小子只求問一件事情,我父親……我父親到底怎麼樣了?」
  兩隻玄武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明白這個昆山弟子在問什麼。
  墨言低聲道:「他父親是洪通天,被關在水晶宮的那個!」
  兩隻玄武朝著眾人怒吼:「洪通天心機不正,我等已經奉山主之命,將其囚禁水晶宮!」
  洪儒文與玄武對話之時,便已經感受到了上古神獸所帶來的巨大恐懼和威脅感。
  然而他不問清楚父親,卻始終不能夠甘心。
  他忍著那種從骨頭縫中冒出來的畏懼感,戰戰兢兢的詢問:「那……那父親什麼時候可以出來……?」
  「吾不知!」
  「父親法力被廢,成了凡人……我……我能夠去給他送飯麼?」
  「吾不知!」
  「求……求神獸前輩開恩……讓我……讓我……」
  玄武不耐煩的打斷這個不斷騷擾自己的昆山弟子,一齊喝道:「吾等不知,汝莫要再問!」
  洪儒文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果真不敢再問。
  而那兩隻玄武,卻載著墨言,漸漸潛入海底,找到自己的位置,馱好昆山。
  墨言看著那四隻玄武,在這一刻,有一種無可奈何之感。
  「喂,你上去跟那些人說清楚了嗎?」一隻玄武問另外一隻。
  「吾不知呀……大概是,沒人敢來找麻煩了。除了那條黑龍……」
  「為什麼要除了他?」
  「吾不知呀!」
  「那他以後再來昆山,要不要阻擋?」
  「吾不知呀!」
  「三個笨蛋,現在有了新山主,問他便是!」
  於是四隻玄武一齊看向墨言,墨言從未聽到過玄武這樣的對話,在這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陣無語。
  「為什麼要幫我?」墨言問,「如果敢說『吾不知』,你們幾個等著被收拾!」
  於是四隻玄武面面相覷,片刻之後道:「剛剛在底下問過你了,既然你不願意當我們的人,那……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決定做你的龜。」
  待墨言再次從海中回到昆山陸地上時,所有的昆山弟子都已經接受了墨言的身份,便是前來觀禮的散仙,也都紛紛向墨言示好。無人再那麼不長眼去詢問關於為什麼墨言會和魔界尊主攪到一起的事情。
  眾仙不是傻子,當初一擁而上,有些是因為懷疑,有些是因為想要撿便宜,有些是因為痛恨那些作惡的魔人。
  但現在,中土惡事並非魔尊所做,青雲門才真正成了眾矢之的。
  至於墨言,有上古神獸護持,親口奉他為主,再加上他自身實力強大,不是什麼人都能夠覬覦的。
  非但沒有人敢質疑墨言和蒼冥的關係,甚至有些心性不純的散仙,反而對蒼冥起了阿諛之心,對他拱手感謝:「多謝墨山主,若非你親自出手,我們竟一直不知仇人是誰,白白冤枉了魔界尊主。」
  在墨言正是宣佈接手昆山之後,眾仙都陸續離開了昆山。
  有的前去青雲門討回公道,有的回自己洞府繼續修煉,還有的,則是和其他人結伴而游,重新過著逍遙長生的日子。
  軒轅帝也在不久後就告辭了,當他聽說墨言和洪通天鬥法的最後關頭,是靠自己所送的困仙陣取勝的時候,不盡歡喜,道:「如此最好了,你如今執掌門派,和往日不同,得你昆山開山祖師親手指認,也算是名正言順。」
  墨言微微笑了笑,在軒轅帝和他擁抱告別的時候,墨言感到袖中的蒼冥又在使勁的勒自己的手臂。
  軒轅帝又和墨言說了幾句之後,就攜妻離開。
  倒是金家在昆山留的時間比較長,是和墨言商議白漣與洪儒文的大婚之事。
  對這兩個人,墨言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但金參商的意思是他不想把白漣帶回去了,就此留在昆山。
  雙方商量過後,決定將洪白二人的婚期,以洪儒文要為父守哀為由,拖到五年後舉行。
  以金參商看來,白漣恐怕五年後就已經被墨言j□j的不那麼討厭了。自己到時候過來走個過場,也就萬事了。
  金參商離開的那天,白漣曾經去苦苦哀求外公,痛哭流涕,但卻被舅舅給拎了出來。
  他實在無法,便又去找墨言,在門外跪了十天十夜,才能夠得見一面,叩頭懇求,讓墨言能夠幫忙給自己說一句話,讓金老爺子拿出金家仙園的秘藥,解開血契。
  而墨言看著跪在門前後悔不已的白漣時,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你忘記了嗎?當日你曾經說,一定要和洪儒文結親。我勸過你了,你沒聽,如今的事情,也只能算是,求仁得仁了。」
  白漣回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種種,悔不當初,瘋狂的尖叫起來。
  而在同一刻,未受半點虧待的洪儒文,想起自己後半生要和白漣拴在一起,不由地朝著墨言的住處看去。
  墨言搬入昆山祖師的大殿,殿外一輪明月高懸,月華灑下滿地銀輝,就好像灑在他心頭一般,儘管距離遙遠的永遠無法觸摸,但也永遠難以忘懷。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半夜的時候忽然想起這章有個bug,於是爬起來改,晚了一點。希望沒晚太多。
  謝謝 蘭 的地雷。
   第67章 接手
  仙歷二萬三千八十三年,青月,斗日,昆山弟子墨言,於上古神獸玄武口中,接下祖師令牌,成為第二位真正執掌昆山的主人。
  墨言接手昆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去禁地,拜見祖師。
  他之前一直認為,昆山禁地是任何人都不得進入的,知道自己接任之後,才知道是除了山主之外的人不得進入。
  自從祖師去世之後,丹陽子,洪通天等人都是代理山主,也沒有資格進入。
  往日洪通天在位時,沒有人會主動提出他的代理身份,然而此時墨言掌位,卻又有了一番不同。
  他手持先祖令牌,獨自進入禁地,那是在昆山斬龍台之下的山澗中,裡面葬著祖師飛昇之後的衣袍,供奉著排位。
  墨言立於排位面前,鞠躬行禮過後,用令牌打開祖師遺物。
  和他想像中的不同,祖師遺物沒有什麼仙法秘籍,更不是什麼靈丹妙藥,也非寶物飛劍,而是他親手寫的一本小冊子。
  墨言將其取出,草草翻了翻,發現是祖師臨飛昇前,所寫的生平自傳。
  扉頁寫著一行小字:見此物者,必是天性根骨品德上佳之後輩傳人,當以前事為戒,修持我道。
  墨言將這本小冊子取出,從密室出來的時候,見到岳峰已經等在門外。詢問過後,才得知是岳峰前來問當年落日崖的寶藏該如何處理。
  墨言和岳峰一同來到後山藏寶處,見到當日洪通天為了吞下落日崖寶藏而修築的藏寶閣,上面的封條依舊仍在,墨言雖然曾經想過,有一天要將這些東西都帶走,但如今他已經是昆山真正的主人,這裡所有的寶藏,包括昆山歷代所累積,都是他的東西。
  這些落日崖的寶藏,也沒有必要再搬來搬去了。
  墨言上前,將當日自己封起來的封條撕掉,沉吟片刻,道:「這裡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東西,便作為我的私庫用罷,門下弟子額外獎賞,各處送禮,以及招待客人,都用此地之物。」
  岳峰便恭謹記下。
  他又來到昆山藏寶處,將物品一一分類存放登記清楚後,昆山弟子以後的日常開銷,和修煉仙法等公用,都用此地之物。
  將後山藏寶處整理之後,他又抵達前殿,昆山諸弟子依舊按照往常一般修習仙法,墨言此刻的修為已經比當年洪通天高出不少,他並不像洪通天那樣好為人師,也沒什麼興趣教授門下弟子那些基礎道法。他將這些教授弟子道法,以及督促弟子修習的事情都交給岳峰,自己只是對已經有了一定修為的弟子指點一二,但卻就是這指點一二,也比洪通天的高明不少。
  各處典籍,擺設,墨言並沒有做大的改變,甚至連他的新住處,也沒有做任何修改。
  整個昆山,變化最大的大概就是那四隻玄武了。
  自從他們重新認了主人之後,主人也不虧待他們,每個月都會派弟子出海一次,打撈小魚給四隻玄武吃。
  用玄武的話來說:以前不吃東西雖然也不餓,但總是不飽。往常那些人都是小輩,身為上古神獸,總不好意思去找修為低微的後輩要東西吃。
  但現在,墨言身為主人,投餵食物是頂頂重要的,一定要有!
  於是,在洪儒文懇求多次之後,墨言也不介意投餵食物的時候,順帶給關在囚室底部的洪通天一份飲食。
  這份給犯人送吃的任務,就交給了那只曾經被蒼冥抓傷的玄武。
  當洪通天第一次見到玄武進來,驚詫至極,渾身僵硬不能夠言語。
  然而當他從玄武口中,隱隱約約的得知外面發生的事情時,就連最後一點點要出去揭露墨言,奪回昆山的心思都滅了。
  至於白漣,自從他被金家丟在昆山之後,就變得異常老實。
  他本就不是笨人,懂得察言觀色,此刻知道墨言是掌控自己生死的人物,更是不會去惹怒他。
  他知道墨言厭惡自己,於是平日基本在房中不出來,就算是萬一有事要出來,也都會躲著墨言走,實在是躲不過去了,便只有垂手立在一旁,連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白漣在金家生活過,深知被當家之主厭惡是個什麼下場。
  他先前已經招了墨言太多的厭惡,此刻能夠做的,只能夠是讓墨言徹底的忽略自己,期望在昆山主人忽略自己的同時,其他人也都會忽略自己,把自己當隱形人對待,免得被底下的人太過苛責。
  非但如此,因為他和洪儒文有血契,知道一輩子不可能和他分開,至少是在大婚前,無法和他分開,便使出渾身解數去對付洪儒文。
  而他對付洪儒文的最終目的,也只有一個。希望洪儒文不要去招惹墨言,免得到時候墨言被噁心到了,想起自己來會被遷怒。
  墨言在執掌昆山後的日子,過的舒心無比。
  門下有修為的弟子經他指點,進展比被洪通天指點更加迅速,修仙之人本就是為了修行長生之術才來此地,就算是先前那些對洪通天有點感情的弟子,在得知了師傅人品鄙薄,而師叔更加強大時,也都將一腔感情,全部轉化到了墨言身上,將其敬若神明。
  墨言每天最多的事情,就是閒著沒事拿著釣竿,去海邊吊玄武玩兒。
  有時候玄武會配合的上鉤,於是昆山便就此震盪,玄武被吊起,祈求主人不要把自己煮了做湯喝。
  然而更多的時候,墨言是在藏經閣中翻看祖師留下來的那本小冊子,每當這個時候,蒼冥就會安靜的陪在他身旁,和他一同看那本冊子。
  先祖留下來的冊子上,大部分講的都是上古神祇之戰,墨言因為自身的原因,對於這部分非常感興趣,但無奈昆山先祖當初是一名普通的凡人,神祇之戰瞭解的並不太多,只知道上古神祇沒有性別,無分男女。
  而大戰之中,最耀眼的兩位神,分處於不同陣營,卻是同一塊靈石孕育出的孿生子。
  「這裡……是什麼意思?」墨言微微扭頭,問靠在一旁的蒼冥,「大戰結束,血脈至親就此反目,幼子居大陸正面,長子居大陸反面,天地陰陽就此劃分?」
  蒼冥根本沒什麼心思聽墨言在問什麼,實際上,這半年來他一直沒什麼心思去想別的問題。
  因為身在昆山,估計昆山弟子的想法,蒼冥大多數時間不是在昆山附近的海中,便是在墨言的袖中。
  此刻能夠化成人身,將其擁在懷中的時刻並不多。
  蒼冥看著懷中人的側臉,近乎完美的線條勾勒出讓自己心動的輪廓。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以及下巴下,那修長的脖頸,讓蒼冥體內的血液在漸漸的燃燒,沸騰。
  「你活了那麼長時間,難道不知道麼?」墨言見蒼冥不說話,用手捅了捅他。
  蒼冥回過神來,仔細看了那小冊子上的一行字。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非但如此,他知道的更多。
  蒼冥微微低頭,吻住了墨言的耳垂,低聲道:「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些事情……你……不過,魔宮有著關於上古神祇之戰的詳細記錄……你想要知道的話,何不跟我前去魔宮?」
  墨言被蒼冥吻得有些意亂神迷,對方的語調很低沉,帶著一絲沙啞,墨言知道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現在在昆山,蒼冥是忍了又忍。但是,他終究是忍不住了吧?
  「魔宮?會有嗎?」墨言有些懷疑蒼冥這句話的真實度。這傢伙該不會是想要找個借口把自己騙去,然後發情一百年吧……?
  墨言覺得不能夠往下深想,他感到蒼冥在輕輕的舔舐自己的脖梗,溫熱的氣息吐到脖根深處,讓他覺得癢癢的,癢到心底。
  蒼冥立刻舉起左手,發誓道:「當然,真的有!」說完這句話後,他就用一種從未露出過的期待的眼神看著墨言。
  墨言微微扭頭,過了半晌,才用著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好!」
  蒼冥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來,儘管墨言使勁的推他,但還是被蒼冥按在地上,狠狠的吻了一翻才罷休。
  決定了要去魔宮之後,墨言便開始準備起來。
  魔宮的入口在落日崖之下,要穿越惡鬼之地才能夠抵達,要去魔宮,得先過落日崖。
  墨言命岳峰為代山主,在自己離開期間,掌管昆山一切。
  墨言臨走前,去和馱著昆山的四隻玄武交代了一番,讓它們安心繼續馱山,以後如果有人來釣龜的話,別上鉤。
  四隻玄武聽說墨言要離開昆山,而且要離開很長時間,都面面相覷,甚至有一隻玄武懷疑墨言是不是不想執掌昆山了。
  墨言只能夠對四隻玄武安慰了一番,並且答應一定會回來後,四隻玄武這才安靜下來,老實馱山。
  岳峰本來預備了昆山大船,和諸多墨言的平日事務,他因為去過落日崖,知道那裡窮山惡水,滿目枯枝,擔心墨言這些年在昆山美景看慣了,不習慣那處,甚至連墨言的床,房中的擺設,夜明珠等都裝到了船上。
  等待抵達海邊,墨言真正出發的那天,岳峰才明白自己真是多慮了。
  和墨言同行的魔界尊主,於海中變形,化為巨大的黑龍,墨言便跨坐在黑龍頸脖間。
  黑龍只是一個甩尾,便劃開巨浪,眨眼之間,已經去的不見了蹤影。
  直到此刻,岳峰才回過味來——自家師叔有巨龍護航,還需要大船航行嗎?
  他只能夠命弟子駕著大船,前往落日崖的方向,將這一船的墨言平日所用之物,隨後送去了。大船航行之時,岳峰忽見到一名小童要爬上船去,便忙將其揪住:「小白,你不能走,師叔交代了,讓你好好修習仙法!」
  滅世鯊十分不甘,儘管他不是昆山弟子,但也害怕岳峰。
  他眼睛咕嚕嚕的一轉,忽然靈光乍現,道:「峰哥哥,我是一隻滅世鯊呢!海中航行,我護航保管能夠順利通過滅世鯊的老巢!」
  岳峰一猶豫,手一鬆,結果那小童就扭得沒了影子,估計不是鑽到船上去了,就是鑽到了水底。岳峰只能夠無奈搖頭,隨他去吧!
  蒼冥帶著墨言於海中前行,速度飛快,僅僅兩日之間,便已經抵達西邊的海岸。
  抵達岸邊之後,蒼冥也不想再隱藏自己身份,載著墨言騰空而起,於雲海中飛躍,三日之內,便已經遠遠的看見落日崖那處的一片黑暗天地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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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一百年的開端
  蒼冥於雲層中俯衝而下,落於落日崖的山腳化作人形。
  墨言站在他身邊,仰頭望去,只見整個落日崖都被黑氣包裹,而其外層,則有著一道淡淡的紫色光屏,將此刻封閉起來。
  墨言想起十五年前,自己從此地出發,那個時候滿心都是悲慟憤怒,那時候,也從未想過,有一天竟然會回來。
  墨言呆呆的看著那道紫色的屏障,緩緩伸手前去觸摸。
  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其彈射回來,淡淡的屏障漸漸顯現,呈現出半透明之色。而紫光內,卻顯示出各種不同形態的惡鬼來。
  有的面容恐怖,有的聲音淒厲,有的披頭散髮,還有的滿手是血。
  便是已經經歷過那麼多的墨言,在面對這些惡鬼的種種狀態時,都感到脊背一陣寒冷。
  「為什麼?這裡會是惡鬼的聚集之地?」墨言不解的問,他也沒指望得到答案。
  但出乎意料的,站在他一旁的蒼冥,卻給出了答案。
  「塵世間有著太多的不平,那些怨靈死後不肯消散,甚至有些異想天開要成為鬼修,或者魔修。於是便妄圖通過此地前去魔界,尋找重獲力量的法寶。但魔界豈是誰都可以去的?所以大多滯留此地,由歷代墨家鎮守。」蒼冥說道這裡,看向墨言,忽然微微地笑了笑:「其它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這些都是陳年舊事,魔宮雖然有記載,但我並不太耐煩翻看的。」
  墨言橫了蒼冥一眼,這傢伙每句話繞來繞去都離不開一個主題——跟我去魔界,什麼都可以滿足你哦!
  蒼冥他張開雙臂,把墨言抱在懷裡,輕輕的吻了吻他的唇,道:「雖然你墨家心法中,有鎮壓惡鬼之術,但……這次就由我來開道罷!」
  墨言便又笑了,他被蒼冥抱在懷裡的那一刻,感到他的胸膛和臂膀,都無比寬厚。儘管墨言目前的實力足可以和蒼冥比肩,但這種不論強弱,時時刻刻都被人放在手心寵愛的感覺,還是讓墨言心中升起一股甜蜜之感。
  他輕輕點了點頭,蒼冥便伸手攬住他,巨大的黑色袖袍,將人包裹在自己懷裡。
  黑髮的男人憑空躍起,升於空中,發出長嘯。
  嘯聲震盪整個落日崖的山谷,山中惡鬼聽到此聲,都紛紛退避,蒼冥於半空中帶著墨言,將落日崖的屏障硬生生的撕開一條口子,鑽入其中。
  惡鬼們見有人前來送死,盡數湧上來,但卻在這一刻,血紅的光芒於蒼冥的週身發出,彷彿一個磁鐵吸引著鐵屑,又如太陽吞噬著光芒,那些惡鬼紛紛被這紅色的光芒吞噬,瀰漫於落日崖的黑霧朝著紅色光芒奔去,被吸入其中,半個時辰不到,落日崖已經又恢復了當年之貌。十五年來,太陽第一次照上這片土地。
  蒼冥從口中吐出一塊滾圓的玉珠,玉珠本是青色,此刻已經盡數變黑。
  他將這枚玉珠送到墨言手中,擁著懷裡的人:「落日崖外惡鬼,已經清掃乾淨。將此物放在它原來該在的地方罷!」
  墨言被蒼冥裹於袖中的時候,一直閉著眼,貪婪的吸著他身上的氣息。此刻陽光普照,他緩緩睜眼,觸目所及之處,雖是滿目枯枝老籐,但卻是他心中最牽掛,也是最柔弱的地方。
  在這一刻,墨言手中握著那枚收集了惡鬼的玉珠,看著熟悉的景色,竟一時感到哽咽。
  「蒼冥,你知道嗎?兩輩子加起來,我也沒想過,能夠再次回來。」墨言低聲道。
  蒼冥將墨言摟住,深深的吻他,在這一刻,蒼冥覺得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事情,比得上討墨言一笑更加快樂。
  墨言將這些惡鬼重新鎮於崖底的惡鬼之境,並且在其上又多加了一個結界,保證它們不會再次跑出來後,便四處啊查看落日崖的一切。
  在落日崖相夾的深澗中,那裡的硫酸瀑在這些年中已經乾涸,但瀑布底部的深潭,卻竟依舊有著碧水。
  墨言覺得好奇,他和蒼冥順著這汪碧泉潛入,發現其最終竟然連入大海,此地的潭水,竟是中海的海水貫穿所致。而當潮汐漲落之時,海中的漂浮之物,最終會回到這裡。
  當墨言再次返回的時候,他看著那汪深潭,以及深潭的石壁內巨大的空槽,在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麼父親要說死後把棺材丟入大海,讓其隨波逐流。
  原來那水晶棺,最終會回到此處。原來墨升邪最終想要來的地方,還是落日崖。只不過當時沒有人能夠有能力,穿越硫酸瀑為他下葬罷了。
  墨言於乾坤袋中取出存放著父親骨灰的水晶棺,此刻墨升邪屍骨不存,靈魂已滅,但墨言卻依舊不願意隨便丟棄骨灰。
  他潛入潭內,將水晶棺放入潭壁的凹槽內,又在別處運來巨石,將凹槽封好。
  墨升邪在兜兜轉轉之後,終於返回常年生活之地。
  墨言站在碧潭邊上,看著那高高的乾涸的瀑布崖頂,感慨萬千。
  忽的,傾盆大雨無端而下,乾涸的瀑布開始彙集流水,一開始只是涓涓細流,但只是一眨眼,便猶如玉龍懸掛。
  墨言在暴雨中抬頭,看見半空中那條盤踞的黑龍,正在行雲布雨。
  他對著蒼冥露出了一個笑容,這個笑容使得蒼冥感到一陣愛意,他於空中盤旋而下,落在墨言身邊,將其捲住後,又再次騰空而起。
  落日崖的硫酸瀑,此刻經蒼冥重新布雨,成了甘甜的雨水。從不下雨的落日崖,眾多枯枝腐葉,在這次雨水的滋潤中,竟長出了了綠芽,廢棄險惡的落日崖,自此往後,有了新的生機。
  黑龍的身體捲著墨言,在落日崖的後殿園林出停下。
  那裡有著一株仙葫,卻因為十五年來無人照管,已經枯萎,便是有雨落下,也難以重新發芽。
  蒼冥的身軀捲著墨言的,光滑而冰冷的鱗片輕輕的擦過他的身體,黑龍的眼眸有些沉暗:「當年我從魔界出來,第一個見到的,就是這株仙葫,以及從仙葫中跳出來的你。」
  墨言被蒼冥蹭地有些意亂神迷,忽然聽他提及往事,便隨口問道:「對了,你一直沒有說過,是怎麼遇見我的。」
  蒼冥一笑,道:「當日我正從魔界出來,還沒站穩,就有一個孩子跳到了我懷裡。那時候我不知你是誰的孩子,見你抱著我的脖子不撒手,心中就很喜歡,還想過要把你帶回魔宮。」
  墨言一怔,他不信父親會把自己隨便交給旁人:「我爹呢?他肯定不肯!」
  蒼冥用力的捲了卷墨言,道:「當然了,我抱著你還沒走出半里地,就撞見了你父親。於是兩個人為了搶你還打了一架,你父親……非常兇惡,我這才知道,你是墨升邪的兒子。」說道此處,蒼冥些微有些惆悵,「只是沒想到,他後來竟然會突然去世。按說到了他那個地步,是不可能走火入魔的,世事無常……」
  墨言從來不記得自己出生之時,還有這種故事,他伸出手,摸了摸身邊的那株仙葫,自己便是於此樹上生出,然而如今,這籐卻已經枯萎。他摸著這株樹,情緒有些低迷。
  蒼冥卻彷彿看透了墨言的內心一般,纏繞著他的身體盤旋而上,巨龍的身體可大可小,此刻巨龍的腦袋正好枕在墨言的頸窩,那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問:「你想要它復活嗎?」
  墨言點了點頭,然後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什麼東西綁在了樹籐上,竟是蒼冥的尾捲曲,縛住了墨言的雙手。
  「你做什麼!?」墨言忽然感到一陣驚恐,看著在黑霧繚繞中現出人形的蒼冥,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危險。
  蒼冥上前一步,將企圖離開的墨言押回那株粗大的籐上,低聲道:「靈葫之所以為仙物,當然是沒有這麼容易死的。你想要讓他活,我只是想要完成你的心願而已。」
  「喂……你……唔……」墨言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蒼冥吻住。
  蒼冥的一隻手擒著墨言的雙臂,將它們向上舉起,靠在樹上,而另外一隻手,則箍住他的腰。
  這個吻和往常那些感覺全部不同,它從溫柔開始,卻漸漸變得狂暴。
  蒼冥含著對方那柔軟的彷彿花瓣一般的唇,舔舐著,輕咬著,最後舌將其撬開,伸入對方的口腔。
  在唇舌糾纏,呼吸粗重的間隙,蒼冥低聲道:「難道你不知道,仙葫要用修士的精血來澆灌,才能夠活過來嗎?」
  墨言忽然後悔自己和蒼冥討論關於仙葫的問題了。
  但此刻後悔已經晚了,蒼冥的手順著他的腰線往下摸,撩開袍子,深入褲中。
  這是第一次,在雙方都異常清醒的狀態下,做出這樣親密的動作。
  當墨言的東西被蒼冥握住的那一瞬,他就放棄了反抗和掙扎。
  對方的動作輕重合適,緩急有序,弄得很舒服,就好像有什麼東西順著尾椎骨一直蔓延到心臟一般。
  墨言睜開眼,朝著蒼冥看去,對方正深情的凝視著自己。
  「言,我愛你!」蒼冥低聲說,兩人再一次接吻,這個吻,卻多了情與色的意味,帶著撩撥與侵佔,將墨言心底那根理智的弦徹底撥亂。
  意亂情迷之中,兩人的衣服被扯掉,緊緊的貼到了一起,墨言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而蒼冥趁機將自己的雙腿,擠進墨言緊緊閉攏的雙腿內。
  他半抱著墨言靠在樹幹上,在這一刻,墨言的雙腿只能夠分開垂下,這個動作,使得他掙扎都已經不能。
  下面有個硬的發燙的東西一直在頂著他,墨言知道那是什麼,下意識的不敢去看,然而下一秒,他的腰被提起,墨言在一瞬間意識到不妙,剛剛叫出:「不……不別……」
  但卻已經晚了。
  早已憋得發疼的蒼冥,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將墨言的那處對準自己急需釋放的東西上,手微微一鬆,墨言整個身體,就坐在了上面。
  在這一瞬間,墨言被徹底的貫穿,那種疼痛和被佔有的感覺,一下子就充斥了他的腦海。
  他感到一陣不舒服,然而在不舒服的同時,還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這一刻,他連反抗都忘記了,只能夠低聲哀求:「蒼冥,別這樣……我……我不行……唔……」
  他的唇再一次被封住,剩下的話語被吞進了肚子裡。
  深吻過後,兩人的唇微微分開,此時正直夕陽落下,月亮上升的時刻,半天天空滿目紅霞,半邊天空呈現出寶石的深藍色。
  藉著這霞光,蒼冥看得清楚,懷裡的人眼眸微微失神,美艷的面龐上泛起讓人心跳的粉色,兩人的唇雖然分開,但唇角還有這一絲銀線相連,那微微張開的略微腫脹的唇,以及對方低低的哼聲,無一不在刺激著蒼冥的所有感官。
  「抱緊我……」蒼冥低聲說,「你便是現在求饒,也晚了……」
  墨言的手勾住蒼冥的肩頭,在被托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對於今天的事情認命了。
  這一個動作,使得蒼冥進入的更深,被包裹的更緊,十萬年來,第一次得到真正疏解的黑龍,發出了忍耐不住的悶哼聲,開始動作起來。
  一開始,他還怕弄傷墨言,動的輕緩,但當他聽見兩人動作時,所發出的曖昧的水聲,以及懷裡人帶著壓抑的低聲叫喊時,所有的理智都被拋到了天邊。
  他開始大幅度的抽動起來,每一次都深深的進入,輾轉到對方最敏感的地點,然後狠狠的戳去。
  一股酥麻的感覺,自墨言的尾椎升起,他的腳趾都忍不住彎曲起來,感覺在這一刻,似乎渾身的力量都被吸走了一般。
  他緊緊的抱著蒼冥,兩人前所未有的深入纏綿。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墨言的口中發出,那聲音落在蒼冥耳中,無異於最美的音樂。
  他開始不滿足這個靠著樹的姿勢,反身將墨言壓倒在地,盡情的做起來。
  「我愛你……我好愛你……」蒼冥深深的吻著墨言,不停的說。
  而在這一刻,要被送上頂峰的墨言,也意亂情迷的抱著蒼冥,附在他耳邊小聲說:「我也愛你。」
  蒼冥開始如打樁機一般大力抽動起來,每一下都彷彿頂著對方的靈魂一般,墨言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他感到整個人都被這種感覺推到了雲端,就猶如從天際躍下,又再次急速升起的那種心臟停止跳動的感覺。
  在這一瞬間,墨言的眼前有些發白,所有的感官都朝著某個地方跑去,他連最後一點思考能力,也沒有了。
  當他片刻之後清醒過來時,發現兩人的腹股間已經是白膩一片,自己竟然被這條老龍給幹得射了出來。
  射了之後的墨言心中微微有些尷尬,但下一刻,他就發現,讓自己頭疼的事情開始了。
  蒼冥抱著已經軟下來的墨言,他的那東西還插在墨言的體內,硬度沒有絲毫的變化。
  俊美而魁偉的男人吻了吻墨言的唇角:「言,我……發情了……」
  墨言彷彿聽到了一個晴天霹靂,而當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又被蒼冥用另外一個姿勢,狠狠的再次插了起來。
  這種事情一開始後,幾乎是無窮無盡,毫無休止一般,墨言前第十天的時候,每當被蒼冥深入的時候,還感到一陣眩暈的美妙。然而,當他被蒼冥按著在落日崖的落日殿中,在藏寶閣的地窖裡,在落日崖頂,在瀑布中,甚至被他捲著在半空中做的時候,墨言感到自己有些吃不消了。
  整整三個月。
  仙葫已經重新活了過來,甚至已經發出嫩芽,而蒼冥從那天開始,還從來沒有片刻離開過墨言的身體。
  甚至當有人在山腳請求拜見掌門師叔的時候,蒼冥還纏著墨言不放:「別管那些人,你是我的……我的!!」
  蒼冥惡狠狠的說,在說話的同時,再一次更加深入的進入墨言的身體。
  墨言看著自己三個月都沒有合攏的腿,忽然感到一陣欲哭無淚。
  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前世修為低下的自己,是如何能夠承受這條黑龍如此折騰的。
  但這個時候,昆山的弟子就在山腳求見,無論如何不能夠讓他這麼再繼續插在自己身體裡了。
  墨言伸手去推蒼冥,但蒼冥紋絲不動,非但紋絲不動,還把墨言的雙手箍住,兩人本來是面對面抱著的姿勢,這次被蒼冥順勢壓在落日殿的牆上,弄得水聲漣漣,格外靡亂。
  「別……別這樣……有人找我……嗯……啊!」墨言說話說得斷斷續續。平心而論,便是在這三個月的時間內,他已經不知道被蒼冥多少次送上頂峰了,而且,蒼冥也已經基本上掌握了他所有的弱點,說話間便以一種心癢難耐的姿態碾過墨言體內最敏感的那一點,使得墨言連說話都說不好。
  「很快的……唔……你忍忍……嗯……我很快打發他們!」墨言低低哀求,那聲音聽起來格外刺激,蒼冥根本不可能放開他。
  「一起去,就這樣去!」蒼冥尚未射,他正在緊要關頭,怎會自己出來?
  「不……不行……」墨言的聲音發出一陣驚恐,但更加讓他驚恐的事情發生了。
  蒼冥的身體漸漸的變化,形成了一條龍的樣子,那條龍並不算大,盤踞在墨言的腰間,而那個東西,卻有些難堪的依舊插在體內。
  墨言看著這幅場景,心中安慰自己:這已經是蒼冥能過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三個月來,墨言第一次,能夠合攏自己的雙腿,他在站起來的那一刻,忽然感到一陣腿軟,但更加讓他崩潰的是,就算是這種狀態,這種姿勢下,蒼冥的身體雖然變小了,但那個東西,卻沒有絲毫變化。
  非但如此,龍身因為變小,巨龍的舌頭正好對著墨言的前面。
  蒼冥也沒客氣,一口含住了半硬的東西。
  後面被粗大的器物插著,而前面被人含在口中吞吐,墨言感到渾身都開始哆嗦了,他一下子倒在地上,在三番五次警告之後,蒼冥才不再動作。
  墨言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才把自己的氣息調穩,他特意在乾坤袋中選了一件異常寬鬆的袍子穿在身上,使得人看不出他的異樣,以防萬一。
  在做好一切準備後,墨言寸步難行,一步一挪的挪到離落日殿很遠的地方,朝著山下道:「誰?什麼事情?」
  「主人!是我!」滅世鯊絲毫不知自家主人現在受著什麼樣的酷刑,只聽到墨言的聲音就覺得很高興,「我奉岳峰哥哥之命,來給您送東西了!」
  墨言感到自己體內的東西又在不老實的想要動,儘管此處離山腳下很遠很遠,如果不用法力,就算是大聲呻吟也聽不到,但墨言真的害怕自己會哼出聲。他抬起手,想要朝蒼冥狠狠的打去,但這一掌下去,打的是自己的下面,還是下不了手。
  「你……嗯……老實點……」墨言只能夠外強中乾的呵斥蒼冥。
  待蒼冥老實點了以後,墨言才運氣法力,朝著山下道:「知道了,東西放在山腳,人都回去吧。我並不想見任何人!」
  墨言運了數次法力,想要打開落日崖的屏障,但數次都被蒼冥攪得失敗了,在第四次的時候,終於打開了山門處的屏障。
  其他的昆山弟子對墨言奉若神明,他說的話不敢有絲毫違拗,把東西放在山門處就行禮離去,唯有滅世鯊不肯離去,非但不肯離去,還很自覺的幫墨言把那些日常用品搬到落日殿去。
  滅世鯊一踏入落日殿,聞到的便是一股略微有些奇怪的味道,他將東西全部擺放好,還不見墨言出來,正準備四處去找的時候,忽然見到身穿交領寬袍的主人站在自己面前,臉上泛著微微的粉色,眼眸中也佈滿水汽,只是脾氣不怎麼好。
  「你來這裡做什麼?」墨言耐著性子問,實際上,他已經快要耐不住了……蒼冥的舌頭,很柔軟,很舒服,而且,龍的舌頭很長,可以完全的包裹起來。
  「我……我只是想要跟隨主人……讓我留下吧,我不會給主人添麻煩的!」滅世鯊小心翼翼的說。
  墨言此刻只想讓滅世鯊離開這裡,想也不想就答應:「好,你從今往後的住處是山腰的藏寶處,你就看守哪裡,沒有我的允許,不准隨便走動!」
  滅世鯊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得到了主人的同意,得寸進尺:「那……我不是昆山弟子,也被青雲門給驅逐了。主人,你當我師傅,教我法術好不好?」
  墨言的聲音在這一刻有些岔調:「好!你快走吧!」
  滅世鯊興奮異常,一跳三尺高:「太好了!我是主人你的第一個入室弟子,比其他人都會要厲害的!主人,我不是太貪心,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小孩子,如果你將來有了小孩,讓我來帶好不好?我可以給他餵奶,可以幫他洗尿布,可以逗他玩……」
  墨言打斷滅世鯊的話,聲音顫抖:「可……可以……你快去藏寶閣看守……看守……」
  滅世鯊蹦蹦跳跳的走出大殿,到了門口忽然回頭:「主人,後殿的葫蘆已經開花了,我數了數,一共有七個葫蘆,那……你生七個小孩好不好?我可以……」
  墨言實在是無法忍耐,怒喝道:「可以!快點滾!」
  這一喝是他實在無法忍耐之下的近乎吼叫的發洩,帶了他週身的法力,捲起的風一下子就把滅世鯊掃到了半山腰。
  滅世鯊實在弄不懂為什麼一向好脾氣的主人要發脾氣,但是……其實發脾氣也不錯,今天主人答應了自己好多好多要求。
  滅世鯊很高興的去看管什麼寶物都沒有的藏寶閣了。
  而墨言終於再也忍耐不住,癱倒在地上。
  他已經快要被蒼冥前後一起的雙管齊下折磨瘋了。
  衣袍下,支起了曖昧的帳篷。片刻之後,墨言本就寬鬆的衣衫再次被扯破,黑髮的男人半跪在地上,雙手撐在墨言的耳邊,發狠的幹著。
  一下又一下,彷彿永遠沒有盡頭一般。
  直到整整十天後,墨言才從這種無盡的折磨中解脫。
  蒼冥的身寸米青時間尤其長,在他的體內足足射了有半個時辰,將他整個腹部都灌得微微隆起。
  射了過後的蒼冥顯得無限滿足,他緊緊的箍著已經呼吸都不能的墨言,吻他的唇,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眼睛。
  「言……我好愛你……」蒼冥已經表白了無數遍,但他卻覺得怎麼樣都不夠。
  墨言感覺渾身都虛脫了,自從他修為不凡之後,就已經很少流汗,但此刻,他終於再次體會到大汗淋漓的感覺。
  兩人都喘著氣。
  墨言斜斜的看了蒼冥一眼,還留在餘韻中的眼神,帶著一絲勾人攝魄的媚。
  「夠了吧?這次應該夠滿足吧?」墨言問。
  蒼冥深深的看著墨言,附身下去吻他,又是一陣令人心悸的親吻。
  吻過之後,蒼冥咬著墨言的耳朵:「這只是,剛剛開始……我說過了,會有一百年……跟我會魔宮吧,這落日崖,容不下一條發情的黑龍的。」
  墨言驚訝的張開了口,他動了動身體,但卻感到一股熱流從下面流出,順著修長的腿,一直流到了地上。
  這景象太過刺激了。
  空無一人的大殿中,黑髮的絕美青年,渾身赤果。
  長髮纏繞過他的腰間落於地上,身上遍佈著青紫的淤痕,而在最迷人的地方,正在持續的流出一些曖昧不明的液體。
  「跟我回去,跟我回去!」蒼冥合身而上,幾乎要不顧墨言的意願,強行帶走了。
  但他最終還是稍微克制了一下理智,剛剛射過一次的黑龍,目前尚且能夠克制自己那從內心深處,不斷湧上來的慾念。
  墨言微微挑眉,看著蒼冥:「每次都這麼久?我可受不了……」
  便是這個挑眉的動作,也引得蒼冥想要將這個人按在魔宮的那張大床中,為所欲為。
  「不……不會!第一次只是三個多月……可能會有一天的停歇時間,接下來會是三年,然後是十年,三十年,最後是五十年……」蒼冥解釋,他伸手將墨言箍在懷中:「其實到底有多久,已經沒意義。你是我的……過去,現在,將來,都是!知道永遠……」
  熱烈的吻再一次襲來,這一次的蒼冥,比一個月前的時候更加熱情,簡直就像是團火,便是再冰冷的心也會被融化。
  「跟我去……跟我回去……」蒼冥低聲的蠱惑,他的手揉著墨言的腰,那裡是愛人最敏感的地方。
  「唔……嗯……好……」意亂情迷的墨言根本不太清楚自己說了些什麼,他只感到,自己好像被撩撥起來了。在三個多月沒有停歇的情況下,僅僅分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又被成功的撩撥了。
  然而下一秒,黑龍捲住這個已經落入自己爪中、讓人發瘋的青年,從天際呼嘯而過,穿入落日崖底的惡鬼之地,帶著讓人難以置信的溫度和慾念,於惡鬼陰鬱中飛行。
  被黑龍捲住的墨言,此刻有著一種略微窒息的感覺,他在靠近黑龍心臟的位置,能夠清晰的聽見愛人的心跳。
  更加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每摸一下龍鱗,那心跳聲,就漏掉一秒。
  轟的一聲,巨大的響聲帶著渾身的霧氣,黑龍闖入自己的宮殿。
  高大而寬闊的宮殿中,有著不少護衛侍女,黑色的水晶石做成的高高穹頂,反射著月亮的光輝。
  蒼冥於大殿之中變回人形,他將懷裡的人打橫抱起,當有侍衛前來的時候,蒼冥只簡單的丟下了一句話:「我給你們找了新主人,現在要去做該做的事情,一百年,不要讓任何人騷擾我!」
  「是!」守衛魔宮的侍衛躬身齊聲答道,每個人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魔尊蒼冥,找到了自己的愛人,開始正式發情了。
  蒼冥抱著墨言,大跨步的走進自己的寢宮。巨大的宮殿足足有四個落日崖那麼大,宮殿從天花板到每一根柱子,都是純黑色,偶爾點綴著黃金雕像。
  大殿中央有著一張巨大的圓形的床,床足夠十個人睡下,而離床不遠處,則是一汪清澈的仙泉。
  彭的一聲,墨言被摔倒了大床中央,蒼冥的身體,以無比霸道的方式壓過去:「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好好的做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的霸王票。vv,,謝謝瞄小星、流年瘍淚、selodiem、a、君符、甜寶寶2009的地雷。
   第69章 懷孕
  墨言手臂一緊,他的雙臂被巨大的龍爪抓住,雙腿被強行分開,向上弓起。
  蒼冥變成了兇惡的巨龍,下面的凶器看起來尤為觸目驚心,特別是那凶器在靠近墨言的時候漸漸變化,從兩團花一般的東西,變成了兩根又粗又硬的棍子。
  墨言渾身一個哆嗦,他忽然感到自己稀里糊塗的就被帶來了這裡,真是一個笨到極點的決定。他猛然一個翻身,合攏雙腿,朝著這條巨大的黑龍蹬去。
  龍腹被突然襲擊,蒼冥感到一陣疼痛,然而那疼痛引起的是更多的不滿足。
  血紅的眼睛盯著那個躺在身下等待宰割的人,黑龍的眼眸更加沉暗了。
  「你不是可以歇息一天時間麼?」墨言急急道,「我來這裡,是為了知道上古神祇之戰,不是……不是來……來這個的!」
  墨言的目光看向黑龍下面的那兩個粗大的東西,先前光是一個就受不了了,現在兩個,自己會被玩兒壞的吧?
  黑龍的龍腹漸漸下沉,冰涼而乾燥的鱗片,蹭著墨言的皮膚,將他圈了起來。
  黑龍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他正在極力的壓抑自己的慾念:「一天?」
  墨言用力點頭:「一天!休息……一天。」
  黑龍從胸腔中發出悶哼聲,終於放開了墨言的雙手。
  巨大的龍身捲著墨言,一個翻滾,便掉到了一旁的仙泉中。
  黑霧散去,雙眼血紅的黑龍又變成了那個英俊魁偉的男子,他將墨言抱在懷中,兩人坐於仙泉的底部,他的下巴擱在墨言的頸窩,聲音低沉:「嗯,我幫你洗乾淨。」
  「不……不用……」墨言趕緊反對,但有力的手指已經順著他的臀縫滑入其中,在裡面輕輕的攪弄著,水流帶出來一股股白色的帶著腥味的粘液。
  墨言咬住自己的唇,盡量不要讓自己發出奇怪的聲音,導致這一天的休息時光提前結束。
  但那修長而又指節分明的手指在裡面輕輕按壓的時候,一陣讓他顫慄的感覺卻傳遍了全身,他朝後扭頭,看見的就是蒼冥滿是愛意的目光。
  兩人就此接吻,只是輕輕的一吻,但卻感到無比甜蜜。
  輕吻結束後,蒼冥也結束了他的清洗,兩人並肩走出仙泉,換上乾淨的衣服後,蒼冥拉著墨言走向自己的床。
  墨言臉色一變:「我不行……現在不行……」
  蒼冥的手微微收攏,將墨言的手攥在掌中。另一隻手微微揚起,那張大床發出紅色的光芒,片刻之後,大床微微挪動,露出一條地道。
  「你不是說想要看一看上古神祇之戰麼?下面便是魔宮的洞穴,裡面有你想要的各種典籍。」
  墨言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他臉上微微有些泛紅,但很快鎮定下來,順著石階朝下走。
  原以為會來到一處四周都是石壁的黑暗地下密室,但讓墨言吃驚的是,石階的盡頭,竟然是另外一方天地。
  那裡是一個巨大的盆地,足足有昆山那麼大,而盆地的四周,則是層巒疊嶂的山林,山林的頂端,建著崗哨,魔族侍衛守衛其間。
  太陽高懸,麒麟踏雲而行,層林盡染,飛瀑於懸崖邊倒掛,流水蜿蜒而過這片盆地,金色的娃娃魚在溪中遊蕩,竟是一片連中土仙界也不曾有的美景。
  墨言吃驚的指著這裡:「這是……魔宮的j□j?」
  蒼冥點頭,帶著墨言參觀各處,並且耐心的解釋:「魔界大陸和中土大陸並不太一樣,是它的反面。或者換句話說,魔界的反面是中土大陸。這裡日夜星辰和中土大陸沒什麼不同,但外面卻猶如巖穴一般,天空厚的看不到邊際,終年黑暗。反而是這些地下洞穴,和中土仙界的景像一樣。」
  蒼冥帶著墨言來到這處盆地的中央,那裡有著一個巨大的殿堂,蒼冥帶著墨言走入其中:「這裡是存放典籍的所在,你看那牆壁之上,畫的就是上古神祇之戰。」
  墨言站在大殿中央,看著四周的壁畫。
  那些畫惟妙惟肖,上面講述的都是這個世界最古老的故事。
  天地初始,不分陰陽日月,一切都在混沌之中。一道閃電的出現,使得這片大陸被分成兩半,有了最初的生靈。
  最初的生靈,便是上古神祇,他們出生於泥土之中,擁有無盡的力量,往來於大陸的正面和反面。
  但卻有一天,一對最親密的兄弟,忽然生了間隙。
  兩人反目成仇,大戰就此開始。
  墨言看著那牆上的一幅幅畫面,其中一幅畫最引起他的興趣。
  那是一個猶如天神般光輝的男子,抱著另外一個絕美的青年,兩人吻在一起。
  「這是什麼?」墨言問。
  「長得很好看的那個青年,是你的祖先。而那個吻他的男人,就是他哥哥。」蒼冥平靜的說,「兩人本來是最親密的人,朋友,愛人,但卻因為對修行的理解不同,而就此鬧翻。哥哥認為就生活在這片大路上很好,而弟弟卻認為通過修行,能夠進入更高的境地。兩人誰也不服誰,就此打了起來。最後,各自佔據大陸的兩面,終身沒有再見。」
  墨言的手輕輕的摸上那些畫,似乎感到裡面有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這對最親密的朋友,親人,愛人,在彼此分開之後,後悔了嗎?他扭頭看向蒼冥。
  蒼冥道:「我那是只是一條初出茅廬的黑龍,遇到了哥哥。那時候他每天都會坐在這裡,朝著大陸的另外一邊看去。他雖然從來沒有說過後悔,但卻每天都在畫著弟弟的樣子。可當我去問他的時候,他卻從來不說話。他說這片大陸,便是兩人最好的歸宿,當生於此地的泥土,最後歸入此地的泥土中。可他雖然這樣說,但卻創造了一種全然不同的修道之法。因我常年陪伴在他身邊,他便叫這套功法為龍神心法,他常常說,如果有一天,能夠飛昇的話,他會去另一個世界,找回他的弟弟。」
  「龍神心法中,最高境界便能夠逆轉時空。我想,他應該是後悔了吧。他應該是,希望有一天,時間能夠倒轉,他能夠找回他的愛人。」蒼冥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他不由的想起十萬年前的往事。
  俊美的男人坐於此處,每天都在畫著心上人的樣貌,但卻為了自己的信念,不肯屈服妥協。
  最終他忽然了悟,覺得一切都不重要。
  他開始修煉,有了逆轉天地的力量,飛昇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前去找自己的愛人,希望一切能夠重新開始。
  墨言忽然心有所感,他回頭問:「那後來呢?他……找到他的弟弟了嗎?」
  蒼冥看著墨言,過了很長時間,才道:「當然沒有。他永遠不可能找到了,你還記得,你墨家心法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嗎?」
  墨言想了想:「移山倒海,顛覆三界……沒……沒有飛昇……」
  蒼冥低低地歎了口氣,說:「是的,在我師傅走了很久之後,我偷偷來到落日崖,才知道墨家後人一直都守在這裡,才知道,你們一直留在落日崖的原因。」
  「那是什麼原因?」
  「就和那個哥哥,終年坐在這裡的原因一樣。因為這裡,是整個魔界,最貼近中土大陸的地方。而落日崖,則是整個中土大陸,最貼近魔界的地方。」
  「他雖然認為飛昇之後更好,並且為了修道的不同,引發了神祇之戰。可最終,他也一樣後悔了。他常年獨坐落日崖,所創的心法,儘管所向披靡,但卻沒有飛昇之道。他要永遠留在這片大陸上。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飛昇了,就再也見不到愛人了。他期待著有一天,自己的哥哥會穿越魔界前來找自己,但始終等不到那一天。」
  墨言看著大殿中四壁上的那些畫,忽然明白了父親為什麼一直獨坐落日崖,為什麼一直沒有朋友。
  原來,他只是在完成先祖的遺願,要一直一直,在落日崖守下去,等待那個永遠都不可能出現的哥哥,前來找自己。
  甚至到死,屍體都要飄回落日崖。
  墨言微微扭頭,看向一旁的蒼冥。
  蒼冥也在這一刻,看著他。
  「這個故事,我父親應該知道,所以他才會一直留在落日崖,只是為了幫先祖完成那個永遠也不可能完成的心願。」
  一對最親密的戀人,兄弟,親人,卻最終各奔東西,他們在分開之後懊悔,努力地朝著對方靠攏,卻不知道,竟然越走越遠。
  已經飛昇了的哥哥,在另外一個世界,永遠不可能找回弟弟。
  而獨坐落日崖的弟弟,為了等待哥哥,永遠不會飛昇,他永遠也見不到他想要見的人,直到他化成一剖塵土,都依舊見不到他想要見的人。
  他們本來存在於最近的距離,最終卻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只是當他們後悔的時候,誰也沒想到要向對方妥協,最終,他們永遠無法再見。
  蒼冥忽然伸手,將墨言抱在懷中,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在低低的訴說:「看到他們,再想到我們。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前世我運用龍神心法,扭轉了時空,換回你永遠在我身邊。」
  「我們永遠在一起,不要因為任何事情分離,好不好?」
  「好……」
  兩人深深的吻著,在這一刻,他們都從心底感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一刻,兩人能夠在一起,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太陽在這一刻緩緩的落下,蒼冥將墨言放到在大殿中,化身為龍。
  他盡情的纏繞著身下的愛人,掠奪他身體的每一寸地方,絲毫都不放過。
  在墨言忍耐不住的時候,他會發出低低地哼聲,然而大多是時候,他都是緊緊地抱著這條黑龍,和他糾纏在一起。
  這一場歡愛,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日月,從j□j的大殿,到溪水中,從溪水中,在回到魔宮的仙泉,然後兩人糾纏於蒼冥寢宮的大張大床。
  他全心全意的愛著他,侵佔著他的每一個地方,撩撥著他的每一個敏感點。
  在到極致的時候,墨言的腦袋會被放空,整個人都感到一陣失神。
  整個空間,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在這一刻,他們能夠嚴絲合縫的貼合在一起,近的沒有半絲縫隙。
  曖昧的啪啪聲在空曠的空間響起,巨龍的一根棍子進去了,還有另外一根在外面徘徊。
  它已經不能夠在滿足於對方的手,它也想進入那緊密溫暖的地方。
  「不……!別再進來……」墨言難耐的低聲喊著,但蒼冥卻更加急切。那在外面的一根東西,在j□j周圍轉動著,尋找著契機。
  墨言的身體被彎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在外面的那根棍子,這一刻找到了一絲縫隙。
  它趁勢擠了進去,本來就已經被佔滿的地方,此刻擠得有些難受。
  但更強烈的刺激,卻不斷的傳來,終於,所有的地方,都有了溫暖的感覺。
  黑龍緊緊纏繞著身下的人,發出一陣陣咆哮,整個宮殿都在隱隱震盪。
  而墨言在這一刻,微微的睜開眼,他已經被推上了無數個極致,但這一次,卻有著全然不同的感覺。
  當黑龍再一次更深的進入的時候,墨言忽然感到內心中有個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顛倒,沉迷,無分日夜的更加深入,使得墨言在這一刻,感到自己像是被扔到岸邊窒息的魚,他忍不住的緊緊夾攏雙腿,卻換來對方更加瘋狂的動作。
  當巨吼聲,悶哼聲,和靡靡的水聲充斥著整個大殿的時候,墨言終於忍不住尖叫起來。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無法形容的癲狂的顫慄,墨言的身體有一種虛脫到極致的感覺。
  而在同一刻,一股熱流再次射入墨言的體內,比前些次都深入,彷彿能夠觸及靈魂一般。
  兩人終於在不知道糾纏了多長時間後,停了下來。
  黑龍捲著心愛的人,沉沉睡去,它把人卷在自己腹部最柔軟的地方,它尚且不知道,自己的麻煩來了……
  等到蒼冥再次醒來的時候,休息了不到三天,便又迎來了下一次更加劇烈的發情。
  但這一次,讓蒼冥感到意外的是,墨言特別地抗拒。甚至在他靠近的時候,會凝聚法力打他。
  蒼冥一開始很不解,甚至連墨言自己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對著愛人做出那樣無法自控的事情。
  直到數月後,墨言的肚子漸漸的鼓了起來。
  一個讓人難解的難題,終於出現了。
  在前一陣的糾纏中,墨言被極致的癲狂再一次觸動了仙靈,竟用肉身結出了果實。
  儘管蒼冥很期待上一世的那個孩子到來,但……但不能是這個時候啊!
  他低頭看看自己,那裡的頂端在不停的往外冒水,而且因為墨言的抗拒,這幾個月進去了也根本沒有好好的動過一次,現在,已經漲的發疼,無法忍耐。
  發情到一半,卻不能夠在做的感覺,簡直讓蒼冥有一種崩潰的瘋狂感。
  就連墨言用手,用口,也無法撫平他心中的這種焦躁感。
  實在無法的時候,蒼冥只能夠咬破墨言的脖子,吸他的血液。
  可這也非常困難,墨言自從功力大漲,血液根本不再像以前柔弱時那樣容易外洩了。
  蒼冥便是趴在墨言的脖子上,吸了數日,也只能夠吸到一兩滴血。
  蒼冥簡直感到自己快要瘋掉了,他開始咆哮,吼叫,甚至開始用利爪撕裂自己身體的鱗片。這種景象讓墨言感到非常擔憂,他雖然在心裡也有些隱隱期待這個孩子,可是,沒想到竟然會來的這麼快。
  「蒼冥!蒼冥你冷靜一點!」墨言不敢上前去阻攔蒼冥的發狂,但他也不能夠這樣看著蒼冥發狂。
  他凝聚了全身的法力,劃開自己的皮膚,割斷手腕,並且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心法不去流轉。
  血噗噠噠地從墨言的手臂流下,滴入蒼冥的口中。
  那種略帶清涼的味道一入口,終於讓癲狂中的黑龍好了一點,它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氣,渾身傷痕纍纍,用一種哀求的目光看著墨言。
  看到這幅景象,墨言的心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鈍疼。
  上一世,它在離開自己以後,也是這般忍耐,這樣的傷痕嗎?
  墨言上前,抱起黑龍的巨大腦袋,將它放在自己腿上,想要再次割破手腕。
  卻被黑龍一爪子抓住:「別……別這樣……」蒼冥的聲音都有些艱難,「我們離開這裡……這裡的氣味,太濃烈了。」
  墨言尚且感覺不到什麼氣味,黑龍於地上漸漸化為人形,一個黑髮的男子半躺在地上。
  在他是條龍的時候,墨言尚且感覺不到,但此刻他化為人形,可以輕易的看出來,他的額頭青筋都在跳動,而雙目紅的彷彿要射出光芒一般。那裡一直高高的挺著,上面青筋環繞,勃發聳立,而他的口唇都似乎乾燥的裂開一般。
  這景象,是正身處折磨的男人,最慾求不滿的表現。
  蒼冥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起,拚命的搖了搖腦袋,定了定神後,走出這個很長時間都沒有離開過的地方。
  墨言跟在他身旁,外面的守衛見到魔尊竟然提前出來了,都感到異常驚詫。
  但是當他們看到蒼冥身旁的人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時,就明白了——自家的主人真是太雄偉了,才這麼短的時間,就弄出了人命!!!還是把一個男修的肚子弄大了,這到底要多深入,多顛倒才能夠做到啊!
  當墨言一走出寢宮的時候,他就忽然感到外面的空氣格外的清新,此刻他回頭,發現先前所呆的宮殿中,那股混雜著淡淡腥味的氣息,到底有多麼靡爛。他在其中呆久了,根本聞不出來,可蒼冥的嗅覺比他靈敏很多,那裡面的氣味,定然無時無刻不再刺激著黑龍的每個鱗片。
  怪不得……蒼冥無法呆在那個地方冷靜。
  想到曾經有過的那些糾纏,墨言忽然感到有些臉紅。
  然而蒼冥的心情卻更加容易暴躁,他拖著墨言就往外走,邊走邊說:「回落日崖,把這個孩子封在仙葫內後,我們再繼續!」
  「啊?不!不行……」一句話還未說完,墨言就已經被蒼冥捲走,朝著黑暗無邊的天際飛去。
  黑龍穿破惡鬼之境,繼續盤旋而上,終於抵達落日崖的崖頂。
  此刻正是正午十分,中土大陸的冬季已經到來,滿目瓊枝,飛雪連天。
  墨言見到這幅景象,不覺愣住,沒來由的就想起曾經坐在崖頂的墨家祖先來,他可曾日夜風雪不變的坐在此地,寧願後悔吞噬自己的內心,也不願下去找那個人嗎?
  和墨言相比,蒼冥顯然沒有那麼多的心思,他目前的全部需求只有一個,那就是——趕緊解決孩子,然後把墨言按在床裡狠狠的繼續干!
  蒼冥將墨言拖下崖頂,朝著落日殿奔去,那裡有著仙葫,之前經過灌溉,已經開花,想必此刻葫蘆都已經結好,只需要將胎兒封存其中便可。
  但是當蒼冥抵達落日殿後面的仙園時,他不由的呆了一下。
  墨言在看到那株仙葫的時候,也呆住了。
  他記得兩人離開的時候,仙葫不過才剛剛發芽,而此刻,仙葫已經長得枝葉茂密,葫蘆結了一串,便是飛雪紛紛而下,也絲毫不影響它的生長。
  一名小童正在仙葫旁飛來飛去,將落於葫蘆上的雪掃掉。
  那小童一看見墨言,就驚喜萬分,跑過來叫道:「主人!你終於回來了!我足足等了五年,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五……五年?」墨言有些不敢置信,他回頭看蒼冥。
  蒼冥顯然也有些意外。
  兩人於魔界糾纏,感覺只是過了一瞬,但卻沒想到,一晃,竟然做了五年。
  一想到整整五年都在做那種事情,墨言恨不得想要找個地洞鑽下去。
  而且,五年?墨言在心中默默的計算著,他隨口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滅世鯊掰著指頭算:「今天是紫月房日,嗯,對了,岳峰哥哥也在,他說過來找主人有事情,已經在這裡等了兩三個月了。我不是偷懶,我讓他幫我看守藏寶閣,我照顧完這些仙葫就回去繼續看守藏寶閣……」
  滅世鯊說完就朝著藏寶閣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喊:「峰哥,峰哥!主人回來了,他還懷孕了!」
  墨言在這一刻,完全震驚呆在原地。
  如果,他沒有算錯,那這個腹中的孩子,並不是簡單意義上的一個孩子。
  他來臨的時間,和前世那個青雲老祖吃掉的嬰靈,一模一樣。
  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那是上一世的孩子,再次回到了自己身邊。
  「蒼冥,我想……親自將他生下來!」墨言的聲音有些閃爍,儘管他知道這個要求對蒼冥來說意味著多麼殘忍,但上一世那個可憐的孩子,尚未出世就被剖腹取胎,成了他人的補藥。
  墨言感到虧欠這個孩子太多。
  儘管,男修用肉身懷孕生子這件事情,對於中土大陸的修真眾人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但墨言還是想要讓這個孩子在自己體內成長,而不是將其封存於冰冷的仙葫中。
  蒼冥在聽到墨言這樣說的時候,忽然有了一種崩潰的感覺,墨言的這句話,就意味著,他這些天,還要必須忍耐,忍耐下去。
  一直忍到——數月後這個孩子出生……
  蒼冥忽然有了一種想要射這個孩子滿頭滿臉以洩憤的衝動!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包子很快就會出來了。
  蒼冥給點蠟。
  謝謝大家的霸王票。
  謝謝尹銀的手榴彈和地雷。
  謝謝Mair的手榴彈謝謝J0J0一糜音baili1985被踩住尾巴的貓u醬允諾永在楚卿歌柳五隨風豆子瞄小星的地雷
   第70章 包子降世
  蒼冥忽然有了一種現在就強行衝進去,射這個孩子滿頭滿臉以洩憤的衝動!
  但衝動歸衝動,當他看向墨言的時候,就只有硬生生的忍住。
  風雪中的墨言,雖然身形變化,沒有了往日那般脫塵,但微微隆起的腹部,臉上自然而然帶出來的父愛的光芒,看起來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如果,如果能夠忽略自身那洶湧澎湃的**,這副場景就會更美好了!蒼冥恨恨的想著,伸手摟住墨言,做慈愛狀撫摸墨言的腹部:「你喜歡怎樣,就怎樣,我沒關係的,能夠忍耐。再說,我也很期望這個孩子。」
  墨言絲毫不知道蒼冥的內心真實想法,只為他所表現出來的假象所迷惑,他有些感動的握住蒼冥的手,真心誠意的說:「謝謝你。」
  在得到愛人最真誠的感激與笑容之後,蒼冥就忽然覺得,那其實就是自己的真實想法了,自己真的喜歡小孩了。
  兩人依偎在一起,並排站在葫蘆樹下,過了沒多久,就聽見大殿門口一個驚喜交加的聲音傳來。
  「師叔!」
  墨言回頭,朝著大殿中走去,看見岳峰一身是雪的正站在大殿門口,目光從驚喜漸漸的變成了驚詫,最後落在墨言的肚子上。
  墨言朝著岳峰走去,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來對方異樣的目光。
  岳峰疑惑的看了看墨言,又看了看跟著墨言一起進來的蒼冥,更加鬧不明白了。
  「師叔……你,真的懷孕了?」岳峰問,「怎麼,怎麼會沒用仙葫?你……你和誰……」
  蒼冥將墨言拉到身後,挑釁地盯著岳峰,不容置疑的說:「我的!那又怎樣?」
  岳峰不敢和蒼冥面對面的交鋒,他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一時之間還不太能夠接受這個事情,只是喃喃的說:「不……不怎麼樣,只是……很意外。」
  岳峰說這句話的時候,耳朵根有點紅。
  他雖然知道一些男女之事,但……到底要什麼樣的翻覆顛倒,才能夠讓男修結出果實啊?
  岳峰從來沒想到過墨言和魔界尊主竟然是這種關係,他一直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朋友。
  一時之間,岳峰感到自己站在兩人面前,尷尬的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好,卻偏偏這個時候,小白從他身後追來。眼睛異常尖的滅世鯊口沒遮攔,張口就喊:「峰哥的耳朵都紅了,他肯定在想不好的事情!」
  岳峰一陣惱羞成怒,回頭拎著滅世鯊的後脖頸,將他丟到一邊之後,才再次返回。他不敢再去看兩人,只是將目光落在大殿的地板上,道:「三個月後是儒文的大婚,金老爺子要來昆山,我和齊毅他們幾個商量了一下,覺得如果師叔你不回來的話,是不是不太好?」
  滅世鯊趁機又從偏殿擠進來,扒著門縫叫:「就姓白的,有那麼大的面子嗎?主人別管他們,先生小孩……」
  一語未了,又被岳峰一腳踹飛了。
  這次岳峰的力度有些大,直接將滅世鯊踹到了山腳,一時半會爬不上來。
  「倒不是因為小白說的原因。此次前來昆山修士道行高深者應該有不少,但如果師叔不在,怕萬一出了事情壓不住。」岳峰解釋,「請帖我都已經發下去了,這些年每次仙家聚會都會出事,如果有什麼高手在昆山鬧事,光靠我們幾個,不足以彈壓。」
  墨言聽了此話,有些猶豫,他實在是不想去參加洪儒文的大婚,但岳峰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昆山現在自己做主,門下弟子大婚,請了旁人山主卻不到,未免讓人覺得自高自大。便是墨言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如果有人見昆山主人不在,趁機鬧事,也不是岳峰等人的修為,就能夠鎮得住。
  見墨言還在猶豫,岳峰又進一步道:「再說,那海底的四隻神獸,也異常想念師叔,它們得知我要前來找師叔您,還特意讓我傳話,說讓您回去看它們,否則他們就把昆山……」
  墨言皺眉:「他們敢怎樣?」
  「他們……他們一個說不馱山了出來您,另外三個說『吾不知』。」
  墨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看向蒼冥。
  蒼冥道:「去當然可以,不過……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岳峰雖然覺得面對兩個□到孩子都懷上了的人不太好意思,但這關係著昆山的大事,於是儘管臉已經紅到了脖子跟,卻還一本正經的建議:「這個不妨。三個月後才大婚呢,看……看師叔這樣子……估計快了吧。」
  這次輪到墨言頓感尷尬無比了,手足無措了。
  幾個人都沒生過孩子,蒼冥很自私的建議將孩子挖出來丟到仙葫中扔給滅世鯊招呼。
  而滅世鯊拉著墨言前去藏寶閣,給他展示這幾年自己去山下詢問了凡人之後,準備的一系列小寶寶的用品。
  墨言更加不知道孩子該怎麼出生,前世他雖然懷了,但是被洪通天剖腹取胎。
  最後還是岳峰歎了口氣,這四個人中,可以說他是最有經驗的人了。
  岳峰二十五歲才拜入昆山門下,在他當凡人的那些日子裡,也當過幾年父親。只是後來家中變故,家破人亡之後,才頓悟一切,踏上仙途。
  但岳峰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在踏上仙途了之後,還會遇到這等男修產子的奇事。
  可岳峰再怎麼有經驗,畢竟是男人,他也只是在幾百年前,聽到過新婚妻子在產房中叫喊,至於具體發生了什麼,還真不知道。
  無奈之下,他只得建議墨言靜坐修行,先弄清楚自己身體內到底是什麼樣子再說。
  墨言盤膝而坐,收斂心神,內觀五臟,一天之後,他的靈光終於從識海處開闢,漸漸照亮內府。
  他能夠清晰的「看」到,在自己的丹田之中,有著一個被薄膜包裹起來的嬰孩。
  那嬰孩身上兩股氣息交織,一半紫色,一半黑色,正在酣睡,而自己體內根本沒有如同凡人的那種臍帶,以及出去的陰門之類的東西。
  墨言這才是開始真正的發愁,這個孩子是懷上了,可是怎麼出來呢?
  他對這方面簡直是一片迷茫,只能夠安心等待著,每天都觀察這個孩子的情況。
  有時候孩子側身,蹬腿,伸懶腰,墨言都能夠看到,他甚至還會用自己的靈識跟這個孩子打招呼。
  而更多的時候,這個胎兒就沉睡在墨言的丹田氣海之中,靠著吸取父體的營養而生長。
  落日崖的幾個人對於這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都充滿了期待,就連蒼冥那樣凶殘不耐煩,在聽說這個孩子是個女體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的心變得柔軟了,甚至不再因為下半身的困擾而焦躁。
  唯有滅世鯊很傷心,他所準備的小孩子的用品全部都是男孩兒的,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為什麼主人和黑龍都是男體,卻竟然會擁有一個女嬰。
  岳峰摸著滅世鯊的腦袋安慰他,耐心解釋:「師叔是上古神祇,遠古之時,神祇不分男女,無有性別。他的血液自然也可以孕育女嬰了!」
  滅世鯊非常不滿岳峰的解釋,他反駁道:「峰哥你昨天不是還說,你一個凡間的神醫朋友說,生男生女是父親的事情嗎?就算是我家主人可以決定是男孩還是女孩兒,那也應該是黑龍懷孕……」
  滅世鯊感到自己徹底被弄暈了,但儘管如此,他還是很快樂地幻想起抱著一個小女孩兒,被小女孩兒騎在身上揪魚翅的情形,於是他在這幾個月內,又開始瘋狂的準備各種小女兒的玩物,並且拚命的自我解釋說「仙界的事情不能夠用凡塵的道理來推算」。
  這日大雪終於散去,明月高懸,天氣回暖,墨言盤膝坐於落日崖頂,內觀之時,終於見到體內的胎兒兩股氣息糾纏交融,漸漸的,紫氣和黑氣纏繞而上,從骨髓到皮膚,每一寸都生長,最後那兩股靈氣,終成實體。
  體內的胎兒終於長成,在這一刻睜開眼,於墨言的靈識對上。
  「什麼東西偷看我?!」胎兒發出質問,她不能說話,但卻自然而然的擁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甚至將墨言試探的靈識反擊,弄得墨言感到丹田之處一陣疼痛,直鑽腦海。
  胎兒的靈識還在不斷發問:「怎麼這麼黑?」
  「我要出去!」
  「這破天,捅個窟窿好了!」
  胎兒的手朝著遮蔽她的天地伸去,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墨言的小腹發出,他的腹部被高高的頂起,然後又再次回落。
  但胎兒卻依舊不肯甘休,掙扎著在胎膜內站起,發誓要捅破這讓她感到黑暗和窒息的天空。
  墨言從未感到這樣的疼痛,一下子從落日崖滾落,一條黑龍及時接住了他,伸出爪子,準確的劃開了墨言的腹部,一個尚未撐破胎衣的嬰孩,從墨言的腹部跳出。
  岳峰見那跳出來的嬰孩在地上亂滾,被胎衣包裹著活像個肉球,便取出寶劍,將肉球割破。一個胖乎乎圓滾滾的嬰兒從肉球中跳出,朝著岳峰的懷裡蹦去,抓住岳峰的鼻子用力扯了扯,又抬頭看了看天。
  嬰兒力氣異常打,她隨手一扯,就扯得岳峰鼻子有些疼,但幸好她很快就對岳峰失去了興趣,滾到了抱著墨言的蒼冥面前。
  「言,言你沒事吧?」蒼冥抱著墨言,他正在用法力漸漸癒合墨言的傷口,但這次傷口和往常不同。
  蒼冥的爪子劃破的地方很容易就癒合了,但卻有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洞,卻怎麼也無法及時合攏。
  那是女嬰在破體而出時,用自己的拳頭劃開的傷口。
  墨言睜開眼,對著蒼冥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事。他看著自己丹田處的那個傷口,看樣子是暫時無法癒合了,只得先如同凡人一般包紮起來,再服用療傷聖藥試試看了。
  當他包裹好自己的傷口後,便對著正趴在地上看自己的那個嬰孩兒招手:「來!我就是你的父親。」
  嬰兒眨了眨眼睛,咿咿呀呀的張口:「父親……」
  墨言聽到這個孩子喊自己,忽然感到一陣想哭。
  他伸手將孩子抱住,發現這個孩子特別有力量。非但如此,她的靈識也異常強大,幾乎是一出生,便有著普通引氣期修士的修為。
  看到這個孩子的平安出生,墨言有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上輩子最不能夠釋懷的一件事情,終於在今天得到了補償。
  墨言抱住自己的女兒,下巴輕輕地蹭著她的腦袋。
  小嬰兒也很乖巧,伸出小手抱住墨言的脖子,用自己的腦袋在墨言的下巴上頂著。
  蒼冥見到這一副父女慈愛的畫面,忽然覺得自己被嫌棄成多餘的了,他不滿的朝自己的女兒伸手:「過來,我也是你父親,讓我抱抱。」
  那女嬰扭頭,看向蒼冥,小小的嬰兒臉上,做出猙獰的表情,胖乎乎的小手指著蒼冥:「你……壞人……打我,還朝我吐口水!」
  蒼冥發怒,伸手去提那女嬰,結果那女嬰更加暴烈,吱呀呀的叫了兩聲後,忽然渾身凝聚出紫紅色的氣息,氣息中帶著暴戾殺戮之意。
  蒼冥亦在同一刻化身,變成黑龍。而那女嬰,在這一刻已經化成了她的另一種形態,是一條約莫兩米長的,渾身紫紅色的小龍。
  小龍飛向空中,朝著黑龍咆哮怒吼,而黑龍亦在同一時刻,怒吼回去。
  小龍衝向黑龍,張開自己尚未長硬的爪,朝著黑龍的鼻孔抓去。
  黑龍在心中咒罵了一聲,避開這一抓,張口咬住小龍的脖子。
  小龍拚命的掙扎,嚎叫,最後變成哀嚎,兩條龍在空中打鬥,簡直是性命相搏。
  墨言在下面看的心驚膽顫,他一時擔心蒼冥傷到了女兒,一時又擔心女兒抓傷了愛人。
  直到蒼冥叼著女兒回到墨言面前時,墨言才放下心來,他因為懷孕,丹田處受損,一時半刻難以恢復,所以伸手去摸孩子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女兒咬傷。
  但說來也怪,小龍一接觸到墨言,便立刻安靜下來,她的身體又漸漸被紫氣縈繞,片刻之後,依舊變回那個人畜無害的女嬰模樣。
  「怎麼會這樣!?」墨言感到一陣欲哭無淚。他的確很期待女兒的到來,可是……如果女兒也是一條深海惡龍,還性情暴戾的話,那就得另說了。
  蒼冥倒是一臉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十分滿意:「我們龍族,就應該是這樣!這傢伙比我小時候還要烈,是我的好女兒!哎呀!」
  蒼冥的好女兒,趁著他不注意,就揪了他一片龍鱗。因為同是龍,知道什麼地方最疼,蒼冥被揪到脖子出的鱗片,疼得忍不住叫了一聲,抓過女兒就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於是女嬰再次化龍,兩條龍又開始廝殺,將落日崖攪得一團糟。
  墨言在此刻,忽然慶幸起來,他對岳峰感歎道:「萬幸孩子的父親是條惡龍,否則,這麼個小惡魔,我還真管不過來。」
  岳峰奇怪的看著自家師叔,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道:「師叔……如果,她父親不是惡龍,她又怎麼會這樣暴戾?」
  墨言一下子愣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而在同一時刻,先前發誓說要給小孩子餵奶,會好好照顧新出生的小師妹的滅世鯊,在見到兩條惡龍於半空中打鬥的情形後,嚇得趕緊摀住了眼睛,心中默默的祈禱:「我以前什麼都沒說過,我不要給惡龍餵奶,她會吃了我的……嗚嗚嗚……」
  在這個孩子誕生的晚上,整個落日崖就在巨龍打鬥,嬰孩哭鬧,墨言石化,以及滅世鯊的擔憂中度過了。
  女嬰和父親打鬥到後半夜才累,化為人形,睡在滅世鯊給她準備的搖籃中。
  人形的女嬰看起來可愛極了,白皙的皮膚,漂亮的鳳目,以及眼角的一顆淚痔,和墨言長得極像,從小就可以看出來,將來一定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女嬰因為天賦不同,長得奇快,簡直可以用見風就長來形容,才剛剛出生兩三天,就已經如同凡人滿了週歲的嬰兒那樣,能夠蹣跚走路了。
  當她是人形的時候,脾氣和性格都像墨言,十分的溫婉安靜,看起來感覺異常乖巧聰慧。
  然而當她變成龍形的時候,就會異常暴戾,誰都不敢上前惹她,幾乎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除了蒼冥,她什麼人也不怕。
  就算是怕蒼冥,也是在被抓著狠狠教訓了幾次揭了龍鱗之後,女嬰才變得稍微老實點的。
  每當女嬰是人身的時候,滅世鯊都異常喜歡抱著小女孩兒玩兒,有時候還帶她去崖底的瀑布中游泳,背她去後山采蘑菇,野菌。
  但是當她變成龍形的時候,滅世鯊就避之不及,根本不敢靠近,特別是當滅世鯊看見這條紫紅色的小龍竟然會在後山的深潭中抓魚生吞之後,更加要小心遠離了。
  墨言給這個女孩子取名為重奎,感謝上蒼,讓孩子在奎日,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雖然,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這樣暴戾美艷。
  自從重奎出生後,幾人在落日崖停留了十天,一開始蒼冥打算把重奎含在嘴巴裡去參加昆山宴會,但是十天後,重奎的龍身已經有十多米長,而人身也有三歲嬰兒那麼大,可以走路了。
  墨言自從生了女兒,便是吃了靈丹運功,傷口恢復的依舊很慢。
  這樣的墨言不可能滿足蒼冥那樣狂烈的**,而蒼冥因為女兒的降臨,攪得焦頭爛額,倒是不介意等墨言慢慢恢復了。
  十日後,五人從落日崖出發,前往昆山。
  岳峰一直擔心會回去的晚了,畢竟在落日崖耽擱了不少時間,而且出崖的時候,離大婚只有半個月時間了,他很擔心趕不到。
  但實際上,等到抵達海中時,岳峰才發現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
  蒼冥馱著墨言,乘風破浪在前,普通的滅世鯊游起來就飛快,何況像小白這種有了道行的,海中航行簡直就和兒戲一般。
  而岳峰,很尷尬的騎在重奎的身上。
  自己在海中前進的速度,還有沒有一個才出生十天的小女孩兒的快,簡直是太丟臉。
  墨言看出來自己這位師侄的尷尬,便善意寬解:「她生來就是惡龍,你是凡人修行,不同也是尋常。」
  岳峰只能夠抱著那條現在已經長到十米長的紫色惡龍的脖子,不好意思的許諾:「小師妹,辛苦你了,待到了昆山,師兄給你去抓魚吃。」
  重奎一甩尾巴,回過頭,咧開嘴笑了起來。
  惡龍的笑容看起來極為詭異,但岳峰知道她這是高興的表現:「啊……我要吃……嫩嫩的小鯊魚……我喜歡……大哥哥抓給我……」
  跟在一旁的滅世鯊小白渾身打了一個哆嗦,明智的游遠了一點。
  重奎不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保姆兼食物兼玩伴,說:「我不吃自己認識的鯊魚。」
  小白鯊頓感自己的魚生,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十日之後,一行人終於抵達昆山,幾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這次前來昆山參加婚禮的人並不多。
  除了軒轅帝和金老爺子,其他的散仙幾乎都是送了禮物或者乾脆連禮物都沒送。
  金老爺子尚未到,墨言是知道他的心思,應該是打算婚禮當天來走個過場就回去。而軒轅帝則早早的就來了,他前來全然是看墨言的面子,也或者說是他想墨言了,所以趁機過來看看的。
  當他得知墨言竟然有了個女兒,更是驚奇萬分,修仙之人,一般男修孕男體,女修孕女體。
  男修孕女體或者女修孕男體的情況非常少見,更何況是一個一出生就修為不凡,才離開孕體十天就能夠跨越大海,擁有龍和人兩種身形的女嬰。
  更加讓軒轅帝感到驚奇的是,這個叫做重奎的女嬰,在化為人形時,身上沒有半點惡龍的暴戾之氣和魔界的殺戮味道,反而是一派仙氣。
  但是當看到重奎化為龍形的殘暴之後,軒轅帝不由的為這個侄女擔心起來,他拍著墨言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侄女可以說是中土仙界,第一奇人了,它日修為必然不凡。但她亦正亦邪,若好好教養,自然是中土大陸之福;若是走入邪道,殺戮起來,恐怕腥風血雨永世難停。如果將來道行高深,無法克制自己的暴戾之氣,便是毀天滅地都有可能。」
  軒轅帝說這話的時候,重奎就在他腳邊,趁機耍滑抱住軒轅帝的腳,用力的眨自己明亮烏黑的大眼睛:「軒轅叔叔,我是很乖很乖的小女孩兒,不會調皮。」
  軒轅帝不為所動,但他的妻子完全無法抵擋這種小女孩兒的撒嬌,一把將重奎抱起,又摸又親,還送了很多女孩子喜歡的首飾珠寶衣服鞋子,將這個小女孩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異常嬌艷。
  墨言看到自己的女兒被打扮漂亮之後,終於有了一個做父親的愧疚之心。
  他一個大男人,根本不太懂這些女孩子的打扮,況且女兒凶殘的時候多,聽話的時候少,墨言很少把她和凡塵間那些聽話乖巧的小女孩兒聯繫在一起。甚至連她的穿著打扮,都和男孩子沒什麼太大區別。
  直到此時,重奎遇到了一名阿姨,才變得像個女孩兒了。
  軒轅帝的妻子帶著重奎在昆山閒逛,並且給她講解各處的故事,又帶她去海邊玩兒。
  重奎到了海邊,當即就一個猛子紮下去,足足一個時辰都沒上來,把軒轅帝妻子急壞了,就在她到處尋找的時候,昆山忽然地震似得動盪,小女孩兒從海裡踏浪而來,雙臂舉著一隻小山一般大的烏龜,大叫:「淼淼阿姨,我抓了一隻大烏龜,晚上給你做湯喝!」
  烏龜的四隻腳都嚇得縮在龜殼裡,唯有蛇頭在外面,朝著主人呼救:「我不是烏龜,我是馱山的玄武啊!!主人,主人快來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嗯,於是渣作者很喜歡女兒,所以就給了小受一個女兒。
  喜歡兒子的讀者也不用失望,咱沒多久還會迎來葫蘆七兄弟的。
  我忽然覺得好喪失……
  醒來發現更新不在,一看才知道忘記設存稿發表時間了,囧。
  謝謝親們的霸王票。
  謝謝蝶戀花、夜戀的手榴彈
   第71章 新婚之夜
  洪儒文和白漣的婚禮舉行的那日,正是墨言三十週歲生日。
  前世的這天,昆山熱鬧異常,門楣裝點得格外壯麗。正是賓客入雲,萬人齊唱之時。
  而今生的這一天,因為昆山已經易主,洪儒文成了一個普通的昆山弟子,甚至連普通弟子都不如。他的婚禮,並未引起仙界太多的重視。
  多數人送禮,都是看著墨言的面子,而如果讓他們放棄修行親自到場,卻是不能了。
  整個昆山在這一天,顯得比平時熱鬧,可是比起墨言記憶中的這一天,卻顯得尤為冷清。
  大婚中午舉行,洪儒文和白漣穿著新郎禮服,互相拜過之後,再給坐在高位上的墨言和金老爺子行禮。洪儒文的目光呆滯,看著墨言心中縱有千句話,但也一句也無法說出口。而白漣則更是心死如灰,臉上沒有半點笑容,大婚的兩個最重要的人,卻好像在參加葬禮一般,全無半點笑意。
  金老爺子只身前來,參加完中午的大禮之後,便就此離去。金烏西沉之時,昆山上前來恭賀的一些不入流的散仙也借口告辭,當天晚上,一輪明月高懸,煙霧繚繞於昆山頂峰。
  墨言信步而行,忽走到斬龍台邊,他從囚室中的天窗朝裡看去,之間囚室中空無一物,那個被剖腹取胎,貫穿琵琶骨後鎖於此處的人,再也不會存在了。
  想起前世種種,墨言忽然覺得一陣寂寥迷惘之感,他身上因為生女兒而產生的傷口,此刻忽的隱隱作痛,彷彿有某種東西在漸漸瀰漫於他周圍一般。
  他沒來由的就想起了自家的女兒,前去軒轅帝處將女兒抱走,父女兩人同坐與斬龍台頂,看著天邊的那輪明月,遠處的歌聲依舊斷斷續續地飄來,悠揚婉轉。
  「天道茫茫,人道渺渺。仙道茫茫,唯我昆山,樂兮忘兮……」
  重奎依偎在父親的懷裡,顯得尤為安靜乖巧,她仰著腦袋,亦跟著一同看向那輪明月。
  「父親,你有心事?」
  墨言笑著搖了搖頭,吻了吻女兒的發:「不,看見你在我身邊,就是很好很好的。」
  「嗯」重奎低聲答應,也不再說話,但她終究坐不住,於是站起來圍著墨言,炫耀自己在軒轅帝那裡學來的新詩,又或者給墨言表演從岳峰那裡壓搾來的昆山劍法。
  月色下,一位年輕的父親坐在山巔,一個小女孩兒在他身旁指點江山,暢想自己成為仙魔兩屆第一強者。月華映出的背影,顯得無比溫馨。
  然而在山腳下,蒼冥的麻煩,再一次襲來。
  自從有了女兒,墨言的全部心思都轉移到了那個小惡魔身上。蒼冥平時無法親熱也就算了,今天以整天,他連墨言的手都沒有摸到,全被女兒佔去了。
  蒼冥感到自己內心的*開始在不斷的膨脹,他有些煩躁,但是當他看向山巔那父女之間天倫之樂的背影時,終究還是決定忍耐,不去打擾那個小惡魔和墨言的相處。他不想在昆山也弄得兩條惡龍交戰,天翻地覆的情形。
  蒼冥信步亂走,不經意間,走到了墨言曾經常年練習的那片海灘。
  那裡似乎還有著墨言的味道,實在是……好難以忍耐。
  蒼冥心中感到一股邪火在不停的上竄,他本就是做到一半硬生生的中斷,此刻忍耐也快要到盡頭了。
  他的腦袋中忍不住竄出兩人相處時的各種畫面,甚至開始在幻想,把墨言就壓在這片海灘上狠狠幹是個什麼感覺。
  蒼冥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頭,想要將這些東西仍走。但那種與生俱來,不斷被壓制的*,終於在這個時候蓬勃的抬頭。
  他踏入海中,海浪將其淹沒,又緩緩退去,周圍沒有一個人,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他的手不自覺的朝著急需疏解的地方摸去,雙眸微閉,整個人陷入幻想之中。
  同一時刻,被送入洞房的洪儒文和白漣再一次發生了不愉快。
  這五年來,白漣已經認清了形勢,知道自己難以和洪儒文分開,便不似最初那般刻薄。他五年的小心伺候,柔情蜜意,倒也哄的洪儒文回心轉意,不再計較五年前的那一幕往事。
  這五年,雖然白漣並不怎麼主動,但只要是洪儒文有要求,倒是十次中能夠滿足七次。兩人也算是平淡和諧。
  可自從三天前,墨言一行踏上昆山之後,洪儒文整個人就又陷入了另外的一種狀態。
  洪儒文開始下意識的抗拒白漣,甚至在大婚之時,都不願去牽白漣的手。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但他感到心中就是放不下,他甚至有時候會想,言弟真的對我絕情了嗎?真的,看見我跟別人在一起不生氣了嗎?
  然而,他看到的情形卻讓他失望,墨言和蒼冥看起來感情很好,特別是當洪儒文看到他們的孩子之後,更是感到那最後的那一點點幻想也破滅了。
  這三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但他卻過的猶如行屍走肉,一顆心都牽掛在墨言身上,連他的一舉一動都不曾遺漏,只是看的越多,便傷心越多。
  直到今夜,兩人送入洞房,本是良辰美景,他卻感到心中分外苦澀。
  白漣主動上前,想要共同躺下,卻不料洪儒文翻了個身,將冰冷的脊背對著他。
  白漣知道洪儒文心裡在想什麼,但總是不甘心,伸手去摸。
  往常這個時候,經不起挑撥的洪儒文,會翻身壓過來,然後白漣逢迎,也能夠在對方高興的時候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這次卻不同,他沒想到自己的手才伸到半空中時,就聽到了洪儒文那一句冷冷的話,
  「我累了。」
  這句話簡直如晴天霹靂,也是洪儒文從未對白漣說過的。
  在這一瞬間,白漣的手凝固在半空中,忽然間明白了,便是洪儒文這等普通的昆山弟子,經過五年的經營,竟然還不能夠完全臣服於自己。
  他感到一陣被羞辱的惱怒感,他呆在床上了片刻,起身朝著房外走去。
  房外空無一人,連來鬧洞房的昆山弟子都不見半個,更添白漣心中淒涼,他感到一陣前途無望。特別是當他想到要和洪儒文這樣的人綁在一起一輩子,自己已經夠委屈了,可便是這樣的委屈,也不能換來對方的全心全意。
  他有些洩憤的在新婚之夜離開洞房,朝著海邊跑去,甚至想著就這樣離開昆山,去找那兩個願意收下自己的女修算了!至少人家真心實意,或許以她們的實力,也能夠偷到金家仙園的解藥,解開血契。
  白漣一路跑著,直到他抵達海邊,見到在半淹的海水中的那個人。
  那是——魔界尊主。
  白漣一下子警覺起來,他早就對這個人有所耳聞,生怕自己的不小心出現衝撞了蒼冥。
  但當白漣在遠處觀察了一會兒,看清了那個在海水中的男人在做什麼的時候,一個偉大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浮現。
  是的,自己現在後半生無望,也似乎永遠都要和洪儒文綁在一起,更加無法對抗自己的仇人,一輩子受人白眼和欺負。
  可是,如果能夠趁此機會,博得魔界尊主的好感,說不定,命運會就此扭轉。
  白漣在心中迅速的分析著,為什麼蒼冥會自己一個人在海裡自娛自樂?
  難道是他和墨言之間產生了什麼間隙?或者說,那個人因為生育的原因,無法滿足蒼冥?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機會,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
  他這些年在昆山,也曾經聽過一些弟子講述墨言日常的故事。
  當初墨言來到昆山,孑然一身,比自己還慘,如果不是在半路上勾搭了魔界尊主,哪裡會有今日的地位?如果不是這個那人給他撐腰,在關鍵時刻站出來幫他,恐怕墨言會比今日的自己慘上百倍!!
  白漣深深吸了口氣,朝著海裡正在被*折磨,自己弄卻久久得不到疏解的蒼冥走去。
  這種事情,他並不陌生,可以說,是他的拿手好戲。
  面對這樣一個處在這種折磨下的男人,自己幾乎是十拿九穩。
  不論他是洪儒文,還是魔界尊主,本質上,都是一樣!白漣心中想著,將腳步小心的放得更輕,直到離蒼冥約莫百步的距離時,才恢復自己往日的步伐。
  「什麼人!」蒼冥猛然驚覺有人靠近,他一下子從海水中躍起,騰於半空中,心中無限懊悔。若非被墨言給折磨的要瘋掉了,怎麼會連有人離自己這麼近都無法發覺。
  白漣在這一刻,微微的躬身,做出驚恐萬分的樣子,卻故意將身體躬到一個適合的弧度,使得他的腰線看起來特別誘人。
  「不知……不知是您,不是故意冒犯,還請恕罪……」白漣將自己的嗓子盡量顯得聽起來清亮一些,他於此刻微微抬頭,月色的他看的清楚,男人那得不到疏解的*挺得高聳,看來自己來的正是時候。
  「是你!」蒼冥對白漣沒什麼好感,更加惱怒被人撞破自己這一幕,他週身殺氣聚集,在這一瞬間,想過要殺人滅口,「你來做什麼?」
  蒼冥不動聲色的朝著白漣移去,他不想在昆山搞出太大的動靜,免得墨言難做人,所以還是在自己一伸手就能夠斃命的地方比較好。
  在這一刻,白漣本能的感到了一陣威壓,看著半空中的蒼冥越來越低地朝著自己逼來,白漣心中感到一陣狂跳,他很緊張,也很害怕。
  但這一切,比起即將得到的東西,和能夠扭轉的命運來說,都算不得什麼。
  墨言能夠成功,自己在這方面不比他差,也一定可以成功!
  白漣微微直起身,交領的寬大袍子十分寬鬆,他的臉微微仰著,清俊的面容在月色下猶如片塵不然的白蓮。他確信半空中的蒼冥能夠在這個角度看到自己的鎖骨,以及鎖骨下的大片半遮半掩的胸膛,那場景配著自己的面容,足夠讓處在情-欲折磨中的任何人動心。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好似害怕,又好似勇敢的表白:「我只是有些難過,所以出來隨便走走,不是故意的……」白漣說,他的手好似在顫抖一般,臉上很配合的流露出崇拜且些微迷戀的神色。
  「但是能夠遇到您,我……很幸運。」白漣微微咬唇,聲音更加柔媚:「我沒想到您竟然受到這種困擾,我……我可以幫您。」
  「不,不!您別誤會,我沒有任何意思……我只是,看到您的第一眼,就,就感到從未有過的……唔……」蒼冥猛然伸手,掐住白漣的脖子,這個時候,只要他輕輕一用力,就能夠殺死他。
  然而白漣卻在這一刻,似乎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一般,一隻手拉開了自己的衣帶。本就寬大的袍子滑落在地上,露出秀美的肩膀和纖細的腰肢。
  他努力在這個時候做出誘人的姿態,聲音沙啞地彷彿要將勾人魂魄一般。
  「我只是,愛慕您……卻沒想到,能夠在這裡碰見您……我只求一晚,別無所求……我……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不會給您帶來任何困擾的,只是……只是仰慕……便是做一個暖床的僕從,我也願意……」
  蒼冥心中歎了口氣,他還是下手慢了點,殺人滅口的計劃失敗了。
  蒼冥的眉毛微微挑了挑,那目光上下打量了白漣一眼,手上微微用力,將其甩到地上,聲音輕蔑:「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給我暖床嗎?別以為我不殺你是因為你在我面前脫衣服!我只是不想給我家男人惹太多麻煩。滾!」
  白漣感到之前那種漫天的殺意消失了,他還以為是自己的本事,已經勾得蒼冥動心了。他幾乎已經確定蒼冥此刻的言語實在欲迎還拒,於是他趁勢上前一步,想要抱住蒼冥的腿,順勢挑撥一翻。
  但卻沒想到,他腰才剛剛一動,便被蒼冥一腳踢出數米開外。
  彭的一聲,白漣感到自己的背撞到了什麼人身上。
  他的心中猛然一驚,尚未回頭看清,臉上便挨了一個火辣辣的耳光。
  「賤人!」洪儒文揪著白漣的頭髮,大聲怒罵:「原來你竟然是這種賤貨!」
  蒼冥皺眉,他只感到一陣噁心,扭頭而去。
  白漣感到自己雙眼刺痛,眼前猛然一黑,還以為是被洪儒文一巴掌打得,直到蒼冥離開後,洪儒文打了白漣,又驚慌失措的抱著白漣大喊:「漣弟,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了!!」
  白漣伸手朝著自己的眼睛摸去,只感到血從眼眶中不斷的流出來,眼眶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呢!!!」白漣雙手在地上亂摸,感到一陣恐懼。
  洪儒文搶上兩步,於沙灘上撿起兩枚被挖出的眼珠。
  那眼珠上有著兩道鋒利的勾痕,是龍爪的印子。
  直到此刻,白漣才醒悟過來,剛剛那一幕,根本不是自己的機會,而是——自己的死期。
  原來,那人離自己這麼近,是想要悄無聲息地殺人滅口。
  是洪儒文及時出現救了自己一命。但那雙眼睛,因為看了不該看的東西,被挖了出來,丟在地上,以示懲戒。
  只是那動作太快,以洪儒文和白漣的修為,根本不可能看見蒼冥的動作。
  「不!!!」白漣捧著自己的眼珠,朝著天空的明月發出慘叫。他修為低下,也無法再有任何進益,不能夠似洪儒文那樣斷肢再生。這對眼珠,永遠都不會回到自己身上了,自己,永遠都會成為一個瞎子。
  洪儒文抱著白漣,心中又恨又氣,可是當他看見白漣臉上鮮血直流,雙目失明的淒慘之狀,又覺得可憐。洪儒文惻隱之心大動,正想要柔聲安慰一翻時,忽想起剛剛所見的那一幕,在新婚之夜,自己的男人竟然主動向別人投懷送抱。
  洪儒文只覺得一根刺深深的紮在自己心底,怎麼都拔不走。
  他將白漣抱回兩人的新房,忍不住咒罵白漣j□j無恥,而白漣則更加瘋狂的咒罵他三心二意。
  新婚之夜,兩人於洞房之中,卻沒有半點新婚的喜悅,反而混雜著怒罵詛咒,整夜不停。
  而在同一時刻,剜掉白漣眼珠的蒼冥,心情更加暴躁了。
  他的*尚未退去,但卻被白漣噁心的不輕。就算是他使勁洗手,也難以再用沾過血的手去自我解決。他在實在是找不到別的出路之下,只有徑直飛上斬龍台,打斷了那對看月亮的父女。
  「你過來!」蒼冥的語氣很生硬,心情也很煩躁。
  墨言不解地揚眉,而在他身旁的重奎,則朝著蒼冥齜牙:「我要和父親一起看月亮,你不要來打擾……嗷!」
  重奎一語未了,就被再也難以忍耐的蒼冥一腳踹到了大海深處。墨言全然想不到蒼冥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發怒,剛想要去找女兒,就被蒼冥一把抓住。
  蒼冥的手緊緊的箍著墨言的腰,將他拉向自己,兩人的雙腿在這一刻緊密的貼合,墨言一下子就明白對方的意思。
  「不……」墨言想要拒絕,但是他的話尚未拒絕出口,就被蒼冥惡狠狠的封住了唇。
  在其中肆意掠奪了一翻後,蒼冥才感到自己稍稍緩解,他惡狠狠的看著墨言,近乎咬牙切齒:「我不管你怎麼樣!今天,必須……必須幫我弄,否則!否則,哼哼!」
  墨言的臉上些微有些發燒,這可是在昆山,這條黑龍,到底要做什麼!!
  當著眾弟子的面荒淫嗎?
  「否則你要怎樣?」墨言低聲問。
  「否則現在就把你拖回魔界,永遠不放你出來!」蒼冥低聲威脅,將墨言的頭朝著自己的胯間狠狠按去。
  被黑龍擒住,尚未全部恢復法力的墨言,掙脫都不能,只能夠迂迴祈求:「別再這裡……要不,換到我房間……」
  一語未了,蒼冥已經抓著墨言,如風一般捲入兩人所居住的大殿,直將他狠狠的壓在床上,喘著粗氣道:「快點……快點……」
  墨言被蒼冥魁偉的身體籠罩,只覺得對方月色下的陰影顯得尤為可怖。
  在這樣的威逼下,墨言非常明智的屈服了。他拉開對方的長衫,解開對方的褲子,有些難堪的吞吐起來。
  「呼……」在被含住的那一刻,蒼冥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那種焦躁,惱怒,以及白漣帶來的噁心全部消散,此刻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終於舒服了。
  「唔,深一點……好舒服……對,對就這樣……啊……」蒼冥忍不住舒服地哼出聲來。在這一刻,他深深覺得自己不該一個人忍耐,應該早就這樣要求的。
  墨言又是手,又是嘴,弄得手臂酸軟,腮幫子也疼的時候,蒼冥終於滿足的射了出來。
  這時候的蒼冥總算是稍稍減少了一點那種煎熬的感覺,雖然下一波那種感覺已經在蠢蠢欲動,而且自己的下面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但……總算是能夠重新忍耐了。
  他抱著墨言倒在床上,不停的吻著愛人的手和唇,琢磨著反正昆山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可以把孩子丟在落日崖,兩人重返魔界繼續的時候,忽然聽見門外有人慌慌張張的叫喊:「主人……主人不好了!」
  墨言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空氣中瀰漫的都是那種曖昧的味道,簡直讓人臉紅,他不敢讓人進來,只是隔著大殿的門問:「小白,出了什麼事情?」
  「小師妹……小師妹不見了!」白鯊帶著哭腔,差點哀嚎出來。
  「什麼!!」墨言大驚,半點旖旎的心思都沒了,他回頭看向蒼冥,蒼冥也是一愣。
  兩人一同走出大殿,只看見岳峰和小白站在外面,凶殘的滅世鯊此刻正是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
  「不見的?為什麼會不見?」墨言急急的問道。
  滅世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纏夾不清。
  岳峰就在旁邊不停的安慰白鯊,讓他別著急,慢慢講。
  滅世鯊講了足足有一個多時辰,才把整個事情講清楚。
  原來三天前,重奎被蒼冥一腳踢到海裡後,十分不忿,想要上前找父親算賬的時候,卻被滅世鯊及時地拉住了。
  滅世鯊為了不讓小師妹打擾自己的主人兼師傅繼續生小孩,便使勁了渾身解數。
  但是他打不是重奎的對手,講故事也就那麼一點墨水,很快重奎就厭倦了。
  於是滅世鯊只有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講起了他在青雲門中所遇見的跌宕起伏的故事。
  然後,在沒有然後了。
  等到滅世鯊講完青雲門的故事,又哄重奎睡著後,自己便也歇息了。
  結果一覺醒來發現小床上的師妹不見了,滅世鯊到處尋找,甚至不畏生死,跑去問那四隻玄武,但都沒有找到。
  他找了整整半天,終於明白小師妹是失蹤了,而且……很有可能,這個性情爆裂,又閒得無聊,被父親教訓了的小師妹,跑去青雲門找樂子了!!
  滅世鯊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再也顧不得主人倒底在做什麼,連哭帶爬的跑了過來,抱著墨言的衣袖大哭:「小師妹,小師妹怎麼能去青雲門啊!!!那裡會很可怕,很可怕的!是我不好,我沒有看住她,嗚嗚嗚,我還想要照顧九個小孩,結果連這麼一個小女孩兒都看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的霸王票
  謝謝tangcuyu2012的火箭炮
  謝謝甜寶寶2009的地雷
   第72章 青雲慘案
  蒼冥一開始還有些擔心女兒,但當聽見滅世鯊哭著說重奎跑去青雲門了,就頓時放下心來。
  任逍遙在青雲門,女兒的生命安全不會有問題。
  至於如果她是去闖禍,任逍遙自然也會狠狠地教訓她。身為一條惡龍的重奎,早點受教訓比晚了碰壁強得多。
  雖然蒼冥不太擔心,但墨言總是心中不安。
  他聽到重奎去青雲門的時候,腦海中總是浮現出上一世,在昆山後殿這個孩子被青雲老祖吸入鼻中的場景。
  他第一次有著那種血脈相連的內心深處浮出來的不安感。
  儘管蒼冥建議先給任逍遙去一封信,過個一兩年再去青雲門找女兒。但墨言卻堅持現在就去,馬上就去。
  兩人意見有分歧之下,還未等到爭吵,只是眼神交鋒,蒼冥就敗下陣來,只得化身為龍,帶著墨言前往青雲門。
  一路上,蒼冥對於墨言這種對女兒的過於關心實在是有些不滿,他道:「重奎這樣沒什麼好驚奇的。你小時候很乖是不錯,可是我小時候很殘暴。深海惡龍本來就是如此,一百歲後就會定下性來的。」
  墨言搖頭,他總是感到一種深切的不安,似乎心底某個地方又響起前世那個嬰靈的慘叫聲。
  「不……不一樣……我感到她在喊我。我總感覺不太一樣……」
  那種從心底冒出來的聲音似乎越來越急切,越來越大,終於將墨言籠罩。
  「言!你沒事吧!!」蒼冥回頭,看見墨言眼中漸漸泛起的猩紅的顏色。他見過墨言這樣子一次,是在幾年前,墨言被心魔所制的時候。
  蒼冥原以為墨言的心魔隨著女兒的出生已經消失,但卻沒想到,它一直存在,從未離開,此刻在女兒失蹤,且和青雲門有關的時候,竟又漸漸又有抬頭的趨勢。
  「沒有……我沒事!」墨言運起法力,將自己的那種不安之感封存起來,甚至為了防止關鍵時刻走火入魔,他將第六感也封存了起來。
  那種女兒在心底呼喊求救的感覺再也沒有了,他的雙目漸漸恢復清明。
  兩人於十日之後,再一次抵達青雲門的腳下,然而當他們抵達青雲門山門的時候,卻吃了一驚!
  五年前,兩人一起前來青雲門,處處錦繡,青龍繞門,綵鳳呈祥。
  而此刻,所見到的場景卻讓兩人大吃一驚。
  只見山腳橫七豎八的有不少屍體,山腳那株萬年紅梅被人連根拔起,高聳入雲的魁偉山門被人搗毀,盤繞其上的綵鳳泣血而亡,兩條守門的青龍,則渾身傷痕纍纍,橫屍地上。
  青雲門前,竟成了一片戰後的修羅場。
  「天啊!這裡出了什麼事情!」墨言驚歎。
  蒼冥上前一步,走到那條尚未完全斷氣的青龍門神面前:「出了什麼事?」
  那青龍的目光朝著蒼冥看去,臉上露出恐懼之色,但隨即,它的目光落在了墨言身上,青龍的四抓都開始抽搐,龍口中不住的噴出血:「紫色……龍……女孩兒……」
  最後一句話也未說完,青龍就此斷氣,蒼冥伸手摸向那條青龍的下頜處,裡面的龍珠已經不知道被什麼人剖走了。
  此情此景,便是蒼冥也感到有些心驚了,他騰躍於空中,化身為龍,盤旋查看,希望能夠發現女兒的下落,但卻什麼都看不到。
  青雲門靜悄悄矗立,似乎已經沒有了半個活人。
  在同一時刻,一位面目慈悲,猶如神祇臨世的中年人,在離青雲門千里開外的煉化之地,亦聲音溫柔,異常慈愛的喊著:「重奎,小重奎,你出來啊。我練好了丹藥,一人一半,你將會成為第一個出生不滿週歲就飛昇的神跡。你不喜歡麼?我們都想飛昇,都想要成為第一強者,我們才是最好的朋友,不是麼?出來,出來啊!」
  然而便是任憑木慈航喊破了喉嚨,聲音溫柔再百倍,依舊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蒼冥始終找不到女兒的痕跡,他飛躍於半空中,俯瞰青雲門內,幾乎是橫屍遍地,沒有一處完好之所,青雲門弟子大多喪命,便是沒有喪命的,也都被剖開肚腸,取走了內丹。彷彿一夜之間,青雲門被滿門屠戮一般。
  蒼冥實在想不到,一向太平的青雲門,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任逍遙會容忍有人踏滅青雲門嗎?
  想到這裡,蒼冥忽然渾身一怔,劍仙?任逍遙呢?
  留在山腳的墨言,正走入青雲門倒塌的巨大石柱邊,半空中的天梯不知道被什麼人拆的七零八落,大部分倒塌。
  墨言御劍而行,盤旋直上,直抵青雲門的迎賓台。
  而此刻,於半空中盤旋的蒼冥,也落於迎賓台上。
  迎賓台上到處都是血痕,依照門下弟子屍體所在的位置,倒似乎是青雲門迎來了什麼大敵,在結陣打鬥一般。
  只不過這些弟子似乎完全不是那人的對手,只一招之間,就被人取走性命。非但如此,每個人都內丹,不論大小,都盡數被吸走。
  是誰幹的?是重奎嗎?
  不!不可能,重奎才出生二十天,就算是本性再凶殘頑劣,天賦再高,也不可能是青雲弟子大陣的對手!
  一定是青雲門出了極大的變故,而這種能夠讓劍仙都無法抵擋地災禍,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人了。
  蒼冥和墨言互相對望了一眼,異口同聲:青雲老祖!
  一想到重奎很有可能被青雲老祖抓住,上一世的慘劇會再次發生,墨言就感到整個心都快要窒息,他和蒼冥四處尋找,整個青雲門根本看不到任何蹤影。
  他們最終闖入當初的青雲老祖煉丹室,然而裡面空空如也,僅有一個巨大的被掰斷的鐵籠。
  鐵籠仙氣未散,鐵籠的青光在空中飄蕩,然而卻根本沒有重奎的影子。
  墨言感到自己從未心急如焚到如此的地步,他運用起靈識四處查看,更是什麼都沒有,他在這個巨大的三層密室內轉了一圈,急的差點掉下眼淚。
  而蒼冥更加暴躁,他來回走了兩步,隨手一揮,中間那個巨大的鐵籠應聲而倒,其上附著的仙氣盡數散去。
  「這……這是什麼?」在蒼冥踢開那個巨大的鐵籠,飄散的仙氣散去之後,墨言忽然看見那鐵籠所在的地板上,有著一道道痕跡。
  他上前,蹲下去慢慢看。
  竟是一些稚嫩的字和圖畫。
  那些痕跡用鉤子在地面上勾畫而成,劣質粗糙至極,且每一筆都深淺不一,看起來分外幼稚,但卻讓墨言一陣狂喜。
  這是龍爪所畫,是女兒留下的痕跡。
  重奎出生才一個多月,雖然會說一些簡單的話語,但墨言還沒來得及教她認字。軒轅帝教她詩歌,也只是教了不到一天,她並不人的所有的字,更加無法用書寫來表達自己完整的意思。
  她如果想要留下些什麼,圖文夾雜是最好的辦法。
  蒼冥在踢開鐵籠的同一時刻就看到了地上的這些痕跡,他走了過來,同墨言一起觀看。
  那圖畫從又到左,順序不亂,倒也十分好辨認。
  一開始是畫了一溜的葫蘆,旁邊倒著一個眉目艷麗,腹部隆起的男子,一條小龍盤踞在肚子上。
  那小龍畫的歪歪扭扭好似蚯蚓,沒有半點神韻,如果不是旁邊寫了個「吾」字,根本認不出來那是重奎。
  緊接著,又變換了畫面,山峰上高高的月亮,一個女孩兒和父親並肩而坐。女孩兒畫的更加慘不忍睹,腦袋都長到了肚子上,不認真分辨,還會以為那是一個肉球。
  墨言之所以能夠分辨出那個圓圈是重奎,是因為圓圈內依舊寫了一個「吾」字。
  這兩幅畫的意思到是很簡單,墨言一看就懂,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女兒要在講正事前,先畫這兩幅畫。練手麼?
  「不……不是,你看……她應該是時間緊急,後面都用一個圓圈裡面的一條蚯蚓代替自己。我想……她這些東西是留給我們的,她怕我們看不懂,所以才先畫兩幅我們都熟悉的場景。」蒼冥沉思著,朝著後面看去。
  接下來,則是斷斷續續的文字和畫面。
  小女孩兒在大海中幻想劍仙的葫蘆和自己落日崖的葫蘆區別,游到青雲門,見到的根本不是想像中的那樣,而是一派殺戮之相,有兩人正在打鬥。
  墨言一下子就認出來打鬥的兩人一個是劍仙的模樣,因為重奎就畫了一柄劍上加了個腦袋。而另外一人,墨言直到此刻都難以忘記。那是青雲老祖的樣子。
  看來,重奎抵達青雲門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這兩人交戰。
  畫面順著往下走,一幕比一幕驚心,青雲老祖鬥敗了劍仙,剖開其心,準備取出其內丹的時候。一條惡龍在前,另外兩條青龍在後,朝著青雲老祖發起攻擊。
  攻擊的結果是什麼樣子,墨言和蒼冥都知道了。那兩條青龍死了,而女兒呢……女兒也會和那兩條青龍一樣嗎?
  墨言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但他卻急不得,因為他必須耐著性子仔細辨認,才能夠知道女兒到底要跟自己說什麼。
  圖畫上,女孩兒拖著受了重傷的劍仙四處躲避,在拖不動的時候變成黑龍,叼著劍仙闖入密室。
  在闖入密室的那張畫中,旁邊畫了一隻惟妙惟肖的鯊魚。雖然筆畫簡單,但卻異常傳神。
  重奎之所以會知道這裡,就是因為滅世鯊跟她講過。
  接下來的圖畫,就很明白了。
  重奎拖著劍仙進入密室,將法力尚未散去的囚仙籠作為自己的屏障,而青雲老祖很快就會趕到,重奎找不到別處可以發求救信號,只能夠在心底不停的呼喚父親,希望父親能夠感應到,可以過來救兩人。
  但最終,那種感識被屏蔽,一個不解的問號呈現在墨言的眼前,似乎在問,為什麼不回應我,為什麼要封住自己的六感?
  墨言看著那個歪歪扭扭,甚至還帶了血的問號,讓墨言一下子就感到愧疚。
  是的,十天前,他在海上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女兒的召喚,但他竟然以為那是心魔,就此將六感封上。
  墨言感到一陣心痛如絞,他甚至還懷疑過女兒是不是來青雲門搗亂的。
  誰知道竟然碰到了大麻煩,而自己身為父親,竟然分辨不出哪個是女兒求救的信號,哪個是心魔。
  「怎麼辦……」墨言手都在不停的顫抖,他越往下看越心驚,特別是看到青雲老祖準備走入密室,而女兒決定為了保護劍仙,而去主動挑戰引開青雲老祖的時候,他感到整個人都有一種虛脫感。
  蒼冥有力的臂膀及時的抱住了墨言,他將他箍在懷中,看著地上的那些畫面和文字,聲音無比堅定:「放心,前世木慈航能夠吞吃嬰靈,是重奎沒有任何自保能力。今日她已經出生四十天,她是我的女兒,一定不會出事!一定!」
  而在同一刻,躲在千里之外煉化之地的重奎,並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出事。
  實際上,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只是來青雲門拜訪一下劍仙,看看他的酒葫蘆,竟然會弄成這個樣子。
  她聽了滅世鯊口中那些關於青雲門的故事,那個仗劍飲酒的劍仙,守護山門的青龍,以及密室中,父親和青雲老祖的一戰,都讓她感到十分嚮往。
  重奎朝著那緊閉大門的殿堂看去,滅世鯊說自己的兩個父親正在幹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的事情,天知道他們會做多久。
  聽說上一次離開了五年有了自己,這一次,還是五年嗎?
  重奎感到一陣寂寞,軒轅帝夫妻早就離開,岳峰沒有時間陪伴自己,唯一一條滅世鯊,可是那鯊魚渾身都散發著肉的香味。
  還不如,趁著這個五年,去看看劍仙到底是什麼樣子。
  重奎跨越大海,朝東遊去,不多日,就來到了青雲門。
  然而見到的景象卻讓她大吃一驚。
  山門被毀,到處都是屍橫遍野,一些前來責問的散仙當然死了,就連一些青雲門的弟子,也死了。
  守衛山門的兩條青龍正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應對山上的變故,見到她來也不阻攔。
  重奎飛上迎仙台,看見的,卻是青雲老祖和劍仙任逍遙拚死相搏。
  而木慈航正在做的事情,卻讓她更加驚駭。那個人已經分不出是仙是魔,凡是到他跟前的弟子,都在被他瘋狂的吞噬內丹,不論強弱,更無論大小。
  一股股青色的氣息從那些弟子身上飛出,被吸入青雲老祖的鼻孔。
  就在劍仙也要慘遭毒手的時候,重奎帶著青龍咆哮而來,趁著混亂救下劍仙,但卻無處躲藏。
  她想起滅世鯊對自己說過的青雲老祖的密室,想起軒轅帝曾經說過的「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最終決定叼著劍仙闖入密室。
  她在這裡呼喚父親,不停地用著內心的靈識傳喚著,在她處於一片黑暗之中時,就是用這種方法和父親打招呼。
  可最終,父親的六感卻被猛然截斷,唯一的外援也就此喪失。
  她看著倒在籠子裡奄奄一息的劍仙,開始在地上作畫寫字,用她自己的方式給父親留下標識。她知道父親一定回來找自己,那麼就一定會看到這些東西。她必須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父親,以免他毫無防備。她才出生一個月,卻有二十天都是在海中航行,根本不會寫太多複雜的字,只能夠用一幅幅的畫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但她尚未把自己的想法完全寫完,就聽到了密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這個已經破損的囚仙籠根本無法阻擋青雲老祖前來,重奎看看自己,在看看倒地的劍仙。
  她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突然切斷自己求救的聲音,她感到有些難過,但她卻堅信父親一定會來救自己。
  只是……似乎她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密室中有劍仙和自己留給父親的圖畫,決不能讓青雲老祖發現。
  木慈航的氣息越來越近,重奎將任逍遙挪到大門邊上,又將一些雜物荒草堆在他身上,自己站於囚室之中,高聲道:「木慈航!你知道我是誰嗎?」
  木慈航本來為了追師兄,要奪他內丹供己修煉而來,但卻怎麼也沒想到,跟著蹤跡而行,竟然追到一個小女孩兒。
  木慈航以為其中有詐,不敢進來,只站在門口問:「你是誰?」
  「我叫重奎,是來向你挑戰的!我將會是第一強者,而你,我要殺了你。」
  「哈……哈哈!一個小女娃兒……」
  「我的兩個父親,一個是上古神祇,一個是魔界惡龍。我身上流著他們的血,你認為,我沒有資格向你挑戰嗎?」小女孩兒特有的清脆的聲音響起,有些稚嫩,有些可笑,但更多的是讓青雲老祖動心。
  青雲老祖朝著密室內看去,他看到的是一個小小的女兒,站在囚籠旁邊,那女孩兒的一隻手變成爪子,正在地上劃著什麼。
  那是重奎給墨言留下的最後一句完整的話:別擔心,我會努力應付大壞蛋,等你來。
  「小孩子而已,你有多大本事?」青雲老祖感到自己一下子心跳就加速了,如果能夠抓住這個女娃,將其煉丹吞吃,豈不比師兄任逍遙的內丹更加管用。
  但……她說的話可信嗎?她的兩個父親,真的不在旁邊?
  青雲老祖警惕的朝著周圍看去,但周圍似乎沒什麼刻意的,除了門口處的那堆荒草雜物,就在他想要查看那堆雜物的時候,密室中的小女孩兒忽然化身成龍,帶著逸散的點點靈光,在半空中咆哮。
  「我是趁著兩位父親不注意溜出來的!我要向你挑戰,我要即刻飛昇!」
  「你?飛昇?!」木慈航親眼見到人形化龍,更加肯定了這個小女孩兒的身份。況且,這個女兒長得和墨言異常相似,一眼就能夠認出。
  他終於丟開了劍仙任逍遙的內丹,很明顯,比起修為多年,更有戰鬥經驗的師兄來,這個小女孩要好對付的多。
  「我已經吃了一百名中土修士,上千隻深海滅世鯊,把上古玄武燉了煮湯喝了!你不是我對手,投降認輸,我不殺你!」深紫色的龍在半空中咆哮,露出鋒利的牙齒和猙獰的表情。
  但這並不能嚇倒青雲老祖,反而讓他確信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這個目前看起來還頗為弱小的惡龍,非但血脈上佳,還擁有讓人垂涎的靈氣。木慈航確信自己如果能夠得到這個小女孩兒,必然即刻飛昇。
  所以,當這條惡龍在半空中盤旋,竄出密室叫囂著要挑戰鬥法,在一招之後,就朝外逃竄的時候,青雲老祖再也顧不得密室中其它的可疑之物,跟著追了出去。
  外面龍吼陣陣,帶著閃電雷鳴,而劍仙,只能夠撐著爬出密室之外,就根本難以走動。
  他萬分慶幸青雲老祖在一開始沒下狠手,沒直接偷襲自己剖去內丹。他更加慶幸在危機關頭,會有一條惡龍出來相救。雖然他不知道,那條看起來兇惡的龍,為什麼會在關鍵時刻幫自己。
  剛剛所發生的一幕,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原來是蒼冥和墨言的女兒。
  只可惜,小女孩兒修為尚淺,絕不可能是自己師弟木慈航的對手。
  任逍遙撐著最後一口氣,在地上運轉法力片刻,最終放棄。
  這一次的傷太重了,木慈航在自己不知不覺之間弄毀囚仙籠,偷襲一擊得手。
  這樣的傷,至少需要半個月來才可能復原,和木慈航一鬥。但是現在,他用力的吸了幾口氣,只能夠保證勉強站起,連走都困難。
  而天空中,那條惡龍還在和木慈航鬥法。
  但惡龍完全不是木慈航的對手,她憑借自身龍族的優勢召喚雷電,靠著靈巧在雷電中閃避,卻無任何還擊之力。
  最後,惡龍藏身於一團閃電之中,忽的消失。
  任逍遙抬頭,看著那團閃電下,師弟那張被閃電照亮的臉,顯得從未有過的猙獰。
  「師弟,我在這裡!那條龍修為低下,對你沒有任何用……」受傷後的任逍遙連話都無法傳太遠,只能夠大聲呼喊,卻在他一句話尚未喊完的時候,一條百米來長的紫色巨龍從天而降,將他叼在口中,竄入天際。
  重奎本打算引走青雲老祖,但卻沒想到,劍仙竟然會張口大喊。
  看來,兩人只能夠一起逃命了!
  青雲老祖緊追在後,重奎帶著劍仙,深入海底,上入雲端,都無法躲開青雲老祖的最終,在她無計可施,急的快要哭的時候,劍仙在她的口中喘氣道:「東邊,一直到東邊……千洞巖可以躲藏等我恢復……」
  重奎飛躍更高的天際,朝著比青雲門更東的東邊飛去。
  青雲老祖在其背後冷笑,他伸出手,於半空中拍下一掌,朝著下面那條逃命的紫龍擊去。
  龍身被擊中,登時於空中跌落,掉到了火山群落之中。
  龍身於火山口處化成人形,先前那條暴戾兇惡的巨龍,此刻眼睛亮晶晶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帶著血,神情有些抑鬱:「還是沒逃走,我就知道黑龍那招不管用……」
  任逍遙伸手將沖哭臉上的灰擦了擦,道:「你不用管我,自己逃吧。」
  重奎不解的看著任逍遙,眨了眨眼睛:「為什麼?」
  「你被他抓到,會死的!」
  「死?什麼是死……」重奎又感到一陣茫然,隨即她學著父親墨言的口氣安慰道:「逍遙叔叔,你別擔心,我的黑龍父親雖然很討厭我,但墨爹爹一定會來救我們的。當然如果他很忙那就沒辦法了……不過我可以保護你,其實就算死了也沒什麼可怕的,我不怕死。」
  任逍遙伸手擦了擦重奎臉上的灰,歎氣道:「但願吧……只是,我們沒法趕到更東邊的萬洞巖,卻落到了這個煉化之地……真是……天意。」
  重奎腦袋偏了偏,在琢磨任逍遙的話是什麼意思。
  任逍遙看了這條尚且年幼的龍一會兒,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她嘴角的血,問:「你來做什麼?又為什麼救我……唉算了別說了……你趁著機會快逃吧,我或許能夠拖住他一會兒……」
  重奎搖頭。
  「你走,現在偷偷下去,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就可以趁機走了,知道了嗎?」
  重奎說:「吾不知。」
  「看到那中間的那個巨大的像鼎爐一樣的山了嗎?哪裡是最可怕的煉化之地,不管什麼人,就算是你父親進去,也會被練成丹藥!正在找你的那個壞人要把你丟進去,怕不怕?怕就趕快走!」
  「吾不知怕不怕」
  「你纏著我很煩,滾蛋,滾回去找你爹去,知道嗎?」
  「吾不知。」
  劍仙一口氣差點被憋死,他看著面前這個樣子有五六歲,但實際上不到百日的小女孩兒,最終歎口氣:「你這什麼都不知道,跟誰學的?」
  重奎想了想,說:「山底的四隻烏龜,它們說我學會了說『吾不知』,就給我吃烏龜湯。」
  劍仙一怔,忍不住問:「你真吃了?」
  重奎搖頭:「原來它們是騙我的,都跑了。只有一個肯跟我上來,也被我父親給放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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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煉化之地
  青雲門的地下囚室中,囚仙籠的最後一絲法力也已散盡。四週一片冰冷黑暗,空曠而孤寂。
  墨言的手輕輕地摸著地上女兒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感到一陣哽咽。
  「如果爹爹忙的話,也不要緊,我來應付大壞蛋,一定可以打敗他!」
  黑暗之中,蒼冥看見蹲在自己身邊的男人眼眶泛紅,他伸手握住他的手,兩人之間不用再多說什麼,都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心思,那就是——不論如何,一定要把重奎救回來!
  蒼冥重新化為黑龍,載著墨言於空中盤旋飛行,他們刻意尋找女兒留下的痕跡,很容易就發現了那個特殊的記號。
  那是在岩石、大地、樹木上,用龍爪所抓出的一個圓圈,圓圈裡面還有著一條彎彎曲曲的蚯蚓一般的龍,和重奎在地上表示「吾」的意思一模一樣。
  非但如此,圓圈內龍頭的朝向還有方向的區別,給墨言指出正確的方向。
  墨言和蒼冥一直朝著東邊飛去。
  他心急如焚,打開六感,感受到的一陣急湧而來的呼喊,但那呼喊,卻隨著時間的一點點過去,漸漸消失。
  最後,竟然連女兒留下的印記也已經消失,是越過前方的煉化之境,到重奎所說的千洞巖去,還是在這裡尋找?
  墨言沒有太多的猶豫,他於這裡跳下黑龍的脊背,御劍而行,在空中轉了個半圓。
  這是一片延綿千里的被火山灰所覆蓋的天地,所有的顏色都只有灰色和紅色。
  整個空中瀰漫著灰塵,大地裂開的縫隙中,看得見那些紅色的岩漿緩緩流動,彷彿地獄之境。
  四周空無一人,只能夠聽見岩漿流動的聲音。
  漫天的灰塵遮天蔽日,將一切都籠罩。
  「這裡煙塵太大,又連綿千里,我們分開來找!」墨言說,「我敢肯定,她一定就在這裡。」
  青雲老祖看著面前的小女兒,勝券在握。他在抓到了重奎並不急著吃,他更想要知道任逍遙在什麼地方。況且,這樣上好的材料,怎能夠生吞活剝?當煉化七七四十九天後,才能夠達到她最大的功效。在此之前,先拷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師兄呢!」青雲老祖揪住重奎的頭髮,將她提起,惡狠狠的問。
  重奎怒瞪著木慈航,她已經被盤問逼迫了足足半個時辰,一開始還會說一句「吾不知」,到了後來,卻連話也不說,只是鼓著腮幫,拚命呲牙,做出種種兇惡之相。
  「不知?我看你知不知!」青雲老祖伸手一抓,狠狠的將重奎摔到地上,狠狠地踢去。
  到手的孩子雖然嘴硬面凶,但實際上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抗能力。青雲老祖不需要用任何仙法來對付這個在地上打滾的孩子。他用著最原始的方式,發洩著這些天被囚禁的懊怒。
  彭!彭!彭!
  青雲老祖的每一腳,都發出巨大的響聲,帶起一陣有一陣的煙塵,又狠又準的踢在重奎身上。
  「他在哪裡?!在哪裡!!」青雲老祖近乎咆哮。
  被踢中帶來的疼痛,讓重奎下意識的縮緊身體。她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咬牙忍受著這種折磨。
  她不知道青雲老祖什麼時候會殺了自己,更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剖出自己的內丹。她只知道,只要能夠多忍耐一刻,那被自己封在困仙陣中任逍遙,就多了一刻鐘恢復法力。
  她更加不怕死,只是……好疼……
  她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疼痛。她感到自己的骨頭似乎被踢斷了一根,那種劇烈的疼痛讓她整個人都開始痙攣起來。
  「到底在哪裡?!說出來,讓你痛快點死!」青雲老祖的聲音更加猙獰,帶著濃濃的殺意。
  而重奎只是於灰塵之中看了他一眼,用力的朝他臉上吐了一口,混著血液的塗抹。
  「呸!」
  青雲老祖輕易的躲開這帶著血腥味的唾棄,小女孩兒的這個動作更加惹惱了他,他不想再問了,舉起手掌,巨掌朝著重奎的天靈蓋拍去。
  「我在這裡!」青雲老祖猛然回頭,看向那中央的如同鼎爐一般的煉化山,那是劍仙的聲音,他丟開重奎,朝著那裡奔去。
  煉化山底部,一個渾身是灰的人,被困在困仙陣中。儘管任逍遙知道外面在發生什麼,儘管他萬分想要出去,用自己的命來換回重奎的逃跑。可他卻始終做不到。
  當年洪通天被困困仙陣,都無法走出去。
  如今的任逍遙也一樣。
  直到他用盡力氣發出喊聲,卻還是無法走出困仙陣。
  但現在……青雲老祖凌駕於煉丹爐之上,手在空中虛抓,那些困仙陣的玉牌就紛紛碎裂。
  重奎所佈置下的最後一道屏障,也被擊碎。
  木慈航於半空中看著爐底落魄的師兄冷笑:「任逍遙,你……死了吧!」
  一語未了,一條惡龍帶著雷霆,穿越塵霧咆哮而來,紫色的惡龍身上鱗片被揭掉不少,但在半空中所露出的猙獰之色,卻絲毫不減,她的爪子朝著木慈航抓去,但根本不是修煉萬年,又吃了青雲門所有弟子內丹的青雲老祖的對手。
  噗!一道血光滑過,紫龍的爪子被擊裂,血濺到她的鼻尖口中,滾燙微鹹。
  她第一次嘗到自己血的味道,那種獨特的腥味,在這一刻激發了她體內的另外一半血脈。
  那是埋藏在天性中的勇戰之血,越挫越勇,越傷越狠。血腥激發的是她心中拚死相搏的勇氣。
  惡龍的吼叫聲震盪起漫天的塵埃,她朝著青雲老祖再次發起攻擊,將法力和體力都凝聚於這一刻。
  彭!龍身被打中,重奎再次感到自己一陣眼昏窒息的疼痛。
  便是她再怎麼勇猛,再怎麼以命相搏,但終究比不過青雲老祖。
  木慈航一把捉住重奎的腳,將其倒提起來,丟入巨大的山脈所組成的煉化之爐內。
  「今天,你們兩個都要給我練成仙丹!」青雲老祖的聲音陰冷,他運轉法力,催動起整個煉化之地的岩漿,朝著爐底奔湧。
  重奎重重的跌入爐底,任逍遙祭出飛劍,將重奎在劍尖轉了個圈,借力將其丟出爐外:「快跑!用你最後的法力跑!」
  被丟到半空中的重奎看了一眼爐底,她並不打算逃跑。
  若要逃,若害怕,那一開始就跑了,何必等到這個時候?
  她很清楚如果就此離開,下一秒,逍遙叔叔就會變成一枚仙丹。
  儘管她被青雲老祖拷問,被揭鱗,儘管她感到疼痛,甚至有時候會感到畏懼,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在危機關頭丟下夥伴獨自逃跑。
  她甚至已經想好,如果父親到最後一刻還沒有及時趕到,那自己一定會切斷自我的靈根,毀掉內丹,便是死,也不會讓青雲老祖得到半分便宜。況且,如今尚未到最後的時刻。
  重奎在半空中張開大口,紫色的巨龍身體猛然變長,龍身在空中聚積力量,縮成飽滿的弓形。
  然後,弓弦響動,便如飛箭射出一般,鋪天蓋地的雨水,也從龍口中噴湧而出。
  那是她用最後的法力將龍族的本領發揮到極致。
  傾盆的雨水從她的口中噴出,巨大的水流衝擊著鼎爐的地步,冷水遇到滾當的山巖,登時瀰漫出白色的煙霧。
  鼎爐被熄滅,但她卻已經再也沒有力量逃走。
  紫色的龍於半空中跌落,她現在連飛的力氣都沒有了。是時候,毀掉內丹,自斷靈根了嗎?
  重奎伸出自己的爪子,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下頜抓去。
  卻在這個時候,一道白色的劍氣穿越濃霧煙塵而來,清涼的風吹開重重迷霧,一名白衣仙人踩著劍尖,於半空中將重奎緊緊的抱住,直飛天際,逃出鼎爐後,又落於地上。
  「重奎!重奎!!」墨言抱著懷裡奄奄一息的女兒,臨死的時刻,重奎終於露出了她的本貌。
  那是一個半龍半人的孩子。
  她的上半身是個女孩兒的樣子,雙臂上滿是傷口,有的還在往外冒血,一張小臉被灰燼和血染得髒兮兮,那種眼睛卻始終晶亮。一瞬也不轉的看著父親。
  她伸出手,抱住墨言的脖子,聲音哽咽。在這一刻,重新回到溫暖懷抱的重奎,忽然感到自己先前所面對的事情,是多麼的可怕,而身上的那些傷痕,又是多麼的疼。
  她緊緊的抓著墨言的衣袖,縮在父親懷裡,從她出生一來,從未感到像這一刻這般,依戀父親。
  以前她一直依偎在這樣的懷抱中,覺得本該如此,尋常至極。
  然而此刻,她卻感到這樣的懷抱特別的堅硬,溫暖,可靠,安全。
  「爹爹」女孩兒的鼻翼抖了抖,有些發紅,聲音軟軟地,抓著父親的手一刻都不肯鬆開。彷彿一鬆開,就要再被青雲老祖抓去,丟入熔爐之中一般。「你終於來了……我差點撐不住……」
  墨言看著女兒傷痕纍纍的身體。
  重奎的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
  龍身上大片的鱗片剝落,血漬觸目驚心。
  墨言一想到剛剛在半空中看到的那一幕,青雲老祖倒提著女兒的腳,揭鱗拷問,就感到怒火中燒。
  「爹爹,疼……」重奎蜷縮著自己的龍尾,她剛剛戰鬥的時候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但現在,被父親抱在懷裡,卻感到真的好疼好疼。
  剛才是因為危險,龍是不能夠允許自己在危險的地方疼痛害怕。
  但現在,父親的懷抱安全而溫暖,重奎作為人的那一部分,感到陣陣疼痛襲來,差點昏掉。
  墨言將女兒緊緊的抱攏,聲音哽咽:「重奎別怕,有爹爹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重奎點了點頭,隨後又搖頭:「我不怕,真的不怕!」
  墨言抬頭,看著漫天煙塵中,那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身影。
  那個影子曾在自己噩夢中反覆出現,曾經折磨自己前世百年,甚至在剛剛,他還對著一個小女孩兒,下那樣重的狠手。
  墨言從乾坤袋中取出長袍,將女兒裹住,放在地上。
  他自己緩緩站起,朝著那迷霧中的影子走去。
  最終,他站定,看著前方的那個人。
  在這一刻,熱風襲來,將兩人之間的煙塵吹散。青雲老祖的面容,從未如此清晰,如此猙獰的出現在墨言面前。
  這一天終於到來,墨言和青雲老祖靜靜的站著,面對面。
  終有一戰。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有人問時間的問題,關於劍仙當初能夠瞬移到昆山,而墨言和蒼冥要花十天時間才能去青雲門的問題,於是回頭改了一下那個bug。
  感謝Dudu的手榴彈
  的地雷甜寶寶2009和冥碎上仙還有幻若冰夢的三個地雷
   第74章 身死魔滅
  墨言於塵埃中朝著前面的人影走去,青雲老祖的面容從未如此清晰的出現在他面前。
  嗖的一聲,秋水劍出鞘,三尺青峰於半空中化作巨大的劍芒,朝著青雲老祖擊去。
  轟隆隆!
  大地被這一擊而顫抖,岩漿翻騰,紅色的地火再一次迅速的累積。
  青雲老祖的影子就此被劈成兩半,但卻又迅速的合攏。
  「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墨言心裡湧起一股恐慌,他猛然驚覺起來,朝著自己身後看去。
  女兒忽的消失無蹤,是誰把女兒抓走了?
  「爹爹,爹爹你怎麼了?」四周的景象忽然一下子不復存在,變成了一片漆黑,墨言在黑暗中不停的找尋著女兒,他似乎聽到孩子呼喊自己的聲音,想要朝著那處奔去,但那聲音卻越來越飄渺,飄渺的彷彿來自天邊一般。
  他追尋的女兒的呼救聲而去,撥開重重的黑暗,見到的卻是一座大殿。
  昆山的後殿。
  大殿中,一個面目慈悲的佛陀高坐於殿堂之上,他的面前擺著一個食盒。
  墨言在心中不停的對自己說:這是幻想,是幻想,那不是真的青雲老祖,是自己的心魔。女兒還等著自己去救,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夠沉浸在這種心魔之中。
  但他隨即看到了食盒被人打開,供盤中,那個一黑一紫兩道氣息交織而成的嬰孩兒,正在無助的哭泣。
  「吃它了,即刻飛昇……」
  墨言閉上眼,不去看這些干擾,但即便是他禁閉雙眸,也無法擺脫面前的一幕。
  青雲老祖的手朝著嬰兒伸去,淒慘的叫聲響起在空中,一紫一黑兩股氣息,被生生的分開。
  「住手!」墨言大聲喝到,背後的寶劍嗡嗡而叫,最後終於出鞘,化作萬道劍影,朝著青雲擊去。
  嬰孩兒的哭聲還在繼續,墨言卻已經和幻想中的青雲老祖,廝殺起來。
  他發起一輪又一輪的攻擊,卻怎麼也殺不死那個人。
  他掀起顛覆日月的力量,但仇人總是在灰燼中重生。
  墨言的耳邊已經完全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看不到半點外界的情形。
  他於黑暗中,和心魔爭鬥,越陷越深。
  「爹爹!」重奎倒在地上,她看著越走越遠的父親,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忽然丟開自己。
  她企圖朝著父親爬過去,但周圍的煙塵太重太多,等她爬過那些煙塵,卻根本見不到父親的影子。
  重奎不知道父親去哪裡了,不知道父親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她坐在地上,舉目四望,看見的是如同煉獄一般四處散落的火焰和岩漿,周圍越來越熱,快要烤焦了。
  忽的,煙塵中的打鬥聲音傳來,重奎抬頭,見煙塵隱沒之間,黑龍於半空中翻滾,他發出陣陣的咆哮,朝著青雲老祖伸出利爪。
  原來在重奎被墨言救走的一瞬間,蒼冥也出手了,他於半空中飛馳而下,朝著青雲老祖伸出黑色的利刃般的爪子。
  每一下,都帶動起風的力量,於半空中旋轉,捲起從地面到天際的龍捲風。
  「好!今天來的人真多,就把你們一起抓了煉丹!」青雲老祖於半空中唸咒,身形大上百倍,一雙手掌朝著黑龍擊去。
  彭的一聲,地面顫抖,黑龍迅捷的避開了這一掌,落空的巨掌打到地面,形成一個深深的手掌形的凹陷。
  地火於這個凹陷處聚集,升湧起來,彷彿噴泉一般噴到半空中。
  青雲老祖每打一下,地面就會多出一處岩漿的噴泉,黑龍的空中發出閃電,利爪於空中劃過,將整個煉化之地,都攪得塵雲蔽日。
  兩人都用出了最強烈的招式,轟!一聲巨響在塵雲中爆發,青雲老祖被黑龍擊中真身,跌落遇地,他開始倉皇逃竄,東躲西藏,隱身於各種塵埃之中,卻猛地見到地面上的重奎。
  青雲老祖心中一喜,剛想要上前去抓住這個即刻進補增強功力的仙丹,卻沒想黑色的巨龍呼嘯而下,張口就把重奎含在了嘴裡。
  「你沒事吧?」蒼冥問。
  重奎從蒼冥的口中爬出,順著他的鼻子爬到了黑龍的背上,她緊緊的抓住龍角,搖頭:「我沒事!黑龍快打死這個壞人!」
  蒼冥朝著青雲老祖呼嘯而去,木慈航念出咒語,不住的逃跑。
  一個追,一個逃,蒼冥的龍身於塵埃中越變越大,終於將青雲老祖所有的逃跑之路盡數堵死,將其圈在其中。
  青雲老祖走投無路,他的身後就是煉化之地的巨鼎山,那地方已經灌滿岩漿,根本不能夠進去。
  他抬起頭,唯一的出路在頭頂的天空上,青雲老祖不顧一切的朝著天空飛去。
  四週一面黑暗,墨言感覺自己的每一招,都打不到真正的青雲老祖,似乎這個人有著萬千的化身一般。
  他一招招的使出破曉十萬劍,用著破曉術催動,儘管掀起滔天的海浪,毀掉了後殿乃至整個昆山,但青雲老祖卻依舊存在。
  他的手中捏著那個不斷啼哭的孩子,四處逃跑,墨言在其後緊追不捨,發了瘋似得催動心法,朝著他擊去。
  周圍越來越熱,明明是黑暗的深夜,濕潤的昆山,但卻好像身處火焰山一般。
  忽的,那個遠逃的青雲老祖也不見了,他抓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再一次逃脫!
  「絕不容許!」墨言縱聲怒吼,他運用起自己所有的靈識前去查看,睜大了眼睛。
  當他的眼睛和靈識都運用到極致的時候,彷彿黑暗中撕裂開來一道口子一般,拿到口子中露出一絲光亮。
  那是塵埃漫天的地方,青雲老祖就在那裡!
  黑色的巨龍堵住青雲老祖的所有逃跑之路,唯有天空一個出口。
  那個深刻在自己記憶中的仇人,此刻正在不斷的朝著天空攀爬飛昇,彷彿射出的炮彈一般。
  墨言在這一刻,凝聚起自己所有的法力,催動破曉術。
  他背後的長劍於空中放射出萬丈白色的光芒,穿過虛幻於現實,帶著疾風的速度,朝著想要逃跑的青雲老祖擊去。
  破曉十萬劍的最後一劍,也是威力最大的一劍——破曉。
  轟!巨大的劍擊中了正在企圖逃跑,眼看就要跑掉的青雲老祖。
  木慈航於半空中掉落,掉落的同一刻,他回頭看向那個對自己發出致命攻擊的人。
  那是站在煉化之地最遠處的墨言,正在被心魔折磨,尚未走出的墨言。
  青雲老祖尤記得上一次面對這個年輕的修士,一條區區的蜃就能夠讓他敗北,他就知道,這個修士的心魔異常強大。
  這一次,他面對被黑龍和墨言夾擊的危局,用自己的j□j去做誘餌,引出墨言的心魔,使其沉淪其中,無法出逃。
  但卻沒想到,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刻,這名修士竟能夠掙扎而出,看到真實的世界。
  他更加沒想到,這名才修道不過二十年的修士,竟然能夠於虛幻之中發出「破曉」之劍,擊落自己的真身。
  轟!
  木慈航落在了煉化鼎山的鼎沿上,這一刻,在鼎底部的劍仙,也終於從其中爬了出來。
  煉化之鼎已經在雙方的打鬥中被徹底點燃,鼎爐的蓋子,在地火的運動下,正在緩緩的合攏。
  要上去將青雲老祖掃下鼎內嗎?蒼冥看著那升騰的地火,滾燙的岩漿,忽然猶豫了。若是要追過去打鬥,說不定會跟著葬身鼎內。那樣高的溫度,熾烈的岩漿,甚至有可能連自己都燒化。
  就在蒼冥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該上前的時候,一條紫色的龍從他腦袋上飛出。
  蒼冥已經經歷過上萬次戰鬥,對每一次戰鬥,都有著準確的評估。他不會讓自己深陷半分危險之中,所以看到這一幕會猶豫。
  而重奎才剛剛出生不滿百日,她尚未學會什麼是害怕,什麼是畏懼。
  她擁有者龍族最原始,最單純的勇氣。那就是在戰鬥中決不畏懼,哪怕同歸於盡,也不逃跑退縮。
  紫色的龍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朝著在鼎爐邊上搖搖晃晃的青雲老祖撲去。
  剛剛被破曉神劍擊中,尚未恢復過來的木慈航,此刻被迎面而來的惡龍抓住,終於站立不穩,被重奎捲著,跌入鼎底。
  「不!重奎!回來!回來!」蒼冥萬萬想不到女兒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發起攻擊,他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和青雲老祖一起跌入鼎底,忽的感覺一陣發狂。
  那是煉化之鼎,便是自己進去也會死的地方!!
  蒼冥在空中咆哮,眼睜睜的看著巨爐的蓋子在地火的運轉下緩緩合上。
  卻在它最後快要合攏的剎那,一道青色的光芒從鼎中射出,彭的一聲,劍仙落於地面上。
  轟!鼎爐的蓋終於合上,青雲老祖的慘叫聲於其中發出,地火迅速的朝著爐底聚積,燃起熊熊之火。
  「重奎!重奎……」蒼冥痛苦的摀住腦袋,他朝著剛剛從鼎爐逃出來的劍仙走去,鋒利的爪牙朝著任逍遙抓去,「是你害死了我女兒!拿命來!」
  巨龍的咆哮聚集起天上的雷電,但任逍遙只是將食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他掀起自己的外衫,一條紫色的小龍渾身是灰,正可憐兮兮的趴在他的胸口,抬著頭看發怒的黑龍。
  「只可惜,我的劍掉在裡面了!」任逍遙有點遺憾,他在關鍵時刻抓住了重奎的尾巴,但卻把那柄一直相伴了多年的飛劍掉在了煉化之鼎內。
  「重奎!」蒼冥感覺自己差一點哭出來,朝著女兒伸開雙臂。
  紫色的小龍眨眼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把腦袋扭過去:「我還是不喜歡你!」
  蒼冥一巴掌朝著女兒拍去,隨即又將她緊緊的圈在懷裡。
  紫色的小龍用下巴蹭著黑龍的脖子,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這條黑龍父親,雖然比不上墨爹爹,但也還不錯。
  至少,他還是喜歡自己的。
  紫色的小龍尾巴輕輕甩了甩,心中感到一陣愉悅,她一扭頭,就看到了更加喜歡的人。
  重奎從蒼冥的懷中掙脫,化作人形,朝著墨言跑去,張開雙臂:「爹爹!」
  墨言的臉上滿是焦急之色,雙目血紅,一雙手不停的顫抖,在空中抓著什麼,又好像要合攏什麼一般。
  「爹爹!」重奎撲到墨言懷裡。
  「別去!」蒼冥大聲喝道,但已經晚了。
  滿心歡喜的重奎,被墨言掐住了脖子。
  那是被心魔干擾,到現在還未能夠走出的墨言。
  上一次,蒼冥遇到這樣的墨言,足足十多天耗盡力氣才能夠恢復。那是墨言於心魔中看到前世海中的一幕幕。
  現在白漣,洪通天,洪儒文都已經消散,就連青雲老祖,也被關進了煉化之鼎在被剝離精魄。
  墨言卻依舊在心魔之中,他為了什麼不能夠走出,他又看到了什麼?
  蒼冥不敢去細想,他更加不敢上前去勸解。
  墨言生產過後本就未曾康復,剛剛在關鍵時刻催動破曉術擊落青雲老祖,已經讓他法力大損。
  此刻他腹部的傷口再次裂開,血不停的往下滴。
  「不!不要分開,給我合起來,合攏起來!」
  墨言再次陷入黑暗之中,他終於從青雲老祖的手上搶回自己的孩子。
  但那兩股被分開的黑紫交織的氣息,卻怎麼也回不來。
  他抓住那兩股氣,想要將其合攏,想要將自己的孩子救回來。
  他先前怎麼也抓不住,兩股靈氣正在漸漸散去。
  然而這一刻,他忽然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麼實在的東西。
  他的雙手用力,將抓住的兩股氣息,用力的合攏。
  但那靈氣卻彷彿萬分不願一般,用力的掙扎,怎麼也不肯合作。
  墨言的心中更加焦急,嬰孩的樣貌已經漸漸模糊,靈氣正在不斷散去,可還是不肯配合,他只能夠急急的催動自己的法力。
  卻聽見了嬰兒更加慘烈的叫聲。
  「不用怕,不用擔心,爹爹一定會救你,一定會把你救回來!」
  墨言將手上的力量增加了一倍,抓著那兩股靈氣,朝著中間擠去,要將它們恢復成嬰孩兒的樣貌。
  「爹爹!」重奎被墨言掐緊了脖子,她用力的掙扎著,但每掙扎一分,那手上的力量就更大一分。
  她感到父親開始用法力在和自己抗衡,於是亦用上了所有的力量掙命。
  噗,巨大的血柱從墨言的身體中噴射而出,那是他在耗盡力氣和法力之後,傷口再次破裂,甚至裂得更加厲害。
  「爹爹……不要……不要掐我……」重奎被掐的近乎窒息,她顯出龍的樣子,身體不停的掙扎彈跳。
  蒼冥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急如焚卻又沒有任何辦法。他知道墨言前世的種種,所以此刻儘管他無法進入墨言的內中,但也能夠猜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墨言定然是在心魔中見到了前世嬰兒被分開的那一幕,他要用力的將被青雲老祖分開的嬰兒合攏,他正在不顧一切的施加法力,企圖合攏那兩股氣息。
  前去阻止他掐死重奎,墨言在幻境中無法達成最後的願望,定然會永陷心魔,無法清醒,甚至說不定會就此死去!
  可如果不去阻止他,女兒就會被他活活掐死。
  蒼冥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為難的事情,一邊是血肉之親,一邊是此生最愛。
  他全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夠用自己的身體將女兒和墨言圍起來,在墨言耳邊大喊:「言,你醒醒!你醒醒!」
  但墨言始終無法醒過來。
  重奎掙扎的越厲害,他就用更大的力量來壓制她。
  噗!
  傷口再次裂開,血染紅了他的衣衫,盡數噴到了重奎的臉上。
  重奎愣愣的看著要掐死自己的父親,她還太小,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一件事。
  如果自己還掙命,那父親,就要死了。
  血水漸漸浸出,將重奎的半個身子都淹沒其中,她在這一刻,忽然就停止了掙扎。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淚,那是她自出生一來,第一次哭泣。
  天上猛地下起傾盆大雨,那是龍族哭泣的時候,才會有的東西。
  「爹爹……你不喜歡我了麼?你……不要我了麼?」重奎感到自己已經無法呼吸,她的所有的力量都在停止掙扎後流失,化成了原形。
  半人半龍的女孩兒臉上帶著窒息的紫色,她輕聲的說:「爹爹……我不想死……我忽然怕死了……」
  暴雨洗刷著大地,黑暗中的墨言忽然感到自己抓住的那兩股靈氣終於停止了掙扎,那個被撕裂的嬰兒終於被自己合攏。
  那個嬰兒聲音柔弱,便是在巨大的轟鳴聲中,也能夠聽得清楚。
  「爹爹……我不想死……我忽然怕死了……」
  嬰孩兒小聲說。
  活過來了!那個孩子,活過來了!
  墨言鬆開自己的手,猛然睜眼。
  眼前的景象讓他震驚。
  重奎倒在自己懷裡,漫天的暴雨瘋狂的席捲著這片煉化之地,將滾燙的岩漿硬生生的澆熄。
  墨言看著被燒的成了煤炭,又被自己掐的瀕臨在死亡邊緣的女兒,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心中感到一陣鈍疼,將女兒緊緊的抱住。
  重奎不停的流淚,亦緊緊的抱住自己的父親。
  在剛剛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死亡的意義,忽然知道了死亡的恐懼。
  她更加明白了比死亡更要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比起死亡,她更害怕失去父親。
  她在最後的時刻,做出了取捨,也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做取捨。
  「重奎……」墨言聲音哽咽,女兒還活著,不論是在幻象還是在現實中,那個嬰兒都活著。
  墨言的心魔在這一刻終於完全消散,他緊緊的摟著女兒,蒼冥用自己的尾巴,圈住自己的一家人。
  重奎窩在墨言的懷中,漸漸恢復成龍的模樣,她的腦袋輕輕的蹭著墨言的下巴。
  暴雨將這片大地上的煙塵沖刷的異常乾淨,等待雨停之後,一碧萬里,視線無限開闊。
  墨言鬆開女兒,心疼的看著女兒脖子上那尚未散去的指印,問:「疼不疼?剛剛是不是嚇壞了?」
  重奎搖頭:「不疼,我什麼都不怕!」
  話音未落,重奎便已經跳出了墨言的懷抱,朝著身後的煉化之鼎奔去。
  爐火熄滅,鼎蓋漸漸打開。
  重奎和任逍遙一起爬到鼎沿朝裡看去。
  卻見任逍遙的那柄飛劍上,又多了一道青芒的纏繞。正是青雲老祖在煉化鼎內,和飛劍一起被煉,最終身死靈滅,精魄剝離,和劍身融為一體,竟練成了一柄中土仙界從未有過的絕頂飛劍。
   第75章 重返落日崖
  飛劍通體透明,僅有一道青芒纏繞其上,任逍遙於鼎內撿起飛劍,隨手一揮,劍氣激盪,劃破天際,威力無比。
  他感慨萬千的看著這柄劍,劍身正在微微顫動。
  青雲老祖的萬年功力,都附著於此劍之上,便是幼童握著它,也能夠戰勝惡賊。
  任逍遙扭頭,見一旁的重奎也正在好奇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飛劍,便將飛劍送到她面前,摸了摸重奎的腦袋:「這柄劍送給你了,以後你再也不用怕有人把你抓走煉丹。」
  重奎一愣,隨即咧開嘴笑了起來,灰撲撲的小臉上露出兩個酒窩。女孩兒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喜歡這個新禮物。
  「謝謝逍遙叔叔!」重奎拿著這柄飛劍隨手化去,嗤嗤的輕響隨劍而動,天上的雲彩也隨著劍氣所蕩形成一條條的痕跡。
  她又將劍給墨言和蒼冥觀看,都對這柄飛劍讚歎不已。重奎給這柄劍取名煉雲,倒是很符合它的身份——青雲老祖煉化而成。
  重奎正沉浸在收到新禮物的欣喜中,忽見到任逍遙朝著遠處走去,便大叫道:「逍遙叔叔,你去哪裡?」
  任逍遙停住自己的步伐,他的法力已經在逐漸恢復,雖然尚未能夠恢復到能夠御劍飛行的地步,但身上的塵埃污垢已經盡數脫去,一身青衣的男子於大地之上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他沒有回答重奎的這個問題,現在木慈航已死,他不會用太多的時間,留在這片大路上了。
  他剩下的時間,只有兩件事情要辦。
  青雲門雖毀於木慈航之手,但說到底還是自己這個做大掌門的當初不能夠當機立斷,才使得有今日之禍。重建青雲門,是他無可推卸的責任和義務。
  待青雲門再次旺盛後,他會選擇一個品質優秀的弟子托付青雲門,自己則要遵守當日的承諾。
  木慈航中土大陸為禍甚多,他將會替師弟彌補當日所犯下的罪孽。
  當這兩件事情完成,他在中土大陸就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自己初入青雲門學道,卻因為貪玩偷懶,導致師傅臨死前都遺憾萬分。待做完那兩件事情後,必然會刻苦修習,早日飛昇,完成師傅最後的夙願。
  任逍遙對著重奎一家抱了抱拳,就此頭也不回的離去。他雖然很感激重奎,也很喜歡這個勇敢無畏的女孩兒,但那個女孩兒有她的父親看護,定然會平安而快樂的長大。在她的成長過程中,並不需要自己。
  既然決定了不會在這片土地上逗留太久,那就沒有必要,再留下太多的因緣。
  青雲劍仙,就此消失於重奎的生活中,再也沒有出現。
  有些人擦肩而過,有些人卻會終身相伴,聚散皆是緣法。
  重奎呆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那柄飛劍,她還太小,不太懂得離別是什麼意思,只是稍許鬱悶了一會兒,就又高興了起來。
  蒼冥化身成龍,載著墨言和女兒返回昆山。
  她和墨言一起坐在黑龍的背上,手舞足蹈的跟兩個父親講述自己在青雲門的所見所聞,以及如何拖延青雲老祖,講到得意之處,她眨著眼睛看墨言:「爹爹,我是不是很厲害?!」
  墨言笑著揉女兒的腦袋:「是很厲害!不過有一件事情,要記住。」
  重奎不明白的看著墨言,問:「什麼事?」
  墨言道:「以後再去什麼地方,要事先跟我和黑龍說一聲。」
  重奎想了想,撓了撓腦袋問:「如果……你們不希望我打擾,我也要去找你們說嗎?」
  蒼冥插嘴道:「那你就等會兒唄,性子還是這麼急躁,一會兒就等不得嗎?」
  重奎撇了撇嘴:「小白告訴我,少說三五年,多則一百年,那才不是一小會兒!!」
  蒼冥和墨言同時被這句話噎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墨言道:「重奎,不管什麼時候,出了什麼事情,只要你來找,做父親的都不會責怪你的。」
  蒼冥被這個許諾弄得渾身一個哆嗦,忽然覺得自從有了女兒之後,自己在墨言心中的地位果然急劇下降。但是當他聽到女兒清脆的那句「好」時,就又忽然感到,這樣也挺好。
  這次返回並不用急著趕路,蒼冥帶著墨言和重奎幾乎遊遍了整個大陸的東邊,他們有時候飛翔,有時候走路,亦有時候坐車。
  等到來到中海的東海岸時,三人已經決定不用再返回昆山了。
  本來,到昆山是為了參加洪儒文的婚禮,此刻所有的事情已經結束,也沒必要繞道前去。
  墨言於乾坤袋中取出昆山報信的青鳥,告訴岳峰等人自己直接回落日崖了。
  在抵達落日崖的前一夜,蒼冥的龍身繞著墨言,女兒又被他摔倒了尾巴外。
  龍鱗上下輕輕滑動著,帶著一絲曖昧。
  墨言很清楚蒼冥在想什麼,他俯□,低聲道:「明天就回落日崖了,別再女兒面前。」
  蒼冥將墨言緊了緊,心中有些小小的振奮。
  上一次才過了五年就被打斷,這一次,女兒已經出生,返回魔界後自有人照料女兒的飲食起居,教女兒基礎道行仙法。
  應該,能夠把剩下的那九十五年做完吧。
  巨龍的眼眸溫柔的看著懷裡的愛人,用尾巴蓋在他的身上。
  一條紫色的龍就在離他們不遠處,學著父親亦蜷縮成一團,把尾巴蓋在自己懷裡的那柄煉雲劍上。
  第二天正午十分,蒼冥載著墨言和女兒,終於抵達落日崖下,墨言在龍背上朝下看,卻猛然看到一個人跪在山門前。
  重奎眼尖,率先叫道:「是洪哥哥!」
  墨言眉頭微蹙,不知道洪儒文跑到自家門口長跪不起到底是要鬧那樣!他心中感到一陣厭煩,不想去理會,便也完全不去理會,帶著女兒徑直路過洪儒文身側,朝著自己房中走去。
  重奎一抵達落日崖就分外活躍,滅世鯊早就等在這裡,見到重奎平安歸來也高興壞了,他上前去抱住重奎,卻正好聽到重奎獨自的咕咕聲。
  滅世鯊手一顫:「你……你肚子為什麼叫?」
  重奎道:「餓了就叫,有什麼奇怪的?想吃魚了。」
  滅世鯊手一抖,終於把重奎掉到了地上,趕緊跑遠一點,劃出一個安全距離。
  重奎瞥了這條膽小的滅世鯊一眼,不滿嘟囔:「都說過了,我不會吃認識的鯊魚……」
  「可是你餓了啊!餓了就很難說啊!」滅世鯊欲哭無淚,當初他不過就是咬了墨言一塊肉,如今卻要戰戰兢兢地跟一條惡龍生活在一起,還要隨時擔心這條惡龍餓慌了吃自己。真是早知如今,何必當初啊!
  太陽於落日崖漸漸落下,蒼冥正準備往魔界移栽仙葫。
  上一次就是做到中途有了重奎,所以才會從魔宮出來,結果惹出這麼多事情。
  這一次,蒼冥為了自己以後的日子著想,至少一百年內,不打算從魔宮出來了。所以他乾脆把仙葫移栽到魔宮,如果做到中途又有了,就於體內取出封存到仙葫中繼續做!生孩子發情兩不誤。
  落日崖頂人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沒有人去理會山底的洪儒文。只有重奎有時候好奇,回到山腳下去轉一轉,甚至有時候還捉弄這個一直跪在山腳的修士,但不論她怎麼捉弄,洪儒文都毫不理會,只是低著頭,一直長跪不起。
  這天,重奎去海底抓了鯊魚吃的飽飽之後,心情愉悅,終於忍不住對墨言道:「爹爹,山腳下的那個人,一直在跪著,我看他好像有什麼事情。你不去問問他麼?」
  墨言看著那株仙葫,已經被蒼冥盡數移走,今天是自己打算返回魔界的日子,如果自己走了,洪儒文闖進沒人的落日崖或者一直跪在山門處,也怪噁心的。他猶豫了片刻,便道:「既然如此,你下去把他叫上來,我打發他走。」
  洪儒文於一個月前,就已經來到落日崖,他知道自己沒臉見墨言,但是新發生的事情-事關重大,也只有墨言才能夠幫忙,他不得不前來相求。
  他不敢多說話,更加不敢有半分要挾的意思,只期望墨言能夠看在往日十五年昆山叔侄的份上,見自己一面。
  他一直在山底下等著,十日前,墨言已經回山,卻對其視而不見,洪儒文幾乎心死如灰。但他一直抱有一線希望,在等待著。
  直到今日,他見到墨言的女兒朝自己走來,引著自己再次上落日崖。
  二十年前,他就是從這條路上去,第一次見到年僅十歲的墨言。當日的洪儒文意氣風發,白衣勝雪,正是未來無限風光。
  然而今日,洪儒文面容憔悴,白衣上也染了塵泥,前途於他而言,基本無望。
  一路走來,洪儒文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頹喪,直到他被重奎引到大殿,見到殿中的墨言和蒼冥。
  洪儒文沒來由的就想起二十年前在此處見到墨升邪拉著墨言的情形,他心中湧起一陣感概,想要說兩句,但最終什麼都不敢說。
  墨言早已今非昔比,他身邊的魔界尊主更是性情凶殘暴戾。
  他不敢多說半句話,只是規規矩矩的朝墨言行禮,跪下磕頭後道:「洪儒文見過師叔。」
  墨言掃了他一眼:「我不想知道你有什麼事情,更不想知道你想要做什麼,我不喜歡你常年跪在山門。今天讓你上來,是要告訴你,你最好趕緊離去,否則我就強行趕人了!」
  洪儒文垂頭,不敢多看墨言一眼,他的聲音有些乾澀,過了半晌,才道:「我想和師叔單獨說兩句話。」
  墨言微微皺眉,蒼冥上前一步,將洪儒文拎起,逼視他:「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洪儒文亦看著蒼冥,他的嘴唇有些發白,此刻感受到對方強大的威壓和隱隱的怒意,感到一陣害怕,但卻依舊說:「我想和師叔單獨說兩句。」
  蒼冥冷哼了一聲:「當初我第一次見你,跟你說過什麼,你不會忘記吧?」
  洪儒文深深吸了口氣,微微抬起頭:「是,我沒忘記。你說,如果我再敢騷擾師叔,必然讓我生不如死。我……我只是要跟他單獨說兩句!」
  蒼冥冷冷地看著洪儒文,並不退步,倒是墨言對洪儒文如今忽然轉性,感到頗為詫異。
  遇到這等威脅,言情或在他的印象中,洪儒文早就嚇得屁滾尿流而走了,今天卻忽然這樣堅持,是為了什麼?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大結局,可能會晚點更新,大概在晚上9點左右的樣子
  章節目錄 第76章 大結局
  墨言沉吟片刻,開口道:「蒼冥,你先出去看著重奎。」
  蒼冥重重的哼了一聲,把女兒牽走,來到大殿外。
  殿內就只剩下墨言和洪儒文兩人,墨言已經決定,如果洪儒文再敢有半分逾越之舉,定然將其斬於劍下。洪儒文現今已經成了無足輕重的人物,便是就死在此地,也不會有任何人多說半個字。
  但洪儒文的表現出乎墨言意料,他在殿中再無旁人的時候,也依舊向墨言行了大禮,他俯身於地上叩頭,叩拜之後,聲音乾澀道:「我想要和師叔單獨說話,不是有什麼非分之想……只是,只是那些醜事,我……我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
  墨言一怔,他從未見過洪儒文如今天這樣規矩,便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洪儒文的喉頭抖動了兩下,實在覺得難以開口,可是如果不開口,自己就會永遠失去最後的親人。他已經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師叔,沒有了往日的那些朋友,不能夠連最後的屬於自己的人也失去。
  他深深吸了口氣,痛苦的閉上眼。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緩緩地講述了起來。
  「五年前,父親被囚水晶宮,漣弟就變了樣子。我知道他這些年來,對我一直不滿,但他沒有別的選擇,所以處處曲意奉承。但自從……自從……」洪儒文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新婚之夜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親眼看見自己的伴侶去勾引旁人,實在是太無顏面。
  他不想在蒼冥面前提起此事,最後的一點點尊嚴讓他選擇單獨找墨言說這些。
  可現在那些話就在口頭,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終他歎了口氣,選擇對墨言也隱瞞這件事情。
  「自從當日大婚之夜,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之後,我和他的間隙就更深了。他本就身體不好,我還因為那天的不痛快打他一頓,最終釀成今日的禍事。」
  墨言靜靜的聽著,這樣的結果早他早已料到,前世是自己遭洪儒文唾棄,今生卻是白漣。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面前的這個人,修真二十年,但卻連最基本的去偽存真都做不到。只看得到表面浮華,最終吃虧的也是他自己。
  「我不會出手救他!」墨言淡淡的道,「這是你的事情,不論他出了什麼事,當由你負責。」
  洪儒文低下頭,半晌無話,墨言就靜靜的看著他。
  接下來的事情,洪儒文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許那些話說出來,是最最打自己臉的,但他前來此處,不就是為了求墨言幫忙嗎?
  洪儒文喉頭抖動了兩下,道:「他……他大概是徹底厭煩我了,又可能是想要解脫。在師叔你們離開昆山的同一天,他也走了,本來我想著他既然要分開,那也就隨他。但後來我才知道……他前去了外公金家仙園,想要偷盜血果,解開血契。」
  「我直到那個時候,才明白他原來是逼不得已才跟我在一起。原以為他多少對我有點情意,只是近年來我時運不濟才對我翻臉。卻原來,他寧願甘冒大險,也不肯回來和我一起過……」
  洪儒文的聲音越來越低,想起當年初見白漣,對方溫言軟語;想起自己千里護送他前去金家,一路上情意綿綿,那個時候洪儒文還著實苦惱過白漣和墨言到底該選誰。
  但不過短短十年,他就被摔得頭破血流,終於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這兩人,都不愛他,都輪不到他來選。
  「金家聖地何等森嚴,白漣一去便被抓了起來。我曾經去金家相求,讓金老爺子放了漣弟。但如今我人微言輕,金家的大門都進不去,更不用說同金老爺子說上半句話了。我尚未進門便被門童趕了出來,我……我找不到任何地方,想來想去,只有師叔你可以幫我說一句話……」
  洪儒文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感覺一陣陣火燒,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來求墨言。
  「我不知道漣弟他是怎麼想的,如果他實在是不願意和我一起,我……我也認了。我願意將我體內他的那滴血給他,就此兩不相干。」洪儒文道,「我出生就沒有母親,連自己的仙葫也沒有。五年前沒了父親,往日的昆山朋友,如今都各個疏離。不論如何,這五年來,漣弟一直陪著我,管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總歸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是我最後一個親人,我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墨言沉默不語,想起前世自己受洪通天苛責,洪儒文也多有回護,直到——自己懷孕,有了別人的孩子,他就此決裂,並且下手更加狠毒。
  在重生回來的第一天,他見到洪儒文的時候,恨得心都擰了。
  然而此刻,他再看洪儒文,聽他講那些或難堪,或糾葛的事情時,卻反而心若止水。
  前世看不清這個人,是因為太過關注,離得太近。
  此刻遠離這個人,倒沒有半分情緒波動,反而看的更加清楚。
  墨言停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忽問道:「若是白漣,懷了別人的孩子呢?」
  洪儒文一怔,斷然反駁:「不!不可能!他,我不會識人不明到如此地步……我……」他忽想起新婚之夜所見的那一幕,又猶豫起來,他眼中一片迷茫,過了半晌道:「不……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寧願他去死……不,不能死……我不知道!」
  墨言在心中歎了口氣,他站起身朝外走。
  洪儒文這個忙,他不打算幫了,正所謂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他和白漣之間的事情,與自己無關。
  白漣是死是活,將來和洪儒文到底如何,也同自己無關。
  墨言朝著門口走去,他以為洪儒文會過來糾纏不休,他甚至懷疑洪儒文會拿出什麼來要挾自己,但直到他走出落日殿,殿中的洪儒文都沒有發出半絲響動。
  殿外蒼冥在教女兒如何用劍,身形矮小,帶著嬰兒肥的重奎正在認真的學著父親的姿勢,一招一式的比劃著。
  兩條龍的脾氣都不好,急躁處兩人又化成龍身對打,但當看見墨言出來後,還在對掐的父女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
  蒼冥迎上來,有些酸溜溜的問:「怎麼,你那個師侄還賊心不死呢?」
  墨言白了這條老龍一眼,笑道:「他比你差太遠,要喝醋也輪不到他吧?」
  蒼冥微笑地看著墨言,過了一會兒道:「我覺的你不妨走一趟,金家仙園離這裡也不遠,來回也就十多天。」
  墨言一怔,看向蒼冥:「你都知道了?」
  重奎在一旁不失時機的出賣老爹:「爹爹,剛剛黑龍和我一直在偷聽來著……他還說這是練習道法……哎呀!」
  重奎的腦袋被蒼冥狠狠的敲了一下,摀住腦袋跑到了一旁。
  蒼冥道:「我們以後的時間還很長,反正不在乎多耽誤這十多天。要是不知道這件事情就算了,現在既然知道,將來不免會想起。我可不想回魔宮後,你還有精力想起別的人別的事情!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我帶著你速去速回,早點拋掉最後一個包袱,安安心心的跟我回魔界!」
  墨言挑眉看著蒼冥。
  蒼冥被這種眼神看得心虛,最終老實交代:「其實我也想要看看金家仙園有沒有什麼聖藥,能夠治好你肚子上的傷口的,我可不想做到一半的時候又出茬子……」
  墨言的臉刷的一下紅到脖梗深處,他現在因為受傷頗重,定力修為都有所下降,往日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模樣難以找回,反倒是臉色輕易的就暴露了他的內心。
  蒼冥的唇貼近墨言的耳垂,低聲道:「或許金家仙園還有別的好東西……」
  墨言當然知道那「好東西」是什麼,當年白漣還曾經那這東西準備陷害自己,當日蒼冥可是躲在自己袖子裡,迷煙都盡數吸進去了。
  「不……不行!」墨言有些焦躁了起來,就是普通狀態下的蒼冥,都能夠讓自己有些吃不消,要是再加上點金家聖藥,自己怕是一千年都別想下床。
  只不過他這句「不行」說得時候有點心弛神蕩,聽起來非但不像拒絕反對,反而像心中有些期望之下的羞惱。
  蒼冥將重奎和滅世鯊留在落日崖,自己帶著墨言,朝著金家仙園疾馳而去。
  洪儒文修為和蒼冥相比天差地別,等他趕到金家仙園,在外面求見的時候,蒼冥已經把想要的東西都盡數要到手了。墨言身上的那些傷口,也在金老爺子所贈送的傷藥下迅速癒合,便是再有此等傷口,也不用擔心。
  墨言簡單的和金老爺子說了一下洪儒文想要過來求見的事情,但他並沒有提議讓金老爺子給兩人解開血契。
  這是墨言和金參商當初在青雲門的時候,對於白漣的最後歸宿的討論。如果白漣不死,洪儒文當然是金老爺子最滿意的歸宿。
  當金老爺子再次聽見洪儒文在外求見的時候,終於看在墨言的面子上,肯見他一面了。
  金參商聽說了洪儒文的來意,並不打算鬆口,洪儒文懇求半晌無望,終於也心灰意冷,不求要回白漣,更不敢奢求就此解開血契兩人橋歸橋路歸路,他只懇求能夠在臨走前見白漣一面。
  金參商對洪儒文的這個要求沒怎麼為難,他命人招待洪儒文吃了一頓後,就讓白漣的一個表哥帶著他前往囚禁白漣的地方。
  待洪儒文走後,金家的三子金若水不忿道:「父親難道忘記了那姓白的小子,是如何吃裡爬外,竟然想要偷入仙園,偷出血果的嗎?」
  金參商沉吟不語,半晌之後,他聲音微顫,道:「就算是他有千般不好,終究是我的骨肉。我給他最後一個機會,他若有半絲悔改之意,就放他一馬吧!若是他依舊執迷不悟,那……隨你處置吧!」
  金若水不明白金參商這句話的意思,他還記得一個月前白漣偷偷前來,勾引了自家的表侄,藉機跑到仙園中去,還未靠近血果就被抓到的事情。他看向自己的父親,卻見到金參商似乎又年邁了幾分,修仙之人竟然長出白髮。
  金若水想到「隨你處置」四個字,心念微動。他就此告辭而出,送走了墨言和蒼冥後,就帶了金家其它子侄,悄無聲息的朝著囚禁白漣的囚室走去。
  金家仙園的囚室中,白漣身穿紅色錦袍,頭髮鬆鬆的在腦後挽了個髻,這裡說是囚室,倒與其它的房間佈置無異。
  寬敞的大廳,乾淨的床榻,以及四壁擺放的古玩珍器,將這個囚室裝點的比凡間富戶的寢室更加堂皇。
  白漣坐於桌前,凝眸看著大門處那一道淡淡的金色屏障。
  他曾經數次想要出去,但卻都被那屏障所阻隔。
  白漣歎了一口氣,對於這樣的結局實在是不甘心。
  自從那日新婚之夜,被洪儒文撞破自己在海邊的醜態後。洪儒文對白漣的態度就變得異常惡劣,任憑白漣怎麼委婉奉承都沒用。
  非但如此,甚至洪儒文還會在氣惱至極的時候,出手打他。
  白漣算是徹底的明白,他沒有辦法再在昆山生活下去了。他想過數次要逃跑,但無奈兩人已經定下血契,如果自己背叛,就會渾身爆裂而亡。
  思來想去,白漣只有一條路可走——前去金家仙園,冒險偷盜血果,解開血契後另尋出路。
  白漣對於此事幾乎已經十拿九穩,他在金家仙園的時候,曾經有個看守仙園的表侄對他流露出些許意思,但是那個時候白漣心高氣傲,一心想要和洪儒文共結連理,怎麼會理會那個看門的表侄?
  如今的白漣偷偷返回金家仙園,在外面等待不多日,就已經同那位金家表侄接頭。
  交易的內容更是j□j裸的讓白漣都覺得羞慚。那位表侄將其帶入仙園,而自己給他睡一夜。
  但白漣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剛剛踏入仙園,就被金參商發現,囚禁於此。
  他內心中幾乎已經陷入絕望,但表面上半點也瞧不出來,依舊是一副清高脫俗的公子模樣。
  清風徐來,白漣散落在頸窩肩頭的發微微拂動,他拉了拉自己的外袍,忽聽見外面有聲音響起:「表叔,表叔你在嗎?」
  白漣精神一震,朝著門口看去。
  只見門口處一個矮小肥胖的身影躲躲閃閃,一雙三角眼在黑夜中顯得尤為醒目。
  白漣看了那門外的三角眼許久,聲音變得些微低沉傷感:「金羚,只有你記得來看我。」
  金羚正是金家諸多子孫中的一人,因為長得形容猥瑣,道法也低下,在眾多子孫中並不得金老爺子的寵愛。他被發配去如同一個僕人一般的常年看守仙園,如今已經四十多歲,卻半點仙骨也無,就如那些凡間的中年猥瑣男子一般相貌。
  金羚自從白漣進門的那一刻,就被這個表叔的清高脫俗所震撼,但可惜一直有賊心沒賊膽,便是有了賊膽也沒機會。
  但他萬萬想不到,竟然會有一天,這個清俊如同謫仙一般的表叔,會主動向自己示好。
  只可惜好事尚未做成便被抓住,金羚遺憾了許久,但今天卻意外的被金家三子金若水召見,並且讓他前去將白漣放了,讓他離開。
  金羚在門口拿出金若水給的解鎖靈石,插入門外的凹槽內,門口處的金色屏障消失,金羚跨入房中。
  他看著坐在房中的白漣,一身紅衣顯得清俊淡雅之中多出幾分風流,滿頭青絲垂落直直的撥亂人的心腸。金羚吞了口唾沫,按照金參商的吩咐,笑道:「表叔,我偷了靈石,放你走的,你快走吧!」
  白漣看了金羚一眼,面前的男人比自己還矮半個頭,一張臉上的五官都被擠到了一起,兩隻三角眼中,正對自己射出貪婪的目光。
  白漣橫下心來,對著金羚微微一笑:「我來就是為了血果,東西沒拿到,我怎麼會走?」
  這一笑風情萬種,愣是把金羚給看傻了。
  「我知道你有進入仙園的鑰匙,你帶我去,我拿到東西之後……咱們當日的話還作數。」白漣進一步說道,為了表示自己信守承諾,白漣的目光又多了幾絲柔媚。
  金羚心中一橫,為了這等美人,死了也值!
  他去將房門關上後,刷的一下脫了褲子,露出半軟的那東西,斬釘截鐵不容商量的道:「也行!但是白哥你將來翻臉不認人,我可要吃虧!咱們先做了,再來幫你去仙園!」
  白漣看到金羚滿臉油光只感到一陣噁心,但機不可失,在這裡做雖然有些不太安全,但卻比拿到血果之後再被金羚糾纏要好的多。
  他微微咬唇,對著金羚看了片刻,終於橫下心來,慢慢蹲下。
  j□j聲和舒服的滿足聲響起,金羚抓著白漣的頭髮,把他的嘴往自己半軟不硬的東西上用力的套去,一邊套還一邊指點:「啊……白哥兒你弄得真舒服……啊……啊,就是這裡……」
  白漣弄了半晌,忍著陣陣噁心反胃也只弄得半硬,他被金羚壓在地上,不得已自己掰著臀瓣配合對方的動作。
  金羚試了幾次,都弄不進去,最後還是白漣將自己的臀生生掰大了一些,才擠進去。
  「聽說你跟了昆山的姓洪小子,漣哥兒,是我厲害,還是那小子厲害?」金羚被白漣這樣柔順淫-蕩刺激的腦袋發昏,整個人都飄飄然。
  白漣咬著唇,回頭看壓在自己身上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聲音溫柔:「當然是你好……洪儒文算什麼東西,怎能跟你比?」
  「喜歡我搞你嗎?」
  「喜歡!」
  「姓洪的厲害,還是我厲害?」
  「洪儒文給你提鞋也不配……我拿到了血果,解開血契,從今往後,就跟你在一起……」白漣感到自己體內的血液已經在漸漸燃燒,如果再不拿到血果,不出一個月,他就會渾身潰爛而亡。
  白漣盡量壓低聲音叫的讓金羚滿意,好快點把他哄高興了拿到東西,但卻沒想到門口處彭的一聲巨響,一直緊閉的大門被撞開,門口處站著一個白衣青年。
  白漣猛然一驚,往後一縮,卻感到一股熱流,流到了自己屁-股上。
  「你……你……」白漣盯著門口,他剛剛便是在做的時候,也一直耳聽八方,小聲低語。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洪儒文會突然出現在門口。
  洪儒文愣愣地看著白漣,那人半跪在地上,胯間還流著其他男人留下的痕跡。洪儒文的目光又落在了這個「比自己強,比自己厲害」的金羚身上。
  矮小肥胖且醜陋的男人,正拿著一雙三角眼四處亂瞟,一下子就鑽入床底。
  白漣奮力做出抗爭的樣貌,朝著洪儒文哭訴「儒文,你來了,快救我……他……他……」
  洪儒文沒有任何動作,他依舊怔怔地看著白漣。
  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不爭氣,所以漣弟才不喜歡自己了。他一直以為,是因為魔界尊主太過強大,所以墨言和漣弟才會紛紛依附。
  他儘管無法原諒白漣在新婚當日就做出那種行為,可是他卻在不停的給自己找各種借口給白漣開脫。
  直到這一日,他在門外站了許久,將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
  特別是當他聽到白漣用著那種語氣,貶損自己的時候,洪儒文感到心死如灰。
  原來,他所以為的那個清俊高潔,身世可憐的白漣,一直都不存在。
  原來,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欺騙。
  白漣朝著洪儒文前進一步,洪儒文便後退一步,最後洪儒文竟發足狂奔,朝著金家大門外衝去。
  而白漣見洪儒文就此跑掉,更是沒有了半分退路,他草草的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屁股,便對著躲在床底下的金羚說:「我已經給了你,你……也該給我的東西了吧?」
  金羚戰戰兢兢從床底下爬出來,他剛剛真害怕洪儒文就此衝進來殺了自己。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洪儒文竟然就這樣跑掉了。
  金羚定了定神,點頭對白漣道:「漣哥兒你跟我來!」
  白漣走在金羚身後,兩人一起潛入夜色的仙園中,但卻沒料到,他們身後,有著一大幫尾巴。
  金若水帶著一大幫人遠遠的跟在白漣身後,眼看的他進入仙園也沒阻止,只是將自己的劍緊緊握住。
  **********
  白漣踏入仙園,他早年尚未失寵的時候,對這裡異常熟悉,幾乎不用金羚帶路,便能夠找到血果所在。
  那株血果乃是用人血養成,長在血池中,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在夜間尤為醒目。
  白漣看著那血池中的仙果,終於明白,自己得到解脫的那天來了。
  他伸出手,摘下那枚血果,手都幾乎要顫抖了。他剛準備將血果吞入腹中,就聽見一聲怒喝:「小畜生,竟敢偷盜我金家聖果,今日饒你不得!」
  白漣抬頭,卻看見血池周圍的那些陰影中,陸陸續續的站出不少人來。
  為首的是自己的三舅金若水,他身後是表哥表弟們。
  白漣一瞬間明白自己是中了埋伏,他想要巧言令色一番,但卻冷不丁聽見有人議論。
  「剛剛他叫的很好聽呢!」
  「真是j□j,連金羚那種貨色都勾,是沒人滿足他嗎?」
  「白家怎麼會有這種子嗣?」
  白漣忽然感到眼前一陣發黑,他回頭看金羚,金羚早就不知道了去向。
  暴露了,一切都暴露了!這是他們坐下的圈套要害我!
  這是白漣的第一個想法,他感到驚慌失措,甚至連解釋都忘記了,他感到體內的血液已經在開始沸騰,那是他背叛血契後的反應,他不顧一切的吞下血果,一股清涼從他的腹中散發而出。
  白漣呼的吐出一口氣,終於,到手了!血契已經解開,從今往後,他又可以重新開始,又有了新的希望!
  白漣甚至想好了,只要今日能夠逃出仙園,就可以馬上去找往日對自己感興趣的那兩個女修,她們一定會庇護自己,跟那兩個女修混幾年,修為有所長進的時候,就可以另投明師,只要自己不死,還有機會再次傲立於中土仙界。
  白漣開始瘋狂的逃跑,他甚至抓起仙園中的樹枝驅趕那些企圖抓住自己的人。
  但當他朝著仙園後的懸崖才跑了兩步的時候,忽然感覺小腹一陣劇痛。
  他低下頭,卻看見一柄飛劍插入自己腹中。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小腹中的飛劍,又抬頭朝著殺自己的人看去。
  他看見的是三舅金若水那張猙獰的臉和不懷好意的笑容:「小畜生,我本來只是要抓你回去認罪,卻沒想到你竟然敢跟我動手!死了也是你自找的!」
  「舅舅……舅舅你……」白漣的口張開,血不斷從他口中冒出,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此閉眼。
  在解開血契的重獲自由的一炷香之後,白漣被金家三子金若水,以忤逆犯上,偷盜聖果,企圖殺害舅舅等罪名,斬殺於金家仙園內。
  有人建議把白漣廢物利用,將其丟入血池養仙果。然而金若水嫌棄白漣,將其屍體從後山的懸崖拋下,扔到了山腳。
  ***********
  洪儒文跌跌撞撞的跑出金家仙園,他心中感到一陣迷惘,在某個時刻他想要殺了白漣,但又在某個時刻他想白漣或許有苦衷。
  但當他跑到大路上,抬頭看見背後那巍峨的懸崖,以及懸崖頂上的仙園所在地時,他的血脈忽然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片刻之後,一滴血從他的指縫中流出。
  那是白漣的血,是白漣終於解開了血誓。
  洪儒文呆呆的看著懸崖頂端,他再一次感到被背叛,被拋棄的滋味。
  他感到心痛如絞,不是對白漣不捨,而是那種被親密的人傷害的痛苦和被背叛的憤怒。
  眾多的感情糾纏在一起,湧上洪儒文的心頭,卻在他尚未從這種痛苦掙脫出來的時候,山頂上一個重物被拋下。
  轟的一聲,落於洪儒文身邊。
  那是白漣的屍體。
  「不!不是的,不是的!!」洪儒文語無倫次,他看著白漣的屍體,想要上前抱住,但心中的恨意卻壓倒了那種憐憫。
  最終他呆呆的看著這個昔日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人,扭頭狂奔。
  洪儒文不知道跑了多久,他身心大震之下,連御劍飛行也忘了,就此跳入海中。
  他與海中掙扎,痛苦,甚至希望就這樣死於海中,但卻最終不能夠如願。
  三個月後,他隨著海水飄飄蕩蕩的終於來到了昆山腳下。
  然而等待他的,是更加可怕的結局。
  一個五六十歲的瘋婆子,於昆山山腳張望,從海水中抱起渾渾噩噩的洪儒文,摸著他的臉,聲音喃喃:「孩子,你是我的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
  洪儒文從地上跳了起來,他害怕地看向四周,岳峰在這時走了過來,給了洪儒文一杯滾燙的熱茶。
  飄蕩數月的洪儒文,總算是有了一絲絲回歸的安穩之感。
  他不解的看著那個瘋婆子,又看向岳峰。
  岳峰歎息道:「這個女人找上來的時候,正好遇到師叔回來,師叔聽說了她的事情,心生憐憫,大發慈悲,允許你們一家團圓。交代我說,你歸來之日,就是師傅出水晶宮之時。」
  洪儒文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瘋婆子,他感覺有萬鈞雷霆於自己腦袋上響起。
  「不!不可能!師兄你開什麼玩笑?我是仙葫所生,我父親獨子孕育了我!我怎麼可能是她的兒子!我怎麼可能,我父親有怎麼可能跟一個凡人j□j!!」
  洪儒文步步倒退,他決不相信,絕不能相信!他跳入大海,卻正好遇到了被四玄武放出水晶宮的洪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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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通天在水晶宮整整呆了五年,這五年裡,他和一個凡人的體格無異。沒有太陽的照射,使得他渾身的皮膚都變得異常脆弱,張滿了濕疹皮癬。食物的不足,更是將他變得異常消瘦。
  五年內他迅速的老去,白髮滿頭,皺紋爬上了他往日光潔的面容,那個仙風道骨的昆山之主再也不存在了。
  沒有了仙法的護持,他開始感到孤獨,甚至開始出現幻覺。
  他從未有這樣痛恨墨言,也從未有這樣害怕墨言。
  五年來,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走出水晶宮,重返昆山,殺了墨言!
  這一天,終於到來。
  一隻玄武進入水晶宮,告訴洪通天,墨言決定放他離開。
  洪通天欣喜若狂,他進入冰冷鹹澀的海水中,從未有過的難受一下子貫穿了他的心臟。那是因為他作為一個凡人的心臟,根本經不起海水的壓力。
  洪通天開始在海水中掙扎,他以為自己會死了,但卻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看到了兒子。
  他趕緊上前牢牢抓住兒子的腿,洪儒文冷不丁在海中看見父親,那失去的信心和熱情一下子就回到了他的身邊。
  洪儒文抱著父親,將其拖上岸去,卻見到那個瘋婆子依舊在岸邊等待。
  「爹!爹爹!」洪儒文看見父親如今的模樣,感到一陣心酸,他忍不住抱住洪通天大哭起來。
  洪通天怒斥道:「沒用的東西,哭什麼哭!你爹我現在又回來了,總有一天,我要讓那個小賊生不如死!」
  洪儒文滿臉是淚,看著自己的父親,聲音淒慘:「難道到現在,爹爹你還不醒悟嗎?且不說師叔如何,爹你現在,又拿什麼跟人家鬥?五年被囚,出來第一句也不問我過的好不好,竟然還想著找師叔的麻煩……爹!我都醒悟了,你還不明白嗎?」
  洪通天萬萬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在這五年內,竟然被墨言嚇到了這個地步,他一腳踹開洪儒文,正準備伺機找艘大船出海,另尋地方重新發展的時候,一直等在岸邊的瘋婆子忽然跳起,奮力的抱住了洪通天。
  那瘋婆子滿臉猙獰之色,口中呼喊:「是你!就是你!你化成灰我也認得!」
  洪通天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凡人瘋婆子冒犯,他想要像踹洪儒文那樣,一腳踹開瘋婆子,但卻不料那瘋婆子力氣異常大,竟然將他箍得死死的。
  洪通天在這一瞬間,忽然從骨髓中明白,自己,已經不是往日的那個洪通天了。
  剛剛之所以能夠那麼輕易的踹開兒子,是因為洪儒文讓著自己。
  「三十六年前,我還在閨中未嫁,是你哄騙了我。我為你懷孕生子,以為你會信守承諾來接我,為此和家人鬧翻!」瘋婆子張口就朝著洪通天身上咬去,咬掉一口肉下來。
  「孩子出生三個月時,你果然來了!你搶走了我的孩子,非但不想要帶我走,還想要殺我滅口!」
  肉被撕爛的聲音在空中響起,瘋婆子一口接一口的咬下去。
  「若不是當年我家陛下相救,我早就成了亡魂!我還以為你是誰,原來是昆山仙長!我這麼多年,就等著這一天!」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搶走了我的孩子!」
  「你還回來!」
  洪通天猛然覺得面頰一痛,他感到自己臉上的肉被咬掉了一塊,他朝著在一旁發呆的洪儒文怒喝:「畜生,還不過來幫忙!」
  洪儒文呆呆地看著父親,他聲音顫抖,目光不住的在那瘋婆子臉上打量。
  洪儒文長得一點都不像父親,但卻像極了那瘋婆子。
  「爹!她說得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洪儒文在這一刻,感到自己徹底崩潰了,他大聲的吼叫著,滿臉是淚。
  他作為修仙者的最後一絲驕傲,終於被踐踏在地,不復存在。
  「是!是又怎麼樣?我是什麼人,是昆山之主,怎能把跟個凡人女子偷情,弄得她未婚先孕的事情說出去?啊!」洪通天再次發出一聲慘叫,他在水晶宮這五年,體力竟然比一個瘋婆子還要差。
  他用力的朝著那個被自己拋棄了的女人身上踢去,想要憑借自己多年的武學技巧將其踢走。
  但再多的技巧,在力量面前,也是無用。
  不管洪通天怎麼拳腳相加,怎麼扣抓,那瘋婆子始終不放手,渾身是血的一口口咬著負心人的血肉。
  最終,兩人糾纏廝打著滾向大海,等到再浮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具屍體了。
  洪儒文一直呆在海邊,他跪在自己父母的屍體面前,所有的信念,堅持,驕傲,都盡數崩塌。
  自己的父親原來竟然這樣不堪,而自己的母親,竟然是一個瘋癲的凡人。
  那自己呢?自己又是什麼?
  洪儒文不知道,他帶著父母的屍體,朝著北邊走去,一直走到當初第一次遇見這個瘋婆子的地方——軒轅國。
  在那裡,他把父親和母親的屍體埋了起來。
  從今往後,他就是孑然一身了。
  儘管岳峰勸他回昆山,說不會苛責他。
  但洪儒文已經心死如灰,他順著冰冷的海岸線毫無目的的亂走,渾渾噩噩,春夏秋冬都不曾發覺。
  直到有一天,他累了,坐在一株樹下,回想起自己這一生。
  往日種種浮現在他心頭,從墨言,到白漣,到落日崖的寶藏,到父親葬身海中,到母親就此死亡。
  他在找回父母的第一天,就徹底的失去了他們。
  而這一切,總不過都是因果報應。
  如果當初父親不貪戀落日崖的財寶,如果自己當初不貪戀墨言的美貌,如果自己不被外界所迷惑,如果不三心二意,如果……
  但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洪儒文於樹下枯坐十日夜,在經歷了那樣的從巔峰跌倒最卑微的塵埃中的痛苦之後,終於醒悟。
  往日種種,無非色相所迷。
  已經過去的事情,他不再想起。
  他猛然伸出手,雙手插入眼中,刺瞎眼睛。從此他看不到色,便會用心去看。
  他刺瞎耳朵,從此他聽不到聲音,便會用心去聽。
  他咬斷自己的舌頭,割下自己的鼻子。
  他廢去自己渾身的道法,於最初的本心來感受這個世界,求導真正的道理。
  六感就此決斷,再無外界聲色半點干擾。
  洪儒文於樹下站起,朝著自己心底所呼喚的方向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或許他會就這樣死去。
  也或許他會就頓悟,修成全然不同的道。
  但那都是他的緣法,他的選擇,無人能知了。
  ***********
  在落日崖,蒼冥擁著墨言,站在魔宮入口處,問道:「你只給岳峰和四隻玄武留了話,難道你不怕洪通天出來後再次翻天覆地嗎?」
  墨言輕輕一笑:「從今往後的數千年,我恐怕都不會再來中土大陸了。何必對一個只能夠再活十多年的凡人念念不忘。」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尚且不知道洪通天出了水晶宮根本活不過一天。
  上一世的仇人都得到了其應有的報應,中土大陸上,形形j□j的事情還會繼續上演,但那些都和墨言無關了。
  他這一世,已經找到了最值得自己珍惜,也最寶貴的東西。
  那就是生死不渝的愛人,和活潑健康的孩子。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曾經跟你說過,我來中土大陸有些事情要辦,辦完了就回魔界,那個時候你可以考慮是不是跟我回去。」蒼冥道,「現在,我要辦的事情都辦完了。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墨言微微一笑:「好!」
  「一百年哦!」
  「那也沒什麼,便是一千年,也願意。」
  「那就一萬年!」
  蒼冥化身成龍,捲住墨言,帶著自己的女兒,一起穿越落日崖底的惡鬼之地,朝著魔界飛去。
  所有的恩怨已經瞭解,但幸福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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